那是個瘦高個,皮膚慘白的“人”。


    說是“人”,其實也不太像,更像是麻辣香鍋店裏,那剝了皮的牛蛙。


    而且,沒有上肢,說是“兩腿怪”還差不多。


    好像原本的皮膚被剝除了,直接泡在了水裏,慢慢的滋生出了許多綠色水漬。


    那模樣,別提多惡心了。


    更怪的是,它渾身上下,纏著一種紅色的繩子,繩子上麵,布滿了鈴鐺。


    在畫裏,在書上,都沒見過這麽怪的東西。


    哪怕是見了元身,我他娘孤陋寡聞,竟然也看不出來這到底是個什麽鬼。


    再仔細一看,之所以這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停了下來,是因為它的腿上受了重傷——直接被玄素尺削下去了一半,血流如注。


    不過,也不是跟人一樣的紅色,那種“血”,黏糊糊的,是綠色的。


    我不由自主就看了手裏的玄素尺一眼,隻見上麵淋淋漓漓的,也全是那種綠色的汁液,趕緊在程星河褲子上蹭了蹭。


    程星河這會把腦袋從水裏拔出來,倒是渾然不覺,隻是被水中人的碎屑搞得要吐。


    結果一回頭,一瞅那個“聖水爺爺”的造型,一歪頭直接吐出來了:“媽的,難怪這東西不讓人見真身呢,就他媽的長成這樣,還舔著臉說自己是個神仙?擱在城隍廟裏當小鬼,隻怕城隍爺都不樂意!”


    而那個東西死死的盯著我們——它一雙黑色的眼睛是暴凸出來的,甚至真的跟青蛙一樣,隱隱約約,有一層水膜。


    它身上的鈴鐺,發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響聲。


    這個東西——渾身在發抖。


    它張開了嘴——嘴也是個闊嘴,聲音怒不可遏:“你們都覺得我醜,是不是?”


    有一說一,照著人類的審美來說,確實不怎麽好看。


    不過,你好看不好看的,跟我也沒關係,我又不打算跟你相親。


    這東西腿被我打壞了,那種速度也就沒了,對付起來容易多了。


    而程星河也緩緩站了起來——這裏的聖水確實管用,他身上的傷,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好了個七七八八。


    我盯著那玩意兒,就抓緊了玄素尺:“你把跟我們一起來的人,弄哪兒去了?”


    那東西盯著我們,露出了個無聲的微笑。


    這個微笑——不對啊?


    看上去,陰森森的。


    程星河低聲說道:“媽的你是不是打他腦袋了?這是受刺激太大精神錯亂了吧?”


    也不一定……我心裏一下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東西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怎麽正常,也有可能,是狗急跳牆。


    我想到了這裏,就踹了他一腳,說你有功夫在這逼逼賴賴,不如趕緊去接點聖水,把啞巴蘭給救過來,再找找白藿香他們到底上哪兒去了。


    還有,那個大瞎馬說是來幫我的,可這麽長時間,也不見蹤影,裏麵肯定還有貓膩。


    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更別說——那個雪觀音一直在跟蹤尾行,可別什麽時候又出來給我們扔個王炸。


    程星河答應了下來,捧了聖水就跑啞巴蘭那去了。


    而那個怪裏怪氣的水神爺爺也不攔著程星河,隻是死死的盯著我,喉嚨裏麵,發出了一股子很奇怪的聲音:“咕咕咯咯……”


    很像是小孩含著一口水仰麵漱口的聲音。


    這貨幹啥,要開演唱會嗎?


    不對……我視線落在了它那條被我砍傷的腿上,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臥槽——隻見那東西的腿,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的修複,愈合!


    這他媽的什麽情況,他真是聖水成精,能修複傷口?


    不光如此,這個聲音一響起來,周圍頓時全是一股子撲簌簌的聲音。


    好像……數不清的東西,衝著我們爬過來了。


    而那個水神爺爺盯著我,喃喃的說道:“你們看見我了,就走不了了,不識可憐的東西,今天,就留下做花肥吧……”


    說著,鈴鐺一響,它那個身體,猛地又消失了。


    鈴鐺唰唰的響了起來——這不是隱形,是在以極快的速度移動!


    媽的,這東西——竟然比我想的還難對付!


    我剛運氣上了采聽官,想看看這東西的鈴聲在什麽地方,可周圍有東西爬過來的嘈雜聲響先炸了起來——四麵八方,都有東西跟下冰雹一樣對著我砸了下來!


    一抬頭,我頓時就傻了——爬爬胎!


    數不清的爬爬胎!


    程星河慘叫的聲音從樹下響了起來:“他媽的,那個東西感情會說胎語……”


    說著,他背著啞巴蘭就找地方躲。


    可這個地方,應該是爬爬胎的大本營,哪裏都是爬爬胎。


    劈裏啪啦都是甩尾巴衝過來的聲音。


    陽光,煙草——能治這東西的,全他媽的沒有。


    那對不住了,隻好動殺孽了!


    我一抬手,就要把那些爬爬胎給甩開,可手剛抬起來,隻聽鈴聲貼近,頓時就是一陣劇痛。


    玄素尺“啪”的一下,就從手裏給掉下去了!


    我手腕子上,出現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像是被一個特別銳利的東西,直接切下來了一樣。


    這個劇痛,讓人眼前就白了——壞了,玄素尺掉下去,我一具肉眼凡胎,怎麽跟這裏的爬爬胎剛?


    一陣陰測測的笑聲,跟著龍鱗,一起在我耳邊響了起來:“好花,好花……”


    爬爬胎們更激動了,張牙舞爪,對著我就撲下來了。


    完了——我的心陡然一沉,這麽多爬爬胎,一張嘴吐一口唾沫,就能把我給淹死——更別說,這唾沫還他媽的有毒!


    難不成,今天真的步那些風水前輩的後塵了?


    要死也不能死這麽憋屈,我一隻手就引了神氣,奔著誅邪手上去了。


    大不了,同歸於盡。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摁在了我的右手上。


    我一愣,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啞巴蘭?


    啞巴蘭身上,影影綽綽的,重合著一個人影。


    而這個人影——我頓時就愣住了,也有神氣!


    難不成,上次啞巴蘭請神上身成功,算是弄到新技能了,靠著自己,也能請神了?


    看得出來,這個重合在他身上的身影,胡子老長,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長袍。


    他盯著我,發出了一個跟啞巴蘭自己音色差異很大,非常蒼老雄渾的聲音:“瓦坎蒂拉亞!”


    啥啊?


    臥槽,榮闊雪山的本地話?


    我聽不懂啊!


    這是……本地神?


    眼瞅著啞巴蘭一伸手,一道光芒就炸在了他的手裏。


    而那些劈裏啪啦掉下來的爬爬胎遇上了這一道光芒,頓時跟讓火給灼了一樣,嘩啦啦就滾到了一邊。


    不光滾到了一邊,那些受了光的爬爬胎,頓時都跟融化的冰淇淋一樣,渾身淌下了液體,看上去非常惡心。


    而那液體似乎有傳染性,其他的爬爬胎粘上了這種液體,也都瘋狂的在地上扭動了起來——那液體跟硫酸一樣,誰碰上,誰倒黴,都跟著“融化”。


    太好了……啞巴蘭牛逼。


    我趁著這個機會,左手抓起來了玄素尺,把全部的行氣,一起灌入到了采聽官上。


    我隻是地階,離著天階還有一定的差距,巨大的行氣湧入,讓我的耳朵裏震的嗡嗡作響,一陣劇痛,但是,聽起聲音來,異常清楚。


    配合上了公孫統教給我的步法,閉上眼睛,我就聽到了一陣非常細微的動靜。


    左邊——離著我,十五步的距離!


    聖水老爺,就在那個位置上。


    我不等那東西移動,一腳踩在了爬爬胎粘膩的屍體上,左手舉起玄素尺,對著那個東西就削過去了。


    “啪嗒”。


    沒錯……跟上次的感覺一樣,我砍中了!


    但是這個東西的恢複能力實在太厲害了,一下不夠,還得多來幾下!


    可我畢竟不是習慣使用左手的,第一下雖然順利,但是第二下,我就碰到了一個特別堅硬的東西,直接格在了玄素尺上。


    這一下,就把我左手虎口,震得生疼生疼的。


    那個聖水老爺,還他媽的有其他招數?


    而那個聖水老爺傷的不輕,嘶聲就是一個吼,接著,我隻覺得一個極大的力道衝著我,直接逼了過來,把我死死的卡在了石壁上。


    好快……我沒法用右手,根本沒有平時的靈敏。


    而聖水老爺的聲音再一次惡狠狠的響在我耳邊:“你活不了了……先摘了你的花。”


    話音未落,我隻覺得兩個手腕子,全被死死釘在岩壁上,一個銳物,劃過了淩厲的破風聲,對著我兩個手腕,就砍下去了。


    結結實實的,砍在了手腕上。


    劇痛炸起,我眼前頓時全白了。


    不行——我他媽的不能失去手!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覺出來,一種很硬的東西,飛快的從手腕的皮膚上滋生了出來,擋住了脈門。


    那個銳物猛地落下去,“錚”的一聲,就卡在了脈門的邊緣,下不去了!


    我低頭往手腕上一看,頓時愣住了。


    我手腕上,出來了一種圓圓的,光華璀璨的東西。


    這東西我太熟悉了——龍鱗!


    而那個東西死死盯著我身上的龍鱗,眼睛也直了:“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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