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一愣,血海深仇?


    我他媽的跟他們隔著好幾百年,哪兒來的血海深仇?


    我倒是想問清楚,但是七星龍泉凝結了全部行氣,是從誅邪手上運出來的,哪怕是我自己,也不可能收放自如。


    眼角餘光看見,美人骨像是愣住了。


    而“法師”的話還沒說完,七星龍泉已經斬斷了他的身體。


    那看似健美的身體,瞬間跟風化了一樣,皮膚破損,露出血肉,骨頭,而那些骨頭全部坍塌,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粉塵。


    梁瑞看著這個場景,一下就傻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大師,這……這個東西不會再出現了吧?”


    不會了——他已經從輪回之中除名,灰飛煙滅,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一瞬間,隻聽“哢嚓”一聲,這附近的骨頭,都隨著那個“法師”的消亡,逐漸風化,斷裂在了地上。


    隻剩下了,那個美人骨。


    我立馬跑到了白藿香身邊——她的命燈眼看著就要熄滅了,但是,好歹還留下最後一點亮。


    “白藿香,白藿香!”


    壞了,平時誰有事兒,有白藿香,白藿香出事兒,我們找誰去?


    我立馬渾身亂摸——上次白藿香給了白玉輝夜丸,可那是解毒辟穢的,不是治傷恢複精氣的。


    龍皮太歲,要是龍皮太歲沒用完就好了,媽的,小黑無常就給了那麽一點,還讓我給用了,要是能留下救白藿香就好了!


    “如蒙不棄……”


    這個時候,一隻手伸到了我麵前:“把這個燒掉,人聞其煙,有好處。”


    這是那隻特別漂亮的手。


    粉嫩的掌心之中,托著一塊瑩白如玉的指骨。


    這是——美人骨?


    現在,那種桃晶氣散了很多,她還是非常美麗,但是已經沒有那種勾魂奪魄的感覺了。


    而她另一隻手——對了,被削斷了。


    我立馬想起來了在江辰那聽到的話。


    美人骨能治傷,甚至延年益壽。


    我立馬把美人骨給點燃了。


    點燃之後,跟點燃之前,雖然都很香,可其中也有一點微妙的不同,我說不上哪裏不同。


    而那股子脂粉氣與女兒香混雜在一起的香霧泛起,白藿香的傷口,還真的慢慢愈合,而臉色,也真的好看了許多。


    管用了!


    我頓時高興了起來,就想跟美人骨道謝,可她搖搖頭,誠摯的說道:“是我們,應該謝你。”


    說著,她看向了身後。


    我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就看見了香蔥,鈴姐兒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都來了。


    我們腳底下踩著的,應該就是她們的屍骨吧。


    對了,我還答應過,給香蔥和她媽合葬呢……


    香蔥看著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之前也對我笑過,但往往是冷笑,嘲笑,還有故作世故的假笑。


    這一次,她真的露出了這個歲數的少女,最應該露出的甜甜的笑。


    她跪下,給我磕了一個頭。


    嘩啦啦,她身後跪下去了一片。


    這個場麵挺大的,我趕緊擺手讓他們快點起來——我就是吃這碗飯的,做點什麽,也是應該應分。


    不過……我看向了美人骨,心裏犯了嘀咕。


    剛才那個“法師”還說過,我跟她有血海深仇,到底怎麽回事?


    而美人骨鎮定的望著法師的遺骸,嘴角終於勾勒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笑,傾國傾城,夏明遠看呆了。


    啞巴蘭程星河也一樣。


    可我卻覺得,那個笑容說不上哪裏,讓人後心發涼,瘮得慌。


    倒是蘇尋不解風情,倒是問道:“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來曆?”


    美人骨緩緩的說道:“這個法師,其實,一開始,也是個可憐人。”


    讓她們受了這麽多罪,還可憐?


    原來,那個法師,生下來就倒黴——他是個畸形。


    而且,為了生他,他媽搭上了一條命。


    他爹一瞅,好麽,不光手腳不一樣長,長相還奇醜無比,不禁大為火光,老婆的命都搭進去了,就生出了這麽個玩意兒來,不值!


    所以,他爹一氣之下,就把他給扔到泥坑裏,要把他跟他娘一起埋了。


    可就在土要把他們母子徹底蓋上的時候,他媽竟然還剩下了一口氣,死死抱住了他,希望能留孩子一條活命。


    可他爹抓起鐵鍁,就要繼續填土——這東西是個掃把星,留下了也是禍害,剛妨死了媽,別一轉臉又妨死爹。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攔住了那個鐵鍬。


    是個老法師。


    老法師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孩子我來養。


    他爹還跟老法師要了一筆錢,說讓老法師不能白拿,得賠償他死老婆的錢——這當然毫無邏輯,可老法師還是答應了,他才扔下鐵鍬走了。


    這個畸形長大之後,越來越醜,好些人以後老法師是從山上牽下來了一隻猴兒。


    禿頭,齙牙,長短腿,矮個子,你在城隍廟都找不到這麽難看的小鬼。


    為著他,老法師化緣都幾次被人趕出來,說看著這個玩意兒害怕,別把家裏女眷孩子都嚇著。


    從各位緣主的唾沫,謾罵,嘲笑之中,他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德行,他又害怕又難受又困惑,為什麽我長成這樣?


    可老法師跟他說,眾生有眾生的命,你要認命。


    那種模樣,誰能認命?


    老法師死了之後,他活不下去了——雖然說他熟讀經懺,潛心修行,可就那幅尊容,要飯都填不飽肚子,誰請他做事兒?


    他看著滿街紙醉金迷,花紅柳綠,不止一次的想,也許,跟他娘一起被埋入土裏,也比現在強。


    為什麽,為什麽人人都有人的模樣,隻他沒有?


    他不想認命,他想有好的模樣,有好的人生,有錯嗎?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上了一個行跡很古怪的人。


    那個人倒是仙風道骨,讓人一看就肅然起敬。


    他不禁向往了起來,同樣是修法的人,為什麽人家就能跟自己截然不同?


    而那個仙風道骨的人像是看出來他是怎麽想的了,就問他:“想不想脫胎換骨?”


    他一愣,當然想!


    那個人一笑,說有心就有機會,你幫我做幾樣事情,我讓你脫胎換骨。


    那個仙風道骨的人說的話,沒人會不信。


    而那個人教給了他一些風水上的法門,叫他去幫他做幾件事情——有的是下墓地,有的是抓小孩兒,總之,全是邪事兒。


    他也膽戰心驚過,畢竟這跟他的所學截然相反,可他一想到脫胎換骨四個字,什麽事兒也都咬著牙做了。


    做完了之後,那個仙風道骨的人丟給了他一個經卷:“能不能行,就看你的命了。”


    說著,指給了他一處地方——紅粉崗子的美人匣地。


    那個經卷上,寫著的就是脫胎換骨的法門。


    我一下就皺起了眉頭——仙風道骨的人?


    抓小孩兒,下墓地——我想起了那個在江家祠堂,殺了雙胞胎,製造五行丹的人。


    難道,就是那個人指揮畸形法師做的?


    那個人——會是誰呢?


    他做的事情,好像就沒有一件是好事兒。


    會不會,就是那個江仲離?


    那玩意兒真是遺毒不淺啊。


    所以,那個畸形法師為了得到新的身體,讓這裏的人積攢了怨氣,一朝被美人骨吞噬殆盡。


    說起來,都是那個“仙風道骨”留下的餘孽。


    梁瑞聽到了這裏,連連咂舌,低聲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美人骨不置可否,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卻看向了我:“想來,您是不記得了,不過,很久之前,我見過您一麵。”


    我一下愣住了:“你……還真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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