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一邊把他從麻袋裏拉出來,一邊說道:“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個栽贓嫁禍的。”


    唐義也猛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們厭勝從不主動惹事兒,可真有什麽髒水,也絕不怕事——門主,我這就出去,把聖女和師父全叫來!”


    “那不行,真要是把他們全驚動,厭勝和天師府就又要重蹈四相局那年的覆轍了。”我答道:“幕後黑手本來就想挑撥咱們兩家的恩怨,這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了嗎?先把黑手抓住……”


    結果話剛說到了這裏,忽然外麵又是一陣腳步聲,聽上去,來的人還不少。


    這麽出去,他媽的就直接撞人懷裏了。


    唐義也聽見了,連忙說道:“門主,你別管我了,先走!”


    我不可能丟下他,可也不能這麽送人頭,眼角餘光看見屋子角落有個大櫃子,我趕緊就把他拽櫃子裏去了,接著把後窗戶打開,又把麻袋扔在了窗戶下麵,裝成人剛從窗戶邊逃跑的樣子,自己也鑽進了櫃子裏麵。


    才剛把櫃子門給合上,外麵就是一陣腳步聲,來人一瞅那幾個看守的武先生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立馬跑到了窗戶附近,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還有同夥……”


    應該是金毛獅王他們派來看守的高階武先生。


    “老梁,老馬都是怎麽安排的,那個厭勝門混進天師府的內應,還有多少?”


    還有人立刻說道:“現在追究責任沒有任何意義,人剛走不遠,趕緊去追,說不定,正好能把那幫人一網打盡。”


    “那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追啊!秦天師要是知道了,大家都得穿小鞋!”


    呼啦啦一幫人對著外麵就追了出去。


    唐義瞅著我,別提多崇拜了,偷偷就給我豎起了大拇指。


    等了半天,外麵徹底安靜了,我就把唐義給弄出來了——唐義一身是傷,我直接就把他挎在了肩膀上,結果剛要站起來,唐義就一個勁兒拉我。


    我還以為他不好意思讓我背:“什麽時候了,就別……”


    可一抬頭,才看見了麵前的太師椅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無聲無息的坐著個人。


    我的心猛地就提起來了。


    而那個人眉目含笑,正盯著我,還禮貌的點了點頭:“李門主出來了?金麟眼先生讓我在這裏等著你,還真等到了。”


    媽的,原來——金麟眼一早就知道我在這裏了。


    一股冷汗順著脊梁就往下流。


    這個人的功德光,我看不到。


    是個比我高很多的高手。


    而且——觀察力很敏銳,其他武先生被我引出去,偏偏他能看出來我躲在了這地方,一個人留下等著我。


    好像,很棘手。


    這人三十多歲,一身非常得體的打扮,一看就保養得當,養尊處優,妥妥像是裏的霸道總裁。


    我索性梗住了脖子,把事情說了一遍:“這裏頭,有誤會,我隻不過,是想澄清這個誤會,不想讓天師府中了圈套——讓人牽著鼻子走,傳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


    說到這裏,我看見,他身上隱隱,像是掛著個風水鈴。


    是天師府最高階的水晶風水鈴。


    這是……一等,天階!


    天師府的天階風水師隻有杜蘅芷一個,那這個天階——恐怕是其他類別的天師,也許……是個武先生。


    唐義咽了一下口水,低聲說道:“門主,壞了,這個人,叫汪朝風,是天師府武先生裏排名第一,據說,十來歲的時候,就能給旱魃抽筋,我剛才就是被他給……”


    難怪呢,唐義本事不小,原來是碰到了硬茬。


    我隻是個文先生,論起硬碰硬,絕對沒有武先生那麽專業。


    那人到跟一般虎背熊腰的武先生不一樣,文質彬彬,一副教養良好的樣子,耐心的聽我說完,連連點頭:“那,有證據嗎?”


    那個山寨的我,不就是證據嗎?


    可是……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我拿不準,那個山寨的我,死了沒有。


    萬一死了,或者是留下什麽後遺症,說不出來,那……


    那人再次點頭:“這麽說,算是沒有,那就先跟你道一聲得罪——這些話,跟我們管事兒的說去吧。”


    話音未落,他頎長的身影飄然一動,一瞬間就到了我麵前,好快!


    我還沒來得及躲,隻聽“卡啦”一聲,自己肩膀上的骨頭就是一響。


    這是武先生抓行屍的拿手絕活——卸琵琶!


    也就是,能把行屍的琵琶骨勾住,墨鬥線一串,讓行屍掙紮都掙紮不動!


    果然,想到了這裏,我才覺出,肩膀上一陣劇痛跟電流似得襲來,動不了了!


    媽的,不愧是天階武先生,我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而這個汪朝風低頭,拿出一塊手絹,就在仔細的擦著連指甲都修的整整齊齊的手。


    接著,抬頭盯著我,眼神竟然帶著幾分嘉許:“我第一次看見挨了這一下,還沒滿地打滾的——不愧是厭勝門的新門主……”


    這個汪朝風下手這麽狠,我他媽的要是再束手就擒,抓住了也是個殘廢,到時候,還想伸冤,直接就成了砧板上的魚了!


    到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什麽是什麽?


    唐義不由擔心了起來:“門主……”


    接著,他看著汪朝風,怒目而視:“你別欺負我們門主年輕,我跟你拚了!”


    說著,就要撲過去。


    可我都沒見汪朝風怎麽出的手,唐義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就砸在了牆上,順著牆皮滑下來,張嘴就是一口血。


    這一下,叫“甩瘟”——我見大潘用過,碰到了不想用兩手觸碰的行屍,比如瘟屍,武先生就會用這一招,把行屍甩出去老遠,能撞斷行屍的椎骨。


    可行屍是死的,人是活的,犯得上下這種狠手嗎?


    我心裏的火壓不住了,左手抽出七星龍泉,對著他就掃過去了。


    這一下,琵琶骨別提多疼了,可汪朝風一邊繼續擦手,頎長的身材隻輕輕一閃,這一下,七星龍泉整個劈空,煞氣倒是把附近的黃花斛木家具全部一分為二。


    汪朝風回頭看著那些碎屑,搖搖頭,看著我:“你這兩下子,還不如我十二歲的時候呢。”


    這種居高臨下,並不經意,卻壓迫力十足。


    而他一隻手從手絹裏抬起來,忽然猛地對著我另一側琵琶骨就下來了。


    再被打中,就真是隻能等死了!


    我立刻拚盡全力,翻身躲避——通過公孫統教給的法子,也知道,他的手跟我有多少距離,但是太快,根本躲不開!


    眼睜睜的那隻手下來,就要抓穿我的骨頭。


    這就是——跟天階武先生的差距……


    但這一瞬間,龍鱗猛地滋生出來,他那隻手觸碰到了龍鱗,瞬間抬起,凝望著自己形狀完美的手——他的指甲,劈開了,指縫裏,淌了血。


    他抬起眼睛,那黑沉沉的眼睛裏有了不可思議:“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傷我的手……”


    他臉上是沒表情,可身上,猛地炸出了殺氣!


    那種壓迫感——我可能,跑不了了……


    可誰知道,就在他身子一動的時候,唐義猛地撲過來,就拖住了汪朝風:“門主,你趕緊走!別管我了!”


    那不行,把身邊人丟下,不是我的作風。


    可這個時候,外麵又是一陣亂響,顯然又有其他的增援到了。


    而汪朝風已經勃然大怒,一隻穿著鋥亮皮鞋的腳,死死踏在了唐義的手上。


    “哢”!


    我的心,頓時也跟被碾住了一樣!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唐義哪怕這樣,也強忍著,大聲說道:“他們一時三刻還要留著我當誘餌,你快走,我等著你來救我!”


    他媽的,偏偏啞巴蘭和山寨的我還在外麵,也不能不管。


    “你們這些邪門歪道,也知道舍己為人?”汪朝風看唐義的眼神,跟看螻蟻一樣,腳底下力氣更大了。


    “門主,你不能猶豫了。”唐義一口把血噴出來:“不然,我現在就死在這裏,斷了你的後顧之憂!”


    說著,一頭就要奔著地板撞過去。


    唐義這個脾氣,說到做到,我沒轍,隻好一咬牙:“你挺住——我命令你,給我挺住了,等著我!”


    說著,翻身奔著窗戶就闖出去了。


    這個叫汪朝風的——你也給我等著!


    汪朝風想抓住我,可唐義拚了命牽製住他,我一把將啞巴蘭和山寨的我從假山裏麵抓出來,啞巴蘭也聽見了周邊的動靜:“哥,唐義呢?”


    “沒救出來……”我咬了咬牙:“咱們先走,我再想法子!”


    啞巴蘭連忙點頭,可是這個時候,周圍的武先生已經圍到了牆頭下麵,黑壓壓一大片。


    我右側琵琶骨根本動不了,冷汗一片一片從頭頂往下冒,但左手,還是死死攥住了七星龍泉——隻能殺出去了。


    七星龍泉一掃,前麵的一大片武先生應聲而倒,可我這一動,牽扯的琵琶骨更是一陣劇痛。


    而且,左手根本使不習慣,最多是平時的六成。


    更別說,麵前一片高牆……


    可就在這個時候,山寨的我一下被丟在了我身上,啞巴蘭邁開腿擋在了我前麵,嘴裏念念有詞。


    有武先生看出來了,大聲說道:“這是陰陽身!”


    “怕什麽,這是天師府,什麽妖魔鬼怪能降臨到了他身上?”


    可啞巴蘭身上,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神氣。


    我一眼就看見——也巧,這個花園的中間,裝飾性的有一個金甲神的雕像。


    金甲神主戰無不勝,力大無窮,應該是專門保佑武先生的!


    那些武先生瞬間都給看呆了:“神……”


    隻見啞巴蘭回手就把一大塊假山石連根拔起,對著那些武先生就橫掃了過去。


    大批武先生被砸出去了老遠,接著,啞巴蘭往前一撲,“轟”的一聲響,那一整堵牆全部坍塌。


    周圍的武先生全被鎮住了,啞巴蘭抓住了這個機會,拽了我和山寨的我,奔著牆洞子就跑了出去。


    可四周圍一片大亂,數不清的天師把這裏給包圍住了,我們眼瞅著插翅難逃。


    不過……我忍著劇痛,盯著麵前的風水布局,是奇門遁甲,而生門上,有淺淺的紅光。


    這是遇貴人之氣。


    金甲神來的快去的快——因為啞巴蘭的行氣也扛不住多長時間,這會迷迷瞪瞪的睜開眼,被眼前一幕四麵楚歌一下給嚇精神了:“哥,這是……”


    “走生門!”


    我帶著啞巴蘭奔著生門的方向,就衝過去了。


    周圍的腳步聲跟催命一樣,我又是劇痛又是著急,剛翻過了一麵牆,可一抬頭,前麵是被堵死的死胡同。


    啞巴蘭瞅著那個死胡同,就愣住了:“哥……”


    這下,隻能束手就擒了?


    可沒想到,一隻手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抓在了我的手腕上:“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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