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聽到了一個非常細微的聲音。


    好像是有人在喊我。


    女人的聲音。


    瀟湘嗎?


    不光有瀟湘的聲音,我還隱隱約約聽到了鐵鏈子的聲音。


    好像——鐵鏈子纏在了我脖子上,把我拉走了。


    剩下的,我分辨不出來了。


    可能身體痛苦到了極致,思維索性切斷了跟身體的一切聯係。


    不能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可這個感覺,像是陷落到了深不見底的沼澤,沒有任何能攀附的地方,隻能一直往下沉。


    終於,什麽都不知道了。


    “啪嗒……啪嗒……”


    再有意識的時候,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給吵醒的。


    這聲音莫名的熟悉。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很奇怪。


    不像是白天,也不像是夜裏,甚至分不清楚天地,但莫名其妙,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麵前有一條寬闊平靜的河,正在緩緩流淌,水聲讓人的心情一下就平靜了下來。


    這是……哪兒啊?


    一個背影站在我前麵,正在用手裏的小石子往河裏打水漂。


    這個人顯然有些焦躁不安,跟幹了什麽虧心事兒似得,正在用這個法子轉移注意力,不過手法很熟練,一顆石子下去,在水麵一掠,能打出七個漂亮的弧線。


    石子也很漂亮,那人手裏每一顆,整整齊齊,都長得一模一樣。


    白色的圓球,上麵點綴著黑色的點——我後腦勺猛地就炸了起來。


    那不是小石子。


    是人的眼珠子!


    那個打水漂的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回過頭來,連忙把手裏的“石子”都給收了起來,露出了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容:“您醒了?”


    這個人,一雙狐狸眼。


    熟悉的感覺更強烈了,我來過這裏。


    我也見過這個人。


    “狐大哥?”


    他是瀟湘出事兒那天,跟八尾貓達成協議,用八尾貓的一條尾巴,給我換了一條命的那個陰差。


    狐狸眼的微笑更尷尬了:“您別客氣,我不姓狐。”


    難怪,這裏,是陰間?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來,我真的到這裏來了?


    心裏不由有點愧疚——如果我死了,就真的麻煩了。


    身後,是個大大的爛攤子。


    瀟湘還沒能回來。


    老頭兒沒人養。


    厭勝門也要絕後。


    沒有我這個唯一的破局人,四相局也破不了,程星河會死,啞巴蘭還要繼續世世代代穿女裝……


    我抬頭一瞅,就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座橋。


    橋上熙熙攘攘,來來往往,全是人。


    那些人有的麵無表情,有的歡天喜地,還有的嚎啕大哭。


    有的走得很快,有的,索性就在原地徘徊,遲疑著,不敢往前再邁一步。


    這是……傳說之中的,奈何橋?


    我看向了狐狸眼:“我……”


    狐狸眼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說道:“您這幾次來,招待不周。”


    幾次?我隻記得,八尾貓給我換命那一次啊?


    可還沒問,狐狸眼忽然跟想起來什麽似得,露出一個說走了嘴的表情,連忙把話題岔開了:“看我這張嘴……”


    我問的:“我死了?”


    接著,我就看向了奈何橋:“狐大哥,是帶我走奈何橋的?”


    我想說,死是死了,還有很多心願沒了——還有沒有機會……


    狐狸眼咂了咂舌,忍不住從懷裏掏出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像是想知道他到底哪裏“狐”,無奈未果,怏怏不樂的來了一句:“還不確定。”


    我一愣:“什麽意思?”


    人都到了忘川河邊了,不確定?


    我腦子飛快的轉動了起來——壞了,我八成是要成植物人了。


    很多植物人,就是因為出現了大的事故,搞得雖然陽壽未盡,但是魂魄找不到回身體的路,鬧的隻能兩邊死耗——這人沒死,也就沒紙錢領,沒香火吃,靈魂在外麵流浪,當孤魂野鬼,飯也吃不上一口,跟犀利哥沒兩樣。


    不行,我得趕緊回去——腦子裏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了,對了,我這樣了,厭勝門和天師府怎麽辦?


    可狐狸眼一把拉住我,連忙說道:“您先聽我說——這事兒,是李茂昌求我幫忙,我才來的。”


    李茂昌?我更意外了:“跟他有什麽關係?”


    但是——我馬上就想出來了:“是因為那個陰陽斬魄鈸?”


    我剛才那一下,把氣全用同氣連枝轉到了自己身上,那股子力量,不光是那些龐大的行氣,還有陰陽斬魄鈸的能力。


    整個人,按理說是應該魂飛魄散。


    但是——除非,我的魂魄在魂飛魄散前一瞬間,先一步被強行拉到了地府。


    李茂昌,是在保護我!


    狐狸眼一拍大腿,讚賞的說道:“噯!都說您聰明,那真是一點不假——比您之前那兩個姓李的災星要強得多!”


    啥意思,我之前的災星?


    但狐狸眼立馬意識到了自己又說走了嘴,尷尬的雙下巴都頂出來了,連忙說道:“當然了,我沒有說您是災星的意思!”


    那兩個姓李的災星是誰暫且不想,我這才覺得目瞪狗呆。


    臥槽?


    我也知道李茂昌是首席天師,可真沒想到,他竟然手眼通天,連地府的關係都能打通了!


    “嗨。”狐狸眼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李茂昌那小子跟我幹過,這不是,他求到了我門下,我也不好拒絕,誰讓這小子上頭有人——哎,不過,”


    狐狸眼的表情緊張了起來:“您聽我一句,這事兒我冒了天大的險,要是讓人發現了,我這飯碗那也就拿不住了,您可千萬不要聲張,您這身份特殊,上次來鬧的天翻地覆的,要是讓人再出點什麽幺蛾子,那……”


    原來,這種私下操作,在他們來說,也冒了這麽大的風險……


    不過,我馬上反應過來了:“我什麽時候鬧的天翻地覆了?”


    我還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再說了,我一把抓住了狐狸眼:“狐大哥,我到底什麽身份?”


    狐狸眼再次暗暗擰了自己大腿一把,顯然後悔莫及:“這,這我說不得啊!您下次來,保不齊就知道了!啊,當然了,我也不希望您下次還來……”


    越吞吞吐吐的,我就越想知道!


    我剛想纏磨著問出來,忽然就聽見,前麵猛地“咚”一聲巨響。


    狐狸眼的模樣本來就慘白慘白的,一聽這個動靜,更是瞬間麵無人色,一把將我摁在了地上:“跟姓李的沾邊,準沒好事兒,怕什麽來什麽……”


    那是什麽聲音?


    好像——是個鑼?


    有點像是古裝劇裏,官員出行,“鳴鑼開道”。


    總督以上官員出來,因是極品,打十三棒鑼,可這個聲音——比十三多好幾聲。


    是個——貴不可言的人!


    因為被狐狸眼摁住,我也不好抬頭——再說了,人家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來救我,我當然不能給人添麻煩了。


    棒鑼的聲音越來越近,終於,眼前出現了很多的腳。


    隻是——我暗暗咽了一下口水——那些穿著皂靴的腳,腳跟離地,都有三寸。


    這位巡視的“貴人”經過了我身邊,我隻覺得身邊,有一種很奇怪的壓迫感。


    但沒想到,轎子竟然停下了。


    狐狸眼緊張的動都不敢動了。


    “許久不見,你又來了?”


    裏麵,是個威儀極了的聲音!


    這誰啊?


    不過——這是露餡了?


    狐狸眼就在一邊推了我一把。


    可以說話?


    我隻好答道:“是。”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說啥了。


    但是,有一種很奇怪的熟悉感——我跟轎子裏“那位大人”,認識?


    “那位大人”微微一笑,轎子重新動了起來:“盼著,沒有下次。”


    啥意思啊?


    我還想抬頭目送,狐狸眼死死摁住了我的脖子,而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狐狸眼身上什麽東西給響了一聲。


    狐狸眼一聽這個動靜,別提多高興了,一把推了我一下。


    我以為他中彩票了,結果還沒開口,身體忽然跟失重一樣,猛地就墜落了下去。


    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天花板。


    這是——天師府那個屋子!


    耳邊一個聲音:“他死了,你們也可以跟他陪葬了……”


    那個——夏家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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