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摁著胸口,努力讓呼吸平穩下來,拿出嘴裏的解毒木,以盡量能讓白藿香放心的聲調說道:“你放心,我來了,就不會再讓你吃苦了。”


    白藿香一怔,聲音忽然帶了哭腔:“我知道……李北鬥,你受苦了。”


    不過幾個字,可一字一句,我聽得出來,她在心疼。


    這點傷,算個屁,總比你扛的穿魂針強。


    同時,我還想起來了,懷裏有黃二白給的幹木頭。


    這東西也不知道幹啥用的,不過,黃二白說這東西能救命。


    需要水。


    口水夠不夠?


    正在這個時候,白藿香忽然大聲說道:“李北鬥,別回頭!快跑!”


    啥?


    這個時候,我就感覺出來,一個東西從我耳邊探了過來,還伸出了一個又濕又長的玩意兒,吸管藤?


    不像——吸管藤沒有這麽冰冷濕潤。


    像是——爬蟲的舌頭!


    我一身雞皮疙瘩頓時全炸起來了,有爬爬胎之類的東西趴我肩膀上來了?


    “滋……”


    眼角餘光,看見這顆黃金雞血藤的花,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開了。


    顧名思義,黃金雞血藤的花,很像是雞腦袋,裏麵有很多蜜,摘了一吸,能當糖吃,可……沒見過,那花裏伸出這麽多蠕動的“舌頭”!


    媽的,這玩意兒,感情是被江長壽給“改版”了!


    一瞬間,那些“舌頭”猛然繃直,邊緣鋒銳的像是匕首一樣,對著我就紮下來了!


    跟食人花一樣,這玩意兒能咬人!


    我左手撐在藤子上,翻身而起,這一下行氣掠過,身上又是一陣劇痛,可再一看四下,竟然沒有落地的地方,不少蟲子,花草,都跟一個個張開的大嘴一樣,對著我要咬!


    而白藿香大聲說道:“左邊,一大片圓葉葵上!”


    那是個落腳地?


    我含住解毒木翻身下去,胳膊一陣火辣辣的疼——被剛才那些尖刺似得“舌頭”劃開了。


    這江長壽真沒少花心思,這地方,一步一個陷阱。


    我抬頭就看向了江長壽——可一抬頭,就愣住了。


    江長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白藿香身後,一隻手,放在了白藿香肩膀上。


    白藿香眼角餘光剛好能落在他的手上,眼裏滾過說不出的嫌惡。


    江長壽緩緩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現在,隻要你再往前走一步,我有一千三百二十七種法子,能讓這小貓兒受盡折磨而死,你信不信?”


    他的本事不在白藿香之下,我當然信。


    “很好。”江長壽還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把手裏的那個法器,扔到南邊那個黃花藤下麵,要是偏一寸,我就管不住我的手了……”


    那個黃花藤,離著這裏五米遠,意思是繳械投降。


    他留著很長的指甲,那發黃的指甲,正抵在了白藿香細膩的脖子上。


    我以前聽白藿香說過,高明的鬼醫,指甲縫裏,都藏著不為人知的東西。


    而白藿香咬緊了牙,立刻說道:“李北鬥,我不許你扔!”


    她雪白的脖頸上,頓時就被指甲劃出了一道血痕。


    我沒猶豫——我自然是心疼七星龍泉的,可白藿香是人命。


    七星龍泉劃出了一道光芒四射的弧線,穩穩的貼著黃花藤,悄無聲息的插入泥土之中,直至沒柄。


    白藿香瞳孔一縮,氣的要罵我,可江長壽的指甲陷的更深了。


    他心滿意足的看著我:“你小子能走到了這裏來,那就算你有幾分本事,不過可惜,你這一趟,也就隻能到此為止了——現在,不許動。”


    說著,反手扣了扣手邊一棵大滕樹的枝幹。


    那個大滕樹模樣是非常美的,藤條交纏,蜿蜒而上,一直形成了一個華蓋——上麵綴滿了葡萄一樣的粉紫花穗。


    他這麽一扣,整個滕都跟著顫抖了下來,白藿香一抬眼,厲聲說道:“小心!這東西劇毒,會讓人神誌不清,甚至……會有後遺症……”


    會口眼歪斜,跟街上半脫褲子的傻子一樣嗎?


    可我現在躲不了。


    一片金色的花粉從天而降,細霧一樣的籠罩在了我身上,我聞到了一股子十分好聞的味道——像是澄澈的甜酒,讓人熏然欲醉。


    江長壽見狀,咧嘴一笑,對著身邊一些沒被金毛咬死,正緩緩站起來的武先生說道:“去,把他給我弄利落。”


    那些武先生你看我,我看你,都精神了起來——我連七星龍泉都扔出去了,又沾了一身毒粉,那不跟沒爪的螃蟹一樣,是清蒸還是水煮,全看他們心情了嗎?


    金毛見他們衝著過來,也知道不好,竄起來就想擋在我前麵——可金毛現在的狀態,搖搖擺擺,跟喝多了一樣,哪兒有平時那個淩厲的本事?


    一個武先生剛才躲過一劫,想必金毛咬躺下的人裏有他親朋好友,看著金毛的眼神就陰沉了下去,上去就給金毛來了一腳。


    金毛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咕嚕嚕就被踢飛出去老遠,白毛滾了一身的泥。


    我心裏一疼——那是連猙都咬的過的犼,現在,竟然受這種氣……


    一陣自責湧上來,自從金毛跟了我,還真沒跟我沾上什麽光。


    幾個武先生過來,直接把我綁的跟送禮的螃蟹一樣,結結實實的。


    白藿香一雙眼睛死死瞪著我:“跑啊!我是等你來救我,不是看你為了我送死的,你要是死了……”


    她眼裏滾過了一陣驚恐,像是想都不敢想。


    哪怕我已經被包成這樣,江長壽盯著我的眼神,還是十分謹慎,跟那幾個武先生使了個眼色,那幾個武先生會意,幾道子破風聲起,拳腳跟雨點一樣,就砸在了我和金毛身上。


    我把金毛壓在了身下護住,疼的眼前發白——平時這幾下不算什麽,但是現在身體確實非常柔嫩,輕輕的觸碰都像是剝皮,這種程度,簡直像是在剜肉!


    這種痛,魚鱗剮應該也不過如此了……呼吸都顧不上,五髒六腑像是全裂開了。


    “慫貨,一開始喊打喊殺,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


    頭頂是那幾個武先生洋洋得意的聲音:“為了一個女人,就束手就擒,能有什麽大出息!”


    “我看,就連他這條狗,隻怕也比他強點!”


    白藿香哭著在喊什麽,可是耳朵開始劇烈的耳鳴,聽不清了。


    江長壽則終於鬆了口氣,盯著地上的苔蘚,心疼的說道:“江先生讓我提防你,可現在看來,你也不過如此——早知道你這麽沒本事,我一個人,也能把你收拾利索了,何至於找了這麽多人進來,踩壞了我的金地膚?”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臉上的傷,一隻沾滿了泥的布鞋就直接踩在了我臉上。


    半邊臉直接被踩進了泥裏,疼……


    白藿香厲聲說道:“李北鬥,不用管我,你快走!”


    “走?”江長壽搖搖頭:“無毒不丈夫,太重情義的男人,難成大事。”


    他又彎下腰,撚了我落在我頭發上的金色花粉:“再說了,中了金木蘿的花粉,這小子走不了了……”


    他話還沒說完,我一隻手撐地,翻身而起,玄素尺在懷裏炸出了一道寒光,直接把他掀翻。


    他瘦弱的身體猛地撞在了一棵大樹上,震下了數不清的葉子。


    而他飛出去的時候,滿眼還是難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有人中了金木蘿的花粉,還……”


    剩下那些武先生都傻了眼了,我也沒留情,眼瞅著他們反映過來要跑,玄素尺寒光一掃,他們都被掀翻出去老遠,落在了毒花毒蟲之中,就是幾聲慘叫,接著,就沒聲息了。


    哪怕現在人像豆腐,對付你們,也綽綽有餘。


    當然,這一下對我造成的傷害,其實不比他們小,整個身體幾乎千瘡百孔——還好,我這一陣子吃苦受罪多,竟然真能扛下來。


    一瘸一拐的撲到了白藿香那,伸手要把她身上的繩子解開,而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是怎麽……”


    為什麽我中了金木蘿的粉,還能動?那就要多謝阿醜了——我嘴裏還含著牛黃解毒木呢!


    可能因為我身上老婆蛾的味道太大,把牛黃解毒木的味道給壓下去了,江長壽並不知道我嘴裏還有這個東西。


    阿醜那句“便宜我了”,也覺得出來這東西有多珍貴,估摸含在了嘴裏百毒不侵,果然,那些花粉落在我身上,我也毫無感覺。


    但是白藿香說過,金木蘿粉會讓人失去意識,我立馬就將計就計,裝作被金木蘿毒倒的樣子。


    後來,我是被那些武先生捆住了,但是,金毛不是被我壓到了懷裏嗎?


    金毛一張嘴,那些繩子就裂開了,我之所以強忍著,是衝著他往我身上撒金木蘿花粉上,還捆我,看出來了江長壽那個老匹夫謹慎。


    這種人,可能天生缺乏安全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確定事情是不是做成,所以,一定會到我身邊親自檢驗。


    我隻要忍到他來我身邊就行了。


    她臉色由蒼白轉而嫣紅,顯然興奮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什麽都做的到!”


    不過,剛才用的力氣實在太過了,我現在手疼得要命,不過是給白藿香解開繩子的力氣,也疼的發顫,這把我給急的,索性就蹲下,跟金毛一樣,對著白藿香手腕上的繩子,就咬了下來。


    臉貼在了白藿香的手腕上,立馬就覺出來,她的脈搏,猛地就快了,皮膚也瞬間發了燙。


    可馬上,白藿香的聲音猛地變了調:“小心身後!”


    我一側臉,一道破風聲,對著我的麵門就衝過來了。


    這個破風聲,帶著幾分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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