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顆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一下先把海螺接住,替海姑子在水妃神背上“熨”。


    也巧,位置正好是水妃神脖頸上,水妃神也就沒回頭。


    反正海姑子不會說話,我也就沒搭腔,心裏卻叫苦不迭。


    這可是這一片的海神,剛才能放走程星河他們,純屬是個僥幸——一方麵,水妃神在自己以前住過的地方,完全放鬆,沒加提防,還有一方麵,水妃神剛才從龍王巡水的儀式上回來,肯定也累了。


    我這個時候再逃,恐怕不容易。


    不過,機會雖然渺茫,但還是要找的。


    沒成想,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又有動靜,一個人,直接推門就進來了!


    我一抬頭,內堂跟門口隔著一架屏風,映出來的影子,分明就是個男的!


    我有點猜出來來者是誰了——有這個膽子不傳話就衝進來的,肯定是跟水妃神極為親近的人。


    田八郎——水妃神的兄弟。


    果然,那個影子跪在了屏風前麵,像是隨便見了個禮:“娘娘回來了。”


    那聲音十分清越,跟外頭那些素質低下,一口一個媽媽的海羅刹簡直是天壤之別。


    一般有這種聲音的,在電視劇裏都是男主角。


    水妃神應了一聲,緩緩的說道:“你不是說有要緊事兒嗎?”


    哦,難怪水妃神忽然回到了“娘家”,原來是田八郎喊來的。


    我趁機四下裏找逃生路線,腦子一邊亂轉,一邊忙裏偷閑的好奇,什麽事兒啊?


    而田八郎的聲音梗了一下:“這個……本來是找了一個新鮮東西,給娘娘掌眼,可手底下幾個東西吃裏扒外,把那個新鮮東西給放跑了,白叫娘娘來一趟……”


    我心裏一動,這個“新鮮東西”,說的莫不是海生?


    把海生獻給水妃神,是怎麽個講究,這水妃神又不可能還跟當海羅刹時一樣吃人喝血?


    對了,海生的身份跟別人不一樣,他……


    水妃神的聲音揚了起來:“哦?”


    雖然隻是一個字,但是那個威懾和壓迫力,簡直讓人想屈膝跪下來!


    這就是所謂的神靈……我能穩穩的拿著那個海螺繼續“熨”,心說自己已經算是個人物了。


    果然,田八郎跪著的身體,也微微一顫,立刻說道:“娘娘放心,那幾個東西我一定嚴懲,給娘娘出這口氣!”


    照著之前的印象,水妃神的脾氣,可不怎麽好——黑蟠沒聽她的話讓開,她甚至就要把黑蟠給滅了。


    果然,水妃神的聲音更冷了:“怎麽個嚴懲法?”


    田八郎的聲音更緊張了:“這是大過錯,自然重重處置,斷鱗剝筋,掛城門十日,以儆效尤!”


    水妃神緩緩說道:“你也知道,我這個水妃神,當的並不容易,可別讓我寒了心——我這個出身,不說別的,就是那些四爪的東西,麵上不吭聲,心裏一個個都有主意的很,這同族的再不把我放在眼裏,我這個神,又拿什麽在東海號令?”


    “是,”田八郎恭恭敬敬的說道:“那些黑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簡直以下犯上,目無綱常!娘娘放心,我早晚收拾了它們,歸根結底,那些東西膽大包天,還敢妄議,說娘娘不過一個海羅刹女,這個位置坐的名不正言不順……”


    臥槽,看來不光是人間,隻有有生命的地方,出身就決定了一切啊——水妃神出身海羅刹,那些黑蟠蜃龍之類的,都不服她?


    好像古裝劇裏的奴婢翻身成了皇妃一樣,肯定會被議論,嫉妒,暗地嘲諷,不服。


    水妃神,也因為自己的出身格外敏感,一直最恨別人對她不敬。


    所以,立法嚴苛,就是為了服眾。


    可是,這嚴苛的刑罰,雖然會讓人怕,卻不見得能讓人服——古往今來的暴君,都是例子。


    不過,名不正言不順是什麽意思?難道她坐上這個位置還有什麽貓膩?


    這一句話,顯然是觸動了水妃神的逆鱗,她身子一直,我好險沒拿住了海螺,幸虧反應快跟上了。


    “我就知道,那些四爪的東西仗著自己出身高貴,對我多有怨懟,哪怕龍王巡水的路上,也敢忤逆……”


    而田八郎一聽,立刻興奮了起來:“不過,恭喜娘娘了——那些東西,不是說娘娘隻是代職,沒有正式的冊封號令嗎?也是天佑娘娘,那個新鮮東西雖然跑了,但是我拿到了一個物件,娘娘一定喜歡,也可以,堵住那些東西的嘴!”


    代職?跟代課老師一樣,等正職回來,還要讓位?


    水妃神來了興趣:“嗯?”


    田八郎兩隻手一伸,一個東西就從屏風後麵“飛”了過來。


    看得出來,那東西是被水給托過來的,水裏的東西,都擅長用水。


    等那個東西落在了水妃神那隻完美無缺的手上,我的心頓時一提——臥槽,麒麟玄武令!


    好哇,從海生身上掏走了,往這裏賣好來了!


    而水妃神看清楚了這個東西,聲音一下就高興了起來:“你從哪裏弄到的?”


    田八郎看出來水妃神高興,顯然像是鬆了口氣,有了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娘娘福澤深厚,命裏注定要到手的。”


    水妃神拿著麒麟玄武令,左看右看,愛不釋手:“是應該厚賞,不過,你也知道,這一陣東海有災,為了減免子民負擔,我以身作則,厲行節約,先賞你五百條反鱗龍魚吧。”


    田八郎應了一聲:“娘娘厚恩!”


    聽上去,也就是客氣一下,顯然,這五百條反鱗龍魚不見得多值錢。


    賞賜節儉,刑罰重,賞罰不分明,那肯定不好服眾。


    這位水妃神,雖然不見得本性多凶惡,也像是要努力做個好神,可似乎沒這方麵的天賦。


    而水妃神盯著麒麟玄武令,喃喃的說道:“上一次見到這個東西,還是以前的水神在的時候,我遠遠望著,隻覺得這東西想不到,滄海桑田,幾百年過去,竟然能落在我手裏……”


    田八郎不忘了拍馬屁:“蒼天有眼,您實至名歸!”


    我卻一愣——她以前,是瀟湘的手下?


    這一吃驚,手上不自覺用了點力氣,水妃神的傷口一動,她身體一顫,顯然是吃了痛!


    臥槽,這可壞了!


    我來了個破桌子先伸腿,趕緊先趴在了後麵。


    可這一瞬,我眼角餘光就看到,麒麟玄武令上,似乎有一道很奇怪的氣。


    這個氣顏色發赤,我瞬間覺出眼熟來了,可是,麒麟玄武令怎麽會粘上那種氣?


    還沒等我看清楚,隻聽前麵“咣”的一聲,田八郎忽然一腳踢翻了麵前的屏風,氣勢洶洶的就闖了進來了:“天地良心,你這個水妃神,終於算是做到了頭了!”


    啥?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而且——水妃神正在治療自己身上的傷,外麵的罩裙還沒穿呢!


    我條件反射,一下就把那個罩裙抓了過來,給水妃神圍上了。


    水妃神覺出來,當然也是大吃一驚,先掃了我一眼,接著抬頭就看向了田八郎,眼神沉下來:“你瘋了,好大的膽子!”


    我這才看見了田八郎的模樣。


    別說,之前喀斯特夜叉就警告過我,讓我千萬不要盯著田八郎的臉看,不然會有大麻煩的。


    當時我還想難道田八郎醜的能把人嚇死?


    但是現在一看,臥槽,打上這裏來,看見的全是奇形怪狀的腦袋,這個事出突然見到的田八郎——竟然俊眼修眉,唇紅齒白,極為英俊!


    而那個美男子一看見我的眼神,立馬露出了受辱一樣的表情:“放肆!你瞎看什麽呢?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對了——在我看來,是美男子,那是符合我們陸地人的審美,可在海羅刹來說,那他這模樣,估計醜的跟哥斯拉一樣,不知道被嘲笑了多少次。


    難怪喀斯特海羅刹不讓看他——他自卑,肯定要惱羞成怒。


    而他陰沉了臉,喃喃的說道:“說起來,你又是什麽東西?族裏也有你這麽醜的貨色,我怎麽不知道?”


    我這才發現,白藿香這次用玉虛回生露治好了手之後,本事大增——這種一個小時就得“補妝”一次的蜇皮子易容書,到了現在竟然還堅挺著沒失效。


    他看著我的手抓腳爪,還以為我也是個比較“醜”的海羅刹。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索性梗著脖子說道:“你才是好大的膽子——敢驚擾水妃神?”


    田八郎一聽,卻哈哈大笑:“你懂什麽?這是她自找的!”


    水妃神一隻完好的手握住了麒麟玄武令,眼神就陰沉了下來,剛要伸手,忽然臉色一變。


    我眼看著,麒麟玄武令上那道子奇怪的氣,竟然順著她的手,蔓延到了她身上!


    她這是,中了暗算了?


    為什麽?


    田八郎接著說道:“你身為海羅刹女,做了水妃神,理應把咱們海羅刹帶掣起來,可你倒好——吃裏扒外,倒是跟別的東西親近,懲治我們,海羅刹一族的臉麵,全讓你給丟光了!今天,你就從水妃神的位置上下去吧——你做不好,我來替你做!”


    臥槽了,這可真是前排吃瓜——趕上逼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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