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所及,我隻看到,商店街的一切擺設風水,竟然全是正常的。


    夏明遠也跟著我伸脖子看,同樣皺起了眉頭“七星,你們商店街看上去沒什麽不妥,你這些鄰居,是不是從別的方麵倒的黴?”


    這卷毛是地階之中最傑出的風水師之一,他也沒看出什麽來。


    要叫以前,我可能會覺得,我是疑心生暗鬼——商店街的風水根本沒事兒,是我多心了。


    可現在,我心裏清楚,不是風水沒事兒——正相反,是出了極為嚴重的事兒。


    任何風水上的手腕,往往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好比雪地上總會留下腳印子一樣,讓你辨別出端倪——好比害女人的風水局,坤位必定會有怪異的氣色形狀,必有“殺母尖”,


    坑後代的局,震位也定有不妥,能找到“亡兒坑”。


    這是厭勝的專長。


    表麵看不出來,才說明對方的手腕,有多厲害——猶如踏雪無痕,你說,他是身輕如燕,還是,能飛?


    我想起了預知夢之中,以細絲貫穿我龍鱗的人來了。


    那個人如果有天階的本事——說起來,我也在三清盛會上吃過不少的天階行氣,可我自己到底還沒上天階,天階有什麽地階沒有的本事,我確實無從知曉。


    不光如此,這個人應該對我的能力,一清二楚,從觀形到望氣,一點線索都沒留。


    我還沒遇上過這麽橫的手段。


    小趙看我走神,眼神露出了幾分懷疑“北鬥哥,不會是這次你也沒辦法吧?你沒辦法也得想想辦法,這日子過的,瘟神都得躲著我們走,這時間長了誰受得了,都得結伴去跳福壽河。”


    我說你別著急,我先看看情況。


    打眼一看,隻要是在這裏有產業的,租的店麵也好,自己家的門臉也好,所有店主,印堂全是晦氣,好賽每個人腦袋上都盯著塊黑膏藥。


    我也是這條街上的人,相人相地,都不能給自己相,但現在閉著眼都猜得出來——我的印堂上,肯定也得有這麽塊黑膏藥。


    到了自家門臉,我眼角餘光,倒是看見高亞聰的門臉拉著防盜門,像是暫時歇業了。


    還沒看清楚,一隻手就親親熱熱的拉上了我的胳膊“小宗家,你可算是回來了!”


    秀女。


    秀女一臉的氣急敗壞“古往今來,都是咱們厭勝震懾的其他人膽寒,真沒想到,有人膽大包天,把髒水潑到了咱們身上來了,不出這口惡氣,咱們厭勝還怎麽在行當裏立足?”


    她的意思,跟江采萍在電話裏說的一樣——我們厭勝倒黴,生意全被崇慶堂搶走,他們是最大贏家,八成潑髒水的事兒,就是他們幹的。


    接著她就摩拳擦掌的問我“那個崇慶堂的來曆不清不楚,是不是天師府賊心不改,假托了這個名頭,還是要拿咱們開刀?那咱們也不怕他們的——本來小宗主心善,就放了他們一馬,他們不依不饒,厭勝也不是好欺負的。”


    唐義一聽,微微變了臉色“別胡說八道。”


    唐義他爹還是天師府的,自然不愛聽這個。


    秀女還想爭辯,我也搖搖頭,說不像。


    天師府向來都是最講道義功德,讓他們害人栽贓我還真不信——人品擱在一邊,這種卑鄙毒辣的事兒,對他們來說殺敵一千自損五百,劃不來。


    秀女皺起眉頭“那誰跟咱們這麽大的仇,這不是殺人誅心嗎?”


    果然,他們也偷偷走訪了崇慶堂,可背後的人像是有備而來,滴水不漏,什麽蛛絲馬跡也沒查到。


    這個禍患,八成是我引來的。


    我就問秀女,厭勝現在怎麽樣?


    秀女搖頭,說這老資格的倒是有些積蓄,好些新入門的都隻能等米下鍋,好比穿白鞋的張小康,他孩子剛滿月等著奶粉錢,馬東好不容易談上對象,正在丈母娘的催促下籌措彩禮,何美的奶奶住了院,醫藥費也不少錢,剩下的,不勝枚舉。


    是人都得吃喝拉撒,吃喝拉撒就都得花錢,我也有過這種時候,世間奔忙,隻圖碎銀幾兩,肉眼凡胎誰不是一樣。


    我說這倒是好辦,不是有不記名卡嗎?先把人心穩定下來再說。


    程星河一聽臉就綠了,小心翼翼的問“那得多少錢?”


    我說你也別廢話了,先拿出來再說。


    之前這筆巨款到了我手裏,程星河就建議我,不如拿錢去做功德,一定能火速升階。


    可一方麵,我到現在也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老二的兒子,一方麵,這是人家厭勝門多年來積累下來的,我巧取豪奪花在自己身上,那不可能。


    秀女辦事妥帖,已經給我預備了一份急需幫助的名單,我掃了一眼說信得過你,把卡拿過去,分給大夥,剩下的我想法子。


    厭勝門也不少人,失業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這盆髒水說潑就潑,誰也咽不下這口氣。


    秀女高高興興的答應了下來,拿著錢就走了“這錢算是宗家借給他們的,什麽時候恢複了買賣,早晚能還上。”


    白藿香裝出很冷漠的樣子“有這個本事的,一定不好對付,我先給你預備好了玉虛回生露吧。”


    我倒是看得出來,她其實還是擔心我,這是給我打預防針呢。


    唐義也湊了過來,憂心忡忡“門主,現如今手捧刺蝟,無從下嘴,你看,從哪兒開始查起?”


    我一尋思,說你先不要著急,我去打聽打聽。


    說著,繞到了房子後頭。


    其實,剛才我就從後窗戶上,看到了一絲青氣。


    那青氣我是再熟悉不過了——灰百倉。


    這一陣子一直在外麵,很久沒見他了,要說商店街上出什麽事兒,人看不出來,可灰百倉的同類遍及大街小巷裏看不到的角落,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到了巷子後麵一看,謔,隻見灰百倉趴在了慧慧家門口,直往裏往呢,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懷著什麽好心思。


    臥槽,不是說好了,他跟慧慧報仇報完了,慧慧也給他生出了一窩小老鼠,這事兒就兩清了嗎?怎麽還敢前來騷擾?


    我上去給他屁股來了一腳,他細瘦的身子往前一衝,一頭就撞在了大門上,“咣”的就響了一聲,把他自己給嚇蒙圈了。


    他一下就起了怒意,回頭要作色,結果一瞅是我,嚇了個好歹,一屁股坐門檻上了“水神爺爺……”


    這門一響,吳奶奶也從裏頭出來了,灰百倉轉臉就看躲在了牆後頭,一根食指豎在了嘴唇上。


    啥情況?


    我還沒看明白,吳奶奶已經看見我了,又驚又喜的抓住了我“北鬥回來了?快讓吳奶奶看看,哎呀,大小夥子,越來越一表人才了!”


    接著就把我往裏拉“好北鬥,奶奶可想你了,快,今兒正是個好日子,你也一起高興高興。”


    也怪了,整個商店街的人都在倒黴,唯獨吳奶奶怎麽這麽高興?


    進去一看,裏麵坐著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眉目英挺,一身貴氣,在這個狹窄破屋裏一呆,竟然有些蓬蓽生輝的感覺。


    慧慧一臉紅暈,正在給這個男人布菜,一看我更高興了“北鬥哥!你回來了?太好了,快坐下,我去拿碗筷!”


    我從小拿這地方當半個家,也沒客氣“這是……你男朋友?”


    這個規格,那擺明了是女婿上門。


    慧慧一跺腳“北鬥哥你別瞎說,這是我——我一個朋友,對我有救命之恩。”


    原來,慧慧也在走背字,前次上福壽河,路上被個疲勞駕駛的司機從護欄上撞下了橋,還是這個人下了車,當機立斷,鞋都沒脫,跳下去救了慧慧。


    說著扭身上了廚房,一身嬌羞。


    這瞎子也看出來了,慧慧對這個男人有心思啊!


    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都是得體高雅“我隻不過是幫了慧慧一個小忙,慧慧這樣客氣。”


    聲音也低沉磁性,好似上等的大提琴。


    奇怪,這個聲音,莫名耳熟,好像之前從哪裏聽過一樣——可是,這麽出色的人,我見過,絕不會忘。


    不知道哪裏,讓我就想起了江辰來了。


    他們這些貴公子,好像都是一類人。


    “什麽小忙!”吳奶奶又上了一盤鬆鼠鱖魚“要不是這位先生,慧慧就完了!”


    這跟程星河說的一樣——姑娘被人所搭救,對方要是醜,那姑娘必定要說下輩子做牛做馬,對方好看,才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


    我頓時就知道灰百倉來看什麽了——八成就是為了這個男人來的。


    慧慧怎麽也是他那些個鼠子的媽,這會兒把其他男人帶上了門,他心裏滋味八成不好受。


    吃醋了。


    菜上齊了,慧慧這個殷勤勁兒的,快把那男人的碗裏堆成珠穆朗瑪峰了。


    我跟著吃菜,才想起來“對了,不知道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慧慧也反應了過來“你看我,這都忘了介紹了,井先生,這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李北鬥……”


    如意郎君上門,自然激動了。


    話沒說完,那男人溫文爾雅的遞給我了一張名片“初次見麵,我叫井馭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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