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江家,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祥和安定,觸目所及,哪怕建築繁榮,人昌盛,擋不住了一股子荒涼來。


    沒家神的地方,才有有那種荒——人們常說,不住人的房子壞的快,其實,也是因為,那地方沒有家神了。


    那個愛喝鐵觀音的老爺子,已經不在這裏了。


    難怪屠神使者走了,想必——他跟金老爺子一樣,把所有的事情包攬在自己身上,為江家做的事情,贖罪去了。


    不光是我,江家人似乎也覺察出來了:“咱們的家神呢?”


    “走了?”


    “這怎麽可能,不是說,他從景朝開始,就住在這裏嗎?”


    “咱們的家神,享盡了這麽多年的祭祀信仰,從不現身,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咱們遇上了災禍,竟然立刻就丟下咱們一走了之!”


    “是啊,背信棄義,臨陣脫逃,我呸,金老爺子還知道給家主抵債,他還不如涼河孫家,那個敗家子的家神!走了也好,誰稀罕那種怯懦的家神!”


    我心裏卻忽然一酸。


    你們懂什麽,你們知道他對這裏的不舍嗎?


    要不是你們幹的這些事兒——他會就這麽一走了之嗎?


    一陣風吹過,樹葉子簌簌而下,天氣轉涼了。


    也許,在你孤單,寂寞,覺得全世界都背叛自己的時候,也會蹲在家裏痛哭流涕,覺得偌大天地,隻剩下自己了。


    可你並不知道,總有一個身影,在後麵默默陪著你,給你擋住你看不到的風霜雨雪。


    所以,家,是最溫暖,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啊。


    風水樹已經枯了,家神也離開了,江家麵前所有的事情,也都因為煞神的緣故,一片焦頭爛額。


    他們也想抓我報仇,可跟那些屠神使者說的一樣——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抓不到了。  結巴孫在我們身後,也盯著江家,表情複雜。


    程星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是不是也挺恨江家的?要不要趁機報仇?”


    結巴孫搖搖頭:“你,你別笑話我了,哪,哪怕江家成了這樣,我,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再說了,我,我們孫家衰落,我,我也有責任。”


    他能想明白這一點,就已經比大多數人強了。


    創業難,守業難,知難不難。


    “你放心吧。”我對著他說道:“咱們能相識一場,也是個緣分,你們孫家要重新做風水秘寶的買賣,我們厭勝樂意幫忙,對了,我還認識一個人,你可以找他進貨。”


    崇慶堂的亓俊。


    結巴孫眼睛一亮,他也知道我是個說話算數的,別提多感動了:“謝,謝謝你,咱們就是一麵之緣的交情,你就肯……”


    “不算一麵之緣,”我一笑:“也是生死之交。”


    結巴孫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四個字,張了張嘴,眼圈忽然就紅了,可他到底是個漢子,立馬抬起手擦眼:“我,我沙子進眼睛了。”


    金老爺子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你是長大了——終於,能認識到真正的朋友了。”


    結巴孫猛點頭。


    我笑了笑,是啊,能對彼此伸出手,才是朋友,單方麵索要,那是吸血水蛭。


    我就告訴他,回頭找一家醫院,把額頭給墊一墊。


    說著,給他指點了幾個要緊的位置。


    隻要能把那幾個位置給補上,那鞋底洞相就算是彌補上了,不用再往下漏窟窿了。


    填補好了,就不用當敗家子了。


    現如今,醫療整容很發達,好些姑娘愛美,願意在臉上動動刀子,有些還真因此改變了命運,不過,有的好,有的壞。


    其實,麵相就是一個人的風水。


    結巴孫弄清楚之後,高興極了:“太,太好了,我,我攢一些錢,就,就去……”


    醫美不便宜。


    白藿香咳嗽了一聲:“不要錢。”


    結巴孫一愣:“那我也不能,白,白讓人家……”


    啞巴蘭忍不住了,上去推了他腦袋一把:“我姐的意思,是說,她親自給你動手術!因為你跟我哥是朋友,朋友怎麽會要錢?”


    結巴孫瞪著白藿香:“她,她這麽好看,還會動,動刀……”


    “過頭虎撐!”啞巴蘭得意洋洋:“你算是苦盡甘來,走了好運了。”


    結巴孫別提多驚喜了,回頭就看著金老爺子:“您,您看,大浪淘沙,有,有真金……”


    朋友確實重要,結交多了,總能遇上投緣的。


    金老爺子也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不,不過,唯獨一件事兒,我,我不甘心。”結巴孫還要高興呢,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麽似得,盯著江家的大宅子,咬了咬牙:“我,我們家,給人看守的斬須刀……”


    是啊,斬須刀,到現在也還是下落不明。


    打暈了結巴孫,那個大頭的人——會是誰呢?


    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自己偷了斬須刀,還賊喊捉賊,裝的若無其事?”


    一個冷冷的聲音,江年。


    他也一身狼狽,像是剛從哪個磚石堆裏掙紮出來,可看著我們的眼神,依然陰鷙。


    “你愛信不信。”程星河一笑:“打不著,幹支毛,略略。”


    江年死死的盯著我:“李北鬥,今天的仇,我們早晚要報。”


    “我等著,”我也好整以暇的看著江年:“你跟你身後的屠神使者也說一聲,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事情都查清。”


    江年冷笑:“屠神使者?我並沒有……”


    “你為了做江家的家主,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吧?”我一笑:“祝你成功。”


    他從我眼神裏,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忽然就是一個戒備警惕的神色,這個時候,江家有人喊他,他這才轉過了身。


    他拳頭攥得很緊。


    我有種預感——跟著小子的糾葛還沒完,大概,很快又會再遇到。


    江家人本身厄運纏身,又沒了家神,還真不大好辦。


    我發現,叫走了江年的,是江良。


    他跟江良貼著耳朵囑咐了幾句,江良眼睛一亮,像是聽到了什麽好消息,立刻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說著,越過了人群,到了一個角門附近。


    角門後麵有個矮個子的人影,一閃而過。


    那是——邸老爺子?


    臥槽,我猛地一拍大腿:“我怎麽給忘了!”


    這一下,把程星河他們給嚇了一跳:“出什麽事兒了?”


    我回頭就盯著蘇尋:“碧水硨磲!碧水硨磲,他們還沒給咱們呢!”


    當初,金老爺子明明把碧水硨磲判給我們了,可後來江家為了跟邸老爺子拉關係,硬是舞弊改判,為此,還讓金老爺子切手指頭賠罪,蘇尋怎麽可能讓金老爺子切手指,這件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現如今他們找邸老爺子,肯定是關係拉好了,想讓邸老爺子,給他們家這個殘損的風水補局,重找家神!


    蘇尋勉強搖搖頭:“算了,也許,跟那個碧水硨磲盒沒緣分。”


    那不行,我答應幫你找了,就一定要找回來!


    可是,現如今,碧水硨磲盒到了邸老頭子手裏,要拿回來還真是不太容易。


    不容易,也得試試。


    我也奔著牆角就過去了。


    這一走,鋪麵都是煞氣,也不知道,煞神現在怎麽樣了。但願,他已經得到自由了吧!


    我想起來之前他說,以後會有事相求,難不成,也是為了這件事兒?


    正尋思著呢,剛過轉角,一個曼妙的身影,忽然就從一大棵開滿花的夾竹桃後麵出來,擋在了我麵前。


    是個年輕姑娘,長得很好看——是跟江景江年一路的那種貴氣的好看。


    江家人,這誰啊?


    “你有事兒?”


    我心裏本能警惕。


    她一雙黑漆漆的鳳眼盯著我:“你最近,是不是做過一個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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