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光打破了黑暗,鑽過來,纏在了我腰上,連我帶金毛,一起拉了出來。


    我被拽出門檻,果然,那些美人鳥直追到了門檻,忽然就跟撞上了看不見的屏障一樣,硬生生被堵在了裏麵,“刺”的一聲,我的衣服在門檻之內,被直接扯了下去,下一秒,就變成了數不清的碎屑。


    我撲在地上喘了起來,不由一陣後怕,媽的,這到底是什麽?


    好在,那個門檻,是個分界線——這些東西,追不出來了。


    身上一陣鈍痛,轉過臉,程星河比我好不了多少,渾身都是劃痕,很像是名菜蓑衣黃瓜。


    我忽然有點後悔。


    早知道會遇上這種東西,我不應該喝蓮花蕊的。


    白藿香起來給程星河上藥,程星河嘟嘟囔囔的抱怨:“這群姑奶奶,多長時間沒見過男人了……哎呀你輕點,不知道對待同誌要像春天一樣溫暖嗎?”


    我喘了口氣,古代人老說什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們是沒見到這個場景。


    現在,那些美人鳥一看我們已經到了門檻後麵,顯然是抓不到了,倒是也幹脆利落,轉過了臉,對著大香爐,撲啦啦跟倦鳥歸巢一樣就飛回去了。


    這不行啊,這東西擋著,怎麽進去?


    哪怕我能進去,程星河和白藿香也夠嗆。


    不愧是傳說之中的須彌川——這地方還真不好弄。


    可惜阮仙翁沒能跟進來,這裏頭的事情,我們還是一無所知。


    要是能有個向導就好了。


    哪怕隻把美人鳥介紹給我們就行。


    我正尋思著,忽然就聽到了一陣哭聲。


    程星河和白藿香也聽見了。


    這個哭聲——是孩子的哭聲?


    我們立馬奔著那個聲音看了過去。


    這地方能見度不是很高,靠過去,才看見,那邊有一叢灌木,有個小孩兒的腳卡在灌木裏麵了。


    那小孩兒一看見了我,立刻掙紮了起來,哀哀直哭:“一個美人兩個漢,小可懇求行方便,救救咱——救救咱!”


    程星河一愣:“這數來寶呢?”


    更關鍵的是,這地方,能有小孩兒?


    那小孩兒看上去也就七八歲,小臉圓鼓鼓的,十分招人喜歡,身上一個紅肚兜,脖子上掛著個金麒麟,跟從年畫上走下來的一樣。


    這樣的小孩兒,出現在這種地方……


    我們幾個麵麵相覷——都看得出來,這不是人。


    不過,這小孩兒來的實在太巧了。


    我們正需要一個向導。


    我蹲下,就看見他的腳出不來,是被人臉藤給纏了——人臉藤喜歡陰氣重的地方,這裏也有,內裏一個臉不算大,不過已經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了。


    “你誰啊?”我問道:“為什麽會上這裏來?”


    那個小孩兒張開想說話,可因為痛苦扭曲了起來:“生來吃苦多受難,少說一萬八千卷——救我,但凡你救了我,你想知道什麽,我就說什麽!”


    也行,我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反手一拉,那小孩兒被卡的很緊,當時就是一聲慘叫:“輕點,輕點……”


    可下一秒,破風聲唰的從四麵八方對著我射過來,是人臉藤的枝條,要把我直接卷下去。


    那個小孩兒嘴邊,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意。


    可我誅邪手上煞氣一炸,所有藤條同時斷裂,內裏腥穢的汁液濺了小孩兒一臉,小孩兒得意的小眼神兒,一下就凝固住了。


    那個人臉藤哪兒知道我出手這麽狠厲,那張人臉一白,跟蝸牛歸殼一樣,迅速就縮了回去,躲在了灌木下不敢出來了。


    小孩兒回過神來,呲溜一下就要從我手頭上溜出去——他那肥白的身體,跟上了油似得,別提多滑溜了。


    可七星龍泉出鞘,擦著他的額頭,無聲無息沒入到了他麵前,他被煞氣一反傷,直接被震出了三步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緩緩說道:“你再跑快點——一百步之內,追不上你算我輸。”


    可他搖搖頭——他不傻,知道我不是善茬,跑不了了。


    接著,渾身抖的跟篩糠似得,一副等死的樣子:“一張小嘴一大肚,想吃兔子打到虎,我認栽,要吃,你就吃吧……”


    明明這麽小個小孩兒,說話這麽老成,跟皇甫球有一拚。


    程星河噗嗤一聲就笑了:“你當我們是山姥姥還是大馬猴?再說,這麽會唱rap,吃了怪可惜了的。”


    他一聽,不像是要吃他的樣子,立刻就精神了起來:“你們——真不吃?”


    我點了點頭:“你先說說,你是個什麽來頭?樟柳神?”


    那小孩兒一聽更激動了:“明鏡高懸不及你,賽過包公斷神案——你咋知道的?”


    這還用說,這種數來寶的方式,又不是人的,隻能是樟柳神了。


    所謂的樟柳神,又名耳報神,聽上去挺像回事兒,可其實這東西是黑方術的犧牲品,來曆很慘。


    是把七八歲,天眼未閉的小孩兒,用銀針紮入鹵門,把魂魄勾出來,練成了小鬼,就是耳報神。


    一般都是走街串巷的黑先生,騙取了小孩兒的生辰八字和貼身衣服勾來的,而孩子被勾了魂,可陽壽未盡,就隻能當植物人了,而且,隻要魂魄回不去,連輪回路都斷了,簡直比屍油小鬼還狠毒。


    都說南洋邪術厲害,其實咱們這裏,多少年前,就也有這種方子。


    但是耳報神為何得名呢?一來,它知道任何消息,二來,它小的隻能鑽在你耳朵裏,有一個耳報神,不出門而知道萬裏事,所以才得了這個名字,養這個的人,可以說如有神助。


    這一個,怎麽這麽大?


    原來,這個耳報神被黑先生抓了之後,不甘心生生世世被黑先生驅使,所以有一次被派出去作祟的時候,潛入到了一個管事兒的耳朵裏,給管事兒的爆料,管事兒的立刻抓了黑先生,可他回去之後,身體已經腐爛,沒法做人,隻好大哭一場,跟著管事兒的了。


    自此以後,管事兒的有了它的消息,成了料事如神的包公在世,積累了很多功德,順帶著給它也供了泥塑鎏金像,它也就有了身體,成了一個真正吃的上香火的。


    那可太好了——這耳報神是天然的搜索引擎,就沒有他不知道事情,拿他當向導,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一打聽這地方的情況——跟阮仙翁說的差不多。


    這地方基本算的上一個三不管地帶,流放迷神,滋養怪物,有一些在外頭犯錯,不想被雷打的,也千方百計逃進來躲災,沒有比這裏更魚龍混雜,暗流湧動的了。


    他也是前一陣迫於無奈流落進來的,一開始新來,也是受盡欺淩——這地方暗無天日,沒東西吃,為了維持精氣,也隻好互相侵蝕,他的靈氣被奪走了不少。


    好不容易看見我們幾個“新來的”,想著套路我們,吃我們的靈氣,結果被我一眼識破,也挺絕望的。


    程星河來興趣了:“那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耳報神勉強一笑:“郎君打油娘梳頭,幾家歡喜幾家愁——難言之隱。”


    誰還沒點隱私呢,跟我們沒關係,就不細究了。


    我立馬就問它,香爐後麵那些長翅膀的女人,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聽問,耳報神戰戰兢兢的回過頭,告訴我們,那是婆訶娑,是地獄裏的一種惡鬼。


    這玩意兒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基本就沒什麽弱點,哪怕是在這裏的怪東西,也沒人敢跨過那個門檻去惹她們。


    那為什麽會在那地方呢?


    耳報神壓低了聲音:“此處危險苦沉淪,路過君子萬莫尋——是看守一樣要緊的東西。”


    水神信物。


    “那,你知不知道,怎麽對付那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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