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神立刻說道:“水神娘娘——絕對不能再耽擱在這裏了。”


    瀟湘並不甘心,她春筍一樣美麗的手攥的很緊。


    日頭已經完全墜落,第一顆星辰開始若隱若現,波光粼粼的水麵,映照出了萬點燈火,華麗莊嚴,說不出的震懾人心。


    這種虛幻的神跡,簡直,像是一場盛大的海市蜃樓。


    河洛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硬碰硬,她一定會贏,能趁瀟湘沒能取回東海小環的時候,重新鎮壓瀟湘。


    要是瀟湘逃走,那名聲傳出去,舊水神畏懼新水神,麵都不敢出來見,那瀟湘的名望,就會是個沉重打擊——一些原本中立的水族,知道舊主元氣大傷,為了自保,一定會站在河洛這一邊。


    看來,她早就計劃好了。


    新仇舊恨,瀟湘又是那個驕傲的性格,絕不甘心就這麽逃走。


    那些屠神使者,遠遠看到了瀟湘的儀仗,一瞬間都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來——他們是想著,坐山觀虎鬥。


    我不由也是一陣擔心,看向了瀟湘。


    瀟湘往前了一步,白色的裙擺飄帶被神氣衝起,像是橫亙在夜空之中的一條銀河。


    “她是為了水神信物來的,”瀟湘淡淡的說道:“你回去等我。”


    不可能,我心裏清楚——你這一出去,可未必能好端端回來。


    不值得。


    我立刻拉住了她:“聽我的,別見她,跟我走。”


    名望什麽的,以後總能掙回來。


    “沒那麽容易走,”煞神聲音一沉。


    程星河也看見了:“壞事兒了……”


    現在河洛的儀仗過來,阻隔住了東南兩方,西邊是絕壁,北麵是我們唯一能離開的地方。


    可北麵現在,也出現了一股子煞氣。


    大隊的屠神使者,那些整整齊齊的麵具臉,把唯一的退路,也給堵上了。


    遠遠的,我就看見了那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氣定神閑的站在了山前,像是坐等我們自投羅網。


    煞神看清楚之後,喃喃說道:“他們已經拿到了屠神令了……”


    罪名,是我放出了瀟湘這個未被赦免的“邪神”,罪應伏誅。


    他們今天,是不想讓我們走了。


    但是一個身影,已經到了我們麵前。


    夏明遠。


    夏明遠這一陣子,因為夏家仙師被抓,所以隻能跟屠神使者合作——屠神使者,看中了他跟我的交情。


    他這麽一來,見到了瀟湘,雖然有心理準備,也猛然也被震了一下,立刻見禮,低下了頭,生怕冒犯。


    平時那些廢話,更是不敢說了。


    “李北鬥,”他低著頭,視線不敢抬起:“借一步說話。”


    我大概能猜出是什麽意思來:“隻要我答應,永遠不進真龍穴,屠神使者就給我讓路?”


    這是趁火打劫。


    夏明遠怔了怔,說道:“哪怕不是因為我跟他們的關係——李北鬥,單單作為一個朋友給你的建議,這是最好的選擇。”


    程星河忽然歎了口氣:“卷毛,之前就覺得你挺日係,想不到,你現在真跟年代劇裏傳話的翻譯官一模一樣,來勸降了。”


    夏明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隻勉強抬起頭看著我,帶著點焦急:“為了水神,你得活下去,難道——你想讓水神再一次……”


    我沒猶豫:“程狗,你們先走——他跟你們,沒那麽深仇大恨。”


    夏明遠眼神一凝,也知道我的決定了,十分失望,但看向了白藿香他們:“李北鬥說得對——你們,沒必要卷進去。”


    程星河鳳凰毛一燎,散漫的說道:“那不行——七星還欠我不少債沒還呢,還不上,到了陰曹地府我都跟著他。”


    啞巴蘭和蘇尋也一樣,比起名聲好聽,其實卻各掃門前雪的十二天階,我們幾個才是真正的榮辱與共,同氣連枝。


    白藿香和金毛就更別提了,跟沒聽到一樣。


    瀟湘掃了他們一眼,也露出了一分動容:“你身邊,也還是跟以前一樣……”


    而水上的那個儀仗,已經越來越近,絲竹鼓樂的聲音,已經到了麵前了。


    我們看清楚了,那個巨大而奢華的神轎,神轎上繡著日月星辰,花鳥走獸,每一樣都光芒耀眼,活靈活現,以比金絲銀線繡更加珍貴且繁複,看不出什麽材質的東西織就而成,幾乎包含一切生靈。


    是啊,世間萬物,有水則生。


    而以金絲銀轡,在前麵拉神轎的,是昂首挺胸,十二條壯美極了的白色神物。


    我心裏一沉。


    龍。


    比瀟湘真正元身小很多,但是模樣極為相似的四爪白龍。


    那些四爪白龍胸口,都有一種華麗的紋章,跟水神宮裏依稀出現的,十分相似,類似個“丄”的形狀。


    我記得,這是川流入海,海納百川的意思,水神專用的紋章。


    這些白龍……不用想,也知道跟瀟湘必然有什麽關係,也許——是以前給瀟湘專用的,甚至,是跟瀟湘很親近的角色。


    果然,瀟湘看見那十二條四爪白龍,眸子猛然一凍。


    這是——對瀟湘的示威。


    跟我想的一樣,瀟湘咬了咬牙:“賤畜,好大的膽子……”


    金毛卻猛然支棱了起來,死死的盯著十二條白龍,嘴邊垂涎三尺。


    所有的鼓樂,終於停了下來,一匹紅馬,離開儀仗,衝著我們過來了。


    那匹紅馬,腳上有鱗片,有肉翅——踏水,如踏平地。


    一個身穿紅袍的人騎乘在紅馬上,在水妃神那見過這種服色,是傳令的。


    他架著紅馬停在了我們麵前,拉長聲音:“白瀟湘,水神娘娘敕令你獻上水神信物,對水神見禮!”


    瀟湘的眼裏,像是掠過了一團風雪。


    “大膽,”那個傳令的有恃無恐:“孽畜白瀟湘,見到水神,還不見禮!”


    那些屠神使者,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河洛的目的,就是要折辱瀟湘,逼瀟湘對她出手,她一來能獲取個仁善的美名,二來,讓瀟湘擔負個六親不認,尊卑不分。


    心頭火起,我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你說誰是孽畜?


    七星龍泉要出鞘的時候,手卻被冰冷的手拉住了。


    瀟湘。


    瀟湘的眼睛一沉:“我不想讓她再見你——一眼也不行。”


    就好像,我不想再讓江辰用那種眼神看瀟湘一樣。


    這裏麵,肯定還有其他內情。


    我卻全想不起來了。


    那個傳令的狐假虎威,喝道:“孽……”


    話沒說完,傳令的戴著烏紗帽的頭,倏然落下,咕嚕嚕在水麵上滑行出去了老遠,他難以置信的盯著自己還坐在馬上的身體,還能說話:“三界諸天規矩,不斬來使……”


    瀟湘冷冷的說道:“三界,算什麽東西?”


    那個來使的表情,凝固住了——下一秒,腿上長鱗的馬受了驚,對著傳令的就踩了下去。


    四周圍,一片嘩然。


    “嘩啦”一聲,是熟悉極了的一個聲音。


    瀟湘皓腕上的水神信物。


    數不清的清透圓環撞在了一起,暗夜裏似乎也有氤氳的光。


    “想要,從我手上搶回去。”


    她的聲音,凜冽,睥睨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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