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好大一片功德光。


    功德光下,是許多車輛,車輛裏陸陸續續下來了不少人,不看別的,光看打扮佩飾也知道,都是行內頂流。


    手腕上戴著琥珀蜜蠟,腳蹬雲紋鞋的,應該是西川何家,這一家以獵取巨型靈物著稱,據說曾經生擒過洛川下的地龍。


    背後背著鬥笠,光腳穿麻鞋的,應該是天姥山劉氏,擅長辨別靈物的妖氣,但凡有靈物出現,小到百年化形,大到千年巨靈,沒一樣能逃過他們的鼻子。


    裏麵還有些眼熟的身影,金麟眼,鬼耳梁這些,顯然正以工作人員的姿態引導他們往裏走。


    好多武先生。


    那些先生齊聚一堂,肯定有大事兒——比如說,我皺起了眉頭,要降服某個大妖孽。


    他們手裏,都帶著吃飯的家夥,如臨大敵。


    “這是要幹什麽?”


    “天師府做事,保密保的滴水不漏,”禍國妖妃嬌滴滴的說道:“我聽說,是三清老人下了某個指令,他們才來的。”


    大指令……我瞬間就想起來,十二天階集體失蹤的事兒了。


    會不會,他們要做的,是同一件事兒。


    “什麽大妖孽,犯得上這麽興師動眾?”


    禍國妖妃看著我,媚眼如絲:“要說最厲害的大妖孽,那不就是你?”


    我心裏猛地一沉。


    “不論如何,我話說到頭兒了,”禍國妖妃莞爾一笑:“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著,跟我擺了擺手,送我下去了:“我做這些,就是想讓你好好活著。”


    好跟她做那個九尾狐尾巴的買賣。


    我和程星河一對眼兒——我們倆出生入死這麽多次,膽子非但沒嚇小,反而越來越大,眼看著天師府要搞大動作,也沒可能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眼看著禍國妖妃的車悄然開走,二話不說,也就披著水母皮往那個位置靠攏過去了。


    一邊走,程星河一邊低聲說道:“你說這幫人是要幹什麽?會不會,真是為了團結起來對付你?”


    真要是這樣,我可真是越來越值錢了。


    我們靠近了,就聽見那些武先生正在低聲議論:“那東西幾百年沒動靜了——最近這是怎麽了?”


    “當年把為了那東西給壓下去,可沒少死人,玄武局這一破,那東西當然也岌岌可危,咱們這一趟,能不能活著回來都兩說。”


    “躲得過江家,躲不過這一次——都是命。”


    “二十年前那事兒一發生,咱們就應該想到這一天了——往好處想,好歹咱們平安了二十多年了,這一天,早來晚來,都得來。”


    我跟程星河對望了一眼,這事兒,還真跟二十年前真龍穴被打開的事情有關?


    這一下我們都來了興趣,就想靠的更近點,聽聽內情,可沒想到,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這地方有妖氣。”


    天姥山劉氏!


    天姥山劉氏是辨別妖氣的泰山北鬥,這一聲出口,立刻轉過了臉,四下嗅聞了起來。


    其餘的武先生一聽,立刻讓路:“這裏怎麽會有妖氣?”


    “有不好的東西混進來了?”


    越過了攢簇的人頭,天姥山劉氏的視線,精準的落在了我和程星河身上:“那邊。”


    我脖子上汗毛一聳,這都能感覺出來?


    程星河立馬揪了我一把,意思是趕緊走。


    我倒是也想走,可這地方四處密密匝匝的,身上哪怕披著水母皮,身體又沒消失,這麽一動,還是要被人發現。


    所有先生都衝著我們這邊看了過來,我拽住了程星河,一腳把鞋脫下來,啪的一下扔出去了,那鞋帶著我的氣息,劃出了一個弧線,瞬間把所有先生都給引過去了。


    天姥山劉氏清楚的知道我在哪裏,但是周圍一亂,他穿不過來,隻能幹著急,我趁機帶著程星河就跑了。


    可惜沒聽見什麽內情。


    一路跑到了安全的地方,程星河都蹲在地上喘,我則站上去往裏看。


    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南山附近。


    那附近有陣,進去了就消失了。


    難道真龍穴就在這附近?


    可惜身上帶著九尾狐的妖氣,會被發覺,不然能跟進去就好了。


    程星河喘夠了氣,抬頭看著我:“七星,這世道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到處都危機四伏的,咱們又成了過街老鼠——你說,咱們要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兒,還有什麽突破口?”


    “那就隻有一個了。”


    我媽。


    隻有我媽,知道破局和真龍轉世的真相。


    “離著你媽跟你約定的時間,還有多久?”


    “四五天。”


    “那咱們也別摻和這裏頭的事兒了,”程星河說道:“老老實實的,到點找你媽,想知道的,就全知道了。”


    但願如此吧。


    隻是,知道了之後,事情會變好還是變壞?


    誰也說不準。


    我和程星河回到了龍氣地,白藿香問我們這一趟跑的怎麽樣?我沒好意思直說——說一無所獲都有點過分,還搭上個鞋。


    我就顧左右而言他的看向了院子裏的梧桐樹。


    梧桐樹下,有一個野貓。


    這個野貓不知道在龍氣地住了多久了,渾身虎紋,長的很精神,前次不知道怎麽地,斷了一條前腿,一瘸一拐的,是白藿香治好的,從此開始不怕我們,這一陣天氣涼了,就經常上我們住的地方來,蹭點陽光和剩飯。


    我一看見野貓,就想起了小白腳,伸手摸了摸,誰知道,那個野貓一爪子對著我就抓下來了。


    我還不至於讓個貓抓住,手收回來,程星河見了就罵:“這貓挺不識抬舉——以後別給它喂火腿腸了。”


    白藿香是個動物之友,說是我逗弄在先,不能怪貓。


    我也覺得納悶,最近這貓怎麽脾氣見長?


    可這個時候,那貓身後傳來了一陣“咪咪……”的聲音,原來,它在樹下生了一窩小貓。


    是怕我傷了它的幼崽。


    而那幾個幼崽竟然也是一樣,衝到前麵咪咪直叫,意思是,不許我傷害它們的母親。


    我忽然就覺得心像是被溫柔的觸碰了一下——是啊,對母親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了。


    對孩子來說,母親也是一樣。


    隱隱有些憧憬——我媽,對我也會是這樣嗎?


    很快,跟我媽約定的日子到了。


    可那天晚上,怎麽也睡不著。


    好不容易睡著了,一閉眼,似乎就聽到了一陣聲音。


    “滴答……滴答……”


    這是什麽?


    睜開眼,覺得腳下一片粘膩。


    血……


    我心裏猛然一沉。


    血汨汨而下,幾乎匯聚成了一個小溪。


    抬起頭,我看見一個女人斜靠在一個貴妃椅上。


    血就是從她身上淌下來的。


    再一看清楚了她的模樣——我的心猛然就給揪住了。


    那種鳳凰頸,丹鳳眼,大貴之相——我媽!


    她臉色因為失血,逐漸蒼白,但她還是對我伸出了手,滿臉的期待和希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過來……


    我猛地就睜開了眼。


    我媽——有危險?


    無論如何,今天一定得找到她。


    有我在——絕對不能讓她受那種傷!


    天還是一片漆黑,可我做了那種夢,哪兒還按捺的住,睡也睡不著,索性就起來收拾。


    早點見到她——不管她會遇上什麽事兒,就能早點保護她。


    結果正要開門洗臉,就看見白藿香等在外麵了。


    我倒是有點意外:“你也這麽早?”


    白藿香甩手拿了一疊子衣服擱在了沙發上。


    都是我的衣服——熨燙的妥妥帖帖的。


    “以前這些事情,都是江采萍幹,江采萍沒回來……”白藿香抿了抿嘴:“我替她一次——不過你可別以為以後天天都有這種待遇,主要今天這個日子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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