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赫然像是個長發女人!


    我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


    好死不死,橫不能預知夢裏那個砸我腦袋的,是在這裏給我添亂的吧?


    我就想看清楚那是個什麽路數。


    可那個縹緲的身影,在巨大的武功碑後一轉,到了另一麵,看不見了。


    這個距離,拉也拉不住,喊也喊不到,我心裏有了防備,就跟程狗他們說了,到了地方小心點。


    程狗皺起了眉頭:“不是,你這真龍穴不是名聲在外嗎?怎麽到了地方,什麽妖魔鬼怪都有,你這是墳地,還是開往春天的地鐵啊?”


    春你大爺。


    這地方匯聚了整個四相局的靈氣,雖然在建立一開始,就被封上了,可難保這地方沒有被困住的,我說你沒忘了大磊吧?


    就是以他的血,淬了鳳凰毛和七星龍泉的。


    那個大磊,當初就是景朝的護衛,送葬送到了這地方,呆的時間不長,就被這地方的氣,硬生生從一個普通人,養成了無極屍。


    如果當初還有什麽其他的活物被封在裏麵出不去,自然得變成怪東西——我現在還記得,大磊說過,國君進了棺材之後,成了“怪物”。


    想起來了這兩個字,我就打了一個寒噤。


    到底,能是個什麽樣的怪物?


    那個石雕貔貅沒兩下,就躥到了武功碑下麵。


    遠處看著,那個武功碑就高聳入雲,到了麵前,更覺得震懾人心——一整塊的雲母玄石雕刻出來的石碑上,雕滿了字跡,由一個巨大的贔屭,穩穩的駝在了背上,光那個贔屭,就有籃球場那麽大。


    難怪人人都說景朝國君窮奢極欲,光這麽一個武功碑,就得花了多大的人力物力?


    古代沒有現在這麽高的科技,有的,隻有那些不被當成人的勞工。


    而那個贔屭頭衝著我們,莊嚴神武,睥睨天下。


    程星河上去就想摸一下:“別說,你刻出來的這玩意兒,比千眼玄武那個真貨還氣派點。”


    有個傳說,說是到了風水寶地——比如故宮之類的,摸了贔屭玄武的頭,能蹭到了龜類神物的壽命,可以增長壽限,所以很多名勝古跡的這種神龜造型,腦袋都鋥亮鋥亮的。


    程星河一直講究這個,走到哪兒但凡是有,必定要摸。


    可我一把就抓住了他。


    他回頭十分不滿:“不是,你這麽摳幹什麽,摸一下又不會禿嚕皮。”


    不是禿嚕皮不禿嚕皮的事兒,我衝著下麵跟一歪頭,他看清楚,這才想起來,趕緊把腿給拿回來了:“你不早說。”


    那個贔屭身下裙邊的一圈,就是一圈焦草。


    之前刁順卿走的時候,就跟我們說過,千萬不能進到了焦草圈子之內。


    程狗摸不到贔屭腦袋,十分遺憾,就在一邊觀察,看看還有什麽值得一摸的東西,這貨現在跟我出生入死也麻木了,上這種地方來,跟自助遊一樣。


    而我一直惦記著在遠處看見的那個長發身影,在焦草圈子範圍外,就在武功碑附近繞了一圈。


    可全繞過了,卻根本沒看見那個身影。


    奇怪,難不成我們趕過來這段時間,她就離開了?


    而武功碑後麵,是剩下的神路——再往前進,就是日月院了。


    這日月院模樣很像是個宮殿,紅牆青瓦,肅穆莊嚴,起到的是個“影壁”的作用,意思是神路不能從頭貫穿到尾,這就跟“穿堂風”一樣,怕“泄”了氣運,起到的是個聚氣的作用。


    前來祭祀的皇子皇孫,也應該在這個地方跪下,先來第一輪祭拜,叫問門拜——就跟兒孫拜訪長輩問門一樣。


    不過,我看著那個日月院的形製,又皺起眉頭。


    我記得,景朝日月院的設計,應該是五個門,象征著皇帝生前的權力,代表著天,地,君,臣,民。


    可這個日月院,怎麽隻有三個門?


    那就是“空門”、“無相門”、“無作門”了,


    那不是寺院“山門”的設計嗎?


    如果是這樣,這不像是宮殿陵寢,倒更像是個——神廟。


    不過,也不奇怪,景朝國君不是為了配上瀟湘,還打算自封神君嗎?拿著自己的陵寢當個神廟也修,也可想而知。


    但是——他後來明明跟瀟湘鬧翻了,按理說,沒有自封神君的理由了,怎麽還是修成了這麽大逆不道的樣子?


    難不成,他後來又想著跟河洛……


    一想到了這裏,真龍骨猛然劇痛了起來。


    河洛——河洛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是什麽來著?


    “李北鬥?”白藿香像是看出什麽來了,拉了我一下:“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一陣寒風吹過,腦門上一陣發涼,這才覺出,剛才出了一頭的汗。


    白藿香盯著真龍骨,顯然有些擔心:“你盡量不要過度使用真龍骨——你的真龍骨被剔除了兩次,本來應該慢慢長大的,可現在,算是利用了萬盆仙和藥龍骨,催生它盡快長大,肯定是比自然生長的要脆弱些,能不勉強,就千萬不要勉強,否則,你知道骨質疏鬆吧?”


    自然知道,那不就是看似堅固的骨頭裏,裏麵卻有細小的空洞?難怪記憶雖然多,可支離破碎,老像是有填不滿的窟窿一樣。


    那就跟拔苗助長一樣,雖然長得快,卻有副作用。


    我點了點頭:“沒事,這一次,屠神使者已經被抓起來了,應該不會有之前那麽棘手。”


    白藿香皺起眉頭:“你別安慰我了——能給接天嶺設障,還能瞞過這裏石像生的,能不棘手?我擔心……”


    擔心這一次的對手,是謝長生依靠的,上頭的靠山。


    我心裏也清楚。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征程了,這以後,我想知道的,就全能得到謎底了。


    又一陣風吹過來了,白藿香也不由自主打了個顫,我站在了來風的地方擋住她:“要是真有意外——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


    白藿香對上了我的眼睛:“要是我非要留下跟你一起呢?”


    我心裏清楚,她說到做到。


    攔是攔不住,她看著柔弱,一旦拿定了主意,什麽都改變不了。


    我也看著她的眼睛,坦率的說道:“我會保護你的——盡我所能。”


    可我卻隻覺得,對不起她。


    她救了我很多次,可我什麽都沒能給她。


    白藿香卻笑了,這一笑,別提多滿足了,喃喃說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我也跟著笑,裝成了很灑脫的樣子,可我心裏清楚,我是能保護她,可如果不在我身邊,她跟任何危險,都不會扯上關係。


    而她轉過臉,看向了那個巨大的武功碑,聲音有點好奇:“這景朝皇帝到底幹了什麽大事兒,能寫這麽多?”


    反正也要等著刁順卿找石粉救啞巴蘭,索性我就看著上頭的文字,跟她轉述:“說是行事英武,生而神異,四海統一,破掃戎狄……”


    當然了,給他樹碑立傳的,自然滿是溢美之詞,不過去掉這些水分,確實是把萬民拯救於水深火熱之中了,這些功績,確實卓著,要是名留青史,隻怕會在曆史書上,留下大量背誦內容,隻可惜,一世而亡,硬是被勝利者抹殺了,名字都沒幾個人知道,為他人做嫁衣,成全了那個玄英將君。


    成王敗寇,古今都是這個道理。


    看到了一半,我忽然發現了,其中有一句功績,是這麽說的:“真龍轉世,光耀萬古,萬魔來襲,凶祟拔除。”


    這是說,這景朝國君,還跟某種妖邪戰鬥過?


    啊,對了,馬元秋跟我提起過,四相局的保平安功能,有一個很要緊的緣故,就是壓住“祟”。


    而之前擺渡門的,又說我的眼睛,跟一個忽然消失的大邪神有關,這兩個,難道就是同一個?


    第一個小線索,已經從武功碑上浮出水麵了。


    倒是要看看,那個“祟”是個什麽東西。


    “斯是邪穢,混沌而生,吞噬光明,民不聊生。”


    吞噬光明,那跟黑暗有關?


    我正要看剩下的記載呢,忽然“嗖”的一聲,就聽見了一個由遠及近的聲音,迅速往這裏衝了過來。


    壞了,賀蘭昭的弩箭追來了!


    我一把摟住了白藿香,往後麵一退,那一道弩箭幾乎是擦著我們過去的,無聲無息,就撞到了武功碑上,竟然沒入了一半!


    這一瞬,一個身影就從下頭急匆匆跑了上來:“我主快躲開——臣下無能,讓他們給發現了……”


    遠處,是萬大統領的怒吼:“刁老兒愚蠢,認賊為主,為保皇陵,給我連他一起射!”


    壞了,老刁本身也是石像生——毀了元身,自己也就完了!


    可老刁冷哼了一聲,渾然無懼:“認賊為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我立馬鬆開了白藿香,叫金毛程狗護住了她,自己就奔著老刁過去了。


    數不清的弩箭對著我們就衝了下來,我抬起手一斬須刀削開一片,老刁難以置信的看著我:“我主,為了我一個泥塑木雕——臣下罪過!”


    迂腐不假,忠誠也是真的。


    我擋在了他前麵,剛想讓他快去跟程狗他們會合,忽然一隻巨大的黑影,對著我們就撲過來了。


    是牙關細狗——這種狗最忠誠,隻要主人開口,老虎都敢撲!


    我立馬拉住了老刁,抬手削翻了一片,但是第二批早從後麵過來,圍成了包圍圈,就要對著我們過來,防不勝防,一不小心,大批牙關細狗衝過來,直接把我們給衝退了好幾步。


    這一下,一隻手忽然就拉住了我。


    我以為是老刁,還要讓他趕緊走呢,可一轉臉,老刁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抱著什麽東西,根本沒碰到我。


    這手是……


    一轉臉,看見了一個人無聲無息,鬼魅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我麵前,咧嘴一笑:“小心。”


    這個人,頭上正是一頂巨大的帽子。


    我一回頭,這才注意到了——我一隻腳,已經踩到了焦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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