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反應在我的預料之中,但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這,這人……絮絮,這個人你在哪裏見到的?他現在人在哪兒?你,你快點把你姑父叫進來!”


    “叫姑父?姑姑,你不怕姑父介意嗎?”我愣住了。


    我早就知道林有德和姑姑舊相識,甚至猜到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畢竟林有德會做我們家獨特的回鍋肉。


    所以我特意趁著姑父不在旁邊,悄悄給姑姑看照片認人,可是姑姑驚成這樣,還要讓姑父進來,叫進來做什麽,一起看看林有德嗎?


    姑姑她不怕姑父生氣吃醋嗎?


    還是說,姑父也認識林有德?


    “介意?介意什麽?”姑姑皺了皺眉頭,直接朝外麵叫了,“老焦,快進來,幫我認認這個人。”


    “來,來了!誰啊?”姑父對姑姑一向是倍加寵愛,言聽計從的,聽到姑姑叫他,他立刻從外麵跑進來,跟姑姑一起湊在我手機那張照片上,細細地看。


    他看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了驚愕之色,結巴得更加厲害:“他,他,怎麽是,是他!”


    “是他,老焦,你也認出來了是不是?”姑姑低下頭,手背開始揉眼睛,聲音有些哽咽,似乎是很難過,想哭的樣子,“一晃這麽多年了,他人都老了,我剛剛看到都不敢認了,一二十年了,他都快變得我不認識了……”


    “變,變了!變太多了,差,差點就,就認不出來了。”姑父也激動不已,眸光閃動,就連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


    果然是舊人,而且姑父和林有德是認識的,應該也挺熟悉,不然姑父不會隔了一二十年還認得出來林有德。


    尤赫此時也從外麵跟進來了,看到姑父這副神情,生怕姑父過於激動,趕緊扶住姑父的手臂:“焦叔,您別激動。”


    “絮絮,這,這個人你,你在哪兒見到的?他,他現在在那兒?你,你知道不?”姑父卻顧不上其他,猛然抬頭,一雙眸子緊緊盯著我,急聲問道。


    姑父居然跟姑姑一樣開始追問林有德的下落了,這讓我開始神經緊繃,姑父和林有德他們年輕的時候不會是情敵,然後為姑姑起過什麽衝突吧?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裏冒出來,我就接到了尤赫遞過來的眼神,他跟我有同樣的猜想和擔憂,擔心姑父會找林有德衝動。


    他又拉姑父:“焦叔,這張照片就是隨手拍的照片,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你是跟這個人有過什麽衝突嗎?”


    “沒,沒衝突,但,但要,要找到他。”姑父顯得更加焦灼了,他急得臉都漲紅了,抓住了我的手腕,“他,他是絮絮的父親啊!”


    “什麽?”


    我聽到尤赫和我一起發出同一聲震驚和疑惑。


    我僵在那裏,身體仿佛被定身術定住,久久回不過神來。


    林有德,是我父親?


    這怎麽可能呢?


    我記憶中的父親愛喝酒愛大笑,身材壯壯的甚至有點胖,跟照片上這個瘦瘦的,以及我見過的那個存在感不高不苟言笑的林有德,根本扯不上關係啊。


    一邊的囡囡則好奇地湊了小腦袋過來:“絮絮的父親?就是那次在外麵遇到的那個男人嗎?可是他長得跟絮絮一點都不像啊。”


    姑姑一聽囡囡這麽說,立刻抱著她追問:“囡囡,你也見過這個男人?在哪裏見過的,快點告訴我。”


    “上次叔叔和絮絮帶著我去買點心,叔叔說有人一直看著絮絮的車子,他還拍了照片,照片裏麵有個女人還有這個男人。”囡囡雖然年紀小,但思維和口齒都很清晰,立刻把當時的情形講了出來。


    講到了一半,她又突然看向姑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個人跟你像,跟你像!”


    囡囡講的是那次趙紅梅和林有德一起出現在療養院外麵的事情,當時我和尤赫看著林有德的照片,總覺得林有德有些眼熟,還以為人家是大眾臉所以才看著眼熟,原來,是因為他和姑姑長得像,所以眼熟。


    說起眼熟,我第一次見到林有德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了,原來這種熟悉感不僅來源於他和姑姑同胞兄妹的相似,還來源於我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所以即便林有德從胖變瘦,甚至是性情和氣質大變,我還是會覺得熟悉。


    我心頭恍然,還是覺得自己如同身處夢幻之中。


    林有德居然是我的父親?二十年前,他從家裏跑了,二十年來杳無音訊,我們全家人都以為他人已經沒了,沒想到,他居然就在京港,並且在這裏重新安了一個家。


    所以他當時從老家跑了,是來到了京港,認識了趙紅梅,所以他當初是悄悄把自己的戶口遷走了,還給自己改了姓名,入贅了趙紅梅的家裏,並且跟趙紅梅生了個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林西西。


    說起來,林西西也就比我小幾歲而已……


    “這麽說,這個男人來過療養院?”姑姑則從囡囡的話語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點,臉色越發焦急,“絮絮,那你一定認識這個男人,並且知道他的位置對不對?你快告訴姑姑,不要瞞著我啊,你知道的,我跟你奶奶盼了他很多年,一直沒有他的信兒,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他,總要見見他,起碼,要把你奶奶的消息告訴他啊,對不對?”


    自己的哥哥出走二十年沒有消息,現在乍一得到信兒,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相見。


    我當然理解姑姑的心情,但我的心中卻有另外一層擔憂。


    林有德,他不僅是姑姑的哥哥,是我的父親,他還是林西西的父親啊。


    而林西西現在與我,也不是普通的關係。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我們也陰差陽錯地遇到了同一個男人,我們的人生都與同一個男人有了交集。


    周寒之。


    我是周寒之的前女友,她是現女友,她還因為周寒之對我嫉恨滿滿,甚至對我痛下殺手。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狗血的劇情,這樣狗血的事情還被我遇到了,真是……造化弄人。


    “絮絮,你,你說啊。”姑父也很焦灼,催促我。


    我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眼,低聲卻又堅定:“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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