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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沒其他事情——”蘇正卓明顯艱難的開口應道。


    就在這短短的半天時間裏,他的人生不啻於再次經曆了一次滔天巨災,而他自己卻是這場劫難的始作俑者。


    一想到她曾經在如此絕望無助的時候獨自一人承受著失去孩子的痛楚,他甚至都不能鼓起勇氣去直視她。


    幸好是在黑暗之中,還可以掩蓋一些他的懦弱。


    她也不過是片刻的遲鈍,等神智回來後便利索的站直了身子,一言不發就往外麵的電梯那邊走去。


    “宜寧——對不起——”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不讓她從這個狹窄的過道上離開。


    對不起,在他未知已逝的時光裏,讓她一個人承受了生命的生離死別。


    對不起,在他的推波助瀾下,才讓她過著如此顛沛的生活。


    對不起,她曾經愛他如信仰如生命如一切,他卻親手推開了她……


    他有太多的對不起,可是出口的也不過是那貧瘠無力的三個字,他不知道他還可以為她做些什麽。


    “蘇先生,我們已經好聚好散了,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


    不過是瞬間的恍惚,下一秒她便無比幹脆的從他手中掙脫開來,言辭生分的開口說道。


    “宜寧,孩子的事情我剛知道——”他繼續在她身後艱難說道,一字一句的都像是要從他的心上千碾萬壓過後才冒出來的,如此沉重,連著他自己的呼吸都被這片黑暗不可避免的放大起來。


    可是也幸虧是在黑暗中,他至少可以放肆著此時的情緒。


    沒有偽裝,也沒有步步為營的複仇大計,隻有他此生都對她彌補不了的虧欠。


    “蘇先生,我不知道你說這話的前因後果——”她像是深呼吸了下,可是又像是徹頭徹尾的冷笑了一聲,“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從我想明白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所謂的複仇後,我就徹底心死放棄這個孩子了,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流掉這個孩子的,你用不著說抱歉——”


    她無所謂的說完後就繼續往前麵的電梯口那邊走去。


    “你胡說!”


    他剛反應過來就大步追了上去,她還沒走到電梯正前麵,就被他一把拉回來抵在了電梯旁邊的石灰牆上。


    “我已經問過小蕾了,都到現在這一刻了,你還想瞞著我?還是說你真的恨我到這種地步?如果可以的話,甚至打算就這樣瞞我一輩子,讓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我們曾經有過孩子?”他氣勢咻咻的質問道,雙眼不知何時早已變得通紅起來,額上青筋暴起,就像是隨時都會失去理智了似的。


    “這個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當初我要是有心留下這個孩子的話,我大可以及時去醫院就診,我就是恨你和李曉嬡藕斷絲連,所以就故意流掉了這個孩子。小蕾她隻是看到了個最終的結果而已,我不想和她多說流產的過程,她自然就不會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麽沒有的,她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和你離婚的真正原因。”


    相比他的氣勢咻咻,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起來,輕飄飄的將那些惡毒的話語一句句的說出來。


    “你騙我!你這麽喜歡孩子,怎麽可能會親手流掉自己的孩子!”他隻覺得整個腦袋都無以複加的脹痛起來,然而還有一絲理智在,他是不會相信她說的那些殘忍的字眼的。


    “我是喜歡孩子,不過凡事都會變,不是嗎?我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何必還讓這個累贅出生跟著我一起受苦?”她依舊輕飄飄的反問道,沒有窮凶惡極也沒有大吵大鬧,可是最最平靜的字眼從她口中說出來,字字都成了最為鋒利的刀尖,一下又一下的紮到他的心髒上,讓他覺得渾身上下都跟著難以言語的絞痛起來。


    “你恨我可以,為什麽要把仇恨怪罪到無辜的孩子頭上?”他終於相信她的所說所言,原本雙手還隻是抵在她的肩處,那手心不知不覺中就大力的按壓在她的肩上,像是要恨不得要把她的骨頭都捏碎了似的。


    “蘇正卓,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我以前就說過我們兩訖了,現在也是一樣。”她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肩上的痛楚,說這時仰頭直勾勾的朝他望去,慘白的臉上反倒浮起一絲病態的笑意。


    既然她的世界潦倒的無人拯救,她也不屑於再拉個人陪她一起下地獄。


    “程宜寧,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不過問我一聲就私自給孩子下了判決書?”果然,她話音剛落,他放在她肩側的右手忽然就握在了她的脖頸上,血紅著眼睛,像是隨時都會噴薄出熾熱的恨意。


    她被他的力道握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依舊朝他病態的冷笑著,反倒像是對他的表現頗為滿意。


    他也不過是那片刻的血氣翻湧後的鬼迷心竅,見著她的呼吸都逐漸急促起來,可是依舊沒有反抗的意思,他有一瞬間的清醒起來,他甚至不知道前一刻的自己在做些什麽。


    他剛想到這樣的念頭,下一秒早已怔怔的抽手回來。


    “程宜寧,你自己說的,我們兩訖了——”他像是自言自語著,又像是根本不認識了麵前的程宜寧似的,因為先前哭過的緣故,她的頭發亂糟糟的揉到一邊,潮濕的濡貼在額頭上。


    他從來沒有過覺得麵前的程宜寧有朝一日也會陌生到這樣的地步。


    不可否認的是,在她離開後的兩年時間裏,每當午夜夢回時分,她依舊是他心頭深處最後殘留的一點暖意。


    他原以為借著這點暖意,不管此生是否再聚,他至少還可以靠著汲取這點暖意可以夠用一生的。


    可是眼前的程宜寧,不過就是幾句輕飄飄的話語,他就聽到了心頭所有的希翼都跟著轟然倒塌,化為粉擷。


    他不知道連這點最後的溫暖慰藉都消失殆盡後,那些無望的黑暗和長夜,他要怎麽才能跨越過去。


    蘇正卓說完後便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其實他並未喝酒,然而全身氣血翻湧的,他不知道要怎麽發泄心頭的憤懣,甚至隻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激怒的繼續失態下去。


    等到蘇正卓離開後,程宜寧便按了電梯走了進去。


    這一天過得前所未有的漫長,她回到住處後甚至都沒有去洗漱,就渾身疲乏的躺在了床上。脖頸間還有蘇正卓掐過的手勁留下的痕跡,她稍一碰觸,還在火辣辣的痛著,甚至於連嗓眼都跟著幹疼起來。


    她原以為她會從他萬劫不複的痛苦裏找回一絲慰藉,至少能讓她衝淡一點她自己的不幸。


    畢竟,不幸也是相比較而言的。


    可是什麽都沒有,她還是一個人麵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一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床上,一個人麵對著心頭所有最害怕最討厭最想要逃避的事實。


    她不知道她要怎麽辦,她隻是前所未有的想要消失掉,逃離這個無比厭憎的世界。


    程宜寧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上居然還扯了一點被子蓋著,大概是半夜被凍到了隨手扯過來的。


    她甚至記不得昨晚是多久後睡過去的,眼下頭重腳輕的起來去洗漱時,才留意到脖頸上還有點淤青在。


    工作還是要繼續,要不然她甚至沒有任何其他的來源可以讓她支付房租和生活費用,以及程竟興那□□一樣的醫藥費。


    她臨出門前換了件高領的線衫,之後才拎著包朝外麵走去。


    這個冬天過的前所未有的漫長,就連明媚的晴空都難得見到幾天,身上的衣物都像是沾了這個冬天的寒意,滿世界都是無所不在的潮濕陰冷。


    她到辦公室後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好在將近年底,不管是客戶還是工廠都忙著收尾,她們公司差不多扮演著中間商的角色,自然也是跟著忙於收尾工作。


    這兩年下來,程宜寧自覺唯一長進的地方就是不管她自己情緒如何糟糕,開始處理工作時她卻會反常的心無旁騖起來。


    其實要是一直置身於繁忙的工作也是好的,至少不會有那麽多空暇的時間去胡思亂想。最好就像機器人,可以一直無休的工作下去,不用思考不用停頓也不會有傷心的時候。


    下班的時候還是唐緒江打電話給她的。


    她放下電話後便也如常朝唐緒江的辦公室走去。


    “什麽事?”她走到他的辦公室後隨口問道,像是已經忘記了昨天的場景。


    “宜寧,你先坐下。”唐緒江說時去給她泡了杯熱茶過來,順便把辦公室門給關上了。


    她也沒有抗拒,接過來放在手心裏捂著。


    “我想告訴你我哥的事情——”他也跟著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我已經聽你提過唐嶼安的事情了。”她說時淺抿了一口手上的熱茶,也不覺得燙,才喝了一口後繼續盯著杯子裏蕩漾的水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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