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的碎片漸漸消失,然後被告知時間機器已經回溯到目標的時間。


    顯示屏的下段展示著現在的時間——這個時間和中段的目標時間重疊一致,而且時間開始流動了。


    2005/**/**


    強烈的重力感消去了。


    空氣從被下半身壓迫著的座位溢出,與激烈運動無緣的天才少女的心髒激烈的跳動著,從大腦到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在努力地恢複活力。血液就像人體的電源,雖然很難理解它和神經元的關係,但隻要將血液供應切斷,任何天才的大腦都會淪落b開發室的、斷了電的電腦。


    “啊…”


    “沒問題吧?”


    坐在操作台上的阿萬音鈴羽,一邊以焦急的樣子,手指飛舞般操作著控製台,一邊注意到了精疲力盡的輔助座上的同乘者。


    “沒事……隻是覺得像坐了趟很刺激的過山車……”


    紅莉棲重新振作起來,鈴羽接受過特殊的訓練,可能是宇航員計劃也說不定。


    時間旅行——這種行為,就像穿越黑洞一樣。不過,事件視界去哪裏了?對於連這種程度都能做到的事,隻能驚歎於重力(g)的厲害。


    外部攝像頭展示的畫麵,是和剛才一樣的廣播館樓頂。


    “為了慎重起見我問一下……6年前的你,這個時候,在哪裏?”


    “不在秋葉原”,紅莉棲回答道,應該沒有與過去的自己相遇的風險。


    “那就好。嗯……我先告訴你吧。首先,這裏和原來的世界線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線”


    “……看起來也是”


    “因為時間旅行本身應該會對世界線變動率產生影響。但是如果隻是時間旅行的話,變動應該很微小,應該沒有我們能夠察覺到的變化。所以,這裏可以說是廣義的steins;gate世界線”


    鈴羽說道。


    也就是說,可認為仍然在steins;gate世界線的收束範圍內,真由理和紅莉棲在2010年都不會死的世界之一。


    “……”


    “從現在開始,你不能改變這個世界線上既定的事實,隻能去改變岡部倫太郎的記憶”


    留下深刻印象──改寫成過去岡部的記憶。


    紅莉棲終於從超重的影響安定下來,開始思考起來。


    以前,岡部為了回避真由理和紅莉棲的死的收束,打算通過改變過去去改變世界線收束範圍(attractor field)。


    但是,現在紅莉棲要做的事,稍微有點不同。


    “不是要逃離steins;gate……而是必須維持在這個世界線”


    尊重岡部的信念,這對紅莉棲來說是不可讓步的條件。


    “沒錯。而且你應該知道,即使用時間機器改變過去,世界也會收束。用盡一切強硬的手段吧,換句話說,在保證世界線收束範圍上,過程不需要從一到十完全一樣”


    隻要事實不變的話就好了。


    紅莉棲從記憶中檢索了解決問題的關鍵信息。


    樣本案例有了,改變過去的先鋒,某狂氣的mad scientist。


    “比如……在β世界線,阿萬音小姐……或許,和你一起時間旅行的岡部在廣播館,偷換了扭蛋機的獎品”


    本來應該由真由理得到的稀有的「金屬烏帕」被時間旅行的岡部先拿走了,真由理得到的成了普通的「烏帕」。圍繞著這個過去的變化,阻止了中缽博士的俄羅斯逃亡和時間機器的開發,防止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爆發。


    不可動搖的事實、不能詢問的過程。


    這種情況下,可以認為收束範圍β的年表中的客觀事實是真由理拿到了「烏帕」。而「烏帕」的種類,這個世界並不關心。


    關於紅莉棲的死的收束,「7月28日,在廣播館,岡部觀測到倒在血泊中的紅莉棲」「給桶子發送郵件」……這些都是客觀事實。為了在不改變這個事實的前提下拯救紅莉棲,時間旅行的岡部欺騙了過去的自己。讓被電擊槍暈倒的紅莉棲,躺在自己的血跡上,讓過去的自己觀察了那個身姿。


    “這種情況也是。也就是說岡部倫太郎沒有改變事實,回避了你的死。恐怕在時間旅行的岡部倫太郎回到原來的時間時,世界就被移動到了steins;gate世界線上。β世界線的我……連同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能性一起,就變成沒有發生過”


    想必鈴羽的心情很複雜吧,另一個世界線的自己所背負的任務也是一種自我犧牲。


    “這次也是……不改變既定事實,改變過程,改變岡部的記憶,但是沒有回避收束的必要。不能,也不可以”


    “因為會移動到別的收束範圍呢。本來,這個steins;gate世界線就是搖曳的世界線──搖曳意味著脆弱”


    有一定的風險。


    這座理想的世界線之堤,非常脆弱,恐怕很容易決堤。


    “記憶無法控製,岡部自己無能為力。所以,進行時間旅行的我,如果能在這個世界線,向過去的岡部,植入強大的記憶的話.……!”


    第二重艙門開了。


    紅莉棲一邊確認腳下,一邊踩著著升降機下來到廣播館的屋頂。


    環顧四周。


    “稍微……有點不對”


    秋葉原的街道與2011年大不相同。


    “那邊的高層大樓已經完成了,對麵的封閉場地什麽的,對麵的車站前好像正在施工呢”


    鈴羽確認了2005年的地圖。大檜山大廈和「布朗管工房」是存在的,當然,未來工具研究所b是沒有的。


    紅莉棲在秋葉原能做的事,什麽都沒有吧。


    “之後就看你了。因為沒有手機,所以聯絡的方法是……”


    “等一下?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不協助我嗎?紅莉棲表示了抗議。


    “說了吧。我不知道方法。怎樣做才能給過去的岡部倫太郎留下深刻的記憶呢?那是你應該知道的”


    “未來的我……這樣說嗎?


    “嗯”就連鈴羽也隻能聽從她。“這個呢,牧瀨紅莉棲……是你的問題。我所知道的未來的牧瀨紅莉棲和,在這裏的你的……糾葛”


    “阿萬音小姐……”


    “我期待19歲的你,所以回到了過去,剩下的就是你選擇了”


    凜然地,紅莉棲的心中回響著這意味深遠的話語。


    滴答——


    滴落在頰上。


    對了——紅莉棲想起了。這一天,東京應該是下雨的。


    2


    從秋葉原換乘電車的紅莉棲,到達了最近的車站。


    那個關於「人質」的設定,寫有熟識的人的真由理的信,在岡部消失後,被世界更換成了單純的聖誕賀卡了。即便如此,真由理的老家的住址還是留在了紅莉棲的地址簿上。在池袋陽光的東麵,麵向寬敞的陵園的住宅區。但是,已經消失的岡部的是住址是弄不到手了。


    查閱布告欄上的區域地圖。


    送貨的摩托車,排著尾氣通過了。


    “ * 丁目【注:日本中類似街的地址單位】……”


    從令人懷念的商業街走進了小巷,如果有手機的話,就可以使用


    導航。紅莉棲對這個地方不熟,分不清西東,稍微嚐到了昭和時代的辛勞。問別人就好了,但還是想避開無用的接觸。


    ——椎名。


    紅莉棲終於找到了真由理的老家。


    “應該是這附近……”


    岡部和真由理是青梅竹馬,聽說家也在附近。


    紅莉棲隻能挨家挨戶確認門牌。就在這期間,到底還是下起雨來了。


    “發現了岡部的話……該怎麽辦呢?


    對自己發問。


    怎麽講?怎麽做?如果失敗了……


    那句話在腦海裏閃過。


    ——那隻是重複痛苦而已。


    一個過去的改變必定會給其他什麽帶來影響。


    完全按照自己意願的方式進行改變,是絕對不可能的。


    站住了。


    冰冷的雨,澆滅了紅莉棲心中的火苗。


    罪惡感。


    被點燃了……雖然在氣勢上點燃了對岡部的思念,坐上了時間機器。但從現在開始,紅莉棲感覺到自己要嚐試的事還是可以看作是犯罪的行為,於是在她這裏猶豫了。


    犯罪嗎?


    不,不對。世間的事情並非如此。


    這是背叛嗎?


    讓紅莉棲猶豫的是,他是怎麽想的,僅此而已。


    在傾盆大雨中行走著,不知不覺間忘記查看門牌,周圍的交通量突然增加了。


    在有著人行道和護欄的寬闊道路的對麵,從右往左,有人撐著傘走在路上。


    看一眼就知道了。


    岡部倫太郎


    在往來車輛對麵的行走的岡部,當然沒有注意到紅莉棲。


    即使進入了他的視野,也不會留下記憶吧。牧瀨紅莉棲,對中學生的岡部來說還隻是個陌生人——路過的那種。


    “岡部……”


    紅莉棲握緊了正要舉起的手。


    考慮到不能直接接觸,但是怎麽辦才好呢?再想不到辦法的話就要錯過了。


    中學生岡部快步走過去。


    不能跟丟了,紅莉棲開始了拙劣的跟蹤。想要走到馬路對麵去,恰好前方是護欄中斷處,於是就猛然的衝到了人行道上。


    岡部繼續行走著。


    因為打著傘所以沒注意到紅莉棲。


    “岡部……!”


    聽到聲音,岡部終於回過頭來。


    一個陌生的年長的女人,在雨中,一邊叫著自己的名字一邊跑過來。中學生男生明顯感到很困惑。


    “等一下!我有話要說……哎呀!”


    腳底一滑,紅莉棲摔倒了。


    紅莉棲按住已經擦破的膝蓋,打算站起來。在那之前要幫助她起身的──


    “騙人的吧……?”


    一輛小型卡車向著中學生的岡部逼近。


    尖銳的刹車聲。


    刺破耳膜。


    在發出悲鳴的紅莉棲的麵前,雨傘骨碌骨碌地在馬路上滾動。


    3


    ——你的名字是牧瀨紅莉棲。


    在2005年拜訪池袋後,你回到2011年了。似乎每次時間旅行都會讓世界線產生微弱的變化,但這裏依然是廣義上的steins;gate世界線。


    你在2005年裏,從那個觀測點開始的幾個小時裏,有了雙重的記憶。


    你中學時的記憶。


    以及,回到過去的19歲的你所經曆的2005年的記憶。


    「現在」這個認知到底要擴張到什麽程度呢?


    人類的記憶力上限目前仍是未知的。大體上知道的是,海馬體負責短期記憶,顳葉負責長期記憶。時間跳躍機的成功,說不定就是這個理論正確的證明吧?紅莉棲曾假定長期記憶的容量為3.24tb,短期記憶的容量則遠遠少這個,而且易失性也高。


    但是,如果像岡部那樣一直保持著其他世界線的記憶的話,如果有「readingsteiner」的話。


    那麽,「現在」這個認知,總有一天會達到上限。


    本來,根據世界線收束理論,如果世界線移動的話,記憶就會被改變,事實將基於因果的關係被重新構成。記憶被消除、忘記,像是一種不好的事情,不過,反過來說,這也是一種為了防止由於相互重疊的記憶,而使海馬體的處理能力處於過負荷狀態的機能。如果大腦因記憶溢出而停止工作,後果是十分致命的。


    作為生物計算機的,岡部的大腦,是有問題的。雖然多多少少帶有些偏見性,但從腦醫學的角度來看,「readingsteiner」是一種疾病。相互重疊的記憶不斷地給大腦帶來負荷,變得無法主觀地去觀測“何時”、“何地”、“為何”,無法認知自己,失去了認知,就消失了——被扔到r世界線這種記憶的垃圾場中去了。


    「現在」


    客觀的時間線變化是這樣的:第1周目——忘記了岡部的消失,一直到2036年,開發了時間機器;第2周目,在賓館看到了鈴羽時間旅行所留下的「手機,微波爐,sern」的留言,想起了岡部,於是在8月13日製作時間跳躍機,並時間跳躍到8月3日的bbq會場上;第3周目,在那裏再次經曆岡部的消失,之後一度死了心,但是最後還是用時間機器回到了2005年;第4周目,打算往中學生的岡部大腦植入強烈的記憶,但是……


    ——失敗了。


    這些,都是紅莉棲的「現在」。


    正常的大腦本來就無法對這種記憶進行分類和整理。海馬體的管理係統是不會追溯時間的,記憶應該按照附加的時間標簽進行順序排列。如果把這些不規則的記憶從短期記憶轉移到長期記憶的話,就會發生錯誤,拋出一個不可能的負數和虛數。【注:這裏把記憶的儲存類比成計算機程序了,程序運行錯誤就會拋出個錯誤信息之類的東西】


    但是紅莉棲,藉由時間跳躍機和時間機器,成為了這個規則中例外的觀測者。


    有限的「readingsteiner」。


    然後失敗了,後悔了,害怕了。


    犯下了罪行。


    僅僅是經曆數周目世界線變化的紅莉棲,就已經變成這樣了。那麽擁有數十,甚至幾百條以上的世界線記憶重疊的岡部的大腦,應該處於無法想象的過負荷狀態。紅莉棲體驗過了,神經元如同被燒焦般,腦細胞在狂熱中暴走。頭蓋骨裏麵,好像一個鍋被塞進電熱器然後煮沸了一樣。【這是什麽神奇的比喻……】


    想拋開一切。


    紅莉棲在廣播館的屋頂上,疲憊不堪,嘟囔著什麽。屋頂沒有下雨,而是被夏日的風懶洋洋地卷吹著。


    2011/8/14


    “我為什麽會逃回來呢……”


    在廣播館的屋頂上,紅莉棲凝視著時間機器。


    2005年訪問池袋的紅莉棲發現了中學生的岡部,但是沒有達到目的就逃走了。


    因為自己的失誤,岡部被卡車……


    不,岡部並沒有被撞,隻是損失了一把傘,沒有受傷。


    但是,紅莉棲變得害怕起來了。


    改變過去的事情,如果有一步走錯了,中學生的岡部就會被卡車撞了。


    紅莉棲差點殺了岡部。


    “


    世界線會收束的”


    鈴羽告訴她。


    岡部是與2010年的大收束有關係的男人,反過來說,那個時候他不會被卡車撞到。這次也隻是損失了一把傘,無論過程怎樣,甚至被軋壞了頭蓋骨,2005年的岡部也絕對不會死。


    “是嗎……所以,中學生的岡部絕對不會死在那裏……沒事的,什麽都不用擔心。但是呢……我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就算再一次跳往過去……如果重新來過一遍,那樣的話,岡部會不會又一次被車撞呢。還是,會有別的……”


    如果幹涉過去,可能會發生更意想不到的、更可怕的事情。


    “即便如此,2005年的岡部倫太郎也不會死”


    “阿萬音小姐……你明白嗎?岡部絕對不會死的話,同時也意味著他絕對不會被拯救啊……”


    沒有人會知道未來會怎樣。


    絕對沒有。


    “但是,未來的你……!”


    “……啊!”


    紅莉棲用雙手捂住了臉。


    已經,什麽信息都不想輸入大腦了。這就是記憶的過負荷狀態,已經想與世界隔絕了。


    “岡部……一直以來……都是孤身一人,品嚐著這樣的無力感……”


    至少,他重複這樣的遭遇。


    為了真由理,為了紅莉棲,連時間,連命運都能夠跨越的男人。


    懷著敬意的思念,在失意中有種欲罷不能的感情。


    她深深地愛上了他。


    同樣的世界線。


    感受同樣的時間的流逝,想靠近肩膀,朝同樣的方向行走。


    明明隻是想陪在你身邊……


    “對我來說,卻……”


    我做不到。


    紅莉棲一臉喪氣。


    在她麵前,r世界線這個看不見的垃圾箱,突然打開蓋子,躺在她麵前。她可以坐交通工具(時間機器)去到入口,但是,卻沒有從那裏下去的繩子,也沒有可以把掉落進去的岡部拉起來的滑輪。


    怎麽也沒有辦法了。


    由於失去了目標,感情開始矛盾起來,紅莉棲陷入困境,終於身體無法動彈了。


    *


    把「現在」拋棄了。


    所以,一切都確定了。失敗了的事情、岡部的消失。如果拋開一切,放棄的話,就不會再被超負荷狀態所折磨了。膽怯地把問題置之不理,隻是,不那樣做的話,紅莉棲的心就會不複存在了。


    在廣播館的屋頂與鈴羽分別了的紅莉棲,在失魂落魄中訪問b。


    “紅莉棲醬,嘟嘟嚕!”


    “哈嘍……”


    上來迎接的真由理,對著打印出來的分類表,把指定的粗大垃圾用的貼紙貼在物品上。


    “嗯……這是……你說……這算是音響呢?還是家具呢……?”


    未來工具研究所的發明,包括失敗作品在內,很多是一些商品的組合體。所有真由理感到為難,根據分類的不同,需要的貼紙份數也不同。


    “那個,要扔掉嗎?”


    “嗯……桶子君說先貼上貼紙再說”


    &emspb要被關閉了。


    岡部消失後的steins;gate世界線上,沒辦法支付房租,未來工具研究所自然也會消失。之後想再次見到鈴羽的話,必須等到2017年桶子女兒的誕生了。


    照這樣下去,世界恐怕會向與第1周目相似的過程發展吧。


    “這樣啊”


    紅莉棲,站在了真由理旁邊。


    未來道具上也貼著粗大垃圾用的貼紙。布朗管電視作為拖欠房租的補償,要返還給房東。


    “總覺得好寂寞啊……”


    “是啊”


    在即將被廢棄的未來道具麵前,真由理和紅莉棲低下了頭。


    很痛苦。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啊”


    紅莉棲指的是回避岡部的消失的困難,不過,真由理想的應該是房租的事吧。


    “嗯……呐,紅莉棲醬”


    “……”


    “你知道岡倫嗎?”


    對於真由理說出的話,紅莉棲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誒……?”


    “岡倫……怎麽說呢,要是待b裏的話,那些話就會浮現出來,無論是製作cos製服的時候,還是用微波爐加熱炸雞塊的時候……”


    浮現出話來。


    那種感覺紅莉棲不是很明白。但是,真由理稱岡部為“岡倫”,那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事。


    真由理還記得岡部的事情。


    “不要這樣……”


    感情和理性,在思考中碰撞。


    紅莉棲的大腦,即使擁有天才少女的處理能力,在麵對大量的錯誤信息時也無能為力。


    該怎麽辦?


    怎麽辦呢?


    大腦在悲鳴中著停止了思考。


    “紅莉棲醬?”


    “不……不要……!”


    無視真由理的呼叫,紅莉棲跑出b。


    *


    在秋葉原徘徊的紅莉棲,路過神田川,就在那座人行天橋上。


    水渾濁不清,稍微散發著汙臭。


    ——岡倫。


    “為什麽,真由理會……”


    真由理想起了岡部。


    不是模糊的欠缺感,而是連名字都能清晰地想起。在和鈴羽的談話中bmem們想起岡部,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不……或者,在岡部消失之後不久,大家也有著更加頻繁的違和感。但是隨著未來工具研究所的解散,原本親近的人們變得疏遠,隨著時間的流逝,違和感也漸漸被習慣了,於是就忘記了岡部的事情了嗎?


    走了一會兒,路過柳林神社前麵,就聽到了聲音。


    “嘿呀!嘿呀!嘿呀!”


    是漆原。


    在院子內,握著仿製刀不停地揮舞著。


    “啊,牧瀨小姐!”


    遠處傳來琉華的聲音。


    被發現了。紅莉棲不想被搭話,但也找不到藏身的方法。


    “漆原同學……”


    “前些日子的針織套裝,謝謝了”


    “你在鍛煉啊”


    紅莉棲無所事地應答了。


    “是!是的!一天做100次,為了發揮妖刀的真正力量”


    琉華擦了擦汗。


    雖說是神社的院子內,要在熱島效應的中心揮舞100次還真是個苦行。


    “妖刀「五月雨」……很有趣的名字呢”


    “是的……不,那個”


    琉華停頓下來了。


    “?”


    “很奇怪吧……我竟然取了這樣的名字”


    琉華現在成為了cosyer,但是似乎原本並不感興趣的,那也是細微的違和感。明明這種中二病的命名品味,琉華應該是沒有的。


    那是他的殘影。


    “……”


    “那個……牧瀨小姐,這把刀,我是第一次給牧瀨小姐看的吧。有沒有感覺在哪裏見過它呢?”


    “誒?”


    “這把刀……我總覺得好像是從誰那裏得到的”


    琉華記得。


    看到熟悉的木刀時,突然感到的違和感。而且在琉華的記憶中,關於岡部的一切並沒有被消除。


    紅莉棲受到了衝擊。


    也許真由理和琉華都會。


    就這樣,一邊感到違和感,一邊慢慢習慣違和感,帶著有缺陷的記憶,度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嗎?


    不管在學會受到多少讚美,受到多少讚揚,紅莉棲也是處在被排斥的邊緣吧。無法下定決心而靠歪曲信念活下去,實在是太難看了,太淒慘了。


    不管幾次,無論幾次。


    牧瀨紅莉棲總是舉棋不定的,終會造出時間機器的,又回到過去,打算拯救岡部。


    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幫助他。


    “住手……”


    紅莉棲逃走了。


    無法逃脫,如影隨形般。隻要打算逃跑,追趕著現在紅莉棲的,是在未來等待著的紅莉棲。


    隻要「現在」繼續擴張的話,隻要還有希望的話,紅莉棲就隻能痛苦不已。


    「現在」停止的時候,就是放棄的時候。


    紅莉棲到了該放棄岡部的時候。排除了對短期記憶施加的、過負荷的多重記憶的錯誤之後,再將長期記憶的客觀時間序列處理掉,把一個個既定事實確定在steins;gate世界線的年表。那樣的話紅莉棲的大腦和對自我的認知,也會暫且安定下來吧。隻要這個頭痛的根源消失了,情緒就不會變得不穩定了,病人必須要休息才行。


    本想回到酒店的,但不認為自己會睡得著。


    思緒不定,下不了決心,紅莉棲在秋葉原的街道上繞了好幾圈、轉了好幾周,繞來轉去。


    就像去年找到恩人的時候一樣。隻是這次,紅莉棲知道要找的人不在這條街上。


    走到有點累的時候,紅莉棲回b前。


    「布朗管工房」已經關門了。但是,b的窗戶中漏出了燈光。還有誰在呢?是正在準備搬東西嗎?


    下定決心上了樓梯。


    一打b的大門,就聽到意想不到的、喧鬧的聲音。


    “病毒(virus)喵!”


    粉色頭發的貓耳朵女仆——菲利斯·喵喵,與桶子在對戰一個卡牌遊戲《-翔》。


    “哦!哦!沒想到菲利斯被打得落花流水,真的是太值了!”


    慘敗的桶子正苦悶不已。


    粗大的垃圾堆積的房間裏甚至還有桐生萌鬱,她在用雙手比劃著遊戲得分。


    “8比0……”


    “真是單方麵碾壓呢……啊,紅莉棲醬!太好了,你回來了”


    真由理笑了笑。


    “怎麽了?大家……”


    就算b的告別派對,也太早了吧。因為mr.布朗通融了,直到本月底都可以待在這裏。


    “在「mayqueen·喵喵」進行《》戰鬥的時候,菲利斯突然想b的代表決一勝負”


    “難道我的現充時代已經到來了?”


    桃花運。明明有個女朋友叫阿萬音由季,桶子卻往菲利斯那邊偷腥。


    “然後桶子君啊,在打工麵試之後回去的路上,就被菲利斯叫來了”


    “打工……?橋田嗎?


    紅莉棲看了看桶子。


    “嗯。想著至少可以解b的房租問題吧?果然還是b繼續下去比較好吧?”


    “橋田……”


    對於這意料之外的展開,紅莉棲著實吃驚了。


    “嗯……但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b的代表明明以前更加……”


    菲利斯高傲地挽起手臂。


    “強嗎?”


    菲利斯對真由理搖了頭“弱的喵。而且弱的發指……但是,總覺得……和他對戰感覺更加熱鬧的喵……”


    總之,菲利斯,對桶子沒有與印象中b代表同步的反應,並不滿意。


    “怎麽了?”


    真由理問道,菲利斯用手指對著太陽穴,似乎喚醒了記憶。


    “哈!哈!哇!……這樣的感覺?”


    “真人對打嗎?”


    萌鬱小聲吐槽道。


    “不對喵!但是,總覺得……啊——!桶子喵,快給我擺個pose喵”


    “誒?這……這樣……?”


    在要求之下,桶子擺出了像是某種奇妙的拳法的姿勢。但是菲利斯皺起了眉頭。


    “嗚~!不對喵!”


    隻是聽了他們的對話,紅莉棲就心慌意亂了。


    隻要在場就會感到痛苦,大腦由於混亂的記憶而陷入過負荷狀態,情緒十分激昂。


    出於無意識的恐懼而想要逃跑的紅莉棲,觸碰到放在桌子上的塑料瓶,掉在地板上。


    可樂、果汁、茶、運動飲料……其中紅莉棲碰倒的是。


    “不行了……”


    “嗯?”桶子注意到了。“啊,那個?明明誰也不喝”


    胡椒博士(dr.pepper),這飲料在日本本來就不溫不火。


    “真由氏,為什麽要買dr.pepper的喵?”


    “嗯……為什麽呢?”真由理糊裏糊塗地回答了。“怎麽說呢。總覺得必須經常b補充……紅莉棲醬,偶爾會喝點的吧”


    “感覺能理解你的感受”


    做這個發言的、令人意外的,是桐生萌鬱。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個本來很少有正經對話的、有著手機依賴症的女性。


    “還有一個人……”


    像是看到幽靈般的恐怖發言。


    但是隻有紅莉棲,別有意味地歎了一口氣。


    “還有一個人……”


    “不在這裏。但是”


    未視感──違和感。


    既視感──親近感。


    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覺得不可能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大腦的錯誤。記憶的間隙。不…………


    大家正要回想起來。


    即使忘掉了,我還是記得,因為消失的記憶還殘留著。


    “既視感(déjà-vu)……”


    紅莉棲一邊嘟噥著一邊走到了開發室。


    “?”


    “果然如此……既視感不是大腦看到的妄想。沒有錯,既視感正是「readingsteiner」的力量……能夠窺探其他世界線的記憶”


    在無數的世界線上,都有著自我的記憶。


    這些記憶的全部集合在一起,造就了現在的自己。


    “……?”


    “有唯一的、獨一無二的自己嗎……”


    那是正確的。


    之所以無法總結所有世界線的記憶,不過是因為人類大腦處理能力有著極限。


    拿起椅背上掛著的新白大褂。


    把禮物摟在懷裏。


    被他緊緊抱住的感覺複蘇了,忍不住渾身顫抖。


    “你啊……真是吵鬧到煩人,不會從任何人的記憶中消失。就算認為已經忘記你了,但


    記憶一直卻在腦海某處殘留著。一直……”


    想起那隻手的觸感,於是把自己的手放到肩膀上,與之重疊。


    膽怯地,緊緊抱住顫抖的自己。


    “我……!”紅莉棲一邊自責,一邊對大家說道。“我本來打算放棄了,三番四次地想忘掉。我還以為就算用了時間機器器,也無力回天 。盡管如此,還是覺得大家都在提醒我不要忘記……我……!”


    “紅喵?怎麽了?”


    “我……!”


    “紅莉棲醬?”


    唰──


    親自穿上了作為禮物送給他的白大褂。


    紅莉棲抬起了頭,挺起胸膛,轉過身來了。


    自大。


    桀驁不馴。


    他──那個男人的名字是


    “哈哈哈!我的名字是鳳凰院凶真!我的目的是,改變世界的支配構造!這個未來工具研究所,正是為了達成那個目的而成立的,必須研發出將這個世界卷入混沌之中的發明!”


    宣言。


    菲利斯也好,真由理也好,就連平日冷淡的萌鬱,都僵住了。


    “怎麽了,牧瀨氏?被天氣熱昏頭腦了嗎?”


    桶子發呆了。


    由於與紅莉棲平時的口氣很違和,在不易通風b內,體感溫度一下子上升了3度。


    “但是……我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場景”


    菲利斯對鳳凰院凶真的開場白有反應。


    ——不要。


    盡管如此紅莉棲還是,一邊發出不成聲的悲鳴,一邊繼續裝扮著鳳凰院凶真。


    翻動白衣,讓桶子安靜下來。


    “閉嘴,超級嘿客!我是狂氣的mad scientist……”


    ——不要想起來。


    “那是設定吧……咦?我在說什麽呢?”


    桶子為自己的發言而百思不得其解。


    紅莉棲的大腦在悲鳴。


    記憶過於沉重的話,意識就會被碾碎。


    “真由理!把被選上之人的知性飲料拿來!”


    紅莉棲要求拿dr.pepper的時候,門鈴令人吃驚地響起了。


    拜b的是漆原嗎?


    “晚上好。那個……”


    “琉華子啊!”紅莉棲用命令的口吻。“不要懈怠練習,妖刀「五月雨」隱藏著的力量,隻有通過鍛煉才能被引導出來!”


    “哈……好的!”


    ——不行……


    “讓你久等了,是dr.pepper哦!”


    ——我沒救了。


    失敗了。


    失敗了。


    一定會失敗的,又會再次失敗的。感到無力,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紅莉棲被壓的喘不過氣。


    ——所以,請大家不要想起他。


    把dr.pepper交給紅莉棲後,真由理說:“但是紅莉棲醬可不是鳳凰院凶真,鳳凰院凶真是……”


    “凶真先生……”


    也許……


    “凶真……”


    菲利斯,萌鬱,桶子都。


    “是啊。鳳凰院凶真,岡部倫太郎……”


    紅莉棲終於說出了禁忌的真名。


    真由理他們的即視感,越來越嚴重了bmem的關係和羈絆是無法抹去的,硬是要裝作狂氣的mad scientist,扮演成小醜的紅莉棲,確認了這件事,很高興,非常高興。但是,到頭來還是被無力感打垮了。


    雖然讓大家回想起來了,但紅莉棲,即使回到過去也不能拯救岡部。


    “岡部倫太郎……岡倫……”


    真由理睜開眼睛。


    “岡倫?嗯……是誰來著?卡在喉嚨了”


    桶子也開始翻轉記憶的盒子,想要尋找到那個男人。


    “岡倫?凶真的事喵?”


    “岡部……你……?”


    “岡……凶真先生?……”


    大家都在為他那毫無關聯地湧上心頭的形象而困惑。


    “岡倫……岡倫……”


    在真由理的臉頰上,滑過一滴眼淚。


    “……!”


    “是誰呢……雖然不明白,但是總覺得呢。嘟噥著那個名字的話,心情會變得很溫暖”


    為什麽呢?


    紅莉棲擁抱住想起了他的真由理。


    “岡部……”


    ——聽得見嗎?岡部……


    在理想的垃圾場一樣的r世界線上,成為負麵思念的俘虜的男人。


    ——你說過要我忘記吧……?


    但是,每個人都在注視著除了自己以外的、很重要的東西。


    就像你在觀測我們一樣。


    *


    2011/8/15


    第二天早上。


    在太陽照射高樓的陰影下,未來工具研究所的每個人都聚集到了廣播館的屋頂上。


    阿萬音鈴羽在等著。


    雖然真實身份是──桶子的女兒,但鈴羽宣稱自己是從2036年來的時間旅行者,和紅莉棲一起再次乘上了時間機器。


    ——就算這個世界沒有你的痕跡。


    人的思念也會超越世界線。


    在升降機上的紅莉棲,在最後回頭看了一下。


    真由理、桶子、萌鬱、琉華、菲利斯……在對時間機器半信半疑的樣子中進行送別,第二重艙門被關閉了。


    ——但是……


    steins;gate世界線是理想的世界線。


    難道說要挑戰奇跡般的世界線上的奇跡嗎?那要怎麽做?


    “──你有什麽打算嗎?或者說有嗎?”


    不在大家麵前提問應該是在體諒她吧,鈴羽一邊重新設置時間旅行的設定,一邊詢問。


    這是給中學生的岡部倫太郎,植入一個隻屬於steins;gate世界線的、特殊的記憶的方法。


    “不知道”


    不能說,紅莉棲陷入沉默。一想b的同伴們,就無法說出口。


    “……”


    鈴羽緊緊地咬著嘴唇。


    時光機的燃料是有限的,考慮到回程所需的燃料,次數還有……


    “思考、思考……大腦在過負荷狀態下變得很奇怪。但是……原本有問題的不是我”


    “是岡部倫太郎”


    “是啊!錯的是岡部……!那家夥的大腦,那家夥的記憶……不奇怪嗎!那家夥沒有給我發過一封郵件啊?闖到美國來做那種事,竟然置之不理地玩了將近一年?”


    在加利福尼亞的沙漠,那個吻。


    可岡部……


    “怎麽了,突然間。真不像你呢”


    “……!”


    ——人的思念超越了世界線。


    但是……


    紅莉棲的思考進入了死循環。


    把想法用語言表達出來是很困難的。不僅如此,連理解自己的想法都是不容易的,更不用說用自己希望的形式傳達給對方等等了。


    這是奇跡中的奇跡。


    一定比超越時間更為困難……


    “出發了”


    告知紅莉棲後,鈴羽進行了最終檢查。傳感器的值是正常的,綠燈也亮著。


    “如果因為過去的改變,而脫離了steins;gate世界線的話……後果是無法挽回的”


    堂而皇之的圈套。


    如果太執著於回避岡部消失的想法,而脫離了脆弱的steins;gate世界線,最糟糕的情況下,絕望鄉和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能性也許會複活。


    “這種擔心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未來的牧瀨紅莉棲反複進行著思考實驗。在考慮事情的時候,你總是凝視著奇怪的裝置,然後,這樣說”


    ——你的名字是牧瀨紅莉棲。


    鈴羽打開了操作台的收納箱。


    她的手上拿著一個熟識的裝置。


    是裝在dr.pepper的瓶子裏的,led矩陣的顯示裝置。


    “未來工具9號機……!”


    “這樣啊,是「宇宙標準時鍾」吧”


    鈴羽對這一命名苦笑不已。


    “在動著……?”


    稍微有點驚訝。


    製作至今已經過了20多年,9號機仍在數著時間。


    “電源是內置的,應該沒有中斷過計時”


    沙沙,沙沙。


    16777215粒沙的沙漏一直在流落著。看不見的沙子,已經隻剩下一點點了……現在,即使再用一台時光機器來把它送回去,剩下的數量也一樣。


    沙漏不停地流落。


    陷入了可逆性的陷阱,被重複數十、數百次,如同那個漫長而又刻骨銘心的3周。


    ——不想放棄今後的時間。


    (和我在一起的時間……)


    紅莉棲對9號機許下的關於岡部的願望,是那樣的事嗎?


    盡管這漫長的四分之一世紀的道路如此迂回,在塗抹上紅莉棲的感情後,變得清晰,更加明亮了。


    女人和男人。


    互相察覺到對方的時候總是太慢。


    不過,也許不會太晚。隻要能再次相遇,無論幾次。像這樣,活在當下。


    十分的痛苦。


    放棄一切,把一切當成既定事實,置之不理。


    “……”


    “你想怎麽做?想和岡部倫太郎說話、爭吵、吵架嗎……”


    不用鈴羽說。


    因為牧瀨紅莉棲想和岡部倫太郎一起生活。


    所謂一起生活,就是一起走過重複同樣的時間。


    他——岡部還在的時候,並沒有做過紅莉棲喜歡的事情。


    見麵就滿口中二病言論,偽裝成鳳凰院凶真的討厭語氣。


    能夠整整一年不給她發郵件,連正經的名字都沒叫過一次。


    紅莉棲總是很不耐煩,總是不斷發出吐槽。


    即使這樣,在失去他的時候,在岡部倫太郎從世界消失的時候。紅莉棲,對於她來說,感受到了他是多麽強大的存在。好吧,真可憐,那麽他到底做了什麽?不知道,紅莉棲無話可說,也無法進行有邏輯性的說明,而這也正是紅莉棲為什麽不把岡部架起來烤火的決定性因素。【注:好可怕,病嬌伏筆……】


    但是,如果。


    如果它可以通過某個假設——另一個世界線的記憶來解釋的話。


    那隻有去證明看看了。對於科學家紅莉棲來說,就更不可能對這種手段置之不理了。


    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鈴羽把9號機交給紅莉棲。


    凝視著16進製的6位數字,紅莉棲的「現在」開始擴張,再次進入深深的思考中。


    兩秒鍾。


    與其說是新的摸索,倒不如說這是至今為止一直在思考「現在」的女人,為了做好覺悟所必須的一刹那。


    “——你的名字是牧瀨紅莉棲。


    你和岡部倫太郎。究竟存在什麽問題呢……”


    時間的碎片不停飛舞。


    閉上眼睛的紅莉棲,腦中響應著被投射過來的脈衝。


    像大理石紙一樣被印刷上幾千萬種的、豐富多彩的顏色。如同被時間精靈攪拌般,用24bit的色彩充實了隻有3種受光體的人類的觀感。


    機體變成了命運的沙漏。


    *


    在真由理她們的注視下,時光機器隨著輕微的震動,搖晃,從廣播館的屋頂上消失了。留給他們觀測到的,隻是殘留著的、少許的餘韻——失落感。


    4


    雨。


    2005/**/**


    第二場雨,然後這又是第幾周目呢。好幾個循環才構成紅莉棲的「現在」,時間的標簽錯綜複雜,僅靠大腦去描繪清楚十分困難。


    跳往2005年後,紅莉棲又從秋葉原往池袋方向移動,徑直朝那條有護欄和步行道的大道走去。


    馬上中學生岡部就要經過這裏了。


    由於時間旅行本身會讓世界線發生細微的移動,因此第1次時間旅行的紅莉棲和現在第2次時間旅行的紅莉棲不會相遇。同樣,過去的岡部的行動,在這裏應該沒有太大的差異。


    從夾著車道的對麵的人行道上,可以看到撐著熟悉的傘的少年在行走。


    怎樣做才能得拯救他呢。


    紅莉棲在那個時候,沒能向岡部打招呼。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


    在猶豫的時候,傘拐彎了,然後消失不見了。


    “明明已經到這裏了……”


    隻有思維是清晰的。


    我是來這裏戰鬥的。


    和世界──不對,和世界鬥爭,也隻會痛苦,隻是痛苦,隻能痛苦,注定會失敗的。


    與岡部──也不是,為了救岡部而試圖說服過去的岡部,隻會增加雙方之間的痛苦。


    紅莉棲是來……


    賦予震撼、混沌和災難給那個無法反抗狂氣的mad scientist——鳳凰院凶真的,給予他痛恨的一擊的。


    已經不再迷茫了。


    所以紅莉棲沒有追上去,還沒想好怎麽辦。雖然做好了相應的思想準備,但這個命題……證明極為困難。


    “人的思念,不,人的感情……”


    即使超越了世界線。


    怎樣傳達給眼前的對方才好呢?


    被雨淋著,在馬路上漫步。


    地址標記不久就變成了雜司穀。在胡同裏走著,經過複古的店鋪,橫穿過昭和時代的招牌,拐個彎,來到了另外一條街道。


    於是氛圍就變了。


    鳥居。【注:日本神社入口處所建的大門】


    多重紅門排列組成的牌坊,被吸引住了,抬腳踏入這——


    莊嚴的神域。


    ──又能做到什麽呢?


    ──這不是無用功嗎?


    ──不是已經放棄了嗎?


    感覺每次穿過鳥居都會被搭訕。大概,在某個世界線上,自己也是這樣逃跑了吧。


    和柔軟的觸感一起,幹燥的溫度包裹著紅莉棲。


    毛巾。


    “沒帶傘嗎?”


    一位中年婦女用毛巾蓋在,站在在屋簷下,半身都濕透的紅莉棲的頭


    上。好像是院內的茶館的店主。她驚訝地凝視著濕透的紅莉棲,一半是熱情,一半是可疑的樣子。


    “我……”


    用力地擦了擦濕透的頭發,把毛巾還給店主。


    “啊,等一下……”


    紅莉棲丟下想撐傘的店主,獨自離開了。


    ——我對岡部一無所知。


    在灰蒙蒙下著雨的雜司穀。


    ——岡部說他知道所有世界線上的我。我聽了他說的話,也這樣認為。


    但是,紅莉棲並不知道其他世界線上的自己。


    有的隻是片段,隻是名為jamevu這種違和感,叫做déjà-vu的親近感……隻有另一條世界線記憶的片段。


    邊想邊走的話,就會忽略周圍的事物。


    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從哪裏來,怎麽來的,都沒印象了。


    路過與陵園相鄰的花店,穿過搭有夏日祭祀用的高台的廣場,遠處傳來了警笛聲。


    ——我還沒有想他表達自己的任何心意。


    總是意氣用事,總是吵架。


    真正想要說的話一句也沒說出口……


    鐵路與公路的交匯處。


    有軌電車緩緩地通過,無處可走的紅莉棲焦慮起來。


    斷路閘終於升起來了。


    像被缺了堤的水推動般,邁出了腳步。


    不經意間沿著鐵軌望去,在蒙蒙細雨中,有一個車站月台在對麵。


    *


    紅莉棲在都電【注:東京都經營的電車】的車站裏。


    坐在長椅上。


    胸口一陣悲痛。


    好痛苦,很不甘,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隻有思維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各種想法都浮現在腦海中,但是,內心卻意亂如麻。


    好像在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還是沒發出去的郵件一樣。


    濕透了,盯著冰冷的手指看。


    “……”


    另一隻手握住顫抖的手指。隻是發抖並不是因為寒冷。


    ——請給予我勇氣。


    對這份感情,紅莉棲仍在尋找逃避的理由。


    “時間機器也好,改變過去也好……以前的我是絕對不會認可的”


    找不到異國情調的事物。


    月台上雖然有屋頂,但細細的雨在風間吹拂著,使它無法成為令人滿意的雨傘。


    “結果總是頭腦一熱”


    從小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是這樣的,總以為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一個人做得到的。


    但是,麵對真正做不到的事情時,紅莉棲她,比起那個不能做到的事,更害怕向別人尋求幫助。


    有著無法做到的事情,被認為做不到的事,會讓她更加覺得羞恥。


    “所以……一直堅持著,既不能哭,也不能大聲呼叫,討厭被人看到那樣的身影,獨自一人忍耐著”


    ——你看,就像現在這樣。


    為了保護自己,所以需要盾牌。


    在周圍豎起高高的牆,絕不承認自己的過錯。


    我就是這樣的孩子,到現在也沒有什麽變化吧。


    “真是不討喜的孩子啊……就算被爸爸討厭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因為還是孩子。


    因為直率的正義感,所以向被打垮了的中年男子的自尊心撒鹽,不顧對方,以自己的價值觀為重,於是紅莉棲失去了最喜歡的爸爸。


    “但是……其實呢,我好希望有人和我說話。好希望有人對我說「就算別人都不理你,我也會注視著你」……”


    其實自己是個膽小的孩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無論何時——


    傷害自己的人總是自己。


    花了19年才建成的牧瀨紅莉棲的聖域,隨著聲響而崩塌了。


    在瓦礫堆中,坐著的,是一絲不掛的天才少女。


    椎名真由理。


    橋田至、桐生萌鬱、漆原、菲利斯和2036年開始時間旅行,至今仍在廣播館的屋頂上等待著的阿萬音鈴羽。


    &emspbmem祈禱著,目送著紅莉棲。


    即使大家沒清晰地想起岡部,仍然助了紅莉棲的感情一臂之力。


    “這樣的我……”


    灰色的雲彩鏽蝕了世界,風中帶著黴,霧氣蒙蒙的景象讓人憂愁。


    岡部。


    呐,岡部……。


    “你現在也是……和我一樣的心情嗎?一個人,在無人的世界裏顫抖嗎……?”


    r世界線——互相纏繞著、搖動著的雙重螺旋。


    由於「readingsteiner」的過負荷狀態而失去認知的岡部,並沒有死亡。


    隻是消失了,他對這世界來說是沒有用處的廢棄物,但對其他人來說是重要的夥伴。


    “我……想找到岡部……!求你了,別把我丟下……留在我身邊……”


    ——不要再讓我迷失了。


    在凍僵的紅莉棲身旁,有了動靜。


    “你……迷路了嗎?


    “啊……!”


    瞪大眼睛。


    岡部倫太郎。


    紅莉棲確認了車站長椅隔壁坐著的,是披了風衣的中學生的岡部後,立即熱淚盈眶。


    思念不禁溢出。


    於是慌慌張張的轉過臉去。


    “……不知道呢”


    對於陌生的年長女子的含糊說辭,岡部隻是一直盯著鐵軌看。


    “我也是……”


    “……”


    ——你的名字是牧瀨紅莉棲。


    這個steins;gate世界線,對他,對岡部倫太郎來說是特別的。


    既不是美好的理想,也不是像玻璃一樣脆弱的奇跡。無論多麽無聊,即使會經常煩躁、憤怒、吵架、無言以表,即使無法隨心所欲……


    我也想在那裏生活。


    如果是彼此可以互相期待的特別的世界線的話……


    ──那就打破這一切吧。


    岡部倫太郎是什麽樣的人呢?


    牧瀨紅莉棲又是什麽樣的呢?


    俯視自己,拋棄宇宙的視角。


    上帝的遊戲結束了,把賢者的外衣剝下,變成赤裸的、感性的野獸去判斷吧。


    隻要植入一個特別的記憶就行了。


    “——有一個從小就認識的女孩子……但是……”


    岡部零碎地說著。


    自從最喜歡的奶奶去世以後,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就變得鬱鬱不樂。


    “……”


    紅莉棲知道。


    因為問了未來那個青梅竹馬的女孩,因為確實收到了一封不曾寫出來的信。


    所以更想傾聽少年的內心。


    “我不知道該對那個孩子說些什麽……”


    紅莉棲並不是在觀測岡部。


    那種事,才不要幹呢。


    要給他留下特別的印象。


    在過去的岡部的記憶中,隻屬於這個steins;gate世界線的——


    “你知道鳳凰院凶真嗎?”


    紅莉棲說出了珍藏的秘密。


    “鳳凰院……?”


    “是個科學家喲。不過他不是普通的科學家……而是瘋狂科學家,瘋狂的程度也是無人能及”


    沒有任何表演成分的自己的話,帶來了最後的勇氣。


    一閃而過的靈感。


    這時,紅莉棲的腦海裏無意識中有了將「現在」聯結在一起的構思。


    那個男人。


    “鳳凰院凶真——他的言行總是亂七八糟的,也一直被周圍的人笑話。誰都不相信他所說的、他所研究的、以及他所發現的事實”


    並沒有撒謊。


    “……”


    有軌電車進入了對麵的月台。


    沒有人上車,隻是讓兩個客人下車,電車就出發了。


    “可是呢……!他所發現的,是除了他以外,誰都看不見,那是隻有他才能看到的東西”


    沒有說謊的必要。


    不改變事實,隻改變過去的岡部的記憶。


    或者說認知。


    不會脫離steins;gate世界線的,岡部的……這個紅莉棲(我)能做到的——


    *


    超越世界線。


    d-mail、時間跳躍、時間旅行。


    岡部倫太郎含著血與淚不斷地跳躍著、挑戰著。


    大聲呐喊著。


    超越世界線去戰鬥著,不斷的控告著不公的命運。


    “他注意到……他發現的東西會給人帶來痛苦、傷害,甚至會破壞世界,所以拚了命地想要保護大家”


    那個男人——岡部倫太郎拯救了世界。


    他(你)堅守了這一切。


    但是,沒有人會記得那件事,大家的記憶都被抹去了。所以鳳凰院凶真,永遠是狂氣的mad scientist。


    也會一直被瞧不起——


    側耳傾聽著紅莉棲的中學生岡部隻是嘟囔一了句: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是嗎?我倒覺得是個精彩的故事”


    紅莉棲觸摸著對方的臉頰。


    吻。


    她一邊微笑著,一邊靠近臉,溫柔地親吻著嘴唇。


    那是岡部的味道。


    “……!”


    “去吧,還有人在等岡部你呢……”


    她屏住呼吸,拍打著臉蛋煮得通紅的中學生的後背,然後鼓起勇氣。


    活下去吧。


    兩眼對望。


    沒有二心,沒有欺騙、激烈的言辭,一切都是肺腑之言。所以即使與純潔的少年目光相對,也絕對不會動搖。


    岡部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從斜坡向車站的出口走去。已經無法回頭,向著少女在等著的陵園的方向奔跑而去。


    紅莉棲目送著少年的背影,微笑著。


    ——你的名字是牧瀨紅莉棲。


    你贏了嗎?


    α世界線的牧瀨紅莉棲是岡部深愛的女人。


    β世界線的牧瀨紅莉棲是被岡部殺害,又被拯救的女人。


    阻擋自己的人,總是自己。


    如同畫中缺失的影子般,steins;gate世界線的你,給過去的岡部,留下了一個無法忘懷的記憶。


    偷走了一個——


    非常重要的東西,那是在這個世界線上,隻有一個的……


    世界會變成怎樣呢?


    岡部說不定看到紅莉棲會感到即視感,2010年7月28日,在廣播館再會的時候;或者在那之前在《science》上登載論文的時,看了刊登的照片的時候。


    會想起中學生的時候,在雜司穀的車站遇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陌生女人,說不定會給她追加一個更加貼切的外號,比如“癡女”。


    真是麻煩的事呢。


    *


    “──真由理!”


    藍色雨傘掉在地上了。


    雜司穀陵園。


    在她祖母的墓前,岡部從背後抱著把手伸向雲間落下的光之梯子的少女——椎名真由理。


    “岡倫……”


    “我不會讓你被帶走的……!”


    “……”


    “真由理……”


    那個時候,少年岡部的心,植入了那個男人的名字,與玫瑰的香氣,以及第一次吻柔軟的嘴唇的觸感一起。


    ——你是我的人質,人體實驗的犧牲品啊……!


    狂氣的mad scientist鳳凰院凶真。


    看到這樣的情景之後,紅莉棲和鈴羽乘坐時間機器再次超越了時空。


    那,回去吧。


    牧瀨紅莉棲回到2011年的時候,開放的「現在」閉合了。把所有的記憶委托給大腦,在拚湊顳葉的相冊的時候。


    在那裏會有岡部倫太郎嗎?


    剩下的就隻有去相信了。


    創造奇跡的世界線,最喜歡的岡部所希望的、理想的、希望的世界線……。


    互相,彼此的第一次都給了對方。


    但是,初吻的日期卻不一樣。


    讓這種悖論毫無矛盾地成立的女人和男人。


    兩人命運的紐帶,能永不解開,把兩個人緊緊地係在一起嗎?


    *


    「天使的階梯(angeldder)」


    從雲層間,觀測到更加強烈的光芒。


    「or204」


    無線電館的屋頂,時間機器上刻著的製造編號,閃爍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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