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她時,一見傾心。


    我記得,那是在我剛滿七歲的時候。


    雖然是第一王子,卻並沒有遇到心儀的婚約者,所以當時我每天晚上都會出席夜會。


    那些饑渴的大小姐們,朝著戴著笑臉麵具的我蜂擁而至。


    還有那些企圖用自己女兒作為誘餌,想以此作為進入王室踏板的諂媚的家長們。


    多麽膚淺的人們啊。


    但同時對我來說不失為一件樂事。


    對那時的我來說,出席夜會隻是為了欣賞他們拚命奉承的下賤姿態,如此令人愉悅。


    我喜歡愚蠢的人。


    在看到愚蠢的人做出愚蠢的行徑而因此毀滅時,我會感受到無上的快感。


    雖然我也覺得是有點惡趣味,但是這是天生的性格問題,沒辦法。


    那些參加夜會的貴族們,大部分是想方設法想進入王室,趨權附勢、欲壑難填的人們,他們也給予了我很多樂趣。


    但是,不管有多麽有趣,一直看同樣的雜耍也會厭煩。


    那天,我也是盡情地欣賞了一番愚者醜態,滿足後想要退場時——


    我注意到隻有一個人並不想靠近我,她站在昏暗會場的角落。


    引人側目的美麗銀發,像人偶一般精致的臉龐。隻是站著,就能感受到她周圍淩冽的氣場。


    我不禁有些懷疑。


    為什麽像這麽美麗的嬌花,會在夜間舞會的角落獨自綻放。


    在這時,一個眼熟的蠢貨朝著她走去。


    那個蠢貨就是我的弟弟,懦弱無能,人格糟糕至極,是個無可救藥的庸才。在我國傻逼排名中能排到前五。


    那蠢貨不知為何,突然打了一下她的頭,怒吼起來。


    明明被無理取鬧地打了,那位小姐卻隻是向他低著頭。


    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她是誰。


    是班迪米昂公爵家的獨女,斯卡蕾特 · 艾爾 · 班迪米昂。


    是我愚弟的未婚妻。


    說起來,我從凱爾的老師那裏有所聽聞。


    以前對社交完全不感興趣的凱爾,非常中意現在的未婚妻斯卡蕾特小姐,還特地去舞會見她。


    不過照這樣看,與其說是因為戀愛的感情,不如說是作為玩具的中意。


    在對著她冷嘲熱諷了一番後,凱爾轉身離去。雖然覺得麻煩,但是我還是走到了斯卡蕾特小姐身邊。


    畢竟班迪米昂公爵家是目前和王室關係最緊密的貴族。


    凱爾和斯卡蕾特小姐的婚約,聽說還是父王親自提出的。


    就算如此,但那個蠢貨弟弟看來還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就算傷害到未婚妻也毫無歉意,轉身離去。


    如果被班迪米昂公爵知道,肯定會損害王室的信用。


    凱爾就算再怎麽墮落都無所謂,我可不能容忍因為他牽連到我的立場這種事。


    「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斯卡蕾特小姐抬起臉。


    她甚至連眉毛都沒有抬,用仿佛深海一樣的藍眸緊緊地盯著我。


    「失禮了,請允許我碰一下你的頭發」


    我向著麵無表情盯著我的大小姐伸出手,為她撫平亂發。


    她偏著頭,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說到。


    「請問您在做什麽?」


    「看到你頭發亂了,雖然有些失禮但是想幫你整理一下」


    說著我拿開了手,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急忙向我鞠躬行禮。


    「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哪裏,這麽美麗的頭發,亂掉就太可惜了」


    我微笑著說,她興趣缺缺的說了一句「這樣啊」便不再講話了。


    從這個平淡的反應來看,她好像並不認識我。


    雖然出席了夜會,卻不知道像我這樣的有名人,也不和其他人講話。


    雖然這種做法無傷大雅,但是我卻對她產生了一點興趣,拿掉笑臉麵具,我故意逗她說。


    「……如果你害怕第二王子,不妨在班迪米昂公爵麵前哭訴看看。不諳人事的大小姐」


    如果我沒看錯,在凱爾打她時,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雖然麵無表情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但是歸根結底,她也隻是個對男性暴力充滿恐懼的柔弱的大小姐。


    雖然她可能也有自知之明……


    聽到我的話,斯卡蕾特小姐眯起眼睛,聲音和以往不同的低沉。


    「我害怕凱爾大人?真是個有趣的笑話」


    她轉向我,揚起嘴角嘲笑到。


    她的變化出乎我的意料,一時間我有點語塞。


    「那我退下了,貴安」


    兩句話後,她就背向我離開了。


    這是第一次,和同類人相遇。


    曾經被傭人說過。


    雖然朱利亞斯大人把感情完全隱藏起來,但是在真正感到愉悅時,嘴角還是會不自覺的上揚,之類的話。


    她和我一樣,是用假麵隱藏自己扭曲性格的人。


    她的指尖絕不是因為害怕而顫抖。


    一定是想著我那愚蠢的弟弟之後會得到什麽報應,而暗自喜悅的顫抖。一定如此。


    啊,真是戲劇化的人生。我也終於和命運邂逅了啊。


    除了那些蠢貨,我第一次愛上了人類。


    如果是她的話,和我一樣擁有扭曲人格的她。


    一定會給我眼中這無聊的世界,添加更多的樂趣吧。


    「啊——真是讓人開心啊」


    那之後,隻要一想到斯卡蕾特小姐,我的胸口就滿溢著幸福感。


    想到那顫抖的小手,不知何時會緊扣住凱爾的臉,內心就為之顫抖。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總是在想著她。


    以前覺得戀愛啊,愛情啊都是些無聊透頂的東西,現在看來這種感情其實也不壞。


    甚至有些後悔,沒有早點得知這種能讓人生變得更有趣的東西。


    而且,能和我這樣內心扭曲的男人合拍的,就隻有斯卡蕾特小姐了。


    「班迪米昂家的狂犬千金——就由我來揭開你的麵具吧」


    ◆◆◆


    在朱利亞斯大人打聽到奴隸商情報的翌日清晨。


    我和那那卡去了葛蘭西爾特王都的貴族街區。


    奢華的宅邸鱗次櫛比,這裏是有高級爵位頭銜的上層貴族的居住地。


    他們都在王宮任要職,所以並不住在自己的領地,而是住在這邊的別墅。


    真是意想不到。


    在禁止持有奴隸的這個國家的中心之地,奴隸商竟冠冕堂皇地住在這裏。


    聽到這個情報時,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不過就算懷疑,也不能輕易的搜查貴族們的宅邸。


    上位貴族們更是如此。


    我和那那卡拜訪了其中一位住戶。


    順便一提,功勞最大的朱利亞斯大人,雖說是以搜查為目的,但是如果王子在奴隸買賣中露麵會引發大問題,所以隻能在旅館留守。真是讓人開心啊。


    「歡迎光臨。美麗的大小姐,請問你需要怎樣的稀有奴隸呢」


    穿過客廳,一位坐在高級椅子上的貴族,用玩味的語氣衝我們開口。


    是紮紮朗伯爵。


    在這上位貴族的街區中,是名望很高的一位老爵士。


    乍一看是一位穩重的老紳士,其實真正的身份就是畜生奴隸商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這可不太行啊。不管你的父母私下多麽想要擁有奴隸,竟然讓貴族的大小姐和junk這種不入流的混混搭上關係。小姐你的品位也要因此降低了哦」


    「因為沒有其他情報了,隻能委托中介屋的junk先生搭線了。請問紮紮朗大人,您和那位是什麽關係呢?」


    「啊,也沒有什麽關係。隻是偶爾有些稀有價值的奴隸候補會逃到貧民窟去而已。這種情況下,為了防止他們被其他奴隸商簽契約,所以才需要他帶路。別看他那樣,他交際圈可是很廣的。除了我以外,他似乎也和這條街上的其他貴族還有奴隸商有聯係。真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呢」


    那那卡也是因為戈德溫大人做貧民窟奴隸中介人的關係,才知道junk的事情。如果是經junk搭線的奴隸商,肯定會參加拍賣會。


    雖然繞了一大圈,但是如果在這裏交涉順利的話,應該可以混入到奴隸拍賣會中。


    「聽說你有抓到很多稀有奴隸,都是些什麽樣的呢?」


    紮紮朗伯爵張開雙手,做出炫耀的姿態。


    「沒錯,比如精靈、矮人、翼人、魔族……啊啊,對了,還有你身邊的獸人族,也是非常稀有的商品哦」


    坐在旁邊身著執事裝的那那卡身體有些顫抖。


    雖然他表麵上裝作風平浪靜的樣子,但還是露出了些許不安。


    沒事哦,那那卡。我們製定的作戰計劃一定會順利進行的。


    「你為什麽知道他是獸人族?」


    「黑發和琥珀色的眼睛是獸人族的特征。不過話說回來,按規矩來說,特地來找我買奴隸,至少需要帶一個稀有的奴隸以示誠意才行。哎呀哎呀,比起言語談判,他倒是你的一張不錯的名片呢」


    紮紮朗笑著說。


    有什麽好笑的?抽飛你哦?


    「……不能打人哦」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那那卡。


    不管眼前的人多麽讓人火大,在揍到戈德溫大人之前,我都會極力忍耐的……吧。


    「那麽,你想要什麽樣的奴隸?如果能有讓已經擁有獸人族的大小姐入眼的商品就好了」


    那麽,下麵就開始正戲吧。


    我端起桌上的紅茶喝了一口,刻意擺弄頭發說到。


    「我並不是為了買奴隸才過來的哦」


    「哦?那是有何貴幹?」


    「我聽聞王都近期有奴隸拍賣會的傳聞,我也想去參加,能否請您介紹一下?」


    「啊,原來是拍賣會啊。原來如此,恩……」


    紮紮朗伯爵抱起手臂,陷入沉默。


    他的眼神變了。是因為拍賣會和個人買賣相比,規模更大的原因,所以沒辦法輕易地就答應我吧。


    果然是和預想的一樣展開。


    之後就看這位欲求不滿的大人,是否會咬我們精心準備的餌呢。


    「……參加拍賣會的資格,和你買賣奴隸數量的業績是掛鉤的。而且還要接受進一步的身份審查。這樣的話要準備最少也要半年才行,現在根本來不及了吧」


    「能不能煩勞您幫我們解決呢,錢不是問題」


    我用懇切的語調真誠地說。


    但是紮紮朗伯爵卻搖了搖頭。


    「不需要錢,但是相對的——」


    紮紮朗伯爵微笑著。


    那醜陋的笑容暗藏惡意,一直偽裝的醜惡本性在這個笑容中原形畢露。


    「如果,你可以把你身邊的獸人族讓給我,我就把你偽裝成我親戚的女兒,帶著你一起出席拍賣會。對我來說這樣也承擔著一定的風險,所以這對彼此來說都是公平的交易,你意如何」


    我和那那卡相視著點了點頭。


    鉤直餌鹹,作戰成功。


    之後就按事先準備好的劇本來應對。


    「好吧,這樣就可以幫忙介紹了對嘛?那麽麻煩您了」


    看著拍著手開心的我,紮紮朗伯爵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麽交易成立。拍賣會在三天後的晚上,那獸人族奴隸的紋章轉讓要何時進行呢」


    三日後嗎,果然和那那卡的情報一樣。


    「他雖然是奴隸,但是我們家沒有特地在他身上印紋身。所以不需要進行紋章轉讓」


    「什麽!竟然沒有刻印紋章就飼養嗎!?你們對奴隸的管教這麽有自信啊,真的牛逼。那麽,現在我能將這個奴隸帶走嗎?」


    「不行,請問明天可以嗎?因為這是我們家當作寶貝一樣飼養很久的奴隸,不辭而別也太……」


    「哦哦,這樣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好的,那麽明天見。哎呀哎呀,沒想到在拍賣會前就得到了如此不錯的商品,真是幫大忙了。哈哈哈」


    順利的商談完後,我們離開了伯爵邸。


    這裏的風格和主人一樣,充斥著暴發戶一般的惡趣味。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不想再踏足了。


    「……嚇死我了」


    穿過貴族街區,在熱鬧的王都商業街的露天店鋪落座後,那那卡小聲說。


    「怎麽了?」


    「……沒想到竟然會順利地談判解決。我以為你一定會忍不住衝上去揍人的」


    我用拳頭敲了敲那那卡的頭。


    畢竟懲罰不懂禮貌的執事,也是我的職責之一。


    「……痛痛痛。我開個玩笑啦」


    「這是你自作自受哦」


    不管怎麽樣,能夠順利的參加拍賣會,我就放心了。


    原本就是想把稀有的獸人族那那卡交給他騙取信任的作戰,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以這個為條件。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說不定會被刻上無法抹去的奴隸紋章,明天把你交給他後,你的人身安全也無法保障不是嗎?遇到危險我們也沒辦法馬上出手幫你……」


    那那卡一邊整理著被我弄亂的頭發,一邊點了點頭。


    「……不用擔心。那家夥的話,肯定是想把我作為拍賣會的商品。在這之前,應該也不會對我出手。等到事情全部都解決,記得來回收我就好啦」


    這個作戰是那那卡自己提出的。


    雖然他之前一直想取我性命罪不可赦,但那也是因為沒有辦法反抗奴隸紋章的無奈之舉,對此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有點困了」


    那那卡突然開始變得昏昏欲睡。


    說起來這孩子……獸人族好像是夜行性的。


    在我家當女仆時,因為用了讓意識保持清醒的魔藥所以才勉強撐著。這幾天都沒有用藥,經常看到他露著犬齒大打嗬欠的樣子。


    「回旅館睡覺吧?」


    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那那卡已經是半睡半醒的狀態。


    「……那件事就交給我吧。到了晚上……我就……會起……」


    聲音漸漸減弱,那那卡的身體也變成了黑狼的狀態。


    突然就從人類變成了狼,周圍的冒險


    者和商人都睜大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們。


    畢竟獸人族十分少見呢。


    「對不起我們在鬧著玩呢。請不要在意我們」


    我微笑著向周圍的人們點頭示意,然後將那那卡抱了起來。


    「真是的,竟然拖累主人,真是個失格的執事」


    回到旅館,朱利亞斯大人正在愜意的看書休息。


    看到我抱著那那卡回來,他打趣地說「你是打算養寵物嗎」。被我理所當然的無視了。


    我隻當沒看見朱利亞斯大人,把那那卡輕輕地放在床上。


    ——葛蘭西爾特王都的商業區。


    街道繁華商店林立,我穿著為了變裝特地準備的紅色圍裙裝走在路上。


    將熟睡的那那卡送回旅館,隨後出來散散步。


    剛過中午,這裏熙熙攘攘非常熱鬧。


    然我的心情卻正好相反……


    「剛過在前麵的小攤吃的肉串,雖然看起來很不顯眼但是意外的好吃。我想把那個店家特聘為王宮的廚師,你覺得怎麽樣?」


    身穿平民風服裝的朱利亞斯大人在我身邊若無其事地走著。


    「那個,穿著樸素的金發貴公子」


    「怎麽了嘛,同樣素樸的銀發大小姐」


    我們一邊假笑一邊看著對方。


    「您為什麽要跟著我?」


    「我在旅館看家看煩了,正想著出去轉轉,這不是正巧和你碰到了。就是這樣」


    這人好不要臉。


    我從旅店出來之後就一直跟著我的好吧。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要去那邊看看,告辭了」


    我轉過身,朝和朱利亞斯大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能一個人悠閑地逛街,和他一起的話我心要累死。


    那麽,沒有人煩我了,好好去商業街吃一番吧。


    「那邊的銀發小姐!我們家的蘋果派絕讚無敵好吃哦!看小姐這麽可愛,特別對您買一送一哦!」


    兩邊的露天商鋪,叫賣聲不絕於耳。


    然而回答叫賣聲的卻另有其人。


    「那就給我兩個,贈品也要給我兩個哦。還有那邊的麥芬蛋糕我也要」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那位銀發的小姐!現在這個貴金屬項鏈隻要十枚銀幣哦!如果您買的話這邊同樣材質的短鏈也送您!您這樣美麗的小姐戴上一定很好看」


    「這種不純的雜質金屬你敢賣這麽貴。想要我不揭穿你,就2枚銀幣賣給我。還有那邊的短鏈也要送我」


    「那邊銀發的小姐,我看到你身後有個惡靈。在這裏相遇是我們的緣分,這個對幽靈有特殊功效的靈石,隻要一枚金幣——」


    「很遺憾,這個姑娘有空手擊退惡靈的實力。這些對她根本沒用。不過,這個靈石真的這麽神奇嗎。給我整一個」


    這……我該從哪開始吐槽。


    「我說,這位金發貴公子」


    「什麽事,這位銀發大小姐」


    朱利亞斯大人笑容滿麵的看著我。


    「你剛才好像說,我們是碰巧一起出門的吧」


    「這種蠢話你也信嗎?肯定是騙你的啊。你也是可愛的不行」


    我用一隻手按住另一隻已經握成拳蠢蠢欲動的手。


    忍住啊我。


    不能在這裏使用暴力。


    不能在這離王宮近在遲尺的地方,毆打下一任國王。


    啊啊,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頓。


    哥哥,我要怎麽辦才好啊。


    「咳咳……!」


    朱利亞斯大人捂著嘴,強忍住笑意。


    真行啊你,看來果然還是欠揍。


    「你果然很有趣。沒想到除了嘲笑蠢貨以外,還能有這麽讓我感到開心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呢。拜拜了您」


    我扭頭正想快步離開,朱利亞斯大人卻一把拉住我的手。


    「抱歉啦。稍微有點逗你逗過火了」


    現在道歉不覺得已經晚了嗎。


    我一邊這樣想,一邊回頭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反省的樣子……


    「啊嗚」


    嘴裏被塞進了像麵包一樣脆脆的東西。


    蘋果和蜂蜜的香甜瞬間充盈舌尖。


    這是蘋果派嗎?真是太美味了。


    「你中計啦」


    朱利亞斯大人像個做惡作劇的孩子一般,露出天真的笑容。


    我快速的吃掉嘴裏的派,想對他提出抗議,結果又被塞了一嘴。


    「我的份也給你,要好好品嚐一番再下咽哦」


    好吃是很好吃。


    但是別以為用美食就能抵消之前對做的我的種種惡行。


    「我這邊還有在同一家店買的麥芬蛋糕哦」


    「那真是沒辦法,姑且原諒你了」


    這種美味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


    朱利亞斯 · 馮 · 巴裏斯坦,雖然是個腹黑王子,但操縱人心的技巧也是獨一無二呢。


    對這種人果然不可疏忽大意。


    「走了這麽久感覺有點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如何」


    「難得我們想到一起去了,那麽走吧」


    穿過商店密集的商業區,我們走到到王都的中央噴泉前。


    周圍有很多木椅,那裏坐著和我們一樣想小憩的人們在愜意地聊天。


    「這邊請,小姐」


    「哎呀,您真是太客氣了。謝謝」


    朱利亞斯在其中一張木椅前張開手臂,作出禮讓的姿勢。我看著他的裝模作樣的樣子,微笑著坐了下來。


    故意作出讓人火大的誇張姿勢,但是又因為穿著平民風的服飾所以顯得過於違和。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倒是很了解這裏的街道嘛」


    「因為有時會從學院出來視察,還是勉強了解一點商業區的情況的」


    說的好聽,其實才不是因為視察,就是為了偷懶吧。


    雖然想這麽吐槽,但是看在他剛剛對我如此紳士的做派下,這次就免了吧。


    「你覺得如何,這讓我國引以為豪的商業區」


    朱利亞斯坐在我旁邊,側目彎著腰,認真地問。


    「讓我想想看。以前給凱爾大人買午飯的時候雖然經過這邊,但是並沒有機會好好觀察,這次故地重遊,覺得真是個生機勃勃又充滿活力的地方,讓我感到非常開心」


    看著朱利亞斯大人那過於純粹,仿佛是在炫耀自己寶物般的孩子的眼神。嘲諷調侃之類的話完全說不出口,我不自覺地就說出了真實想法。


    「特別是朱利亞斯大人特別推薦的甜點,雖然有點不爽但是真的非常美味」


    「這樣啊。能合你的胃口真是太好了。之前我就在想,一定要帶你來嚐嚐這邊的美食。剛剛你也說覺得很開心,真是不枉此行啊」


    朱利亞斯大人露出了天使一般純真無暇的笑容。


    我以為他是想戲弄我才故意跟著我的,其實是想帶我轉轉商業街嗎?


    如果一開始就說清楚的話,我也不會那麽毒舌啊。


    真是個性格乖僻的家夥呢。


    「我討厭無


    聊」


    望著遠處喧囂的商業街,朱利亞斯大人突然自言自語道。


    但是沒有人會喜歡無聊的人生吧。


    一邊這樣想,我一邊默默地聽他娓娓道來。


    「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上大多事情都讓我覺得很無聊。而我又是一個極度討厭無聊的人,對我來說這簡直就是酷刑。所以,我希望至少在我目之所及的這片狹小的世界中,能夠滿溢著有趣的東西」


    朱利亞斯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對於年幼的我來說,讓我感興趣的是那些扭曲而又醜陋的欲望。但是,現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因為我遇見了你」


    「朱利亞斯大人……?」


    我還在迷茫時,他突然把臉湊過來,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我喜歡有趣的東西。而現在,我最喜歡的就是你,斯卡蕾特」


    話音剛落,我甚至都沒有機會去回答,他的唇便輕輕地覆在我的額頭上。


    「……!」


    由於這一切發生的太過於突然,我全程是一副呆若木雞的狀態。


    朱利亞斯大人緩緩地移開唇,興致勃勃地望著我。


    「……我明白我的這種想法和一般的戀愛情感是不一樣的。但是,我仍想說」


    他對著一臉迷惑的我,溫柔地微笑。


    「斯卡蕾特,我愛你,勝過這世間的一切」


    無法和平時一樣偽裝表情,我就這樣呆呆地望著他。


    等回過神來,已經不知不覺回到了旅店。


    「……我,是怎麽回來的?」


    穿透窗戶的陽光被夕陽染上了一抹紅色。


    在隔壁睡覺的那那卡應該快起床了吧。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摸著額頭,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親吻額頭。


    「……這又是,在戲弄我嗎?」


    在調查影響國家安定的事件中,竟然意外地被告白了。


    朱利亞斯大人為什麽要如此擾亂我的心神。


    我現在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


    以前他明明一次都沒有表現出喜歡我的樣子。


    我覺得他是在戲弄我。


    得出這樣的結論後,我決定停止思考。


    翌日早晨。


    起床後並沒有看到朱利亞斯的影子。


    他房間裏放著一張寫著「我要出去一下。天黑之前就會回來,和奴隸商的交涉就交給你們了」的紙條。


    經過昨天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麵對他,看到這張紙條後不禁長舒一口氣。


    那麽,該打起精神來,去紮紮朗公爵那裏了。


    我和那那卡再次來到貴族街區。


    今天那那卡沒有穿執事服,而是穿著樸素的短袖和七分褲。


    因為被當作奴隸之後執事服肯定會被丟掉,所以將執事服還給了我。


    雖然也沒什麽大關係。


    但是,等那那卡回來,再去找一件同樣的衣服會很麻煩。


    所以還是暫時由我來保管吧。


    「按照約定,我已經把我家的奴隸送給你了。還請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


    「請放心……雖然我想這麽說」


    紮紮朗伯爵坐在沙發上,像是炫耀什麽似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是想說什麽呢。


    事到如今,是還想加附加條件嗎?


    如果他得寸進尺,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因為朱利亞斯大人的那件事,和這充斥著暴發戶惡趣味風格的氛圍,讓我現在心煩意亂。


    「交易前,我想確認一下這位少年是否是真正的獸人族。可以在這裏讓他獸化嗎?」


    我還以為他會說什麽,原來是這樣。真是十分謹慎啊。


    「您是在懷疑我嗎?」


    「哪裏哪裏,沒有的事。但是,凡事需謹慎……呢。琥珀色瞳孔和黑發確實是獸人族非常罕見的特征。但是也有些投機取巧的奸商特地將普通奴隸變裝,偽造成獸人高價賣掉呢」


    「好,我知道了」


    在進行奴隸交易時,你才應該被叫做奸商。


    隻對自己的惡行視而不見,真是雙標狗啊。


    「那那卡,變成獸人形態」


    「……我知道了」


    那那卡從人變成了黑狼的姿態。


    看到這一幕,紮紮朗伯爵邊興高采烈地高呼「哦哦!這簡直太棒了!」邊拍手。


    雖然受到了稱讚,那那卡卻把頭偏向一邊一動不動。


    這是當然。


    被這種人販子誇獎,隻會感到惡心,怎麽會高興呢。


    「太完美了……這樣的美麗皮毛和光澤度。這雙大眼睛如此美妙動人。拍賣會的壓軸的商品就決定是他了」


    「能合您心意真是再好不過了」


    「隻是推薦你去拍賣會就能得到如此豐厚的報酬,實在不甚惶恐。所以這之後,我也會把我家養的奴隸介紹給你。買的話也會給你優惠哦」


    「不用麻煩您了。我想要的奴隸在拍賣會那邊」


    「啊啊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為了看看那些稀有的奴隸才會想去拍賣會,原來是去找東西的。但是你已經擁有了獸人族這麽珍貴的奴隸,還要如此大動幹戈嗎?你要找的究竟是——」


    說話間,門被人推開,走進一位體格龐大,毛發茂密的人。


    他一進門就眼神不善地盯著我。


    是紮紮朗伯爵的客人吧。


    因為他的行為粗野不修邊幅,我還以為是遇到了山賊襲擊。


    「主人,今天要處理的奴隸是那邊的女人嗎」


    「哈哈哈。多諾萬,不是的。那位女士是前來賣奴隸的客人」


    「什麽啊,原來不是她啊。還以為能在賣掉女人之前好好享受一下」


    「喂,休得無禮。真是沒大沒小。抱歉啊,我家的奴隸冒犯到您了。真是讓人丟臉」


    「……沒事,無須在意」


    這與人類相差甚遠的體格和野獸的臭味。


    是人類和魔獸的混血吧。


    大概是用來當做護衛的奴隸。


    「哦,那麽奴隸就是這邊的狼咯。這瞳色和毛色,是獸人族嗎?」


    「對。這可是拍賣會的壓軸商品,那那卡。你可要慎重待他哦」


    「您在胡言亂語些什麽。獸人族可是以再生能力強而出名的。就算粗魯一點也沒關係的吧。喂,起來!」


    多諾萬給那那卡套上項圈,用力拉了拉繩子。


    因為脖子被絞住,那那卡低頭痛苦地嗚咽,搖著頭想掙脫。


    「你這個!不聽話的!臭狗!」


    多諾萬從懷中掏出帶刺的辮子。


    對著抵抗的那那卡毫不留情的抽了下去。


    看到這裏,我忍不住從沙發上站起來,伸出手——


    「——看來這裏的寵物,一點教養都沒有呢」


    我用手抓住了揮動的鞭頭。


    「啊……?」


    自己引以為豪的東西被突然抓住,多諾萬瞪目結舌地呆住。


    能不要把你弱智的臉對著我嗎


    ?


    真想就對著這張臉揍上去。


    「這種不識抬舉的弱小又愚蠢寵物,就由我來親自教訓吧」


    我笑著對他說,多諾萬則不滿地衝我喊道。


    「喂喂,這隻狗已經是屬於我家主人的東西了吧?真是讓人頭疼啊,對著別人家的東西說要管教什麽的。這與你有屌關係……」


    多諾萬露出尖銳的犬齒,衝著我大吼。


    「你說誰是不識抬舉弱小又愚蠢寵物?還有,要教訓誰呢你,還真敢說啊?小心我打爛你那張臉啊,你這個婊子……!」


    「哎呀真可怕啊」


    真是嚇到我了。好怕怕哦……


    對於這位來說,我覺得有必要讓他吃點苦頭了。


    能讓他徹底不敢反抗我的那種。


    「小姐,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再招惹我們家的多諾萬。想必,您對武術方麵也略有了解吧——」


    紮紮朗伯爵拍拍我的肩,頗有些自豪的語氣。


    「那個男人,在變成奴隸之前可是a級的冒險者。因報酬分配問題殺了同隊的成員,以此為契機才變成了奴隸,他的實力毋庸置疑。是和我國騎士團團長之輩實力不分伯仲的怪物」


    對著他自信滿滿的說辭,我突然感到有些對不起他……對於不了解a級冒險者實力的我來說,這些話簡直是天方夜譚。


    「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再介入此事的話會你就要吃苦頭了——」


    「主人,你現在說什麽都遲了。你以為我碰到這種客人啊女人啊,就會老老實實的?這賤人已經讓我不愉快了」


    順著紮紮朗伯爵的話,多諾萬用力抽了抽我還握在手中的鞭子似乎是在恐嚇我。


    看來是對自己的腕力相當有自信呢。


    不難看出,他至今為止都是靠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力量,來讓其他人被迫臣服於他的吧。


    但是這世界上總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個道理就讓我教給你吧。


    「啊……?」


    他再次用力拉了下鞭子,發現還是紋絲不動的樣子,多諾萬皺起眉頭。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像是確認自己的力度一樣,不停地拉動鞭子。而我冷著一張臉,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怎麽回事!?」


    他雙手並用,使出吃奶的力氣拉。


    這是在和我拔河呢。


    真是個淘氣的寵物。


    「真沒想到,這就是你的全力了嗎?」


    「閉,閉嘴!怎麽,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我竟然比不過這種弱小的女人!?唔哦哦哦哦哦哦!!」


    多諾萬背過身,像是纖夫拉繩一樣全力的拽。


    看著他拚命地樣子,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這究竟……?喂,多諾萬。你搞什麽?你在開玩笑嗎?」


    「主人,不是的!我可是用了全力了,這家夥還是巋然不動!這是何等的蠻力……!」


    真是失禮,會不會說話啊。


    說貴族千金有蠻力什麽的。


    真是嘴硬啊,看來要好好教育一下才行呢。


    「那麽,紮紮朗大人」


    「什,什麽事……!?」


    「這位叫多諾萬的,是要在拍賣會上展出的商品嗎?」


    「不不……他是我的護衛兼奴隸調教師——」


    「這樣啊,太好了。——那我就不必多慮的揍飛他了哦」


    「……哈?」


    我抓住鞭子,用力甩了一下。


    「滾遠點——你這個白癡」


    「噫——!?」


    多諾萬隨著鞭子的力道,身體飛馳出窗外。


    過了一會,遠處傳來破碎聲夾雜著悲鳴。


    應該是飛到其他貴族家去了吧。


    不過,從速度和飛行距離來看,就算是生命力頑強的狼人,估計暫時也緩不過來了。真是自作自受啊。


    「小可憐……肯定很痛的吧?」


    我走到那那卡旁邊,屈膝取下他的項圈,摸摸他的脖頸。


    那裏因為擠壓留下了蜿蜒紅腫的傷痕,血都滲了出來。


    「——微風,撫平他的傷痕吧」


    用了治愈魔法後,傷口瞬間就愈合了。


    ……太好了。


    看起來恢複的很好,本來還擔心如果傷口太深的話就算用魔法也會留下疤痕。


    「我會去接你的。所以再忍耐一下吧」


    「汪」


    我在那那卡耳邊低語,而他發出像小狗狗一樣雀躍的吠叫。


    然後他注意到了我的手,因為拉的太用力有血滴了下來,所以他用頭蹭了蹭我表現出很擔心的樣子。


    「嘿嘿。沒事的,一會我會治好的。謝謝你擔心呀」


    我拍了拍又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站起身來。


    麵向沙發,發現紮紮朗伯爵還是一臉震驚的愣在原地。


    「對了,您之前說可以給我優惠價賣我奴隸是嘛」


    「啊,什麽!?」


    「我把您這邊的人給打壞了,估計要賠不少錢的吧。就用這個當我把那那卡轉讓給你的謝禮,不知您意下如何?還是說——」


    我慢慢的走向紮紮朗伯爵。


    對著麵色蒼白害怕的發抖的他微笑道。


    「對您來說,奴隸是很重要的商品對吧?如果不想降低商品的價值,我建議您還是要輕拿輕放比較好哦」


    「我,我會銘記在心的!」


    紮紮朗大人僵硬著臉點了點頭。


    殺雞儆猴,這樣他們應該不會再粗暴地對待那那卡了。


    隻需要再等兩天。


    然後按照約定,紮紮朗伯爵告訴了我拍賣會的地址,我再次向他點頭微笑致意。


    「那麽,就在拍賣會的當天晚上見吧。貴安」


    從紮紮朗伯爵邸返回商業街,看到了之前一直停在旅館前的眼熟的馬車。


    印著我家家族的紋章呢。


    那麽,裏麵坐著的是——


    「真是讓我好找啊,斯卡蕾特」


    哥哥從馬車上走下來,比以往更麵色不善地盯著我。


    「哥哥大人,貴安。今日是有什麽事呢」


    「別給我在這裝傻。先上車再說」


    肩膀被緊緊扣住,我用求助的眼神四處張望。透過馬車的車窗,我看到了朱利亞斯大人一臉讓我死心的表情。


    我說怎麽早上開始就沒見到人,怎麽會在這裏啊這個人。


    難道說他已經出賣我了嗎?這個二五仔王子。


    托你的福我昨晚都沒睡,把我的睡眠時間還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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