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點月票,月票榜被拉下來了……)


    黃龍坡驛站是苛嵐縣通往嵐穀縣的一座極重要驛所,有驛丞、屬吏及廂軍出身的驛卒近三十人。


    唐盤他們牽頭闖將進去,將驛站徹底控製住,都不用一盞茶的工夫,他們也同時將黃花坡、黃犢崮牢營帶隊的廂軍都將、節級等將吏以及石場牢嵐節級許忠等人都控製起來。


    不過,這些還遠遠不夠。


    近五百領糧人馬分別來自六處廂軍駐地及牢營,百餘廂軍將卒相對還要好控製一些,他們真是為遭受盤剝、欺淩感到氣憤、不公,想要討個公道,但占到總人數逾四分之三、充當運糧苦役的囚徒,那就複雜了。


    為在牢營任意遭受欺淩、奴役氣憤,他們當然憤恨不己,嘯鬧也最是激烈,但他們內心深處對能否討到公道,其實並不抱太大的期待。


    他們激烈嘯鬧一是怨恨積得太深所致,更不排除他們有心想借機逃亡,甚至相當多的人就是要發泄心裏戾恨,不惜同歸於盡,也要砸爛、打碎眼前的一切;還不排斥有一些人就是心思歹毒,天生有犯奸作科的衝動。


    不要說王稟、盧雄了,唐盤、徐心庵、唐青、殷鵬、鄭屠他們事前都擔憂這些人掌控不住,會導致局勢徹底失控。


    唐盤、殷鵬、鄭屠這時候也隻能先帶著自以為心裏明白要搞事情的鄔七、杜仲、孟老刀等人,將所有躁動不己的人都收攏到驛站之中勉強約束,但他們知道這持續不了多久。


    徐懷、徐心庵、唐青他們簇擁著心旌搖曳、胸臆間波瀾起伏的郭君判、潘成虎走進驛站,才知道驛站有三名守門老卒剛開始想阻攔他們闖入,被囚徒活活打死,驛丞及其他吏卒投降後被捆綁起來也還被打得遍體鱗傷。


    而黃花坡牢營負責領頭的那名廂軍都將,以及黃犢崮一名節級以及一名監押獄吏,在闖入驛站時有所猶豫,甚至試圖阻止眾人暴力強闖,也被滿心戾恨的眾囚徒赤手空拳活活打死。


    唐盤他們想製止都不可能。


    驛站前院就是公廨官廳,已被打砸過一通,徐懷他們走進來,看到有一名囚徒,肆無忌憚的解了褲子,露出白屁股,就蹲公廨官廳廊簷前撇大條。


    “狗|娘養的東西,”徐懷一腳將那人踹出一丈遠去,罵道,“你在這裏撇大條想惡心誰?”


    那囚徒一頭撞院子裏的石墩子,慘叫一聲爬起來,頭破血流,哇哇大叫剛要撿塊磚石拚命,待看清徐懷殺氣騰騰的按刀瞪看過來,擠出哭也似的苦笑,求饒道:“是虎爺啊,我剛才真是憋狠了,沒忍住——我這就挪地方!”


    “拿手將這泡屎抓走!下回再敢惡心小爺,逼你吃下去!”徐懷怒罵道。


    黃龍坡驛站正當兩條核心驛道之交,往西乃岢嵐城前往管涔山以西,乃至黃河之畔的要衝之地,往北則沿汾河上遊北進,越過駝梁嶺可以進入恢河河穀;驛站兼有留滯軍旅之用,僅僅是還沒有正式升格為軍砦而已。


    驛所占地有二十餘畝,外院牆夯土而建,有六尺厚、十五尺高,內部屋舍簡陋,卻有近百間之多,也有供數百軍卒食宿的器具。


    近五百領糧兵馬都撤入驛館裏,將大門封閉起來,也沒有擁擠不堪,後院倉房還剩不少的儲糧,但同樣是陳糧爛穀不堪入目;後院還有兩口水井、幾匹供傳驛換乘的馬匹。


    被活活打死的幾名吏卒,唐盤他們直接將屍體放在驛站前院的公廨官廳之中。


    “眾情激憤之下,竟然還有這幾個不識抬舉的家夥!二位哥哥著令將他們活活打死,真是大快人心啊!”徐懷陰沉著臉,站在郭君判、潘成虎的身後,看著官廳裏的屍具,說道。


    郭君判、潘成虎看這幾具屍體沒有刀箭創傷,真是被赤手空拳活活打得麵目全非,禁不住心頭肉顫,心知除非徐懷放他們走,否則他們隻要敢縮一縮頭,也同樣會被人心鼓躁得暴戾無比的囚徒活活打死。


    郭、潘二人這些年來落草為寇,這點道道也是清楚的。


    等越來越多的囚徒,意識到事情鬧起來就不可能有退路的時候,他們就會裹脅所有人同進退。


    說實話,要不是徐懷、徐心庵、唐青如蛆附骨盯在他們身後,郭、潘都禁不住想,要是能拉這麽一票人馬鑽進管涔山裏,其實也挺美的啊。


    “郭軍使、潘軍使,黃犢崮牢營廂軍周欽光都將、黃花坡牢營袁惠道副都將以及許節級過來商議討糧之事!”片晌後,殷鵬帶著周欽光、袁惠道、許忠三人進入官廳。


    徐懷與殷鵬、唐青先走到居中的座椅後麵,按刀站定。


    “二位軍使請上座!”鄭屠提醒郭君判、潘成虎道。


    郭君判、潘成虎硬著頭皮先居中坐下,再請唐盤、鄭屠、徐心庵以及周欽光、袁惠道、許忠三人分坐兩側。


    郭君判身為草城寨廂軍指揮使,在場這麽多人裏他官職最高,他咬了咬牙,看向周欽光等人問道:“糧吏黑心至斯,我等忍之已久,然而他們變本加厲愈甚,完全不知悔改,我等難道就坐看將卒、囚徒任其盤剝?今日之鬧,也是積怨所致,不知道你們三人如何看待這事?”


    “惡吏鑿實可恨,也定然是他們將郭侍製等上官都蒙騙住。我們一定要向郭侍製揭穿惡吏罪行。”


    “郭侍製倘若不嚴懲惡吏呢?”郭君判問道。


    周欽光窺得廊前有不少凶惡囚徒朝裏看來,斷然說道:“郭侍製不嚴懲惡吏,我們絕不能善罷甘休!”


    數具被活生生打死的屍體就擺在眼前,周欽光他還能表什麽態?


    他現在最多能做的,就是將整件事都咬死在糧穀及糧吏之事上,心想這或許還逼迫郭仲熊退步,以嚴懲糧吏來換取事態平息;也隻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隨這些窮凶極惡之輩落草為寇,他們萬萬不敢想的——除了他們在嵐州有家有業,他們多少也聽說伐燕隨時會大舉啟動,到時候不知道多少禁軍精銳會集結到


    嵐州來,三五百人馬夠幾天圍剿的?


    落草為寇,開什麽玩笑呢?


    周欽光說過話,袁惠道、許忠當然也是趕忙表態,願為討糧張目,絕對不會當縮頭烏龜。


    “要嚴懲糧吏,為受欺淩的廂軍將卒及囚徒張目,僅向郭侍製等州吏請願,還有所不夠,”唐盤沉聲說道,“我們就五百人馬,百餘副兵甲,要是郭侍製覺得糧吏難除,又或者暗中收受糧吏的好處,反過頭想要調動禁軍鎮壓我等,卻也不用顧忌太多。我覺得當前最緊要的,還是派人馳往各牢營、廂軍駐地,使廂軍將卒、諸牢囚徒都知道我們為討糧事聚集黃龍坡驛,使所有人都能同氣連枝聲討黑心糧吏!那樣的話,郭侍製才不大可能敢輕舉妄動,不知道諸軍使覺得如何?”


    “合該如此!”潘成虎點頭應是,心裏卻是滴血,這些原本是他們要鼓動別人去做的,怎麽會想到竟然他與郭君判被架起來了?


    “近五百廂軍將卒、囚徒人心浮躁凶戾難製,我們也必然要保證在聲討誅除惡吏之時,不出現不受我們控製的騷動暴亂;而倘若郭侍製與惡吏蛇鼠一窩,意欲調兵鎮壓,我們也絕不能束手就擒——因此,諸多人馬需要立刻編排起來,”


    徐心庵站起來,走到堂下單膝跪地說道,


    “而蛇無頭不行,我們當以討糧軍為號統一行事,也請郭、潘二位軍使自領討糧軍正副指揮使號令眾人聽令行事!誰若不從,人人得而誅之!”


    “請郭、潘二位軍使號令行事!”周欽光、袁惠道、許忠、鄭屠、唐盤也都單膝跑到堂下,齊聲高呼。


    郭君判、潘成虎有些恍惚,禁不住心想要是身後沒有徐懷這殺胚與唐青、殷鵬在,這該是何等激動人心的場麵啊!


    “帶領兄弟聲討誅除惡吏,我二人當然責無旁貸,但將來當如何編排,你們可有什麽好建議提來?”郭君判後腰叫某樣杵狀硬物頂了一下,硬著頭皮問道。


    徐心庵跪在堂前,繼續說道:“五百人馬當編五都,除了周都將、袁都將、許節級都當各領一都外,為安撫囚徒心,應推選河狸王王孔及燕小乙出來再各領一都人馬,而孟老刀、杜仲、我、唐盤以及沈鎮惡五人為副都將,輔佐都將統領兵馬。而正副指揮使此時已是黑心糧吏眼中釘、肉中刺,說不定會遭受刺客暗殺,人身安危最為重要,當以殷鵬、唐青為節級,各選十數二十名精壯,隨時護衛左右……”


    郭君判見潘成虎可憐兮兮的看過來,知道要是點頭應是,他們背下這口黑鍋不說,還得作為傀儡,事事受這些心狠心辣的家夥操控,但他們要是不答應,也不用懷疑,這些比他們還黑心手狠百倍的家夥,定然會叫他們變成死屍,然後拿上他們的頭顱護送周欽光等人假裝殺逃出去找郭仲熊領功,將嘩變的髒水徹底的潑到他們頭上。


    想他們當年在桐柏山落草,也殺人,也放火,也搶大姑娘小媳婦,但也沒有這麽心狠手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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