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拉在旅館跟謝麗爾講完事情後,就在謝麗爾的請托下跟她一起在貧民窟散步。


    身上帶著一定程度武裝的少年,還有身穿以貧民窟基準來說算是高檔服裝的少女。其實以菜鳥獵人及其手下來看,這不是什麽稀奇的搭檔,但還是經常受到很感興趣般的視線注視。有些人從這幅光景發現了某種意義。


    阿基拉在謝麗爾的帶領下,跟她一起在貧民窟到處參觀。重點式繞過原本是西貝亞地盤的場所,又把距離那些地點很遠的地方也加進範圍內。


    貧民窟也算頗為遼闊,裏麵交雜著大大小小各種幫派的地盤。這些地盤都依照各自的秩序運作,不知道這些秩序或不屬於這些秩序的人隨便遊蕩是很危險的事。


    阿基拉原本生活的巷弄,說起來也是某個幫派的地盤。他之所以某種程度上遭到忽視,隻是因為那裏不是必須一一排除擅自居住者的重要地點。


    這種程度的知識阿基拉很清楚,也不會靠近不清楚秩序的地點,所以就算在貧民窟生活多年,還是有許多不知道的地方。


    「我沒來過這裏,以貧民窟來說算幹淨了。」


    周圍矗立著看起來較為堅固的建築物。攤販的數量也不少,可以看到沒有善加保養的手槍、一部分刀刃缺角的小刀,還有簡單的飾品等各式各樣出處不明的商品擺在攤子上。


    顧客也不少,這是讓這個商業環境成形的經濟、治安與秩序維持得很不錯的證據,也證明了以這裏為地盤的幫派頗有實力。


    阿基拉以感興趣的視線看向陌生的地點,謝麗爾就笑著稍微為他說明。


    「這一帶的建築物,聽說是都市為了擴張低等區域而一度重建的。但是之後計劃中斷就被丟著,然後統領這一帶的老大就占據了這裏。」


    「這樣啊。」


    阿基拉稍微對光是住在巷弄裏無法獲得的貧民窟小知識,以及知道這些知識的謝麗爾感到佩服,接著隨口對阿爾法問道:


    『剛才的內容,妳也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喔。』


    『是嗎?原來也有妳不知道的事情啊。』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種阿爾法知道所有事情的感覺。原本這麽想的阿基拉似乎對「不知道」這個答案感到有些意外,而這樣的想法稍微表露在臉上。不過聽阿爾法繼續說下去後,他的表情又立刻變了。


    『我當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順帶一提,這一帶的開發會中斷,是因為原本就是這麽計劃的。都市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認真開發這裏的打算,但是由都市主導的話,強行開發很容易,所以應該是某個人出資造成這種情況吧。』


    『……妳明明就知道嘛。』


    『我不知道的是一般人是如何傳這件事的。表麵上說是被某個人非法占據,背後不知道在做些什麽吧。當然也包含背地裏的壞事如果被發現,相關人員能夠順利卸責的工作。』


    阿爾法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並非一般人所能得知的情報呢?阿基拉感到好奇,但還是決定不問,因為就算在意也沒用。


    阿爾法絕對是異常的存在。除了隻有自己能感知到她,還有許多稍微想一下就能發現的不明之處。但是自己已經刻意不去在意那些事了。


    對阿基拉來說,重要的是阿爾法是自己的同伴。她確實是來曆不明的存在,但她是同伴這個要素重要多了。


    沒有人會對身為貧民窟髒小孩的自己伸出援手,沒有人會幫助自己。阿基拉一直是這麽認為,現在也一樣。隻是知道存在極其稀有的例外,這種程度的事不會改變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正因為這樣,阿基拉才不在意身為例外的阿爾法有多麽異常。與其在意這種事而失去阿爾法,他寧願選擇閉上眼睛。至少現在是這樣。


    阿爾法突然露出有點淘氣的笑容。


    『話說回來,你與謝麗爾並肩走在一起,就像約會一樣喔。』


    阿基拉稍微噴出口水,忍不住把視線移向阿爾法。突然噴出口水又把視線移往沒有人的地方,這種人絕對是個可疑人士。


    但是謝麗爾刻意不顯露反應,因為阿基拉對她說了「不要問」。如果忽視這個疑問就能獲得安寧的日子,要謝麗爾當啞巴都沒問題。


    『妳說的約會,應該不是這樣吧?』


    『不,就是這樣。你是可以反駁,但挑戰我是很愚蠢的事喔。』


    阿爾法看見露出尷尬表情卻還是放棄反駁的阿基拉,便開心地笑了。


    『因此,既然是約會,就買東西送給謝麗爾當禮物吧。』


    『……知道了啦。要買什麽才好?』


    阿基拉本來就不打算硬著頭皮反對她。這也不是什麽危險的事。即使不清楚阿爾法的意圖,隻要花點手邊的錢就能滿足她的話,那就花錢吧。


    最重要的是,如果賭氣隨便開口反駁,對方可能會開始嘮嘮叨叨說明送禮物給謝麗爾的優點。自己想避開那樣的麻煩事。這麽想的阿基拉朝附近的攤販走去,謝麗爾也一起跟了過去。


    攤販前麵雜亂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商品。擺在那裏的保養狀態相當可疑的槍械吸引了阿基拉的目光。在治安惡劣的貧民窟,槍械確實是重要且寶貴的物品。


    (……不對,這不能當禮物吧。)


    阿基拉輕輕搖頭。送這種槍械,要是事後爆炸就跟惡意騷擾一樣吧。況且那也不是該在約會時送給對方的禮物。改變想法的阿基拉開始尋找更合適的東西。


    然而因為沒有送禮給別人的經驗,實在不清楚什麽東西才合適。他煩惱了一陣子後還是無法決定,於是向阿爾法求助。


    『阿爾法,選哪個比較好?』


    『自己思考。』


    麵對露出開心笑容如此回答的阿爾法,阿基拉以灌注了不滿的念話表示:


    『……之前不是說如果有什麽不懂的事,隻要提問就會告訴我嗎?』


    『所以我回答了啊。送她你選擇的東西。這就是答案喔。』


    『是嗎?是這麽回事嗎?是這種問題嗎?』


    『就是這樣、就是這麽回事、就是這種問題。送奇怪的禮物得到尷尬的表情也是一種學習。好好努力吧。』


    阿爾法開心似的微笑。阿基拉在內心歎了一口氣,然後放棄掙紮,回去繼續物色攤販的商品。


    「你在找什麽?」


    謝麗爾隻是以隨口丟出話題的感覺對阿基拉搭話。相對地,阿基拉露出嚴肅的表情,有點猶豫地回答:


    「……這些東西裏麵有什麽是妳想要的嗎?」


    「咦?」


    「啊~~就是昨天的說明裏,表示我袒護……不對,認識……也不對,是怎麽說的?」


    「你是要說『熟識』嗎?」


    「對,就是那個。需要證據顯示我跟妳很熟吧?表示妳可以從我這裏拿到不錯的東西。我送禮物給妳,就把它當成證明吧。雖然不知道有多少效果就是了。」


    阿爾法要阿基拉自己選擇,但因為被送禮對象問相關的問題,阿基拉就趁勢以此作為借口,決定幹脆詢問本人。可以的話,阿基拉希望避免送奇怪的禮物,讓對方露出尷尬的表情。


    ◆


    謝麗爾相當驚訝,沒想到對方是在選要送給自己的禮物。她完全不認為他是如此貼心的人。


    其實她頗有識人之明,阿基拉隻是按照阿爾法所說的去做。當然謝麗爾無法識破這一點,因此她也感到特別驚訝。


    「……那妳要選哪一個?」


    謝麗爾因為對方催促而回過神來,然後有些誇張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那個,如果是禮物,可以請你幫我選嗎?因為這樣比較有效果。」


    老實說,是想回答「盡量選貴一點的東西」。東西的價格越高,就表示自己是能接受如此昂貴禮物的對象,作為雙方熟識的證明也更有效果,有必要的話之後還能拿來換錢。


    但是憑兩人現在的關係,要是隨便要求高價物品也隻會惹對方不高興。加上攤販的商品價格也有上限。考慮到這些的謝麗爾換了方向進攻。


    你特別為我精心選擇,光是這樣就讓我很開心了。從口氣、表情、動作強烈散發出這樣的氣息,借此提升阿基拉的好感度。


    但是阿基拉根本無法理解這種纖細的機靈。即使秀麗少女對他投以帶有好感的聲音與表情,他別說是露出笑容了,甚至浮現更加煩惱的表情。


    「……知道了。這樣的話,就算我選了奇怪的東西也不要抱怨喔。如果妳想自己選,現在還來得及喔。」


    謝麗爾對於對方出乎預料的反應感到意外。阿基拉固執地做最後確認,謝麗爾從他展現的態度感覺不到一般都會獲得的反應及好感度上升的效果。


    不過從阿基拉拚命的模樣還是能輕易察覺他想盡辦法要避免以自己的品味來選擇禮物。她隱藏起內心的疑惑,先是表現出思考般的模樣,然後笑著配合對方的反應。


    「不論什麽東西我都不會抱怨。對了,那可以請你選擇飾品類嗎?這種東西比較像是證明。」


    「這樣啊,我知道了。」


    阿基拉明顯露出稍微鬆了口氣的態度。那是選項變少後,選擇失敗的恐懼減少所產生的安心感。於是表情稍微放鬆的他再次開始選禮物。假如謝麗爾沒有指定飾品類,阿基拉在煩惱許久後,會有一定的機率選擇槍械。


    之後也猶豫了一段時間才選擇看起來不便宜的墜飾送給謝麗爾。選擇的基準是飾品類,拿到收購處的話或許可以賣得高價的商品。


    「謝謝你。我會珍惜它的。」


    「嗯。那就隨妳高興吧。」


    謝麗爾盡可能露出欣喜的笑容道謝,但是感覺莫名疲憊的阿基拉隻有微弱的反應。


    之後又參觀了一下貧民窟,等太陽開始下山才解散。謝麗爾離開前對阿基拉深深低下頭。


    「阿基拉,今天很謝謝你。還有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嗯。妳回去時要多小心。」


    「好的。你也要小心。」


    謝麗爾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笑著跟阿基拉道別。雖然內心覺得幾乎沒提升阿基拉的好感度很可惜,但同時也對算是拿到表示友情的證明感到滿足。當謝麗爾背對阿基拉時,思考今後該怎麽辦的她露出嚴肅的表情。


    阿基拉沉默了好一陣子目送謝麗爾離開。即使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還是沒有回去。阿基拉這種舉動讓阿爾法以覺得奇怪的語氣詢問:


    『阿基拉,你不回去嗎?』


    『嗯?還有點事……反正順便,又是第一天,嗯,算是慎重起見吧。』


    阿基拉隻有這麽回答,接著就朝跟旅館相反的方向走去。


    ◆


    西貝亞的幫派瓦解之後,他的地盤成為不屬於任何幫派的空白地帶。


    其他幫派也不會做出突然嚐試武力鎮壓的行為。輕舉妄動隻會招來幫派的抗爭,增加不必要的損害。首先要跟周邊的幫派交涉,完成分割空白地帶等利害調整。等到在交涉的場合發生劇烈爭執,才可能發生流血互相爭奪的事件。


    作為西貝亞等人據點的建築物是在那塊空白地帶的中心點。據點聚集了西貝亞等人的金錢與物資,但是幫派殘存成員要加入其他幫派時,通常會帶走大半的資源作為伴手禮,剩下的些許東西沒有太大的價值。


    但那棟建築物本身就留有足夠的價值,貧民窟居民占據的話將會獲得極大的利益。


    現在卻呈現門可羅雀的狀況。如果有人隨便進去,周邊的幫派成員會判斷有其他人準備占領建築物,然後演變成鬥爭。不屬於任何幫派的人光是把這裏作為起居地就很危險了。


    在這棟有一段時間沒人的建築物,謝麗爾正在等人。並非等待特定的某個人,也沒有事先聯絡,甚至可能沒有任何人會過來。但她判斷有人過來的可能性相當大,於是壓抑緊張,耐心等待。


    等了一會兒,等待的人果然如同她的預測出現了。謝麗爾隱藏內心的不安與緊張,對他們露出傲慢又充滿自信的笑容。


    「歡迎來到我的據點。」


    他們是西貝亞幫派存活的手下。加入其他幫派的人也不是全都就此一帆風順,有人因為和過去的規矩不同而無法融入,地位上的待遇也比較差,甚至有人帶去的伴手禮被拿走後就被趕出來,也有根本無法加入其他幫派的人。幫派瓦解後,原本的成員就得麵臨許多問題。


    這樣的人們看見跟阿基拉走在一起的謝麗爾,當然會過來確認。


    「什麽叫作妳的據點?不對,更重要的是,妳為什麽會跟那個小鬼在一起?那是殺了西貝亞的小鬼吧?」


    麵對嘴裏這麽說,對自己露出帶有威脅的納悶表情的男人,謝麗爾臉上浮現從容的笑臉。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今天起這裏就是我的幫派據點。之所以會跟阿基拉一起,是因為我去跟他講好了,結果便是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這裏的老大。這裏就是我的據點。」


    「阿基拉?是那個小鬼嗎?」


    「是啊。很不錯的名字吧?所以你們來這裏有什麽事?是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嗎?」


    謝麗爾擺出明顯瞧不起人的態度。她早就知道這會引起反感,還是刻意展現得意忘形的模樣,是為了告訴對方自己獲得足以這麽做的後盾了。


    看來她的行動相當有效,男人們態度當中的反感與警戒增加了。


    「……就是看見妳跟那個小鬼在一起,才會來問妳這件事。還有,什麽叫跟他講好了?」


    「一定得從頭說明到尾才能懂嗎?不是說過我就是幫主了?我跟阿基拉講好了,他願意提供我的幫派各種協助。不過呢,阿基拉因為獵人的工作很忙,麻煩的事情就交給我來指揮。可以把我當成他的代理人。」


    謝麗爾首先說明這種事態的背景,接著露出帶著某種深意的得意笑容。


    「隻不過呢,因為阿基拉也有很多像是麵子之類的問題,表麵上由我當老大,實際上的指揮也是由我負責,所以我算是名符其實的老大喔。知道了嗎?」


    其中一名男性以有點亢奮的聲音粗暴地說:


    「就是那個小鬼殺了西貝亞吧!那個小鬼不殺死西貝亞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麵對這樣的對象,謝麗爾展露出更加瞧不起人的態度。


    「你說為了殺一個小孩聚集那麽多人,還反而被殺死的蠢貨怎麽了?你是笨蛋嗎?」


    聽見這些話感到憤慨的男人威脅謝麗爾:


    「喂,謝麗爾,妳別太得意忘形啊。就算那個小鬼再怎麽強,現在妳也隻有一個人而已。」


    「啥?你是認真的嗎?」


    謝麗爾以已經不隻是瞧不起人,而是感到傻眼的態度這麽回答。結果男人們僵著臉開始在周圍尋找。他們認為阿基拉躲藏在某個地方。


    「找也沒用喔。我不是說過了?他因為獵人的工作很忙碌,目前不在這裏喔。」


    「妳這家夥……」


    認為自己被瞧不起的男人靠近謝麗爾,但謝麗爾又補充:


    「你認為我沒有跟阿基拉提到你們的事嗎?我早就料到你們會來這裏了。如果我被殺害,你們覺得我不會預先請他替我報仇嗎?」


    「……那個小鬼有什麽理由為妳做那麽多?妳這家夥死了,他也隻會用鼻子冷哼一聲吧?」


    男人認定謝麗爾的發言多半是虛張聲勢,同時為了試探她而開始施壓。但謝麗爾依然維持從容的笑容。


    「當然有理由嘍,因為我是他的意中人啊。看吧,我都收到禮物了。你認為意中人被殺,阿基拉還會笑笑就算了嗎?你認真的嗎?」


    謝麗爾用手指捏起胸前的墜飾,炫耀般晃了晃給對方看。她那種自信滿滿的微笑,男人感覺不到任何虛張聲勢。男人並非完全相信謝麗爾的話,但考慮到被阿基拉報複殺害的風險,從開始半信半疑的時間點就無法擺出強硬的態度了。


    原本與謝麗爾爭執的男人咂了嘴後離開據點。剩下的人大部分都跟在他後麵離開,最後隻剩下幾個孩子留在現場。


    麵對依然露出嚴肅表情不離開的孩子們,謝麗爾刻意展現帶刺的笑容,向他們搭話:


    「沒事的話,可不可以離開我的據點?」


    「……妳應該了解吧。讓我們加入幫派。」


    「你們認定我是老大了嗎?可以確實遵從我的指示嗎?」


    「……嗯。妳是老大,我們會遵從指示。」


    謝麗爾露出淺笑。


    「如果是這樣,那很歡迎你們。不過今天先回去吧。我也有很多事要忙,之後會介紹你們給阿基拉認識。明天夜晚可以再過來一趟嗎?」


    孩子們其實想待在比外麵安全的據點,但又不能馬上違逆認定是老大的人所做出的指示,麵麵相覷後隻能無奈地離開。


    剩下自己一人的謝麗爾進入據點深處的房間,豎起耳朵,從四周的聲音確認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然後過了五分鍾、十分鍾,才終於確信這裏隻剩下自己。


    下一瞬間,謝麗爾的表情倏然改變,拚命隱藏的緊


    張與恐懼全麵湧現,好不容易才壓抑住想放聲大叫的心情,不斷深呼吸後終於快要恢複冷靜。


    「……好險啊!太危險了……!差點就要被殺掉了!不過我還是活下來了!」


    謝麗爾獲得了阿基拉這個後盾,但是阿基拉本人不是經常在身邊。謝麗爾需要即使阿基拉不在身邊也不會被殺害的環境。為了創造這種環境,賭命走出的第一步終於結束了。


    這樣應該有好一陣子沒問題了吧。至少目前能做的已經全都做了,再來就隻能賭一把了。這麽想的謝麗爾整個人緩緩癱軟到地上。從緊張感解放的同時就覺得一陣疲憊,虛脫般躺到地上,意識跟著被睡魔吞沒。


    (……昨天明明還能洗澡的啊。)


    快睡著之前,謝麗爾突然想著這種事情。


    ◆


    據點之外,剛才離開的人裏麵有一部分成員沒有直接回去,反而留了下來。


    「喂,真的要做嗎?如果謝麗爾說的是真的,那就糟了喔。」


    「那你們真的要把這個據點交給那個小鬼嗎?能得到這個據點的話,絕對可以提升我們的地位,哪能乖乖放棄呢?」


    「但對方是獵人喔。是在荒野跟怪物戰鬥的家夥,真的不要緊嗎?」


    「那些話應該隻是唬人的吧,不然就是那個獵人隨口敷衍她罷了。雖然炫耀了禮物,但那根本是隨處的攤子都能看見的便宜貨,隻是聽見對方說中意她就得意忘形起來。趁現在把那個女的殺掉就能把事情蒙混過去了。」


    「但、但是……」


    男人們正計劃襲擊謝麗爾,但是每個人的幹勁各有差異。有感到不安的人;散發出焦躁感的人;也有像要掩蓋這些情緒而顯露嘲諷與不快的人。雖然意誌大致相同,但是缺乏統率。


    謝麗爾拿一度瓦解的幫派去跟之前的獵人溝通後,再次讓幫派複活,使得據點以及其周邊的地盤不再是沒有人管。按照貧民窟的慣例判斷,那個獵人會為了報複襲擊行動,把西貝亞等人的地盤整個搶走。


    但是要問到是否願意為了爭奪地盤跟獵人戰鬥,包含判斷這麽做劃不劃得來,通常會選擇暫時靜觀。


    隻不過要是再加上認為謝麗爾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就又產生在這裏殺掉謝麗爾來占領據點這個選項。假設她的話有一部分為真,那個獵人對組幫派的積極度也很令人懷疑。殺掉謝麗爾後很多事情很可能都會變得曖昧不明。


    成功的話就能獲得莫大的利益。把據點跟地盤移交給某個幫派,就能大幅提升在該幫派的地位。龐大的利益與獵人報複的危險性擾亂男人們的判斷與半信半疑的比例,讓他們分為積極與消極兩派。


    「誌島先生也想要這裏吧。把這裏交給誌島先生的話,我們的地位就會很穩固。哪能就這樣被那樣的小鬼整個搶走。我說的沒錯吧?」


    「但是如果謝麗爾的話是真的,然後事情又被那個獵人發現怎麽辦?那樣很不妙吧。」


    「如果那個獵人在附近,謝麗爾剛才應該就會帶他過來了。要做的話就要趁現在吧?」


    「會不會躲在什麽地方……」


    「才不會。首先呢,謝麗爾是不是真的跟那個獵人講好了就很可疑嘍。可能隻是被上的時候,對方隨口敷衍她幾句而已。那種沒錢的小鬼,獵人怎麽可能遵守跟她的約定呢。」


    「說、說的也是喔……不過……」


    雖然隻是連商量都算不上的各說各話,卻已經對偏移意願有很大的效果。男人們大致分成決定實行與決定撤退兩邊。這時代表決定實行這一邊的男人因為對方毫無幹勁而咂嘴。


    「好吧,我們自己上,你們就站在那裏把風。這樣可以吧?待在這裏。這點小忙總能幫吧。」


    「嗯,這種小事是沒問題啦,就答應你吧。」


    「好,要上嘍。」


    襲擊者互相點點頭後舉起槍,準備衝進據點。


    下一瞬間,他們就被子彈擊中了。有人頭部被射穿立刻死亡,也有人腹部中彈,免於立刻死亡,更有人幸運地隻受到重傷,不過所有襲擊者都癱倒在地。


    主張撤退這一邊則發出慘叫,環視周圍。結果舉著槍的阿基拉從稍遠的巷弄暗處走出來,然後直接走到他們附近。


    阿基拉態度相當從容,即使才剛殺了人,還是看不出有絲毫動搖。看見阿基拉的模樣,男人們開始微微發抖。


    「你、你是……」


    阿基拉簡短地宣告:


    「我是跟謝麗爾談好的獵人。我是認為不用說啦,但慎重起見,還是先警告你們。別對謝麗爾出手,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


    阿基拉輕輕點頭後準備轉身離開。途中躺在地上的眾男人之一因為恐懼與痛苦而發抖,還是擠出最後的力氣把槍口對準阿基拉。於是阿基拉邊走邊將槍口對準男人並扣下扳機,開了幾槍確實奪走其性命。


    接著更仔細給剩餘的幸存者最後一擊,將他們變成屍體。看見這樣的光景,就結果來說算做出聰明選擇而沒有受傷的男人們就發出細微的慘叫。


    阿基拉準備就這樣離開時,男人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喂、喂,既然已經跟謝麗爾說好了,為什麽那個時候沒有跟她在一起?」


    阿基拉回過頭,以滿不在乎的表情指著旁邊的屍體說:


    「看見那個應該就知道了吧?」


    阿基拉隻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男人皺著臉呢喃:


    「那個時候是刻意不在的嗎?太惡劣了。」


    男人判斷阿基拉是為了引誘想襲擊謝麗爾的人才刻意不跟她一起出現,然後看著夥伴們的屍體,露出扭曲的表情。男人害怕地想著,如果加入襲擊的行列,自己也會淪為躺在那裏的屍體之一。


    原本以為滿不在乎地拿槍逼迫人的惡質落魄獵人已經死了,結果又來了一個殺人不眨眼,個性更惡劣的獵人。內心這麽想的男人忍不住抱怨:


    「……隨隨便便就殺人,獵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男人注意到自己無意識地說出這樣的話,急忙開始環視周圍,沒看見阿基拉的身影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存活下來的人麵麵相覷後就快步離開了,隻剩下選擇錯誤的人的屍體留在現場。


    ◆


    阿基拉殺掉想襲擊謝麗爾的男人後,在回旅館的路上,阿爾法隨口詢問剛才的事情。


    『阿基拉,那樣就可以了嗎?』


    『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時間一直當謝麗爾的護衛。剛才的威脅發揮效果的話,應該有一陣子是安全的。之後就全看謝麗爾的運氣了……妳對我那樣的做法不滿意嗎?』


    照這樣看來,阿基拉把謝麗爾當作理由來做無謂冒險的機率很低。阿爾法如此判斷,對阿基拉的人格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不,你覺得那樣就可以的話,我是無所謂。更重要的是,明天要連今天的份一起好好努力訓練喔。』


    『知、知道了啦。』


    阿爾法威脅般說完,就露出有些傲慢又開心的微笑。阿基拉從她的模樣想像訓練的嚴格度,臉因此開始抽搐。


    不清楚外麵情況的謝麗爾是隔天早上看見躺在據點外麵的屍體才大吃一驚。


    ◆


    謝麗爾想跟阿基拉談話,所以從早上就在旅館前麵等他。過了一會兒,阿基拉完成前往荒野的準備,從旅館裏走出來,謝麗爾就笑著對他搭話:


    「阿基拉,早啊。」


    「早安。一大早找我有什麽事?我現在要去遺跡,盡量長話短說。」


    「啊,好的。」


    謝麗爾自認為露出容易博得好感的笑容了,但是阿基拉的反應卻極為遲鈍,完全感覺不到像過去成功案例那樣的反應。


    真難搞。有些困惑的謝麗爾在內心這麽想著,不過立刻打起精神,簡短地說出來意。幫派目前的狀況、據點的位置、與阿基拉聯絡的方式等,統整出這些的重點,然後告訴阿基拉。


    接著又表示希望介紹新入幫派的人給阿基拉認識,請他今天晚上來據點一趟。同時也故作自然地對阿基拉展現出像是非常期待他能過來,帶著某種諂媚之意的表情與動作。


    不過阿基拉的反應很冷淡。即使如此,謝麗爾還是不放棄地繼續說:


    「還有,是不是可以請你定期到我的據點露個臉呢?那個,有空的時候再過來就可以了。」


    「有空的時候才去的話,貧困又勞碌的我有許多事要忙,應該沒有那個機會。」


    謝麗爾的笑容開始僵了


    。因為她從阿基拉的態度了解他並非開玩笑,所說的全是真話。


    實際上阿基拉認為加入這個定期的行程後,會讓今後的行動受到限製,所以無意識地不願答應。獵人是一種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工作,答應這個要求的話,未來很可能會變成定期違背約定。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做出無法遵守的約定。他並沒有自覺,不過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謝麗爾沒有機靈得能看出他這樣的心思,有些焦急地繼續請求:


    「可、可不可以稍微通融一下?」


    連有空的時候過來露個臉這種沒有明確指定日期的曖昧請求都被拒絕的話,將會對今後幫派的營運有很大的影響。從被貧民窟的人認為「遭阿基拉遺棄」的時間點,謝麗爾就完蛋了。如果阿基拉完全不來據點露臉,這樣的危險性就會提高。


    謝麗爾認為這樣不行,利用累積的經驗擠出懇求的表情,凝視著阿基拉。


    但阿基拉的反應還是很遲鈍。他毫不隱瞞覺得麻煩的態度,有些強硬地中止話題。


    「……這件事之後再談吧。嗯,可以的話我今天晚上會去露個臉,詳細情形到時候再聊吧。」


    總之先約好今晚了──謝麗爾如此欺騙自己來讓自己安心,然後結束話題避免對方生氣。


    「我、我知道了。那麽詳細情形到時候再談吧。靜候你的光臨。」


    「隻有這些事嗎?」


    「是的……啊,對了,我的據點前麵躺著一些屍體喔。」


    「屍體?在貧民窟的話很常見吧。」


    「不是啦,嗯,因為屍體的數量有點多,覺得很恐怖。你的話應該沒問題,隻是想提醒你過來時要注意安全。」


    「這樣啊,我知道了。再見嘍。」


    「好的,路上小心。」


    謝麗爾以親切的笑容目送阿基拉離開。等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時,臉上就轉變成納悶的表情。


    (……原本認為說不定是阿基拉殺掉那些人才會問問看,難道是我猜錯了?但是又有種想把事情帶過的感覺。果然是阿基拉幹的好事嗎?)


    謝麗爾首先如此假設,然後思考阿基拉為什麽要瞞著自己,卻想不出什麽能接受的理由。不論是賣人情或是隨手解決,都不構成隱瞞的理由。


    (真是搞不懂……嗯,或許隻是被某種鬥爭牽連而被殺掉了吧。)


    謝麗爾無意識看向戴在身上的墜飾。那是昨天阿基拉送她的禮物。


    (果然是便宜貨嗎?昨天雖然靠這個說服其他人我是阿基拉看上眼的人,但是感覺有點勉強。就算拿錢給阿基拉,也要他買個好一點的飾品給我比較好嗎?)


    謝麗爾獲得了阿基拉的協助,但仍然是前途多舛。她一邊思考著下一步一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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