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兒朵配膳完之後,就跟往常一樣守在我後頭。


    我也想跟她一起吃飯,但是那樣對其他傭人來說難成表率。


    早餐的主食是用從領地裏的湖泊抓來的魚製成魚幹所煮的湯。


    「盧各,我沒看過這種魚耶。這叫什麽魚呢?」


    「這是盧南鱒,味道可口,體型大而耐嚼,所以在圖哈德領常拿來食用。」


    「哦,聞起來好香。」


    蒂雅看了內含大塊魚肉切片的湯,便感到佩服。


    「趕快開動吧。與其口頭說明,用嘴巴嚐更能了解菜肴。」


    「嗯,說得也對。我好期待。」


    我品嚐塔兒朵為所有人煮的湯。


    加了滿滿魚肉切片和根菜的魚幹熬湯堪稱一絕。


    擠些許檸檬汁進去是圖哈德流的提味秘方。


    這本來是母親的拿手好菜,而她傳給了塔兒朵。


    一邊享用湯,一邊將早晨現榨山羊奶做成的奶油塗上麵包來吃。


    而且麵包也美味。製作乳化劑賣給化妝品牌歐露娜時,將多出來的大豆渣摻入麵團烘焙的大豆麵包,香鬱營養味道好。


    這是由我構思的目前正在圖哈德領流行的新名產。


    潤喉的則是蘋果汁,用了當季的蘋果榨成。


    今天的菜色全是用圖哈德領取得的素材,並且運用其優點烹調而成。


    我也喜歡都市的豪華料理,但是圖哈德的菜比較合我胃口。


    「好好吃,圖哈德的餐點依舊樸實又美味呢。」


    「圖哈德就是這樣的領地。正因為如此,我才喜歡這裏。」


    與大地共生,名實相符的豐饒領地。今日我也飽嚐其恩惠。


    用完餐點以後,父親開口說:


    「這頓飯也告一段落了,來談談今後的安排吧。蒂雅要以蒂雅·維科尼的身份活下去會有困難。」


    「嗯,這我曉得。畢竟我是逃亡之身。」


    「因此我替你準備了新名字與戶籍,克蘿蒂雅·圖哈德,我要你用盧各妹妹的身份過日。」


    「咦,我十六歲了耶。明明比盧各年長,卻要當他的妹妹。」


    「我了解。不過,我這裏能準備的戶籍隻有這個能用。現在要另外張羅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即刻弄出來的產物必然會有破綻。就這點而言,克蘿蒂雅的戶籍是從十四年前便安排好的,不會有破綻。」


    這個戶籍是設想到某種局麵而準備的【保險】。


    「可是,說我十四歲會不會怪怪的呢?不會被人懷疑嗎?」


    母親拍了拍看似不安地嘀咕的蒂雅的肩膀。


    「不要緊。你個子矮,又有張娃娃臉,胸部也小巧玲瓏,要說是十二歲也能讓人信得過!」


    「……話說成這樣還滿傷人的耶。倒不如說,我才不想聽明明已經超過四十歲,感覺卻還是可以自稱二十多歲的人說這些!」


    「維科尼家的血統就是如此啊。不過,也不是隻有壞處喔。到我這個年紀,身邊的朋友肌膚都會失去彈性,許多部位會跟著垂下來,問題可大了,但我們就輕鬆得很。」


    外表異常年輕的母親講這些話便有說服力。


    ……說不定,蒂雅也跟母親一樣,無論過多久都不會老。某方麵而言,那比魔法更神秘。


    「我會發育的!畢竟我的個子和胸部都比去年多長了一點點!」


    「嗬嗬嗬,別抱有期待比較好喔。因為我也是那樣……」


    母親憑著經驗者的餘裕說道。我想母親本身肯定也吃過一番苦頭。


    「咳,能不能讓我繼續談下去?」


    父親清了清嗓子,讓眾人再次把注意力轉向他。


    ……順帶一提,母親的外表異常年輕也讓父親嚐到了苦頭。出席派對之類的場合,他帶著長相太年輕的母親走動就會被說三道四。


    「我讓蒂雅冒稱十四歲,還有另一個理由。在亞爾班王國這裏,具備魔力者從十四歲的夏天到十六歲的夏天要就讀王立騎士學園。貴族是強製參與,平民則會有具備魔力的誌願者入學。」


    「亞爾班王國的王立騎士學園,我有聽說過喔。」


    由於有一定的知名度,似乎連司奧夷凱陸王國的蒂雅都聽聞過校名。


    「嗯,如你所知,軍事力強弱端看能湊到多少具備魔力者。然而,光是具備魔力並不能派上用場。訓練所有具魔力者,好讓他們在出事之際算得上戰力……這是表麵上的目的。」


    具備魔力者是強大的。


    光是將魔力纏身,就能彈開普通士兵的劍與弓箭,半吊子的攻擊對其不管用,倘若揮劍更能連人帶鎧砍成兩段。


    但就算這樣,未經訓練的外行人還是無法充分發揮其力量。


    正因如此,才要花兩年時間訓練所有具備魔力者。


    對常備軍規模小,在出事之際大半戰力都得向國內貴族征召的亞爾班王國來說,預先將具備魔力者鍛煉到堪用狀態,有莫大的意義存在。


    「您說那是表麵上的理由,代表還有真正的理由嘍?」


    「嗯,亞爾班王國的貴族有著強烈自立心。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是在侍奉亞爾班王國,甚至有在各自領地自封為王的跡象。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貴族們世界觀狹隘,從父母那裏也受了這般教育。正因為這樣,才要讓他們認識同年紀的貴族拓展世界觀,同時借教育賦予其應當效忠國家的理念。這是從五年前開始推行的措施,但效果已經出現了,至少新一代貴族思考事情的角度就變得比舊世代更加多樣化。」


    我倒認為五年前創立的這套製度目的是以後者為主。


    「原來如此,所以貴族要強製入學,而平民隻收誌願者嘍。我必須冒稱十四歲,是因為十六歲會等於忽視了校方強製入學的要求。」


    「答得漂亮。如果你十四歲,就能趕上在今年入學。下個月起,你可以和盧各兩個人去學園進修。」


    還有,盡管父親並未當場提及,但是與我同年的勇者出現了。


    他,或者她,必定會出現於學園。


    身為同窗就能輕鬆接近勇者。


    ……有兩年期間可以盡情分析勇者的能力。而且,和他交朋友有助於暗殺。


    「我懂了,我會當盧各的妹妹。不過,感覺有點遺憾呢……因為,我本來是希望,將來可以成為盧各的新娘子。」


    蒂雅哀傷似的投以微笑,父親則是偏過頭。


    「關於這一點,為什麽你們成了兄妹就非得放棄結婚?」


    「咦,您在說什麽?有兄妹關係耶,這樣怎麽可能結婚嘛。」


    「小雅,我才想問你在說什麽,兄妹結婚在亞爾班王國是很普遍的喔。」


    母親也一樣偏過頭表示不解。


    沒辦法,我就來補充吧。


    「蒂雅,亞爾班王國將生育具備魔力者視為第一要務。父母若不是具備魔力者,子嗣擁有魔力的機率就會下滑。貴族有一定程度的勢力,便能夠找到具備魔力的伴侶,否則就必須付錢給弱勢貴族,單要對方協助生小孩。如果連這樣都辦不到,隻好找親人解決了。」


    「付錢生小孩?意思是他們會付錢做那種事情?還有找親人解決,就是指兄妹之間也會?」


    「是啊,正因為如此,貴族近親成婚在這個國家是被認同的。」


    蒂雅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綠,嚇都嚇壞了。


    「可以跟盧各結婚固然令人慶幸,但我總覺得心情好複雜。」


    「以我們的情況而言,沒有血緣就好啦。根本也沒必要對外界宣稱我們是兄妹。」


    到頭來,這就是結論。


    「我懂了!那麽,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然後盧各,我可不會叫你哥哥!」


    「明明你以前就會逼我叫你姐姐。」


    「因為我年長啊!另外,你現在也還是可以叫我姐姐喔。」


    感覺相當馬虎了事。不過,她能接受自然最好。


    父親看似滿意地點頭。


    「那便這麽辦,蒂雅成了盧各的妹妹,也成了我的女兒。你可以叫我爸爸。」


    「那麽小雅,請你要叫我媽媽喔!我本來就希望有個女兒。」


    「才不要。那樣叫的門檻非常高耶。」


    就這樣,蒂雅成了我妹妹。


    「你學暗殺術要向盧各求教。既然是圖哈德家的嫡係就有資格學。畢竟你們下個月要去騎士學園,由我教一個月就半途打住難免讓人憂心。換成盧各來教,你到了那邊還是能繼續學吧。」


    「我明白了。我會負責把暗殺術灌輸給蒂雅。」


    我原本就認為蒂雅有必要訓練,畢竟我們接下來會成為團隊。


    ……更重要的是,既然要去學園進修,表示性欲跟猴子一樣旺盛的年輕雄性


    也會聚集在那個地方。


    我是打算保護蒂雅遠離他人魔掌,不過蒂雅若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事情便有萬一。


    所以說,我要澈底鍛煉她。


    「呃,盧各,你的臉色有點恐怖耶。」


    「我在想訓練的課表。放心吧,我會負責讓你變強。」


    「麻煩你要手下留情喔。」


    「好,我會注意不讓你操勞過度。」


    沒錯,來挑戰看看不至於操勞過度的最高效率吧。


    接下來,我們會在一個月後出發去學園。


    要忙的事情不隻訓練,有些東西得在入學前先買齊。


    下次,我們「三個」就到穆爾鐸采購好了。


    那裏應該貨色齊全,再說我還有必須用伊路葛身份過去處理的事情。


    ◇


    搭馬車前往商業都市穆爾鐸。


    從圖哈德領搭馬車要花上幾天的距離。


    不過那樣太費時間,因此我下了工夫硬是讓我們用一天就能抵達。


    「快得難以相信這是真的呢。經過的人都一臉震驚地看我們這邊耶。」


    「我將醫療魔法稍微做了應用,靠魔法來強化馬的體能並且回複體力,何況每次路經城鎮都可以換馬。有錢和魔法就能像這樣強橫行事。」


    「……總覺得,這已經是別的生物了。啊,對了,盧各,抵達那邊以後,我們去約會吧。」


    蒂雅靠過來撒嬌,對此塔兒朵羨慕似的看著。


    順帶一提,我之所以繼續稱呼她蒂雅,是因為新戶籍的名字叫克蘿蒂雅,以簡稱來說依舊自然。


    「假如你不介意一邊買東西一邊約會,那就可以。這次出行的目的是采買騎士學園指定的物品。你讀過信了吧?」


    「嗯,讀是讀過了。有滿多東西讓人不明白要用在哪裏呢。」


    蒂雅說著便拿出清單。


    具備魔力的所有十四歲貴族都收到了信。


    清單上有騎士學園的入學許可證,以及入學前非得帶去的東西。


    「呃,盧各少爺,請問我也可以到學園讀書嗎?」


    「當然了。我需要你,塔兒朵。希望你能待在我身邊。」


    「……我好高興。少爺,我會加油的!」


    隻要具備魔力,連平民都可以申請到騎士學園就讀。


    此外,貴族們限帶一名傭人隨行,而且傭人也被允許在課堂上陪讀。


    以塔兒朵的情況而言,無論以平民或傭人的身份申請都能到學園就讀,不過以傭人身份申請可以得到許多通融,因此我選了後者。


    「唔哇,盧各你就是這樣迷倒女孩子的啊。」


    「……我跟塔兒朵講話並沒有那種意思。」


    「我不是在責備你喔。你受異性歡迎,我也與有榮焉啊。」


    就這樣,馬車疾馳而去。


    先祈禱在穆爾鐸不會出亂子吧。


    ◇


    抵達穆爾鐸了。


    我第一次用盧各的身份來這座城市。在這座城市,我曾以伊路葛·巴洛魯的身份逗留過兩年左右。


    路上有跟幾個熟人錯身而過,但是對方並未認出我,這實在有意思。


    「先去看看運動服吧。畢竟要改下擺長度應該會花時間。」


    我回頭這麽說,蒂雅卻不在。


    塔兒朵苦笑著帶路說蒂雅在那邊。


    「盧各,這是什麽呢?」


    蒂雅著迷地望著小販在賣的甜點。


    口水從她嘴邊滴下的模樣很是可愛。


    讓麵團吸飽蜂蜜以後烤成麵包,再把果醬夾到裏麵,因而有股甜美芬芳的香味。


    「這是穆爾鐸的人氣甜點,名叫帕酪塔。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果醬,滿好吃的喔。」


    「是喔,那就非吃不可嘍……果醬有好多種類耶,真令人猶豫。好,我決定了,就選枇杷果醬。」


    「塔兒朵,你喜歡哪種果醬?」


    「呃,我喜歡杏桃。」


    「大叔,麻煩給我們藍莓、枇杷和杏桃口味。」


    「這就來。小哥,你挺有一套的嘛,居然帶著兩個這樣的大美女出來約會。」


    「羨慕吧?」


    「對啊。羨慕過頭嘍,我要這樣招呼你!」


    我打趣地朝對方笑了笑,攤販大叔便豪爽地一邊笑一邊在剛烤好的帕酪塔上麵加了大把的果醬。


    這應該是他招待客人的方式。我付了錢外加小費,然後把東西遞給蒂雅和塔兒朵。


    「謝嘍,盧各。嗯,看起來好好吃!」


    「對不起,感覺像我們在催少爺請客一樣。」


    「不會,沒關係。反正東西便宜,我正好也餓了。」


    我張口咬下帕酪塔。


    摻了蜂蜜的麵團不隻甜還能保濕,烤出來綿密潤口。


    麵團味道較甜,果醬裏加的砂糖似乎就相對減少了,吃得出恰到好處的酸味,而且不膩。


    果醬還下了其他特別的工夫,水果輪廓清晰明顯。


    帕酪塔的攤販多處可見,有這種手藝的店家倒是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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