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的尖叫聲,片刻而逝。


    隨後沙門大開,高靈雙手捧著半隻鮮血淋漓死不瞑目的黑色山羊,脖子上盤著幾圈不知何物的大腸,肩上掛著兩條胳膊粗細死而未僵的蝰蛇,目光呆滯的被一股流沙送到燭路中間。


    吳良看著一動不動似是被嚇傻的高靈,麵色和藹,微微一笑:“小丫頭,現在你知道什麽是真的變態了吧!我是好人,不是變態,你以後可不能亂叫了啊!”


    “變態。。。”


    高靈雙眼依舊沒有焦距,喃喃出聲。


    “對,那孟津就是個變態妖人,好了,既然見識完了,就快回來吧,你姐姐要醒了。”


    “姐姐。。。醒了。。。”


    高靈失神低語,身體卻一動不動。


    吳良又叫喚兩聲,見她一直傻愣愣的嘀咕些“變態”“妖怪”“姐姐”之類的敏感詞,不禁有些無語。


    “嘖!這丫頭不會真的被嚇傻了吧!?就這膽子,也敢修仙?”


    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吳良上前一手拎著那丫頭,一手拎著那半隻羊,施施然便向“茶”屋走去。


    就在這時,孟津推開沙門,颯然而出。


    吳良應聲回首,見他神色淡然,嘴角含笑,仍是一副玉麵書生的模樣,似是心情極佳,當即忍不住好笑道:“嘿!小孟啊,你剛才對這丫頭做什麽了?怎麽一副少年懷春的傻樣!?”


    孟津聞言,臉上笑容一滯,隻是眨眼便又恢複正常,還刷的一聲,將折扇展開,似模似樣的扇了兩下,而後一個瀟灑的合攏,以扇柄敲手,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吳良,我記得你一直想回鴉羽山?”


    “那是當然,誰樂意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吃個肉還要打借條。”


    吳良斜睨他一眼,好笑的問道:“怎麽?看你這一臉小人得誌的模樣,莫非有什麽法子?”


    孟津懶得搭理他話中的汙蔑,隻是微抬下頜,眼神望天,一臉的得意洋洋,就差在額頭上寫四個大字。


    「快來求我。」


    吳良漫不經心的瞅了他半響,見他演技浮誇,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唉!果真老話說的好啊,妖善力而不善智。”


    孟津擺好動作,未如願等來低三下四的苦苦哀求,反而等來了一句嘲諷,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隻是他卻依舊繃著,認為這是吳良的故作姿態。


    “你可能不知道,我做好人的流程。”


    吳良懶得管他,自顧自的開口說道:“每個被我救過的人,他們身上對我有用的東西,最終都會到我手裏,當然,這不是救他們的報酬,而是他們被妖怪洗劫後,我自妖怪那裏得來的戰利品,而這小丫頭也是如此,她身上有什麽東西,我自是一清二楚。”


    孟津聽到此處,臉上笑意,已經有些勉強。


    “這丫頭在進你屋裏之前,身上有一封秘信和一根彩羽,那封信上有秘法封印,不知手法,拆之即毀,而那根彩羽,是鴉人特有,估計這丫頭如此莽撞的闖進白骨荒漠,正是要去找鴉人。”


    此時,孟津臉色已經變得鐵青,鼻息之間,妖氣沸騰,心中暴怒不已。


    「這該下黑獄的沙蠻子,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一副不驚不喜的樣子,從老子這裏騙走了大姐給的最後口糧!****,早晚要一天,老子要將你碾碎了吃的渣都不剩!」


    看著吳良自高靈懷中,拿出信封和翎羽,孟津越發羞惱,本想趁機讓這家夥趕緊滾蛋,好換個正常點的沙蠻子,省的總是受欺負,沒想到臨了,又在智商上受到了侮辱。


    然而,他的打擊,卻還沒完。


    隻聽吳良繼續慢悠悠的說道:“本來,我並不覺得這兩件東西,能讓我冒著放棄任務的危險,私自離開這哨所,畢竟以我現在的修為,想要在這白骨荒漠中好好活著,安心修行,還離不開沙人部落的庇護,不過看你方才那篤定的表情,說明這兩樣東西,有我所不知的價值。”


    “信封,你沒開過,那就是這翎羽了。”


    吳良款款而談,倒也並非隻是為了打擊孟津,更是想驗證自己的推理,此時瞥見方才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如今卻掩麵而去,背影蕭索的沙狐,心中已然得到了答案。


    隻是轉眼,他又思緒百轉,盯著手中的七彩翎羽,喃喃自語:“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一根羽毛又能有什麽價值呢?”


    。。。。。。


    與此同時,哨所西南不遠處。


    赤鴉剛找到了橙鴉、黃鴉,正往回歸。


    “二弟、你慢點轉!我眼都暈了。”


    “大哥,你不是說老大要吃飯嗎?怎麽現在看你一點都不著急!以前不是就屬你飛的最快嗎?”


    橙鴉盤旋半空,繞著在地上慢悠悠踱步的赤鴉不斷打轉,眼神疑惑而又急切。


    “唉!你們走的早,不知道後麵茶屋裏發生了什麽!”


    赤鴉聞言,鳥嘴中發出一陣哀歎。


    “我們帶回去的那兩個死丫頭,邪門的緊,我一直盯得她們死死的,卻還被那個小丫頭偷襲得手,差點被生吞活剝,惹得老大大發脾氣,到現在,我的翅膀都還是軟的。”


    “嘎!還有這事?”


    橙鴉一聲烏啼,連忙落地,躍到赤鴉身旁,追問道:“那後來發生了什麽?怎麽老大又要賞我們飯吃?”


    “後來?”


    赤鴉輕哼一聲。


    “後來那兩個娘們自然是拚命作死,一開始她們死皮賴臉的說要報答老大的救命之恩,可等老大真的開口了,她們又開始磨磨唧唧很不配合,最後看老大發火不給就要死了,又發誓要給,嘖,簡直是愚蠢的人類小娘們。”


    赤鴉搖頭晃翅,對高陽姐妹很是不屑。


    “至於老大為什麽要給她們吃飯,我就看不大明白了,不過咱們屋裏連一粒米都沒有,老大肯定又要去沙狐那裏串門子,打秋風,估計他們最後還要打一場,沒個把時辰完不了事。所以我們也沒必要急著往回趕,反正老大又沒規定時間。”


    “大哥說的在理。”


    橙鴉跟著連連點頭。


    “老大發脾氣的時候,是要躲得遠遠的。”


    說著,他看著還飛在天上的黃鴉,探出翅膀招呼道:“三妹,快下來,和我們一起走。”


    聞聲,黃鴉一陣低旋,卻未落地,反而雙翅連振,扇起黃沙,打向赤、橙二鴉。


    “嘎!三妹!你在幹什麽?!”


    “老三,你要造反啊!”


    橙鴉、赤鴉猝不及防,被洗了個沙浴,不少幹燥粗糙的沙土,更是鑽進絨毛,讓他們異常難受,當即忍不住紛紛出聲責問。


    黃鴉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哼!橙鴉,老娘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叫我三妹!老娘肉身比你強,啟靈比你早,你憑什麽叫老娘三妹!?就憑老大隨口說的赤橙黃綠青藍紫嗎?”


    “還有赤鴉,你別以為事事學著老大說話,就能在老娘麵前充老大!信不信惹毛了老娘,把你背地說的話做的事通通告訴老大!?”


    “嘿!我這暴脾氣。”


    本就鬱悶的赤鴉瞬間炸毛,指著落在不遠處一個沙丘上的黃鴉罵罵咧咧的道:“你個小雛鴉,還反了天了!老子說過什麽話,做過什麽事,心裏有數,就是鬧到老大那裏也不怕!倒是你,整天不服這個,不服那個,有什麽事兒,還非要逞能自己幹,你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裏沒點數!?你在這麽亂來,指不定那天就死在荒漠裏,屍骨無存!你死了也就死了,可老大少了一個信鴉,耽誤多少事!?”


    “呱!你。。。你這老雜毛!敢咒老娘死!”


    黃鴉被罵的心塞,氣的發抖,最後雙翅一展,撂下一句狠話:“老雜毛,你給老娘等著!看老大怎麽收拾你!”


    “怎麽?理虧了就想走?哪有這麽容易的事!”


    赤鴉用力一躍,而後振翅飛起,急追而去,眼神閃爍著凶戾:“今天老子就先給你長長記性!”


    說著,他速度陡增,很快便追齊黃鴉,張嘴便吐出一個小火球。


    黃鴉一聲驚叫,身形急墜,堪堪躲過,卻還是被烤焦了幾根背羽,等她飛出數米,懸停半空,再次回望赤鴉之時,眼神已是截然不同。


    “你。。。你什麽時候練出的妖氣?”


    “哼!現在知道怕了?剛才的囂張呢?”


    赤鴉小小的教訓完,並未再追,隻是一個勁的嘲諷。


    “現在知道你我之間的差距了?老子可有資格做你大哥了?”


    見其張狂模樣,黃鴉心中就是氣不過,脫口而出道:“你在荊棘穀啟靈比我早一年,能修出妖氣,有什麽了不起!老大可是親口說過,我的天賦,比你們都強!”


    “呸!我管你什麽狗屁天賦!”


    赤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老子隻知道,現在我就是比你強!你不服?信不信抽到你服?”


    “你。。。”


    “你什麽你?趕緊叫大哥!”


    黃鴉聞言,心中頓時發狠,把脖子一梗,叫道:“要我叫你大哥?做夢去吧!老娘就是不服,你又能如何?有種你就把老娘打死啊!”


    “嘿!我這暴脾氣!”


    赤鴉見她發混,恨得渾身發癢,雙翅一振,飛過去就是一腳,將黃鴉踢進沙堆裏,邊踹邊罵:“你個小雛鴉,在這跟老子耍橫呢?老子是不敢打死你!但能打殘你!”


    黃鴉以雙翅護身,一開始還想反抗,隻是幾次都未成功,便知差距,也不再多費力氣,隻是咬牙抵抗,將這痛楚,狠狠記在心裏。


    過了片刻,赤鴉見她還不吭聲服軟,不禁有些進退兩難。而這時,橙鴉似是才回神一般,嘎嘎叫著飛了過來。


    “大哥,快快停下!黃鴉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又不是多大罪過,你就饒過她這一回吧!老大還等著我們吃飯呢,可別因為這錯過了,那多不值!”


    赤鴉聽了,心中一鬆,隻是嘴上口氣,卻依舊凶狠:“哼!今天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麵子上,非把你打殘不可!”


    說完,他又踹了一腳,才施施然停下,招呼著橙鴉,揚長而出。


    等他們走後,黃鴉才緩緩自沙坑中爬出,用力晃了晃身,抖落身上沙土,望著零落在地的翎羽,心中默默發誓。


    「赤鴉,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老娘會扒光你的鳥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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