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嬋月想了這麽多日,就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來。


    說她愚不可及也好,蠢笨不堪也罷,她如今擁有的,就隻剩下那一點點自尊。


    她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為了嫁給蕭然不擇手段,利用自己的貞潔威逼他娶自己的人,不管這件事是誰的錯,總之已經發生,對嬋月來說,她不願意蕭然因為這個娶她。


    沈鸞望天,這一個個鬧的。


    她也覺得女子並不是隻有嫁人這一條路可走,隻是林嬋月與她不一樣,她性子溫婉內斂,就算回去甘州,也逃不開世俗的束縛。


    再說沈鸞也不覺得蕭然對她隻有責任。


    “總之,不能就這樣算了,身為男子就該有擔當,就算你不嫁給他,他也得對你負責,你回甘州這件事我來安排,在此之前,你得把這件事解決了,逃避是沒用的,你躲著他這事兒也不會消失不見。”


    沈鸞的意思,他們兩得見一麵,把話說明白。


    林嬋月立馬打退堂鼓,“不行,我、我不敢見他……”


    “你有什麽不敢的?是你輕薄了他不成?他才是不敢來見你的人,你怕個球,我給你撐腰!”


    凡事不能拖,拖著拖著就會不了了之。


    事情這麽多,總得一件一件解決才行!


    ……


    蕭然找上了秦戈,秦戈樂了,這是想明白了?


    蕭然約秦戈說話的地兒是個茶樓,裏麵滴酒不賣。


    後院清淨,秦戈見著蕭然,眉頭微微挑動,“你這些日子該不會,徹夜未眠?”


    那臉色難看的,眼下的青黑色深得可怕。


    蕭然雖然憔悴許多,隻是眼神卻比之前要清明一些。


    “我想明白了,我是要娶嬋月的。”


    秦戈:“……”


    這話上回是不是說過?


    “嬋月骨子裏是個驕傲的女子,她這些年雖然心悅我,卻從不曾做過自降身份的事情,她有自己的心氣,不喜歡委曲求全,所以我想,這便是她不願嫁我的緣由。”


    秦戈嘴角輕輕翹起,“看來你確實是想過,那你打算如何讓她同意?”


    蕭然一臉認真地看他,“所以我來找你。”


    “……”


    秦戈審視了他一會兒,發現他不是在說笑,“你就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有的。”


    蕭然說,“我想見一見嬋月,那日之後我腦子裏也一團亂,因此錯過了跟嬋月提及此事的機會,實屬不該,我沒有想要逃避責任的意思,我對不起她,卻連一句道歉都沒好好跟她說。”


    秦戈在心裏點頭,嗯,態度是正確的,最起碼方向對了。


    “然後呢?”


    “然後,就請你幫我想想該如何讓嬋月相信我的誠意。”


    秦戈皺眉,“怎麽你覺得你的誠意不足夠讓林姑娘相信?”


    “並非如此,我隻是不擅長花言巧語。”


    秦戈有一句罵人的話不知當不當講……


    來找他求助還內涵他,這位錦衣衛大人怪不得在宮裏的口碑十分微妙。


    “我先說一下,用語言的技巧達到自己的目的,也不都是花言巧語,那叫話術。”


    秦戈先為自己平反,然後去拿桌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你如今想明白了,你對林姑娘是有情意的,那你就得想辦法讓她知道,讓她相信你,不過你目前的情況有些棘手,不管你做什麽,她都可能覺得你是在補償她。”


    蕭然眼睛一亮,就是這個意思!


    “女子大多心思細膩敏感,與她們相處,首先得有足夠的耐心和真誠,你說的話是真是假,她們很容易就能感受得到,你從前沒跟女子多相處過吧?”


    蕭然抿了抿嘴,“不曾。”


    “猜到了,雖然我也不曾,但這種事也是講究天賦的。”


    秦戈順帶誇了自己一下,“你這種情況,首先得跟林姑娘坦白自己的想法,不管她信不信,你得先把態度擺正,她不相信你的話,那你就一遍一遍地說,一遍一遍地讓她感受到。”


    蕭然微微皺眉,“如此不會讓人覺得有些厭煩嗎?”


    “那要看情況,比如林姑娘一直以來表現出對你的心悅,你會覺得厭煩嗎?”


    蕭然:“……”


    他隻是偶爾會覺得麻煩,厭煩倒是不會。


    “但若是換個人年複一年地表示對你的傾慕,你又會覺得如何?”


    “我會離她遠遠的。”


    秦戈聳聳肩,“所以你為什麽不能早點發現林姑娘對你的不一樣?”


    早發現了,還有後麵什麽事兒?


    蕭然默然,母親總是一遍遍跟他強調林嬋月多好多好,見了他就說,說到他心裏漸漸生出逆反來,但即便如此,他對林嬋月也沒有厭煩過。


    如今聽了秦戈的話,蕭然忽然覺得心底某處混沌被點亮了,纏繞其中的迷霧漸漸散開,讓他終於能看到裏麵真正的樣子。


    蕭然伸手提起茶壺,給秦戈喝了一半的茶杯續上。


    “隻是如今嬋月不肯見我,我便是想與她說明白也不能。”


    秦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事兒我來辦。”


    蕭然抬頭看他,“為何你願意如此幫我?”


    秦戈放下茶杯,噙著淺笑,“我幫你也是有原因的,阿鸞的身世,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我希望她這輩子不要卷入這趟渾水裏。”


    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每日都開開心心的,秦戈可以為了沈鸞,做一切。


    蕭然怔住,似是有些明白了為何沈鸞會選擇秦戈,他輸的,好像也不冤……


    ……


    秦戈見完了蕭然,邀功似的去找沈鸞,把事情這麽一說,一張帥氣地臉充滿了期待地看著她,“我棒不棒?”


    沈鸞就覺得秦戈身後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尾巴在來回搖晃,萌的她摸了摸秦戈的臉,“厲害!”


    秦戈開心了,拉住沈鸞的手使勁揉搓,“趕緊把他們的事兒了結了,我母親已經在找人來沈家說親,昨個兒她還跟我說,下個月就有好幾個黃道吉日,特別適合議親。”


    趕緊把媳婦娶回家,省的再有別人瞎惦記!


    沈鸞無意識地晃著他的手,“再等等吧,我最近……有點煩躁。”


    “怎麽了?”


    沈鸞對秦戈全然地信任,於是把劉小昭的事情跟他說了,“我不敢讓小昭看出來,這兩日都沒往她跟前去,可若是她的情況真的越來越糟該怎麽辦?”


    秦戈將一臉難過的沈鸞圈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我們阿鸞是個心善的小菩薩,悲天憫人,隻是有些事情,人是無法勝天的。”


    “我從小就想過自己會怎麽死,跟著我爹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我爹就將我的棺材準備好了,他帶我去看,跟我說如果我不想死,那就一輩子在晏城做個廣陽侯世子,等著以後襲爵,定能安安穩穩。”


    “那口棺材是黑色的,看著它我渾身都發寒,好像已經躺進去了一樣,那是我第一次覺得生死離我那麽近,隻要後退一步,我就可以離它遠遠的。”


    “我想了三天,還是決定跟著他上戰場,在晏城做個富貴侯爺,等以後老了病死在床上,到那時我一定會後悔,誰都會死,怕也不能改變什麽,但就怕死的時候,覺得這輩子不值得。”


    沈鸞靜靜地聽他說話,頭輕輕靠在秦戈的胸前,她微微仰頭,“後來呢?”


    秦戈笑起來,胸腔輕顫著,“後來,我娘弱不禁風的身子拿著劍把我爹追的滿院子跑,說他晦氣,烏鴉嘴,讓他親手把棺材劈碎了當柴火燒,我爹委屈的,說那口棺材不便宜,用盡了他的私房銀子……”


    沈鸞咯咯咯地笑起來,玩著秦戈的手指,心裏的煩躁微微驅散了一些。


    人是都會死的,但如果死的時候能沒有遺憾,那其實也不算一件糟糕的事。


    她反身抱了秦戈的腰一下,聲音悶悶的,“這件事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謝謝你,還好有你在。”


    秦戈來了精神,特不要臉地將臉湊過去,“我隻接受一種感謝。”


    沈鸞:“……”


    她雙手捧住秦戈的臉,用力揉捏得變形,語氣無辜地問,“是這種嗎?”


    秦戈又好氣又好笑,剛準備說話,臉上被輕輕印了一個吻。


    沈鸞臉頰泛著淡紅色鬆開手,“我去說服嬋月見蕭然了,你要不再坐會兒,我就不送了。”


    她提著裙子像隻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離開,秦戈抬手摸了摸臉頰,笑的一臉燦爛,媳婦太可愛了怎麽辦。


    小五悄無聲息地從外麵進來,湊到秦戈身邊,“爺,沈姑娘身邊那位嬤嬤查到了,是甄貴妃娘娘給她的,一直跟著貴妃娘娘許多年的老嬤嬤,也到了年紀該出宮了,娘娘就給了她。”


    秦戈臉上笑容不變,“既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人便無事,或許過陣子,貴妃娘娘就該召見我了,你說我穿什麽才能讓娘娘對我印象深刻呢?”


    小五狗腿,“爺穿什麽都好看。”


    秦戈輕哼,好看有個屁用,得讓自己顯得可靠穩重忠厚老實又前途無量忠心不二……這是個技術活!


    ……


    沈鸞跑去找林嬋月,單刀直入地說,“蕭然要見你,你先不要急著說不見,這事兒是不是他錯了?做錯事是不是要道歉?你不給他這個機會以他的性子會不會憋死?會不會衝動做出什麽錯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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