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了!


    馮弘誌的視線穿過人群,穩穩地落在了鹿唯心的身上。


    常年修煉,功德加身,馮弘誌的視線清明而銳利。


    女孩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氣色也好,比每次夢中相見時虛弱的她更加明麗好看。


    馮弘誌看著她衝他高高地揚起手,手裏捏著那隻碧玉金蠶吊墜,衝他揮了揮。


    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似乎響了,她低頭去看時,臉色頓時變了。


    她接起電話,整個人有些局促不安起來,她抬眼再次看向他,唇形翕動,捏著吊墜的小手朝旁邊的登記台指了指。


    他看著她將吊墜放在了登記台那邊,跟安保人員說了些什麽,隨後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走了。


    馮弘誌想去追。


    六年多了。


    從第一次在夢中被她吸取功德,他恍惚中以為自己在做夢,到後來他確定這個世上真的有這個人,再到今天,他終於見到了她的真人。


    可惜這樣的場合,他走不開。


    前麵白家人已經走了一段距離,回頭來喊他。


    馮弘誌隻得跟上。


    等開場結束,他好不容易落座之後,才命隨從去查女孩的身份。


    ·


    鹿唯心第二次接到謝羨安的電話時,謝羨安的情緒已經在暴怒的邊緣。


    好不容易找到了馮弘誌,還沒能當麵跟他道歉並道謝就得離開,鹿唯心心情也不好。


    車廂裏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好一會兒謝羨安才問道:“看上拍賣會上什麽東西了?”


    鹿唯心心裏咯噔一下。


    撒謊不是她的強項,可自從一個謊撒出去之後,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馮弘誌是個好人,他遠在江城,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她不想將他無故牽扯進來。


    所以鹿唯心點了頭:“嗯。”


    “製陰香要用的香引?”


    “嗯。”


    “嗬!”


    謝羨安冷笑了一聲,鹿唯心不解地看向他。


    “白家的拍賣會,整個黔東南收到請柬的名門大族不出二十家。”謝羨安淩厲的眼神審視著鹿唯心,“心兒倒是能耐了,竟能收到白家的邀請。”


    可能是心虛吧,也可能是今天的謝羨安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格外陰森,鹿唯心莫名地緊張:“我偷摸著溜進去的。”


    這鬼話三歲小孩都不會信,更何況謝羨安。


    好在謝羨安沒有再追究白家拍賣會的事情,他緊接著說道:“心兒,搬回謝宅住吧,把喬家陰香堂關掉,安心念書,安安穩穩地當你的謝家大小姐,不要再接觸陰香,也不要去趟這條道上的渾水,我會護你一世周全。”


    鹿唯心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緊緊地揪起,她沉默許久才反問道:“可是羨安哥,沒有陰香,你的病怎麽辦?”


    她一開始接觸陰香,搬進喬府,本就是謝家夫妻送她去的。


    目的就是為了用陰香替謝羨安治病。


    謝羨安靠向椅背,眯著眼睛,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我會自己想辦法的,你先搬回來再說。”


    “不。”鹿唯心鮮少忤逆謝羨安,但她今天異常堅定,“喬家陰香堂已經開堂了,第一單生意也完成了,這是阿婆的遺願,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從小羨安哥不是就教過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輕易半途而廢嗎?”


    “陰香堂我不會關,也不會搬回謝宅,羨安哥,我成年了。”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謝宅大院裏,司機下了車。


    車廂裏隻剩下謝羨安和鹿唯心兩個人並排坐著。


    謝羨安再次審視起鹿唯心來了。


    隻是這一次的眼神與之前很是不同,那種審視裏帶著意味不明的欲望,讓鹿唯心渾身不適。


    “是啊,心兒19周歲了。”謝羨安喃喃道,“時間過得真快。”


    不知道為什麽,鹿唯心心裏直發毛。


    她強調自己已經成年了,意在表明自己已經有健全的心智,有自我決定的權利了。


    可謝羨安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他說道:“心兒也不是不可以用另一種身份回來。”


    他的心情莫名地又轉好起來,伸手揉了揉鹿唯心的小腦袋,說道:“下車吧,爸媽還在等我們吃飯。”


    鹿唯心被迫在謝宅住了一周。


    一周後開學,謝羨安才放她回學校。


    可是接下來,謝羨安上學送,放學接。


    她明明都是大學生了,學校有宿舍,無論學到多晚,卻都得跟著謝羨安回謝宅。


    鹿唯心知道,謝羨安看得這麽嚴,是打定主意不再讓她碰陰香了。


    喬府那邊不知道他是怎麽安排的,最近還有沒有人給她遞請事帖?如果有,是被謝羨安拒了嗎?


    以前鹿唯心很喜歡和謝羨安待在一起,試問哪個小女孩不喜歡被哥哥寵著呢?


    可最近這段時間,每每與謝羨安獨處,鹿唯心都如坐針氈。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生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謝羨安看她的眼神,不似以前的清白。


    更讓她不安的是,有一天夜裏她被渴醒,下樓倒水喝的時候,路過謝羨安的房間。


    房門半掩著,她從門縫裏看到謝羨安盤腿坐在床上,閉著眼睛,雙手結印懸於胸前,那分明就是打坐入定的姿勢。


    鹿唯心有時候也會打坐入定,但她是因為佛塔寺的緣故,而謝羨安如今雖然已經能借助拐杖慢慢行走,像打坐這樣的姿勢對於他來說,還是很難的。


    他這樣坐,顯然是在修煉。


    喬老太臨終時跟鹿唯心說的那些話,再次狠狠地敲擊著鹿唯心的心。


    謝羨安如今對她明目張膽的控製欲,是不是就屬於喬老太口中的欲念放大?


    還沒等鹿唯心想好要怎樣坐下來,跟謝羨安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的時候,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打了鹿唯心一個措手不及。


    九九重陽節,學校社團組織了一次登高活動。


    二三十人的團隊,淩晨兩點多出發,五點前登上了山頂,一起看了日出,接了飛花令,還見證了一對情侶牽手成功,高高興興地下山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鹿唯心身旁一個嬌小可人的學妹一個不慎,腳下踩了空,身體朝著一旁倒了下去。


    而旁邊就是一片小坡,學妹下意識地拽了鹿唯心一把,兩人齊刷刷地從小坡滾了下去。


    那坡不算太陡,可碎石很多,荊棘遍布,鹿唯心一路滾下去,隻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痛。


    裸露在外麵的皮膚被荊棘劃傷,身體被碎石鉻著刮著,有些地方被劃破了,有血滲出來。


    更要命的是,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撮枯草,將將穩住身形,那學妹就撞了上來,鹿唯心連帶著手裏的枯草都被拔起了根,隨著她們一起往下滾。


    直到鹿唯心狠狠地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腦袋磕出了血,瞬間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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