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您知道棉花糖實驗嗎?


    在小孩子麵前放置一個棉花糖,然後這樣宣告,「在十五分鍾內,如果沒把這個棉花糖吃掉的話,還會再多給你一個棉花糖」——不過畢竟對象是孩子,麵對觸手可及的棉花糖,到底能否忍住不吃呢?關於這個粗略說明的實驗,根據它的追蹤調查可以得出,十五分鍾內忍住不吃的孩子,在將來無一例外的,都在社會上獲得了成功。


    也就是說,從這個實驗中學到的教訓是,『不喜歡棉花糖的孩子會成為成功者』。


    製糖公司對此表示沉默。


    把這先放在一邊,在平日裏的下午把午飯等一係列的工作做完後的自由時間裏,我究竟是怎麽度過的呢,這種興趣盎然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裏,那就讓我誠實且有禮貌的來回答吧,在這段時間裏的吹奏野家的第三子,通常是出去購物的。


    即使是這麽說,為了買衣服和塑料模型,書和dvd,不去往和傘下散花桑曾經工作過的一樣的百貨店的話是不行的——不過要依靠著家裏給的小費在這世上生活下去的話,這麽奢侈是不會被允許的。


    為了購入食材和生活用品,朝著步行範圍以內的超市出發……,不經常補給的話,憑我家這麽多人會馬上把儲備給用完的。但若是說先買來放置在家裏,在九人的大家庭裏,又是沒有這麽多空的地方的。連放行李的椅子都沒有。說著明明是大量消費的大家族卻不能存放東西這種奇怪的話,因為現在是自由時間的緣故,不自問自答也是可以的,不過在使命中尋找自由,也是蠻有趣的。


    第一,和鄰居的交流是很重要的。


    為了消除我家是恐怖的幽靈屋這樣子的評價,是我要和鄰居交談的重要原因之一……,把這稱作工作也不為過。我就是家裏的公關部。所以說,在超市的限時優惠的隊列中聽著治冶木桑說話,我是沒什麽其他下心/*下心:本心,企圖,但翻譯出來後麵那句就不太好辦了,所以隻能采用原文*/的。就算用綁帶抱著嬰兒的媽媽來抱住我的下心,我也不會有一絲慌亂……,看著把臉一直埋在治冶木桑胸中的慕洛君,我也稍微把嫉妒給抱緊了點。


    「啊。真雲桑。可以稍微說兩句嗎」


    稍微說兩句?


    聽見這個人這樣說的話,應該啥都不管像字麵意義上一樣的光著腳就逃,但是看見了她這麽困擾的樣子的話,這不也辦不到了嘛。本來,在二手店買到的我的靴子,也不是讓人能夠簡單逃跑的那種類型。


    「真雲桑的優秀的哥哥,是刑警對吧?」


    優秀的哥哥?猜不到是誰呢。


    不過這是要長談的節奏啊。


    「嗯,我的哥哥是刑警呢。爺爺是推理作家,奶奶是法醫學者,父親是檢察官,母親是律師,姐姐是新聞主播,弟弟是偵探演員,然後妹妹是vr偵探」


    說完了全員了嗎?沒有忘掉誰吧?


    啊啊,還有我。


    「然後,對於無職的我,有什麽想說的心裏話嗎?」


    「看見了屍體卻沒通報的話,會被當做犯罪嗎?」


    要無視我打招呼的話最先就別跟我打招呼啊。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她無視我決定好的問候的程度的話,這就說明現在的她有些走投無路。本來,我們和治冶木桑——治冶木知秋桑所屬的家庭正交好著(在以前,治冶木桑被卷入了麻煩,母親為之辯護以來就開始交好了),她對於我的優秀的哥哥的職業什麽的,本不應該再次確認的,這應該是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屍體?


    看見了屍體?卻沒通報的話?


    那,嘛,雖說是問觸犯了什麽法律……,難道,是在說最近讀過的推理小說的話題?治冶木桑明明很年輕,卻喜歡深沉的東西,而且也是祖父小說的讀者……,說不定她在委婉地指出高山爺爺作品裏有著法律上的瑕疵。


    「才不是的。高山先生的作品是完美的。一點缺陷都沒有」


    「哈啊」


    這麽突然也讓我很困擾啊。


    雖然不是在誇獎我,但對家人直球的褒獎也會讓我害羞啊……,那就,難道說是關於弟弟出演的電視劇的話題?因為治冶木桑無法抑製住對網絡配信電視劇的向往,終於這願望被放大了千兆倍後的結果。


    「才不是……,是我實際的體驗。而且是今天,才不久前所發生的」


    「誒?是非虛構的嗎?」


    「是。而且是now and then。差不多在十五分鍾之前,在那邊的公園……,這條街上的,當然慕洛君也在,但因為快要到限時優惠的時候了,還是就這樣過來這裏了……,果然這很不妙吧?」


    「這就——」


    很不妙啊。


    用棉花糖實驗來打比方的話,治冶木桑在這十五分鍾內,因為一直沒有通報,所以屍體增加到了兩具,這樣子來說的話,豈不是很不妙嘛。


    2


    高中生的時候,能吸引到我的,肯定隻有那種被稱為天然的女孩子了吧——冒冒失失的,迷迷糊糊的那種女孩子。每天說的話題都雜亂無章的,聊天也說不到一起去,經常會看向窗外或者天花板的角落,看上去很正經卻會毫不在意的把約定給破壞掉,動機明明是合理的卻露出了破綻,因為害羞從而變得慌慌張張的這種女孩子們。


    真是讓人心跳不已。


    現在想起來這種動搖呢,一定是『這種冒失的女孩子們在畢業後,經過社會的洗禮,會變成怎樣的大人呢?』這種包含著多餘關心的想法,不過作為青少年時想象力就豐富的我,要是變成了像這種女孩子們一樣迷迷糊糊地略過了屍體話題的大人的話,也不禁會想起這些。


    但是,作為福爾摩斯一家的第三子,再說什麽也不能再疏忽有人發現了屍體這一件事吧。我已經確實地了解了。然後,今天也是比往常想要更加,溫柔地對待單身母親的心情呢……,/*這邊兩句話之間邏輯不太通的原因是因為原文玩了兩次「以上」這個詞的不同含義,但翻譯過來不太給勁*/因為沒有放在括號裏介紹的功能所以還是要盡快介紹,治冶木桑,因為以前遇上的麻煩有著成為未婚母親的經曆。


    從早上就開始很多次地說著單身母親單身母親什麽的,這個詞感覺就鑽進了腦子裏開始工作了一樣——先把體內的演出信息放在一旁,發現了屍體什麽的,這可是早間新聞所預見的事。


    於是,把要買的東西托付給不想從限時優惠的隊列中離開而展現出死守姿勢的治冶木桑,背負著連同家人的份一起這般沉重的期待的我,朝著她發現了屍體的公園走去……,雖說叫做公園,和媽媽們牽著孩子聚集的,放眼望去有著很不錯寬闊場地的公園不同,這裏大半的土地麵積被茂盛的雜木林所覆蓋,實際上就是個散步的道路。


    按類別的話就會被叫做森林公園了。


    和媽媽友/*由於孩子而變得親昵起來的媽媽們*/之類的群體不太合群的治冶木桑,來去購物時,走在這種偏僻小路上享受森林浴應該是她的日常了……,如同殺菌劑般治愈的散步小路,突然,變成了一個非日常的空間。


    對於在把屍體呀死人呀密室呀不在場證明之類的作為飯後談資的家中成長起來的我來說,這些東西已經沒啥感覺了(『早上好』『晚安』『發現屍體了』是我家打招呼的方式),但是想要把這種東西當做沒看見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可以從比起通報來還是買東西更為優先這種按常理來說不會發生的事中簡


    單地看出來,就這樣想著的時候,我來到了從治冶木桑那裏得知的現場。


    「這可真是淒慘呢」


    情不自禁地漏出了聲。


    前言撤回,對於這樣的屍體還能夠無視這種事,就算作為吹奏野家的第三子的我來說,也不得不感到欽佩,這是,上吊的屍體——懸掛在樹枝擺動著的大樹之下,在左右微微地搖晃著。


    肯定,治冶木桑所見到的,是在瘋長的雜草叢或者灌木叢中,又或者在樹木的陰影中,隱藏著的倒在地上的屍體,我是這樣擅自的想象著,所以一直隻看著腳下,就像認為屍體藏在燈塔下昏暗的地方,而不是懸掛在燈塔旋轉著的燈上一樣。


    這絕對不是自然死亡。這是非自然死亡,是橫死的屍體。


    這種東西,沒被發現才很不可思議——而且,死者是年輕的女孩子。對於這個,雖說我又再次擅自的把屍體想象成了中年男性(這種先入為主的意識,可不能叫做繼承了推理作家的血脈啊),不過身穿著水手服的話,在陸地上就隻有女子高中生了。雖說就在最近,我家的弟弟也因為工作的原因穿過,不過那是電子寫真集所以不算數……。


    而且治冶木桑,雖說是再次強調了,看著女高中生穿著長筒襪和學校用鞋的腳在空中吊著搖擺的樣子卻還當做『沒看見的東西』,再怎麽說這也無視過頭了。


    這就不隻是天然能夠解釋的了,而是本來就知道卻熟視無睹。


    本以為會看見吊著的屍體所會有的不忍直視的漲紅的臉,但是我目光所見的卻不是這個——不知為何,在懸在空中的女高中生的頭上,覆蓋著像是家庭學科授課時會製作的小布袋,就像是要遮住臉一樣。把自己的頭弄進布袋裏什麽的,就如同緊閉著嘴的樣子——這恐怕是作為思春期的孩子,討厭讓自己死後臃紅的臉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吧……。這可真是,一幅具有衝擊力的畫麵。


    治冶木桑先不提,雖然是想著竟然沒有其他人發現這麽引人注目的屍體,不過也有偏離了散步小路的可能性,而且因為這條路沒有鋪裝好的緣故,為了防止跌倒而看著腳下走路的話,意外的忽略了也說不定……,為了不讓繩子綁著抱住的慕洛君受到心靈創傷而不做停留,或許這也是母親的判斷吧。


    無論是怎樣的屍體,盡管並不是太慘烈,這種孩子的屍體,而且是橫死的屍體,更何況是自殺的屍體,對於應該習慣了家裏的事情的我來說,還是不可避免的收到了精神上的傷害……,而且我也覺得習慣什麽的是不行的。


    調整呼吸,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雖然說我並不是很相信,但『對屍體要有敬意』這種事,是從法醫學者的牽竹奶奶那裏學到的,我相信絕不會把這給忘掉……,在這之後,我快速的拿出了智能手機。


    為了通報。把治冶木桑沒做的通報。


    是會上報上去的,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要做的事——那就是拍攝照片。


    別誤解了。我並沒有像是拍下橫死屍體的紀念相片然後上傳到sns的打算——先不論作為不良警察的長兄,就算是被稱為唯一在吹奏野家裏什麽都做不到的我,也不是這種不謹慎的性格。


    拍攝下來的相片,是要發送給家人們/*原文為身內*/的。


    所以說抱著想要從這裏溜走的心情的大家還請再忍耐兩行,這個語境裏麵的『身內』,是真的『身內』——是家裏的群聊。


    『在雜木林裏發現了屍體。大家,意見征集。』


    為了不發展成閑聊,我直截了當的附加發送了從不同的角度拍攝的照片,但照片縮小後的結果,變得看起來像是忍者在傳達命令的場景了——仔細來想的話我真是沒有文才。


    我,真的是爺爺的孫子嗎?


    要是能用短歌總結起來就好了啊。


    先說一句,在這個群聊裏,高山爺爺並沒有加入……,就算是作為我家it部門的多雲醬獨自開發出的高性能app的這樣的vr偵探,也是不能介入到並不存在的網絡中去。這位連自己作品的電子書化都不允諾的古風的推理作家,並沒有在使用智能手機。小說也用萬年筆,在有名字的原稿上寫著——雖然想這樣說,這位元老所在使用的是圓珠筆。


    也就是說這個群聊裏能夠做到情報交流的家人人數,最大也就八人——今天又是平日的白天的話,或許也有人在工作的緊要關頭,實際上能夠及時回答的平均人數,我想是這個數字的對半以下。


    正這麽想著,首先來的是哥哥的回複——一直在邊工作邊看手機吧,這個不良警察。不過也好,把這個消息當做治冶木桑沒做到的向警察機關的通報來解釋的話,還是能說他在迅速的處理公務呢。


    『雜木林的話,是那個公園的?那就,在我管轄範圍外了』


    ……這個附帶著聳肩動作的表情一起送達的回複,不過沒變成不怎麽忠於職務而是充滿幹勁的熱血刑警的話,也還行吧。


    把這個消息發出的我所想要募集到的意見,主要是小妹多雲醬那邊的——生活在假想世界的那位vr偵探,現實中在被稱為惡魔的兩親保護下的女高中生。雖說我已經退學很久,對於多樣化的高中生製服,無論是男生的還是女生的都覺得差不多(學生服和西裝夾克看起來是一樣的這一天來臨這種事!),但要是現役的多雲醬的話,憑借著青少年的流行感覺,應該是能區分出來的吧——特別是甚至會有女孩子因為製服而選擇進學的學校。


    而對於多雲醬來講,選擇學校的理由是『(想盡可能玩遊戲所以要)離家很近』……,總之,多雲醬的話,應該是能從這個懸掛搖晃著的女孩子身穿的水手服中,特定出她上學的學校名吧?


    雖說就像哥哥在工作中一樣,多雲醬應該也在學習中,不過她就算在上課時也絕不會把手機從手中放下,應該會收到信息的吧。


    要是可以碰巧特定出這具遺體的身份就好了,我也有這種貪心的心情就是了,但在這種屍體的臉被布袋給遮住的情況下,這份期望果然還是太高了吧——畢竟,就算這個布袋沒有把臉給遮上,由於脖子被勒住而臃紅的臉,就算是多雲醬認識的人,辨別起來也很困難。


    除非是一家人。


    大學生時候一直在海外留學的姐姐,在高中生的時候還是在本地的緣故,知道一些女生製服相關的基本知識也說不定,但是在早上節目結束後回到家的姐姐,肯定會在吃完午飯後小睡一會。而且,完全變成大人的姐姐,對於學生時代的流行感覺,比起男生的我來說更沒感覺也不是沒可能……因為製服之類的潮流也在變換著……,就在這時,本來沒什麽期待的,甚至可以說是出乎預料的,在哥哥之後回複的,不是妹妹也不是姐姐,更不是母親,而是牽竹奶奶。


    在自家休養的牽竹奶奶。


    以前和高山爺爺同為機械白癡的她,自從孫子在網劇中出演以來,已經完完全全變成計算機奶奶了/*コンピューターおばあちゃん,有同名的老歌*/——而且是通過床上專用的電腦來回信的。


    由於敬意不足而準備被挨罵的我,收到的在病床上的法醫學者的回複內容如下:


    『這孩子,還活著的喲?』


    3


    牽竹奶奶發來的文字中,或多或少有一些年輕人的口吻,還請大家不必多在意——從學生時代開始,牽竹奶奶就一直擁有著一顆少女的心。比起這個,上吊的屍體上吊子醬(暫定)要是還活著的話,那這邊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優秀的哥哥不是警察,


    保護現場這種重要的基本常識我還是知道的——所以說我在拍照的時候,都是保持著距離中心的那棵樹一定的範圍,在沒有踩到哪怕一根草的情況下進行的,不過現在這個常識就不得不要改變了。


    上啊,我啊!


    撲向女高中生的腰部!


    雖說並不清楚牽竹奶奶到底是從照片中的哪裏看出這孩子還有生命跡象的,還是應當服從專業的意見。年長者的意見也是一樣的。不過萬一祖母的判斷有誤,我就變成撲向女孩子屍體的變態了,唔嗯,嘛啊,反正就算撲向的是還活著的青少年女孩子,不還是個變態嘛,所以沒差了。


    不過仔細考慮的話,在牽竹奶奶回信的最後,是有個問號的,所以我也會想著它是不是想表達的是『不能確定是不是還活著』這種細微的差別,但是當我注意到這點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我已經牢牢地抱緊了上吊子醬的腰,一口氣將她的體重給支撐住——之類的,變成了有點奇怪的公主抱。


    總之,不確保呼吸暢通的話。


    活著也好,死了也罷——這樣想著,我把她的身體又往上抬了抬。對於做家務鍛煉過的肌肉來說這都是小場麵,雖然是想這麽說來著的,真的比較吃力。這真是穩當當的重。以這種姿勢,我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在支撐著上吊子醬的過程中,不想辦法把用來上吊的繩子給解開的話……,這樣想著,隻把視線向上抬,卻發現束縛著她脖子的,並不是世間所謂的繩子。


    這是啥啊,是領巾嗎?


    這麽說的話上吊子醬穿著的水手服的衣領上,也沒有注意到什麽顯眼的裝飾……,雖說之前是想著這是因為樸素的構造,但現在想想的話應當是把係在領子上的領巾弄成環狀掛在樹上,然後把自己的頭掛另一頭上吧?這孩子所做的事。


    這是多麽奇妙的自殺手段啊,準備一根正規的繩子就這麽麻煩嗎……,照這樣思考的話,用布袋遮住麵部的這種使用方法,也不能說是它正規的用途。從這些都是觸手可得的道具這點來看,應該是衝動性自殺。


    但是,在這種地方這樣偷工減料的話,像我一樣的人不就會擅自來打擾嘛……,不過要是用繩子把樹枝和脖子緊緊地係在一起的話,以目前的這個姿勢來解開繩子是很困難的,但是隻要把上吊子醬的脖子從這個環中拔出來就行的話,也就沒必要做把係緊的結解開這種如同童子軍般的工程。


    一、二、三、起,我想著她可能會往後倒下而抱起來,用力把上吊子醬的脖子從領巾環中拔出,然後她就真的往後倒下了。


    要是上吊子醬是符合第一印象的已經死掉了的話,那這就不僅僅是不合規矩的把現場給弄亂了,還涉及到了損害屍體的罪名——裝作沒看見,現在也不是幹這個的時機。不過幸好,或者這麽說,不幸中的萬幸的是,我是墊在下麵,也就是成為了靠墊這樣的姿勢倒下來的,還是沒有讓上吊子醬直接摔到地上……,當然,把她弄出來還不是結束。


    不盡快確認生死的話。


    根據剛剛的感覺來說,確實她的身體還是留有體溫的……,我也不想根據女高中生腰部的平均溫度為主題來展開話題,總之,隻有溫度這一個因素是不能說還活著的。因為要是剛剛死去的話,人類肌膚留有餘熱也是當然的。


    現在我更加慎重地,像是為了彌補什麽一樣地,把上吊子醬仰麵平躺在地上——遮住臉的布袋則是因為倒地的衝擊,已經脫落了。和領巾不同,布袋的紐扣應該是在絞首的時候就沒掉了。


    就這樣,我現在才首次看見了上吊子醬的臉——臃紅呢……,的確是有的,但沒有想象中那般恐怖?呼吸和脈搏,然後是瞳孔——也是檢查過了,不過瞳孔是否擴散什麽的,我也判斷不出來。就是差不多的感覺。也沒有再次向牽竹奶奶再次發送照片的空閑,就算是呼吸和脈搏,好像是有又好像是沒有這種外行人的判斷是很危險的。而且說實話,我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這邊才很吵,手也在發抖——話先說在前麵,手抖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把人類一位往上舉起來的結果。呼吸和心跳很急促,也是因為同上所述的原因。


    從結果來講,光是這樣考慮是無意義的。也沒有專業知識的支持。


    隻有上吊子醬意識不明這件事,是我這個外行人通過外行判斷也能得出的事,那就不必多說些什麽,最好是果斷地采取人工呼吸和心髒複蘇——要是快死了的話這樣做會複蘇也說不定,而要是活著的話也不會因此死掉。當然,本來就死了,這樣做了之後還是死著的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才對,不過看清這樣絕望的未來又能怎樣?


    有關心肺複蘇法呢,其實並沒有特意的從持有醫生資格證的牽竹奶奶那裏學過,不過作為吹奏野家的一員,從幼年開始,這方法就像家訓一樣被教導著——話雖這麽說,教導弟弟和妹妹(和心髒除顫器的使用方法一起),就是我的義務了。在這裏搞砸了的話,我的感心教導就沒有說服力了。我會忍受得了失去了弟弟妹妹的尊重這件事嗎——要是被尊重這件事實際上存在的話。


    而且,作為取代繩子的領巾能幫上忙的地方,不隻有向上拔的時候,在進行心肺複蘇時,也能派上用場。因為對於已經是成年男性的我來講,把擁有令人費解的清爽構造的水手服給解開的過程中,跳過了解開領巾的過程真是讓人感到輕鬆。


    舒服的風正吹著。在有著這麽舒爽的風的一天裏,普通來講,是不會遇到上吊的吧。


    但是,雜草被風吹得蓋在了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身上,她的上衣被撕成了幾片,胸部被盡全力的壓迫著,更別提她的嘴唇也被奪走,而做出這一切的壞蛋卻對此無動於衷。


    直到剛才,我還對於買完了菜的治冶木桑會不會過來幫忙這件事有一點淡淡的期待,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下,萬中之一的可能過來的可能性我也不想有。


    但是,轉換下觀點的話,治冶木桑已經見過了(有可能)還活著的這個女孩子的話,這樣思考的話,我說什麽也不能讓這個心肺複蘇給失敗掉……,要是這位未婚母親帶著如同天然素材般的愁容,說著『要是那時候我自己通報了的話,也許就有機會采取什麽措施了』什麽的,想想就讓男人頹廢。雖然對她來說,我還隻是個男孩子就是了。


    也是沒辦法呢,畢竟她不是司法執行機關的人員,也不是醫療從事者……,不想和橫死的屍體扯上關係,無論怎麽想,這都是合理的思考(作為參考,治冶木桑的職業是在自家開設的小提琴課的老師。我也曾經想過去上課,不過由於日程的關係,沒能如願)。我雖說不是司法執行機關的人員也不是醫療從事者,不是作家不是演員更不是玩家,但也必須要證明我是在深愛的家族中所培育起來的人。


    到底經過了多久呢,這個女孩子的心髒被持續衝擊著,到底有多少的量呢,持續供給到肺部的氧氣——到底,


    「哢哈!咳,咳——咕呼」


    就這樣。


    上吊子醬就像抗議一樣簡明易懂地,開始吐氣吸氣了——在這種已經恢複了呼吸的情況下,我要是還繼續送氧的話,反而會引起過呼吸吧。雖說拚命的(真是具有諷刺意味的詞匯)/*原文為必死に*/時候沒能注意到,不再粗暴地擊打而是用手掌平靜地觸摸的話,上吊子醬的心髒正如一如既往般,(和我的心髒不同的)慢慢地有規則的跳動著。


    人命救助,成功了。


    實際上這種事已經好久都沒做過了,不過練習還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啊——這下子可以跟年下二人組炫耀的,不對,可以說教的東西


    ,也大大的增加了。從現在這種情況來考慮的話,雖說不能因為心髒開始跳動而欣喜不已,但暫時鬆口氣還是可以允許的吧。


    但是剛安心沒多久,簡直就像是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年下二人組中的一位,妹妹那邊傳來了回複——時機把握的就像能預料的一樣,難道說多雲醬往我的手機上安裝了用來偷窺的應用嗎?


    『是在這附近沒見過的製服。難道說不是本地人?』


    呼姆呼姆。


    那麽,上吊子醬是從別的學區,甚至是從近鄰城市那裏,特意來到這個森林公園絞首自殺的?但這裏也應該不是自殺勝地來著的……,簡單的衝動自殺這種假說有些動搖呢。也不對,多雲醬的判斷也不一定是絕對的。本地所有的製服,作為不上學兒童的多雲醬而言不會全都知道的吧……,而且,發送出去的照片中,水手服上也沒有領巾係著。領巾是否存在這件事,會對水手服的印象造成極大的不同也說不定。


    在想著這種事的同時,心肺複蘇成功了,牽竹奶奶,你的孫子做到了這樣一邊回信著,我也一邊在確認著如同颶風過境般散亂的周圍環境的情況——也沒有想要恢複這拚命掙紮過後的現場的打算,說起來也沒有血呀眼淚呀這種東西,具體來說隻是想找到遺書,但是並沒有找到。


    在脫下來的水手服的口袋裏?沒有。在百褶裙的口袋裏?沒有。難道說在戴著的用來遮臉的布袋裏麵……,空無一物。不僅是遺書,像是電話啊,錢包啊,還有學生證啊……,能夠特定身份的常規物品,一樣都沒有看見。


    教科書也是筆記本也是,連體操服都是。


    這是真真正正的隻帶了個身體來上吊啊。


    動真格的來搜尋的話,或許有所發現也說不定,但在恢複了呼吸的現在,朝著上吊子醬的下半身繼續調查的權限,我認為我自己是不具備的。


    但是,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無論是不是本地人,到底為什麽這孩子選擇這個雜木林作為自殺的地方呢——或許是我眼界狹窄了吧,不過說到公園的話,不應該是休息和治愈心靈的場所嗎?


    雖說通過遺書也說不定不能解答這個疑問就是了,而且在這之前,我也很在意這麽小的孩子厭世的理由。當我自己還是高中生的時候也會在想為什麽『這種事』也會登上報道從而感到不能理解,但成為了大人之後再來看的話,小孩子自殺這種事有多麽沉重,想想就能知道了。結果,無論是想要死亡的理由,還是這孩子在哪裏上學,都還摸不著頭腦,不過首先,還是來整理一下她敞開的上衣吧。


    都讓人不敢直視了。


    那麽,這些事都告一段落之後,接下來該做些什麽呢?本來的話上報給警察的任務我已經委托給了買東西的治冶木桑,不過來到了雜木林,發現情況和簡單的發現屍體不同,並且最終把上吊子醬給弄活了的話,向警察通報這件事也就不能說是唯一正確的行為了。


    正如前麵所講的一樣,在群聊裏和哥哥交流的那個時間點上,他已經向警局通報了什麽的也不能說完全沒可能,但是就像之前所表明的那樣,受理管轄範圍外的通報,這位不良警察才沒有這種工作熱情。而且,在吹奏野家的群聊裏公開的情報是不會外傳的。


    再次強調,這是起自殺案件。而且是十來歲孩子的自殺。這其中還有敏感要素也說不定……,沒看見遺書的現在,還不知道上吊子醬到底是因為什麽而自殺的詳細情況這一點先暫且不提,嚐試了自殺,而且還失敗了什麽的,作為這個年紀的少女,恐怕這才是羞恥的想要自殺的事情吧。


    愚笨如我也有過普普通通的青春期的經驗,在一定程度上還是能夠理解這種感覺的——總之,按姐姐來說的話,吹奏野真雲還是勉勉強強正處於青春期的感覺。


    所以說,這樣下去的話她因為羞恥而選擇像是私下了結之類的道路也是存在的。


    雖然是有吧,但是轉而思考上吊子醬上吊著的時間是不是很長這件事,不也是個很明智的選擇嗎……,最短估計也上吊了十五分鍾。比起想要保護少女隱私權的心情,考慮氧氣不足的後遺症這邊,才是更為重要的。


    這樣來思考是大人的判斷。沒有體貼心的大人的判斷。


    即使恢複了呼吸和心跳,也不意味著現在就能恢複意識……,往往因為腦部受到嚴重的傷害而導致就這樣一生也醒不過來的這樣等級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退一百步來講,就算不通報警察,還是應當馬上叫救護車。


    隻通過下頜的下麵附近所殘留的帶狀斑紋的痕跡來看,上吊使用的領巾比預想中的要寬,所以這份麵積分散了少女的體重,避免了立即死亡的發生,這就是這件事的背後經過吧。


    這樣的話,從全方麵多角度的來檢討,就會得出水手服的領巾作為上吊的道具來使用是不適合的這一結論(救起來太簡單,做心肺複蘇太簡單,而且想死太難),所以才會說粗心大意是不行的。畢竟是和生命有關的事情,應該要仔細斟酌才對。


    『還穿著鞋子這件事,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在我按下119的『1』『1』的時候,從父親那邊,收到了很有禮貌的回複——和哥哥不同,父親沒有工作中聊天的興趣,大概這位檢察官,現在不是在判決中而是在休息吧。但是,鞋子?我把『9』給按下,和接線的員工說著話的同時,我確認著上吊子醬的腳——據說一流的旅店老板,會首先觀察留宿客人的腳,要是這樣說的話(現在才說這種話,也隻是不服輸的表現罷了)我最初注意到的也是上吊的這個女孩子的長筒襪和學校用鞋。


    之所以長筒襪能吸引到我的注意,是因為我個人的興趣所以沒什麽辦法……鞋子的話,確實呢……,既然穿著水手服的話,無論是平底靴還是學校用鞋都是合理的搭配,(在以後的日子裏,就會有忙於搭配的時候)也可以這樣子來理解,不過確實,要是想要自絕性命的時候,日本人會脫掉鞋子。


    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


    倒不如說這才是古老文化所屬的風俗……,現如今的年輕群眾的話,『在這種會有很多蟲子的雜樹林裏,裸足的話會很討厭的。上吊的時候也是的,會把長筒襪弄髒』這樣來考慮的可能是比較大的。


    但這既然是能鉤織出連雞蛋裏挑骨頭都做不到的天衣無縫理論的檢察官的著眼點的話……,難道說父親,認為這不是上吊子醬的自殺事件?


    就從少女沒有脫鞋這件程度的事中看出來的?


    真要這麽說的話,像是踏台這種用來墊腳的東西還真沒有……,但,這也在踮起腳或者爬個樹就能做到的範圍以內……,但是要這麽說的話,既然不是自殺,沒找到遺書這個相關的問題就被漂亮的解決掉了。電話和錢包、學生證等沒在包裏的原因也是因為第三者——犯人帶走了的話,空無一物的狀態也能說清了。


    但是,犯人。


    要是犯人存在的話,這個上吊就不是自殺,而是殺人行徑——正確來講是殺人未遂,要是我在這期間沒來的話,再過十五分鍾之後,殺人罪就成立了。


    可是,為什麽?


    我不是那種對於父親的話言聽計從的兒子,我有著自己的腦袋,也有著自己的想法。


    要是這是想要偽裝成自殺的殺人事件的話,反而為了看起來能更像一點,會把鞋子給脫掉,而且為了提高成功率,會有不去使用繩子而把領巾當做替代品來用這樣的即興手段存在嗎——不,又不一定是裝作自殺。


    我又擅自認為領巾取代繩子,是上吊


    子醬自殺失敗的原因,不過要是隻是碰巧某個過程的最終形態和上吊的姿勢相類似,那就是拷問,再進一步講的話就是假裝殺人的形式吧?


    正因為承受自身重量的麵積大,才能夠慢慢的絞首——不是一步步責難/*真綿で首を絞める:諺語,形容一步步地責難*/,而是字麵意義上的為了用棉線來絞首,不然的話犯人為什麽會用領巾這樣像棉線一樣的棉布所做之物來作為凶器呢?嘛嘛,也不一定非要按字麵意思來解釋,我又擅自把領巾決定為類似棉線一類的了,對啊,也有空空的布袋……,把頭蓋住是為了不讓人看見自己因為絞首而充血的臉,我是裝作了解年輕人的感情而把這理解為少女心的表現的,但要是不是自己把布袋套上的話,就能把這樣子理解為是絞首刑的風格了吧。


    處刑風格——把臉遮上?


    嗯嗯?


    不管怎樣,僅憑第一印象就決定這是死於自殺的屍體,確實是言之過早——而且本身連死體都不是,那麽上吊子醬這樣的取名,也是決定的太早了啊。不過無論是自己上吊的還是他人吊上的,上吊了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這樣說的話也沒什麽不對的……,畢竟是假名。


    這樣來看的話,雖說不是百舌鳥的早贄/*百舌のはやにえ:指百舌鳥會把抓到的獵物穿刺到樹枝上的行為*/,在如同樹海的雜木林中懸吊著少女的屍體,也不能說是沒有呈現出儀式殺人的樣式……,或許也有讓烏鴉這類的撞上的目的?但是,以這種風格殺人的話,犯人沒有把上吊子醬的手反綁在身後,或許是認為自行脫出是很困難的吧。我是從男性的角度來考慮的,以女性的體力,要是兩手沒有被綁,一旦以那樣的姿勢懸掛的話,憑借自己的力氣來逃脫是很困難的,嗎?而且無論是懸掛什麽,基本上所要做的步驟是不會改變的……,由此推斷的話,幕後黑手是抱著『碰巧成功就好』這樣的想法來行凶的,果然還是想要偽裝成自殺吧?


    簡直就像,幕後黑手雖然把上吊子醬給吊起來,但是沒有殺了她的打算……,現在的十來歲的孩子思維再怎麽先進(無論怎樣,也就到vr偵探什麽的那種地步吧),我覺得還是不會有在白天的公園裏玩sm的趣味吧……,因為被未婚母親目擊到了,同夥拋下上吊子醬獨自一人逃走,這樣如何?現在也在附近的草叢中潛伏著,這樣呢……。


    越發思考,就越發脫離現實。


    但是,要是說不思考不就好了嗎,那樣就什麽也做不到了。要是不思考就一個勁的糟蹋現場的話,怎麽想都是不好的——雖然再怎麽說這是為了救人,但我要是最初考慮周全一點再行動的話,就應該可以在好好保全周邊環境的同時,隻采取必要的舉措了。


    被害者(或許也不是)上吊子醬的身體也是,變得亂亂糟糟的了……,可能因為這些痕跡而把我認定為犯人也說不定。再怎麽魯莽也該有個度啊。有種至今為止的印象都被最新的所覆蓋過去的感覺。極端點講,要是因為我而讓殺人(未遂)事件陷入了困局的話,我就沒臉去見我心愛的家人了。身處於由各個職業全方位所組成的吹奏野家裏,這也是一種困擾啊。


    才沒有想過這是這是救了珍貴的生命之後才到的救助人員什麽的,我帶著疲憊不堪的心情,等待著聽到救護車到來時會發出的警報聲時,收到了本地電視台的早間擔當,作為新聞主播的姐姐的信息。看起來是提前從小睡中醒來了……,難道說,是姐姐了解到的有關上吊子醬的水手服的信息,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這是對於父親的指摘的回複。


    『姐姐我是這樣想的,這要是起殺人事件的話,難道說,這可能也是veildeman所為?』


    veild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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