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薄霧就像是晨霧一樣出現在了我們的周圍,然而現在既不是早晨,月隱山山腰的高度也絕對沒有高到進入雲層的程度,早在此地搜索多時的“螢火蟲”更是沒有提前發現起霧的跡象。


    之前一直都遍尋不到蹤跡的怪異線索,此刻竟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視野裏。


    雖然我對於麻早招引災厄的力量有信心,但是這次畢竟沒有很短的時間限製,明天我們也還是會再來一趟的。我是知道隻要麻早到場,即使是在今晚也應該可以有所收獲,可是居然立竿見影到了這種地步,就是有心理準備也難免生出感慨之心。這一幕畫麵簡直就像是在說,麻早盡管做不到對於怪異之物揮之即去,卻可以做到召之即來一樣。


    隻不過,正主貌似是沒打算立刻就出現在我們的麵前。這片白色薄霧大概並不是存在於月隱山的異常的源頭,很可能隻是其力量的外顯,一種擴散出來的現象而已。


    源頭是否可能已經注意到了我們,而白色薄霧則是其打出來試探我們的手牌?還是說我們隻是恰好被對方無意識地卷入了?


    對方的本體是什麽,會不會就是躲藏在暗處的銀月?還是說,是其他具有自主意識和智慧的妖怪,亦或是盤踞在月隱山的某種難以歸類的怪異?


    懷疑的同時,我深入地觀察著白色薄霧,很快就分析出來,這片白色薄霧給我的感覺,與我在上山之前感受到的隱藏的怪異之物有著相同的氣味。盡管不見得是其核心,卻並非是剛剛才出現的新鮮事物。也就是說,早在我和麻早上山之前,這片白色薄霧就已經存在了。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動到了我們的周圍,然後把我們封閉了進來而已。


    既然如此,為什麽我的“螢火蟲”之前就沒有發現呢?


    很可能是“螢火蟲”遭到了欺騙。這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了,在過去陸遊巡嚐試綁架麻早的時候,他身邊的獵魔人就有通過幻覺法術幹預過“螢火蟲”。歸根結底,“螢火蟲”隻是我的微小精神碎片而已。要克服這塊短板的方法也很簡單,隻要我在“螢火蟲”之中注入更多的火焰就可以了。注入火焰越多,對於精神法術的抗性就越強。


    實際上,這個方法我早就已經在使用了。被我設置在祝家那邊的“螢火蟲”,以及平時放在麻早身邊的“螢火蟲”,都是做過強化處理的類型。別說是住、成級別的獵魔人,就是以大成位階的獵魔人作為對手,都有信心不會第一時間遭到幻惑。


    負責調查月隱山一帶的“螢火蟲”同樣也是這種強化類型,最初的目的倒不是為了對抗可能會出現的幻惑,而是為了避免在路上遇到危險時來不及向我反饋信息就遭到消滅的事態。


    縱然是這種類型的“螢火蟲”也存在著無法彌補的弱點,那就是在構造上,“螢火蟲”終究隻是我的觸手,精神抗性再厲害,也比不過我這個作為意識重心所在的本體。話雖如此,這裏的“螢火蟲”居然會遭到精神層麵的欺騙,足以說明這片薄霧的欺騙能力超出了普遍的大成位階。


    祝老先生說過,銀月對於幻術的理解,匹敵曆史上擅長幻術的大無常……


    銀月的嫌疑在我心中直線上升。


    可是,神印之主也有強調過,我要等到明天才可以在月隱山找到長安的靈魂,那就意味著銀月現在應該不在月隱山才對,這片白色薄霧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銀月雖然本人在這裏,但是長安的靈魂沒有被她放在身邊?還是說她現在處於雖然就在月隱山、但是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狀態?


    麻早也在默默地觀察著白色薄霧,片刻後說:“這個霧氣似乎沒有毒性,也沒有攻擊性和直接的危險性……莊成,下一步怎麽辦?”


    因為現在不是獨自一人,所以我想要先試探下退路。


    我首先嚐試感應了月隱山之外的“螢火蟲”——以防萬一,我有在上山前先在旅店裏麵留下幾隻“螢火蟲”以備不時之需。


    而眼下,我已經感應不到那幾隻“螢火蟲”的具體位置了。並不是“螢火蟲”被消滅了,我可以肯定它們都還存在,隻是無法順利連接上罷了。看來這片白色薄霧不止是可以在“螢火蟲”的視野下隱形而已,還可以斬斷我與“螢火蟲”之間無形的“信道”。


    這種斬斷力度比起當初獨立現實空間與現實世界之間的隔閡還要厲害,並不是說白色薄霧就要強於後者,隻不過後者對於同樣持有神印碎片之人來說效果不強,而在白色薄霧這裏我就享受不到同等的便利。雖然我沒打算獨自脫離這裏,但火焰轉移肯定是沒作用了。


    “麻早,你可以用空間轉移脫離這裏嗎?先試試看。”我說。


    聞言,麻早身上立刻出現了回歸之力的法力波動,她身體周圍的空間都短暫模糊扭曲了下。


    緊接著,空間歸於平靜,而她卻是還站在原地。


    “……做不到。”她錯愕。


    “這種情況很少見嗎?”我問。


    “雖然我的回歸之力並不是專門用來進行空間轉移的力量,但是當初災之大魔用火焰法力強行鎖定我的時候,都沒有能夠直接阻止我的空間轉移……”


    盡管她舉了這麽個例子,不過當初災之大魔之所以沒有能夠順利阻止她,說不定也有小碗使用被神印碎片加強的祈禱之力強化了她的回歸之力的成分吧。


    “那麽,我們再試試看走回頭路,看看能不能脫離這片霧。”我想要研究看看白色薄霧的性質。


    她難以釋懷地點了點頭,然後和我一起朝著來時的方向移動。


    我現在的記憶力非常強大,對於自己是沿著什麽路線行進的,記得一清二楚。隻要是走過一遍的道路,就絕對不會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然而,這隻是按照常理得出的判斷。身處於怪異現象,最先應該拋棄的就是常理。實際上,我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


    這個結果相當符合我的預期。連火焰傳送和空間轉移都被封禁了,要是可以通過正常的物理移動方式離開霧氣的籠罩範圍,那反而才是令人大跌眼鏡。


    這種在霧氣裏麵迷失的體驗,令我回憶起了虛境的經曆。隻是虛境裏麵的霧氣是灰色的,而且還是濃霧。隻有在岩石座椅場地,霧氣才會稍微淡化,讓我們能夠看到所有座位上的人影。這裏的霧則是薄霧,在我提供的火光照明之下,可以輕鬆看到三四十米外的場景。


    聯想歸聯想,我卻是絲毫不覺得這裏的白色薄霧與虛境的灰色霧氣會存在著真正的關聯性。哪怕兩者都具備令人迷失的性質都不會改變我的判斷。


    因為無論是在哪處國家的傳統文化裏,“霧”這種東西都象征著“迷失”。任何民俗怪談裏麵一旦出現了霧氣籠罩的場地,想要簡簡單單地從內部脫離首先就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走了好一會兒,我們還是沒有走出白色薄霧的範圍。可以肯定原因並不是白色薄霧籠罩的範圍變得非常大。我明明是清楚地沿著來時的路線移動,前方的景色卻變得陌生了。要麽是我不知不覺偏離了來時的路線,要麽是地形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下被篡改了。


    不管是哪種可能性,都足以說明這片白色薄霧就連我的意識都可以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上一次被人——被怪異之物用幻術入侵意識,還是與銀月戰鬥的時候。


    如果現在讓我穿梭時空,再次與當時的銀月戰鬥,我有信心可以不會再次跌入到她所編織出來的幻境之中,可是要說我完全不會受到她幻術的影響,那也是過度膨脹的大話。


    “用走路的方式也走不出去。”我得出了結論,“隻能先深入探索了。沒問題吧,麻早?”


    “沒問題……”麻早似乎還在糾結。


    “你還在介意自己轉移不出去的事情嗎?”


    或許她是把自己當成了最後的保險裝置,想著要是出現了我們都難以應付的怪異之物,就用回歸之力帶著我一起逃離此地。這可絕對不是她把自己高看了。上一次就是她看準時機帶著我一起逃離了末日夢境,才讓我們幸運地避免了過早與命濁正麵交鋒的局麵。她的逃生才能無與倫比。


    “雖然也有點介意,但現在不是因為那個。”她說。


    “那是因為?”我問。


    她不確定地說:“我好像……好像知道怎麽離開這裏?”


    “你知道?”我疑惑。


    “可以讓我走在前麵帶路嗎?”她問。


    我相信她絕對不是隨口說說,便暫緩步伐。她走到了我的前麵去。我緊緊地跟隨著她的步伐,她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看我一眼,以確保我沒有跟丟。


    真的可以這麽簡單就離開嗎?我感覺現在就像是恐怖電影的劇情才起了個頭,剛剛進入“發現自己無法逃離故事發生地”的階段。要是真的可以來去自如,恐怖電影的基調豈不是一下子就要被破壞了。


    可是走著走著,我發現周圍的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


    最後,白色薄霧竟徹底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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