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證明小碗就是“小時候的祝拾”的線索正在增加。


    或許在這件事情結束以後,我應該回頭去問問祝拾,問問看她是否有很多遺棄掉的玩偶,以及那些玩偶是否被她的母親祝玖收納到了白色的箱子裏麵。雖然還沒有正式詢問,但是我已經在心裏做好了答案為“是”的預期。


    隻是,這個夢境裏麵的小祝拾,似乎和我印象裏的小碗不太一樣。


    我印象裏的小碗雖說是年僅十歲的幼女,內在卻相當成熟。在看似膽小的第一印象之下,藏著的是冷靜而又溫柔的,具有包容力的性格。


    而眼前這個小祝拾卻給我以與歲數相符合的感覺。在消化掉小祝拾與小碗的外貌完全一致的震驚之後,我便不由自主地關注起了那些對不上的細節。不過我對於小祝拾的了解也僅限於剛才看到的一些情景,或許在其他場合下,小祝拾就會表現得和我印象裏的小碗相似了。


    況且,小碗是在末日時代摸滾打爬過的,會有不符合歲數的言行舉止也完全說得過去。而即使撇除這一點,小碗如果真的是因未知意外而退化為幼女形態的祝拾,那麽說不定也會在某些部分繼承成年祝拾的性情——雖說我覺得小碗所表現出的成熟性情和現實中的祝拾也不太相同。


    不管怎麽說,與祝拾和小碗相關的謎題,在這裏大概是得不到真正解答的。一切都要等到我回歸現實世界以後再說。現在的我應該先關注長安這邊。


    小長安看著收拾玩偶的妹妹,臉色更加黯然,說:“明明久幸每天都要接受嚴格的訓練,我卻是什麽都不知道,滿腦子都是幼稚的煩惱……”


    “你是說沒人願意相信你說的話的事情嗎?”


    我還在思考如何喚醒長安,想要讓他至少把我這號人物給記起來:“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相信怪異之物的存在吧。應該也有著積極調查都市怪談、想要見到真正怪異之物的人才對……你一定也有遇到過這種人,不是嗎?”


    他在沉默片刻後說:“……是的,是有這樣的人。在我以前就讀的高中裏麵,有個非常喜歡調查都市怪談的怪咖,名字叫莊成……”


    他又開始說超出自己所處背景的話語了,明明他現在是小學男生的姿態,卻說什麽“以前就讀的高中”……話說回來,他原來在高中時期就知道我了嗎?


    說話間,小長安再次行走。這時候周圍的場景再次變幻,變成了高中教學樓的風景。走廊上有著不少趁著下課時間在外邊“放風”的學生,也有很多學生正在教室裏麵閑聊。這個地方我非常熟悉,正是我以前就讀的高中校園。


    看來小長安也不是在胡編亂造,他以前居然真的是和我就讀同一所高中的。若非如此,他應該就無法在精神世界裏麵把這所高中的風景如此逼真詳細地還原出來。念及此處,我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剛才感受到的違和感是什麽。


    對了,如果說這裏僅僅是長安的精神世界,那麽在夢境裏麵,就隻會呈現出他自己知道的事情才對。既然如此,之前祝老先生和小祝拾的對話,以及小祝拾在房間裏麵收拾玩偶的畫麵又是怎麽回事呢?


    那應該是發生在長安被封印怪異世界相關記憶以後的事情,他是不可能知道祝拾在那以後代替他接受獵魔人訓練的,也不大可能親眼看到祝拾把自己所有玩偶統統遺棄的場麵。即使真的看到,他應該也無法理解祝拾那麽做的真實動機,不至於留下那麽深刻的印象。


    可如果說那是他在自己腦海裏麵捏造出來的記憶,又未免過於真實,也和我掌握的一些線索可以對應上。


    在我思索其中可能理由的同時,小長安來到其中一間教室的門前,看向了其中一個學生。


    那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男生,他坐在教室中間的座位上,既沒有與其他同學聊天,也沒有在溫習功課,隻是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在課桌上把玩著可疑的風水擺件。


    正是高中時期的我。


    那時候的我還處於到處探索都市怪談的階段,大多數時候是坐火車到外地調查,因為鹹水市本地的怪談基本上都被我摸了個遍。有時候也會聽說有風水專家或者江湖術士跑來鹹水市招搖撞騙,然後我就會去驗證其虛實,而結局無外乎是變成打假的場麵,熱切的期望全部落空。


    如今回頭再去看那時候,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明明就現實時間計算,我借助麻早的力量脫離對於怪異世界求之不得的狀態,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發生的轉折而已。


    “莊成……他和我不一樣。”小長安說,“讀高中的時候,我已經放棄了向其他人證明怪異之物的存在,逐漸認命地接受平凡的世界,以及平凡的自己。


    “而他卻不折不撓地探索另外一個世界,無論失敗多少次都絕對不會放棄。對我來說,他真的是太耀眼了。所以我隻敢遠遠地觀察他,暗中打聽與他相關的所有信息。


    “我曾經也有很多遍幻想過上前向他搭話,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打開話題。或許我是在害怕吧,雖然我欽佩他的勇氣,但是不想要被卷入他的探索活動,因為我知道反正最後肯定會失敗。我已經不想再次失望了……”


    他繼續前進,周圍的場景再次變幻。這次是大學校園,周圍有著很多正值青春的男男女女。


    我有意不去打斷他的敘述。因為隨著他的敘事推進,這處夢境的時間階段好像也在前進。或許隻要讓他繼續講下去,把時間推進到與現實世界同步的階段,他就會自己找回現實世界的自我認知。


    隻是他的外貌卻依舊是十歲出頭的小男孩模樣。明明背景時間在變化,他自己卻毫無成長。這似乎也在暗示著他的狀態並沒有如我樂觀估計的那樣好轉。


    “後來,你與莊成——與我成為了朋友,是嗎?”我說。


    “是的……我們成為了朋友。”他感歎著說,“那是一次意外。我在外邊惹是生非,結果被人套上麻袋抓到野外一頓毒打。就在這時,他挺身而出,救下了我。


    “他不知道我們其實還是高中時的校友,而我知道他在大學裏麵沒有朋友。於是便趁著這個勢頭鼓起勇氣,順勢成為了他在大學裏麵唯一的朋友。”


    那件事情我還記得,當時我聽說在野外有人目擊到穿著白色衣服的鬼魂,便在附近專心調查。查到最後,我不出意外地發現真相隻是在野外的樹枝上掛了片隨風搖晃的白色廢棄被套而已。


    然後在歸程路上,正好撞到了一夥可疑人士正在毆打陌生的青年。為了發泄自己敗興而歸的鬱悶,我就借著救人的名義揍了那些可疑人士一頓,卻陰差陽錯地結識了長安這個朋友。


    在那以後,我們之間經曆過很多事情。在知道他是個時不時幹缺德事情的紈絝子弟以後,我一度要與他斷絕關係。即使他向我保證以後不再犯事,我也沒有相信他。隻是當時他實在是糾纏不休,我縱然不想要看,也隻能把他的變化一點點地看在眼裏,最後相信了他的本性真的不差。


    雖然他距離我理想的朋友標準差了太多,但是換個角度來看,這也可以說是一種孽緣。“孽緣”——這是我非常喜歡的詞語,經常出現在那些超現實的故事裏。這麽想著,我便欣然接受了這份友情。


    之後,他便經常和我一起調查怪異事件。身邊多出來一個時不時大呼小叫的“華生”,原本孤單的怪談探索之旅開始變得熱熱鬧鬧。每次敗興而歸,心中的失望和被欺騙的憤懣,也都有了可以分享的對象。


    白天出發的時候討論萬一遇到妖魔鬼怪的話應該怎麽處理,晚上回來之後就去夜市吃燒烤,一起吐槽怪談的不靠譜和弄虛作假的傳謠者。偶爾也會在某些治安很差的窮鄉僻壤遇到危險,那時候我就會靠著自己的超能力在暗中解決問題,然後裝作無事發生過。


    之所以不對他交代自己是超能力者的真相,是因為在當時,我仍然把超能力視為“既然是不知何故地出現,或許以後也會不知何故便消失”的,極其可疑的力量。而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是因山兩儀的朱雀之種而覺醒,倒也可以說是印證了一直以來的懷疑。


    總之,我或許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不折不撓。從一開始,我就站在了與他不同的立場上——我一直都知道怪異之物是真實存在的,因為我自己就是證據,所以當然不會輕而易舉就放棄。


    小長安接著行走,周圍一刻不停地變化,出現的一個個地方,盡是我們過去經曆過的,令人懷念的場景。


    而在最後,他來到了一扇門前。


    那是他過去在鹹水市租下的,位於十五樓的“鬧鬼”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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