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山總部坐落在國內某處原始森林,那裏距離鹹水市有將近兩千公裏之遠,被官方勢力指定為國家公園,不允許普通群眾進入。


    同時普通群眾就算鑽空子想要進去也是無緣得見羅山總部。祝老先生告訴我,在過去,羅山總部位於異空間之中,隻是入口和某些外部設施位於國家公園內部而已。由於半年前宣明的叛變,宣明與命濁和伏紅塵的交鋒使得異空間破碎,這才將羅山總部暴露在了現實世界。


    在那之後,羅山總部就暫時改用卦天師的大結界圍住自己。這也是一種相當於異空間的結界,雖然羅山總部依舊處於現實世界,但是必須要走正規通道才可以進入結界內部,否則就是對著整座國家公園做地毯式搜索,也找不到羅山總部一星半點兒的存在證據。


    所謂的正規通道,就是建立在全國各處的數座特殊車站。這些特殊車站並不對一般社會開放,專門服務於獵魔人。


    鹹水市附近並未建立這種特殊車站,我們得先移動到外地。這個移動環節一瞬間就完成了,就像是之前我帶著身邊人前往月隱山一樣,當祝老先生在地圖上指出位置之後,我便帶著他們一口氣就移動到了其中一座特殊車站所在的城市。


    特殊車站看上去和普通地鐵站差別不大,進入者需要在安檢處向探員打扮的工作人員出示身份證明,才可以得到車票並通過閘機,倒是沒有檢查是否有攜帶管製物品和易燃易爆物的環節。


    我在祝老先生的建議下向工作人員出示了法正的信物,工作人員在看到之後頓時露出了基層人員突然接觸到國家級重要幹部的受驚反應,然後恭恭敬敬地給了我們豪華車廂的車票。


    我們到站台上等待列車到來,周圍還有上百個獵魔人打扮的人。這麽多獵魔人居然都要前往羅山總部,可能是與大無常們要聚集到羅山總部探討虛境勢力相關問題有關。一想到自己也是那個所謂的“虛境勢力”的其中一員,被重視到了這種地步,心裏真是又複雜又火熱。


    我轉頭看向了祝拾和麻早。現在不是在室內,因此祝拾就在白色女士襯衣的外邊加了件深棕色的長袖外套,並且把黑色半身裙換成了長裙。


    而麻早的衣服也按照祝拾的建議換成了秋冬裝,多穿了件有著白色貓爪圖案的黑色衛衣,短款褲裙換成了帶白色絨邊的黑色中褲,露出來的纖細小腿被厚厚的黑色保暖褲襪包裹著。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中褲這種東西居然是可以有秋冬加絨款的。


    雖然之前祝拾把對於我的質問換成了壓力更小的問題,但是我並未忘記一開始那個壓力最大的問題。


    如果麻早意外失去了掃把星體質,那麽我對於麻早的喜歡就會發生褪色,這是我必須承認的。與此同時,我依舊會喜歡她,這也是我可以做出保證的。


    但是,如果把麻早是否會失去掃把星體質的決定權交到我的手上來,如果我得到了從麻早身上消滅掃把星體質的機會……我的決策在最後是會傾向於麻早的安全,還是會傾向於自己的欲望?


    這是二選一。一旦選擇其中一者,就相當於拋棄另外一者。而我就連想象自己選擇前者的畫麵都無法做到。


    麻早之前應該沒有聽到我和祝拾的對話。雖然她就在二樓,一樓客廳的對話對她的聽力來說就在湊在耳朵邊沒什麽兩樣。隻不過現在的我隻要心裏不願意,與他人之間的對話就不會泄露到第三者耳朵裏麵,這也是大無常的自然特權的一部分。


    同樣的,就算是我們的對話裏麵涉及到了其他大無常,甚至是深入討論如何對付他們,他們也不會隔空產生感應。


    列車沒過多久就到達了,我們進入了最靠前的豪華車廂。從外麵看過去,到達的列車也和普通的地鐵列車大同小異,然而豪華車廂的內部裝潢卻是相當紮實,就連空間似乎都用超自然力量做了拓展,竟像是酒店的豪華套房一樣。


    其他的車廂似乎也不差,通過敞開的門口可以看到,大多數車廂都是裝修用心的單人或者雙人間。估計是因為平時會使用這個列車的獵魔人數量不會太多,所以就沒有往效率最大化方麵考慮。


    豪華車廂裏麵還有尺寸相當大的電視機,不過我們誰都沒有去打開。麻早在房間裏好奇地到處觀察了一圈,便回到了祝拾那裏去,開始趁著空閑時間幫助她修行。


    我們之前已經商量過,為了能夠讓祝拾早日掌握鑄閻摩劍的大無常之力,隻要有空閑,麻早就會用回歸之力重置祝拾的天賦,使其可以在擁有正位法天象地的狀態下與鑄閻摩劍溝通。雖然一天最多十五分鍾,但是積少成多,隻要積累九到十個月,祝拾就可以得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


    而且也不是說在這段時間裏麵,祝拾就是一成不變的。根據祝拾的主觀模糊預測,隻需要短短幾天時間,她的力量就可以通過與鑄閻摩劍之間的溝通提升到大成位階。祝老先生聽說這件事情時的表情非常精彩,而某種意義上,這似乎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窺探出來大成位階與大無常之間宛如天塹的差距。


    既然她們在努力,那麽我當然也不能閑下來。趁著乘坐列車前往羅山總部的這段時間,我也在試著熟悉自己身上一些新的變化。


    我坐在豪華車廂的沙發上,閉上一隻眼睛,看向了放在五米外茶幾上的玻璃水壺,並伸出手去。


    然後,我的手掌無視空間遠近距離,抓住了玻璃水壺的把手。


    人在視覺上的距離感是通過兩隻眼睛的交叉定位做到的,因此獨眼的人往往會把握不好遠近距離。雖然可以通過大腦圖像處理能力做到補足,比如說利用近大遠小的道理和其他參照物的關係腦補出距離感,二維圖畫也可以使用這些手法表現出事物遠近關係,但終究是有著一些先天性不利。


    因此,隻要閉上一隻眼睛,就可以在腦海裏麵相對順利地想象“遠處的物體近在咫尺”。話雖如此,想象終究是想象,並不是說隻要閉上一隻眼睛,事物就會真的變得觸手可及。


    然而這種常識對於現在的我不管用。


    我感覺自己似乎可以逐漸地理解銀月所看到的世界。越是能夠接觸到形而上概念層麵的領域,越是會感受到物質世界的虛幻性。在我如今的感知裏,就連時間和空間都像是一種幻覺。而既然是幻覺,那麽就無法影響到我真實的行動。


    不需要任何的法力,隻要做出這麽一個動作,我就可以做到很多在正常人看來無法做到的事情。不如說,正因為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時間和空間都像是錯覺一樣,所以無法做到和我相同的事情,被時間和空間所困住的普通人類,反倒是更加像是處於異常狀態。


    而我可以做到的事情還不僅如此,無視空間距離的阻礙抓到遠處的物體僅僅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我感覺自己甚至可以無視物質和精神的界限,去直接用雙手接觸到精神世界的一些東西。隻是我還不是特別熟練,需要再練習練習。


    這也是我為什麽會說自己可以用石頭項圈去封印銀月的意識。雖然石頭項圈並不是專門用來封印意識的道具,但是我的雙手本來也不是可以接觸到精神世界的。隻要跨越物質和精神的界限,強行把石頭項圈扣到銀月的精神裏麵就可以了。


    問題是之後與命濁的戰鬥……


    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命濁也全部可以做到。他隻會可以做到更多。所謂的“進入大無常的領域”,並不是到達山的頂端,而是跳出井外,進入一片新天地。在這片新天地,命濁不知道走出了多麽漫長的距離,而我僅僅是還處於站在井口周邊觀察周圍的階段罷了。


    簡單地說,我的力量已經到位了,技巧卻是嚴重性缺位。


    這不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技巧上的重大不足了。


    過去的我解決這個問題,從來都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繼續提升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在戰鬥中臨時發現自己的力量還不夠,也可以繼續靠著敵人帶來的壓力和危機解放出來更多的力量。就是敵人可以四兩撥千斤又如何,隻要我這邊提升到一萬斤就可以了。


    而現在的我已經到達了極限,潛力全部兌現為了實力,無法再繼續任性下去了。


    出於興趣,我過去也有向祝拾求教過一些簡單的法術知識,卻沒有一門是學會的。原本我隻是以為這是因為我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力量的提升和解放上,所以才會在其他方向上缺乏建樹。


    可是,就連麻早傳授我利用贗造水中月實現“念話”技能的方法,我都是學習得磕磕碰碰。在獵魔人的世界裏,“念話”應該是一門非常基礎、非常簡單的技能,照理來說一上手就學會都是理所當然,不應該那麽困難才對。


    現在的我已經明白了症結所在。


    大概是朱雀之種在妨礙我。


    我暫時無法解決朱雀之種的問題,而為了更好地與命濁戰鬥,我就算是臨時抱佛腳也要做出一些進步來。雖然新的法術和技能無法學習到,但是對於自己固有力量的深入掌握,朱雀之種似乎不會形成妨礙。所以我就向祝老先生提出請教,想要從普通獵魔人的法力使用技巧開始從頭學習。


    祝老先生一直都在旁邊默默地看著我在做的事情,此刻見我請教,他認真思考一番,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現在的你,沒有必要學習任何獵魔人的法術、技能,以及操縱力量的技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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