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存在著一些地點,可以幾乎無窮無盡地獲取熱量,比如說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火山。可是對於眼下我要實現的目標,火山釋放熱量的功率依舊是不足夠,我必須找到可以更加高效地獲取熱量的地方,那就是地下。


    是的,地下……


    命濁誤會了一件事情,在宇宙中並不是隻有恒星這種天體才會無窮無盡地釋放熱量,地球這種天體也是可以的。在數十公裏的地下,穿越地殼之後,便是充斥著恐怖熔岩,自地球誕生起數十億年灼熱至今的地幔層。


    憑借著先進的技術和理論,人類文明已經對於星空有了無數的了解,卻對於自己腳底下的地球知之甚少。作為地球重要結構的地幔,是僅僅存在於理論和間接探測之中的領域,並沒有直接被觀測到過。人類為探索地底而設計創造的鑽井,最深的也不過是到達了一萬兩千餘米,而大陸地殼的平均厚度則為三十三公裏,這種程度的挖掘對於地殼的穿透可以說是還處於相當初步的階段。


    而不過一秒鍾時間,我推動命濁向地下潛入的深度便輕而易舉地超過三十四公裏,突破了地殼與地幔之間的分界線,這好像是叫“莫霍界麵”來著。雖然越是往下,岩層密度就越是高,但還是無法對於我的潛入勢頭起到緩衝作用。


    在這個過程中,我又殺死了幾次命濁。由於我對這套動作已經足夠熟練,他變得就連還手反擊都難以做到。我也算是殺出經驗了,隻要不將其身體和靈魂弄得四分五裂,那麽他就會直接用現成的屍體上原地複活,也算是方便了我將其推進地幔層。


    此刻我們周圍已經變成了極高密度的熔岩海洋。雖然熔岩是流體,但是這裏的物質密度比起岩石還要高,在極度的高壓之餘還有著超過千度的高溫,人類用科技所能夠創造出來的任何保護措施都無法在如此高壓高溫的環境下保證個體的存活。


    據說地幔占據地球質量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說地球有三分之二都是這種超高溫超高壓的岩漿。在這裏的話,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滿足自己的熱能需求。盡管命濁說我要殺到他老死的話需要犧牲全世界,可那不過是指地表的世界,人類所生活的領域罷了,與地球的地幔層相比較,不值一提。


    命濁在發現自己被帶到此地之後,神態頓時變得非常扭曲,第一次出現了失態的表情,甚至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把我帶到什麽地方來了!?”


    “地幔啊。”我說,“你不會不知道吧,那麽我就給你講解一下,所謂的地幔就是……”


    “我知道地幔是什麽!”


    他無法忍受似的爆喝,就要還手,卻再次被我借助宣明之火殺死。同時,我吸收地幔的熱量,再次恢複了全部力量。


    看得出來他好像非常討厭地幔這個地方,不過不像是這裏會妨礙到他的生存,他的力量發揮貌似也沒有受到影響。難道說這個地方是有其他特殊的意義嗎,比如說在神秘學層麵上很糟糕?


    這麽說來我也不是沒有聯想。在佛教的世界觀裏,有著八大地獄的說法,八大地獄有些時候會被簡單粗暴地與八熱地獄之間劃上等號,其中最深層的地獄,就是大名鼎鼎的“阿鼻地獄”。


    “阿鼻”是梵語的音譯,意為“無間”。“阿鼻地獄”就是“無間地獄”。這重地獄在佛教的世界觀裏位於極深極深的地底,其遼闊超越人類的想象,內部無處不充斥恐怖的猛火熔岩。


    墜入無間地獄的眾生永遠沒有解脫的希望,要在其中被熬煮攪拌,皮肉骨血與熔岩融為一體,苦痛絕望延綿不絕無有間隔,故名為“無間”。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無間地獄,或許便是我們此時所到達的地方。如此想來,便不知為何感覺這個地方在灼熱之餘竟透露出陰森之感。


    死亡與複活的空隙之間,不知道是不是爆發出了絕境求生的力氣,命濁竟猛地大吼一聲,短暫脫離了我的遏製,同時一瞬間就脫離地幔層,移動到了十幾公裏外的地殼層。


    “想跑?”


    這種程度就想要逃離我的手掌心,簡直是沒有把我要燒他到老死的宣言放在眼裏。僅僅是一次火焰傳送,我就再次來到他的麵前,用宣明之火又殺死了他一次,順便展開火焰以地殼為燃料獲取了熱量。


    我想要把命濁再次拖回到地幔之中。而可能是因為發現了我真的在用行動一步步地踐行自己的宣言,同時發現了自己貌似真的無法逃脫,命濁看上去變得異常焦慮和急躁。


    “你在這裏糾纏我……就不害怕外麵的世界出現變化嗎!你對於世界末日就毫無關心嗎!”他怒喝。


    “世界末日?”


    聽到這個關鍵詞,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動手的速度。命濁則再次爆發高速,逃離到了地表上空。我再次追上,將其一次又一次地殺死。


    “十年之內,世界末日就會降臨,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條預言!”命濁在生死之間說,“雖然在羅山有很多人隻是將其當成不足為信的傳言看待,但你應該知道這不是虛言吧?”


    “為什麽這麽說?”我不置可否地問。


    命濁似乎是看到了動搖我的機會,快速地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隻要是大無常,都可以感知到自己的法天象地相較於以往,多出了細微的不和諧。這片天地正在逐漸地醞釀混沌。雖然我也不知道‘十年之內’這個時間數字是如何得出來的,但是再這樣下去,世界的秩序毫無疑問會迎來崩盤……”


    我倒是沒有感覺出自己的法天象地有什麽不和諧的,不過理由我大概可以想到。八成是因為我成為大無常時間尚淺,其他大無常都可以靠著經驗判斷出自己的法天象地有沒有什麽異常變化,而我的法天象地從一開始就是受到不和諧影響的,反而無法對比出問題來。


    我還以為他之所以會判斷我知道羅山的末日預言不是虛假傳言,是因為他入侵過麻早的夢境,在那裏看到過末日時代的景象。而現在看他這個態度,他好像沒有意識到麻早的夢境呈現出來的是末日時代。


    那麽當時的他為什麽會那麽震驚呢?果然,麻早的夢境在他看來並不是末日時代,而是死後世界嗎?還是說末日時代就是死後世界?


    “末日降臨是在十年之內,而我的壽命最多有十年。你要是把時間全部浪費在殺我到老死這件事情上麵,必定會錯過很多更加重要的事情。你確定要這麽做嗎?”命濁說,“你就不想要調查世界末日的原因嗎?就不想要阻止末日的降臨,或者找到方法從末日之中獨善其身嗎?”


    我不假思索地說:“不想啊。”


    “啥!?”他難以置信地喊叫。


    我本來就在猶豫自己是不是應該阻止末日,現在有戰勝命濁這個名義在,倒是用不著那麽煩惱了。


    在末日降臨前的十年裏說不定還會發生很多有著前兆意義的重要事件,將其錯過確實很遺憾。但是那種具體又說不出來是什麽的事件,哪裏比得上戰勝近在咫尺的大無常級敵人呢?


    “現在我的眼裏隻有你這個敵人,除了殺死你,我不是很想要思考其他事情。你也不要說那麽多不解風情的話,趕緊想想辦法從我的手底下逃脫吧。”我說,“你可是大無常,可以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地上神明啊。說實話,我其實並不認為自己仗著這麽單調的做法,就可以穩穩當當地壓製你十年。


    “我之所以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壓製你,靠的不是壓倒性的力量,而是取巧。既然是取巧,那就必定會有破綻。隻有壓倒性的力量才可以做到沒有破綻。


    “你一定可以思考出來更多的策略脫身,甚至是反過來把我殺死吧。這也是一種挑戰,一種冒險。是你死還是我死,勝負還沒有真正確定。所以這不是結束,僅僅是開始而已。你說是吧,命濁?


    “好了……我都已經給你加油到這個份兒上了,你要是再擺出這副掃興的表情,就別怪我真的把你殺了。”


    命濁忍無可忍地大吼:“你他媽的本來就在殺我吧!一次又一次!”


    而在他暴怒不已的聲音裏麵,我聽出來了他藏不住的些微顫抖。


    他怕了。


    他在畏懼我。


    這未必是個好信號。他害怕我,這件事情既令我興奮,又令我警惕。人在恐懼之中會爆發出來更加強大的力量,身後有猛獸追逐的人逃跑起來也會比起普通短跑的人要更快。


    在這個情景下,他的恐懼與心無旁騖基本上可以視為同義詞,之後我要麵對的可能就是超常發揮的命濁了。


    正合我意。


    沒等他繼續罵下去,我又借助宣明之火殺死了他一次,把他後麵的話堵了回去。


    不過,我心裏還是有些遺憾。


    我其實是更加希望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打敗命濁,而現在卻是要靠著宣明之火。當然,我沒有矯情到會因為自己的手段勝之不武就將其放下,況且這場戰鬥的勝負也不光是牽扯到我,還牽扯到了麻早。麵對真正的困境絕境,我會使用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手段。這是我一貫的態度。


    我不會固執地追求“完美勝利”,那是心有從容的強者才有資格追求的。因為我真正想要的是讓自己無法從容的冒險,所以也會接受並不完美的勝利。


    接受歸接受,遺憾肯定還是存在的。


    正當我要再次把命濁從地表拖入地幔之際,在數十公裏外的遠方,猛地爆發出來一道大無常級別的法力波動。


    我反射性地向那邊看了過去,隻見從那裏射過來一道粗大的白色光炮。


    命濁才剛剛複活,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道光炮便偷襲轟擊在了命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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