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以後,祝凱旋盯著被子裏那團鼓鼓囊囊的人型物體看了好一會, 伸手把她被子給掀了。


    雲霧來馬上就發脾氣了, 她抬起頭來, 頭發亂糟糟地散了一臉, 伸手胡亂地抓被子,崩潰喊道:“祝凱旋你幹嘛啊?有病!”


    祝凱旋嗤笑一聲,抓緊了被子,全堆在自己身上, 不讓她扯過去。


    論力氣, 雲霧來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眼見搶被子搶不過他, 罵他他無動於衷,手腳並用地打他也不管用,她昨晚起碼兩三點才睡著的,這會正是困得六親不認的時候,還管什麽矜持,隻知道一味擠到他旁邊分被子。


    她大半個人都扒拉在他身上。


    溫香軟玉在懷, 祝凱旋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 他再度掀走了被子, 並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把她的憤怒給將了回去:“雲霧來, 起床,你別忘了你要趕飛機。”


    雲霧來大腦當機了,她還維持著張牙舞爪的姿勢, 幹瞪著眼,一張臉上全是困惑。


    過了一會,她終於反應過來了,自己前一天叫小安給她定了回巴黎的機票,剛才那個電話也是小安打來的。


    可問題是,昨天被祝凱旋哄好以後,她就有點舍不得走了。


    她記得自己叫小安退簽了呀。


    頂著祝凱旋的眼神,她打開微信確定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微信沒發送成功,那條“小安,幫我退票吧,我暫時……”還沒打完,正躺在輸入框。


    她記起來了,昨天她打完這段字的時候祝凱旋剛好洗完澡出來準備上床,雖然他們目前還不是可以看對方手機的關係,祝凱旋應該是不會湊近過來看她在幹嘛的,不過保險起見,雲霧來還是把手機給鎖屏了,想著一會再跟小安說也不急,結果後來就把這茬給忘了。


    雲霧來偷偷觀察祝凱旋的臉色,發現他眉宇之間一派平靜,並沒有表現出生氣或者失望的神色,雖然他的行為處處都透露著他心情不是很好,但雲霧來還是自欺欺人地去拽被子,小聲說:“行李還沒收拾呢,怕是趕不上了,就不去了吧。”


    “怎麽會趕不上?”祝凱旋打量著她的房間,友情建議說,“你貌似沒有太多要收拾的東西,應該來得及,收拾好我送你去機場。”


    “……”雲霧來沉默一會,終於認命接受他較了真的事實,目前這個狀態,睡是別想睡了,她揪著床單,幹笑著問道,“祝凱旋,你生氣了嗎?”


    祝凱旋不假思索:“沒有啊。”


    他語氣溫和:“確實還趕得上,你快點起床吧。”


    雲霧來自知理虧,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也就剩下耍賴一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回去了,枕頭壓在後腦勺上麵,從祝凱旋的角度看,她就像隻遇到危險就隻知道把頭埋進沙子的笨鴕鳥。


    她的聲音壓在枕頭下麵悶悶的:“我回去巴黎暫時也沒什麽事。”


    祝凱旋不為所動:“既然沒什麽事,你為什麽訂機票回去?”


    “……”雲霧來詞窮了,過了一會,她飛速轉動的腦袋終於找到不走的理由了,“我今天大姨媽第三天,長途飛機很不方便的。”


    說完,她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雲霧來,你可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借口小天才。


    這臨危不亂的反應能力簡直沒誰了。


    祝凱旋不說話了。


    雲霧來捂住肚子,加重苦肉計的籌碼:“而且我肚子也有點痛。”


    祝凱旋依然沒有說話。


    雲霧來看不到他的反應,沒法從他的微表情揣測他的情緒,她不禁懷疑起來,難道苦肉計不管用了?


    正忐忑著,一床被子飛了過來,劈頭蓋腦把她罩了起來。


    腳露在外麵,她踢踹著被子,要把腳也藏進去。


    一隻手把她的杯子拽下來些,蓋住她的腳。


    總算是蒙混過關了,她在被子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祝凱旋沒有上床來,他去浴室洗漱了。


    雲霧來隔著被子聽浴室裏嘩啦啦的水流聲,她探出被子望出去,看到他頭一回自覺打開了隱私裝置。


    得,看來是真生氣了,還氣得不輕。


    否認生氣不是女人的專利,隻要男人願意,他們可以比女人裝得更像回事。


    雲霧來努力回想自己曾經是怎麽哄祝凱旋開心的,她很多年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本來他也很少對她生氣,導致她在哄人這方麵的經驗並不豐富。


    為數不多的幾次,她隨便撒個嬌,或者親親抱抱就能解決。


    實在過分的情況下,她把自己的衣服脫掉就萬事大吉了,接下去的事情壓根都不用她操心。


    可問題是她現在不是能用這些招數的身份,互相試探的階段,打死她都不可能對他這麽主動。


    祝凱旋洗漱共花了約莫十分鍾,這十分鍾雲霧來一直在展開激烈的頭腦風暴,思考自己應該怎麽哄她那便宜老公。


    他出來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理由。


    但是,這個話題中斷這麽久了,再撿起來會不會很生硬,很怪異?


    她應該用什麽語氣、什麽措辭說出來?


    肢體語言和麵部表情又應該怎麽擺才自在?


    祝凱旋穿著浴袍出來,走到衣櫃前拿了準備換衣服。


    浴袍脫到一半,他從鏡子裏發現雲霧來正盯著他看,大有要旁觀他換衣服的架勢。


    兩人的視線在鏡子裏相遇的第一時間,雲霧來裝作若無其事地把視線移開了。


    饒是如此,脫和穿的動作全印在她餘光裏,灼傷眼尾那一點紅,等他穿好了襯衫和西褲,她才大大方方地重新看過去,結果又跟他對視上了。


    雲霧來把腮邊的頭發攏到耳後,說了開場白:“你今天這麽早要去上班了?”


    “嗯。”祝凱旋不鹹不淡地應了,弓下腰,單腿站立穿襪子,他動作很快,不一會就穿戴整齊了。


    眼見他已經開始扣西裝外套的扣子,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了,雲霧來眼一閉心一橫,也不管自己的話題會不會很突兀了,把剛才那個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辦法說出來了:“待在錦城很無聊,所以我才想走的。”


    祝凱旋扣紐扣的手一頓。


    有戲。


    雲霧來趁勝追擊:“阿隨很忙,不可能每天陪我,雲霜也忙著照看我幹媽,雖然你媽媽對我很好,但是我們還是有代溝的,我總不能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吧。”


    她離開這座城市太久了,人和人許久不見都難免有些生分,人和地也是如此,分開久了,彼此之間會有隔閡,每一方水土都透著陌生的氣息。


    她一時半會沒有辦法融入這裏。


    原本隻是想作為借口為自己買機票的事情開脫,但說著說著,她沒了演戲的成分,她低頭剝著自己的指甲,嗓音也低下去:“還有你也挺忙的。”


    雲霧來抬眸看他,重複:“我真的很無聊。”


    帷風集團的上班時間是早上九點整。


    到了九點五十五分,祝凱旋的辦公桌前還是空的。


    雖說祝凱旋身份特殊,上下班時間很自由,平時遲到早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今天十點鍾他有一場比較重要的小型會議要開,參會人員已經全部都在他辦公室內部的會議室裏集合了。


    祖婉看了下時間,打算打個電話催上司一下,她已經做好思想準備,等十點整會議開始,她大概是需要幫他拖延一下時間。


    她一邊撥通電話,一邊確定話術。


    “叮。”與此同時,總裁梯提示到達音,祖婉尋聲望去,看到電梯門開,祝凱旋從裏麵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朝她揚了揚正在震動的手機。


    “祝總。”祖婉掛斷電話,向他打招呼。


    祝凱旋背後跟出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來,她穿了一身複古的菱格大衣,大衣下是光裸的小腿和漂亮的高跟鞋,頭頂戴了頂大衣同色係的大禮帽,一頭濃密的長發垂至半腰,她半低著頭,上半張臉被帽簷遮擋,隻能透過帽簷垂下來的網格狀麵紗,看到她尖巧的鼻尖和嫣紅的嘴唇。


    從頭到腳都是大寫的精致,像是要去參加什麽隆重的宴會。


    盡管祖婉隻見過自家夫人寥寥數麵,但能成為帷風集團繼承人助理的女人怎麽可能隻有兩把刷子,就算憑著那模糊的下半張臉,她也一眼把雲霧來給認了出來,畢恭畢敬地問好:“夫人。”


    雲霧來頷首,衝祖婉笑了一下。


    “裏麵人都到了嗎?”祝凱旋問。


    祖婉:“是的祝總,全都到齊了。”


    “嗯。”祝凱旋腳步不停,他偏了偏頭,示意祖婉,“她在家無聊,我把她帶來了,一會我開會你不用進去了,陪她吧。”


    祝凱旋目前有三個助理,祖婉是能力最強的那一個,他把最得力的留著照料雲霧來。


    雲霧來蹙眉,當即否決了:“用不著。”


    她忍不住反思起來,自己剛才是不是說得太誇張了點,導致他就連開個會的時間都怕她無聊,要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啼笑皆非的同時,不可否認,有點感動。


    祝凱旋沒有收回成命,祖婉明白他的意思,沒有異議:“是,祝總。”


    自家夫人頭一回來公司視察,事情確實非同小可,需要認真對待。


    辦公室外的等候廳裏,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孩趴在茶幾上,額頭上貼著退燒貼,正在幾張白紙上塗塗畫畫,看到祝凱旋,她展開了笑臉,甜甜地叫道:“祝叔叔。”


    祝凱旋衝她笑著點點頭。“李緹又帶孩子過來了?”他問祖婉。


    祖婉說:“是的,說是生病了沒去上學,家裏實在沒人照料,隻好帶過來了。”


    李緹是公司宣傳部門的人,還很年輕,但工作能力很強,職位已經不低,早兩年前和丈夫離了婚,孩子歸她,單親媽媽兼顧事業與孩子,各種辛苦不必多說。


    祝凱旋知道情況以後,對李緹多有照拂,也給她可以隨時帶孩子來公司的特權。


    但最近,李緹帶孩子來公司的次數未免過於頻繁了些。


    隻是,畢竟是自己親口答應過的,祝凱旋也不好多說什麽,他吩咐祖婉:“那你們多照看著點小孩子。”


    然後回頭看雲霧來,提議道:“等我一會,我開個會,你要不補個覺。”


    雲霧來看著小孩畫畫,注意力完全不在祝凱旋身上,她心不在焉地驅趕道:“哎呀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想幹什麽還用你說嗎。”


    祝凱旋被她叼了幾句,但是完全沒有生氣,還笑了一下,然後進去會議廳了。


    祖婉是三年前到祝凱旋手下當差的,她不單是祝凱旋的工作助理,也是工作助理,算是這幾年來和祝凱旋接觸最多的人,所以比誰都明白祝凱旋的感情狀況是怎麽樣的,他這個所謂的老婆,根本就是憑空冒出來的,前頭三年音訊全文,祖婉別說見過,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兩人先前在qc慶功宴上伉儷情深的模樣,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她。


    越是光鮮亮麗的地方越是藏汙納垢,祖婉在這個圈子待了那麽多年,見慣了上流社會的荒唐事,祝凱旋和雲霧來的婚姻,商業聯姻也罷,熱點炒作也罷,反正不可能有真情,他們的關係甚至比逢場作戲還要寡淡。


    但就在這一刻,祖婉突然發現自己的猜測可能存在著偏差。


    祝凱旋平時對別人沒什麽高高在上的架子,但是有些人即便在笑,也會散發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祖婉深知頂頭上司和顏悅色的外表下藏著他自己想法和原則,不容別人越界,誰曾想到在自家老婆麵前居然這麽沒脾氣,這不是假裝,因為她甚至從中品出了寵溺的意味。


    祖婉心下詫異,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她越發敬重地招呼雲霧來:“夫人,這邊請。”


    雲霧來不肯跟著祖婉走,她向小朋友走去,說:“我看她畫會畫。”


    祖婉依著她,然後給她遞來了茶水和小零食。


    小朋友畫了一個穿著小裙子的小人,還給她畫了兩隻紮著蝴蝶結的小辮,正在很認真地畫一個個頭高點的人。


    “這是你嗎?”雲霧來問。


    “對呀,你怎麽知道?”小朋友臉上也被畫了一條紅色的水彩筆,看起來很搞笑,她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怎麽樣,很像我吧?”


    雲霧來睜著眼睛說瞎話:“是呀。”她又指指小朋友正在畫的人,“這是你媽媽吧?”


    小朋友簡直要崇拜死她了:“對啊!你怎麽知道?”


    雲霧來笑:“我什麽都知道。”


    說著,她想撈一兩根筆畫畫打發時間,她是設計師,畫工當然不必多說,素描、水彩,速寫……都是從小就開始練習的特長。


    但是小朋友很小氣,一把抱住了自己的24色水彩筆:“不行,這是我的彩色筆,不借你。”


    雲霧來:“……”


    她有點落麵子,但嘴上不肯落下風:“不借就不借,我才不稀罕,我家裏還有240色的水彩筆呢。”


    以小朋友的見識,48就是水彩筆最大的數字了,所以她當然不相信雲霧來說的話:“你吹牛,哪有那麽多顏色的水彩筆啊。”


    “不信拉倒。”


    友好的氛圍破壞了個精光,小朋友防賊似的護著自己的水彩筆畫畫,雲霧來則拿過手機刷新聞,中間隔了老遠的距離,誰也不理誰了。


    一旁的祖婉跟雲霧來打了聲招呼,走開了。


    過了約莫十五分鍾,她踩著高跟鞋匆匆回來。


    雲霧來聽到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去,一看,就愣住了。


    祖婉手裏拎了一個行李箱般的盒子和一遝畫紙。


    雲霧來認得出來,那是一盒500色的彩色筆。


    祖婉把畫紙和行李箱……不,把彩色筆盒子放到她麵前打開,琳琅滿目的彩色筆按照色係排列整齊,顏色詳細到令人咋舌。


    小朋友直接就給看傻了,小嘴張大,老半天都沒合上。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多顏色的彩色筆,天哪,居然還分了那麽多層,每一層都有那麽多顏色?!


    少說也有一百種顏色吧?!


    別說小孩了,就連雲霧來也有點傻眼。


    “這什麽情況?”她費解地詢問祖婉。


    祖婉解答了她的疑問:“夫人,您想畫畫的話,祝總叫我給您準備了筆和紙。”


    ——祖婉,她在幹嘛?


    ——祝總,夫人想畫畫,但是李經理的女兒不肯借她彩色筆,她好像有點不高興。


    ——那你也給她去買盒水彩筆來。


    ——好的。


    祖婉去給雲霧來買水彩筆的路上,又收到了祝凱旋的消息:記得要給她買顏色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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