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雲霧來忍不住要臉紅的時候,聲控燈很應景地熄滅了。


    拯救了她的窘迫。


    眼前一片漆黑, 她聽到祝凱旋促狹的輕笑聲, 他說:“看來這戒指買的挺值。”


    他拉緊她的手, 在聲控燈重新亮起的光線下, 帶她回屋子。


    進到屋子他關上門,打開手機手電筒,在牆上找到電閘箱,把電閘推了上去。


    關閘時屋子裏沒有開燈, 所以這會仍然是暗的。


    燭光在跳躍, 滿室的花朵芬芳撲麵而來, 《七裏香》仍循環播放中。


    祝凱旋本想開燈, 但是手摸索到開關,又停下了,沒有讓燈光打斷浪漫的餘味。


    他伸出手,問:“跳支舞?”


    他難得有這種閑情逸致,雲霧來當然配合,把手放到了他掌心裏。


    祝凱旋握緊, 拉著她一起走到客廳的空地上。


    說是跳舞, 其實也就是在音樂中抱著一塊踩步子, 雲霧來有舞蹈基礎, 祝凱旋隻會最簡單的交際舞步, 應付社交用。


    雲霧來把拖鞋踢了,問祝凱旋:“我可以踩你拖鞋嗎?”


    “拖鞋可以。”祝凱旋說。


    雲霧來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了:“如果是aj就不行?”


    祝凱旋是個很有原則的男人,aj不能踩, 就算是剛求完婚的求婚對象也不行。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聽到他這般不假思索的否決,雲霧來很不高興。


    十二年了,這貨沒有一丁點長進。


    女生最重視的永遠都是態度,她就是想聽他說點甜言蜜語而已,又不可能真的閑著沒事踩他的寶貝aj玩,當年年少無知也就算了,現在婚都求了,而且他現在大多穿正裝,壓根穿不上幾回球鞋,他還是連這點哄人的話也不肯說?


    aj麵前,她雲霧來永遠是個靠邊站的弟弟。


    她要是有機會出本書,一定要叫《我和我先生的aj不得不說的故事》。


    祝凱旋把她扶到自己腳上站好,帶著她一起踩步子。


    他看出她不高興,好笑地反問她:“那我可以拗你口紅嗎?”


    這不是偷換概念嗎?雲霧來發出一聲不滿的“嘖”,風花雪月的興致都讓他敗完了,她鬆開搭在祝凱旋肩上的手要走,祝凱旋悶聲笑起來,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住,低下頭來吻她。


    雲霧來為表示自己的矜持,象征性地掙了幾下,踩在他腳上,得緊緊攀附住他,才能站立得穩。


    本以為開始接吻,祝凱旋就會水到渠成完成他的自由發揮,但他真的就隻是很溫柔地吻她,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等到這遍歌放完,他拍拍她的背,說:“你早點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客廳。”


    雲霧來突然捉摸不透“休息”這個詞語的含義了。


    祝凱旋讀懂她眼神裏的狐疑了,他把她放到地上,說得更明白些:“不是累了?累了就早點睡覺。”他把她頭發挽到耳後,“心意我領了,明天我再自由發揮。”


    祝凱旋說是收拾客廳,事實上他就是把幾個蠟燭吹滅,很快就回臥室了。


    這段日子以來,他陸陸續續把雲頂水岸的東西都給置辦齊全了,日用品,衣物,一應俱全,看起來像模像樣,就是沒什麽人氣。


    不過人氣這東西,住著住著就有了。


    睡前,倆人靠在一塊聊天。


    雲霧來伸出左手看一會鑽戒,問祝凱旋:“你真的是第一次住這裏嗎?”


    “嗯。”


    “我第二次了。”她有點小嘚瑟。


    祝凱旋順著她的話誇她:“那我要是有住不慣的地方還請你多指教了。”


    “好說。”雲霧來笑起來,她又看了一會自己的鑽戒,縮回手,埋怨道,“床單幹嘛選紅色,好醜。”


    不止是床單,所有的床上用品全是喜慶的大紅色,跟臥室清冷簡約的風格一點也不搭。


    “媽媽一定要我們用紅色,她說搬進新家討個吉利,而且她相信紅色床單能讓她快點抱上孫子。”祝凱旋也覺得大紅色的床單醜出新境界,“明天鍾點工過來收拾的時候讓換一套好了。”


    一聽是婆婆大人的主意,雲霧來馬上改口了:“不用了,雖然顏色不搭,但是觸感還挺舒服的。”


    祝凱旋輕嗤,狗腿子雲霧來,玩起雙標一套一套的。


    雲霧來打他胸口,打了一下又被自己手指上的鑽戒吸引了注意力,目光流連好一會。


    說了會話,雲霧來就體力不支睡了過去,祝凱旋關床頭燈之前,看到她把戒指貼在下巴位置,另一隻手還愛不釋手地握著戴戒指的無名指。


    她是真的很喜歡他送給她的驚喜,剛才跟他說話的時候,也是頻頻看著自己的手,頻率高到至少半分鍾一次。


    他微微一怔,心頭一下子柔軟無比,關了燈把她攏入懷中:“傻不傻。”


    雲霧來小動一下。


    他吻她額頭:“生日快樂。”


    祝凱旋的“自由發揮”沒拖太久,第二天早上就實現了。


    雲霧來前一晚上休息得不錯,加上被求婚的欣喜和滿足尚未退去,所以沒發什麽起床氣,清醒以後也豁出去盡力配合了。


    但是雲矯情還是雲矯情,再怎麽配合,總歸有點扭扭捏捏放不開。


    祝凱旋恨鐵不成鋼:“雲霧來,你好歹也是駕齡七年的老司機了……不對,今天是新的一年了,那就是八年駕齡,八年駕齡你怎麽還這幅德行?”


    “我哪副德行?”雲霧來秉承著說話要算話的誠信原則,已經很盡力往“自由發揮”的方向靠攏了,對他提出的無理要求都也一一滿足,結果他一點都不領情,還要損她。


    貪得無厭的男人,她就不該慣著他。


    “你自己心裏清楚。”祝凱旋說,“如果這是一門考試,那我看在你是我老婆的情麵上,勉強給你打80分。”


    “……”雲霧來不甘示弱地反擊,“那我勉強給你點情麵分讓你及格。”


    當然,說這種話是要付出代價的,男人最經不起的就是這方麵的質疑,一句都不行。


    反正是元旦假期閑來無事,等祝凱旋自由發揮完畢,雲霧來窩進他懷裏,打算繼續補眠。


    溫存一會,祝凱旋問:“去洗澡?”


    雲霧來搖頭,她暫時一動也不想動。


    祝凱旋就自己去了:“真是懷疑你潔癖的真實性。”


    雲霧來懶得搭腔,暗自腹誹:隨你懷疑,反正你再怎麽懷疑,隻要有我在的一天,那就別想穿著髒衣服上床。


    祝凱旋很快神清氣爽地回來了,他把她抱住,但是手不老實,這裏摸一下,那裏揉兩下。


    雲霧來讓他攪得睡不安穩,摁住他的手:“別動我。”


    祝凱旋改玩她的頭發了:“生日什麽安排。”


    雲霧來有氣無力:“睡覺。”


    這兩個字有點歧義,她擔心他沒個正經,正想解釋,結果祝凱旋居然沒上綱上線開黃/腔,而是說:“我們一會去看媽媽吧。”


    雲霧來打著哈欠,在他懷裏點頭,鄧女士很喜歡他們回去陪她吃飯聊天。


    “我是說你媽媽。”


    雲霧來不說話了。


    “今天你生日,該去看看媽媽。”


    雲霧來又沉默一會,說:“我真的很怕見到她。”


    每次看著母親的墓碑,她總是會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媽媽至少能以人的樣式存留在這世間,而不是化作骨灰,待在這方小小的墓地裏,這每每令她萬分痛苦,倍感自責,趨利避害的本能下,她很少去看望父母。


    “有我呢,不要怕。”祝凱旋撫著她的背,“而且這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拜見嶽父嶽母,是我比較怕才對吧。”


    雲霧來忍俊不禁:“你怕什麽,說的他們還能打你罵你似的。”她斂了笑,語氣低落下去,“是該去看看的,我媽可能也想不到會有我這麽個不孝的女兒吧,生前拔她的管子,死後也不常去看她。”


    她本是自嘲,但祝凱旋聽不得這種話,他箍住她的臉,嚴肅地糾正她:“雲霧來,接下來話說得很重,所以我隻說這一次,你聽清楚,你知道你最不孝順的一點是什麽嗎?是拿你媽媽的死折磨了自己這麽多年,如果我是她,我真的會死不瞑目,在天上都不得安寧。”


    雲霧來嗚咽出聲。


    看她這樣,他又後悔說重話了,撫著她的背,放緩了語氣哄她:“我們永遠感激媽媽,也永遠記住當初走投無路的時候迫不得已的放手,但最重要的是珍惜她給的生命,做她幸福快樂的女兒。”


    他很清楚,雲霧來那麽多年的心結,不可能憑他三言兩語就化解,所幸她終於願意敞開心扉,以後都有他陪她了,他不會再讓她彷徨無依,陷入自我折磨和自我懷疑的死循環。


    他會陪她一點點走出來、好起來。


    下午,倆人一塊去了趟陵園。


    墓碑前擺了一束半幹枯的花,看起來時間還不多,應該是前不久有人來探望過。


    大概率是雲霜,這些年來她往陵園跑得很勤,墓地收拾得很幹淨。


    雲霧來彎腰把花束放下,整理好以後,叫了聲爸媽。


    祝凱旋也跟著叫了。


    叫完爸媽,雲霧來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今天風挺大,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和大衣下擺。


    祝凱旋沒有出聲打擾。


    雲霧來的目光停留在父母的照片上,臨摹著這兩張記憶力已經有點遙遠的麵孔,然後看向父母的名字,死亡日期,最後她的眼神落到了立碑人,久久沒有移開。


    雲霧來、雲霜


    泣立。


    她們的名字緊緊靠在一起,以一種相依為命的姿態。


    從陵園出來,雲霧來若有所思地想了一路,臨到家問祝凱旋:“之前雲霜……你是不是很生氣。”


    “是。”祝凱旋承認,他真的大晚上讓小姨子氣得不輕,而且糾結了一整天,不知道要怎麽跟雲霧來說。


    但下一秒,祝凱旋說:“但如果你要跟她和解,我沒有意見,你喜歡的人我都會包容。”


    “是嗎?那我怎麽看你對駱洲十幾年如一日的惡意很大。”雲霧來小聲嘟囔。


    “……”祝凱旋選擇裝死。


    情敵另算。


    之前姐妹倆撕得太狠了,陷入有史以來最漫長最徹底的冷戰,雲霧來最生氣的時候,真的賭氣想過老死不相往來算了,隻是站在父母的墓前,看到自己和雲霜的名字排在一起,她一點都硬氣不起來了,甚至讓二老看得有些抬不起頭。


    爸媽在天之靈知道她們這樣,該多麽痛心。


    還在思索著,手機進來一條微信:生日快樂。


    來自雲霜。


    別別扭扭地,連聲姐姐都沒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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