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路寬,能夠讓四輛馬車並排前進,土路的南邊是密林,北邊是平原,綿長悠遠。


    路畔兩邊村子不少,有畜牧養豬的,也有開耕種地的,還有這專門承上啟下,供商人們、鏢師們、村人們歇腳的村子,倒也算是熱鬧。


    每過一戶村子,左辰都會使用觀炁術看一眼,若是沒發現惡氣,便直接路過,若是發現了,就進去看一眼。


    接下來倒確實沒什麽邪門惡事,頂多就是有幾戶鄰裏糾紛,讓胡文處理了。


    狐妮趴在車沿旁邊,每經過一戶村子,小腦袋都會從左向右劃,直到徹底看不見村莊,才會依依不舍的重新看向道路前方。


    當時碰到董倀的時候,她被嚇得夠嗆,認為人類世界裏麵滿是危險,隻要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剝下皮毛,變成人家脖子上圍著的圍巾。


    然而等她從那村子出來之後,她就又開始問這問那,但凡有機會,狐妮就會跳到胡文雙腿上,讓他給自己梳毛。


    胡文嘴上拒絕,手上卻沒有停下。


    瞧不見了村子之後,狐妮便湊到了驢車一角處,那邊金童玉女已經坐在一起等待狐妮,三小隻碰到一塊,嘀嘀咕咕,嘻笑打鬧。


    如此歡快氣氛也緩和了不少苦海帶來的緊張氛圍,本還愁眉苦臉的胡文也難得露出笑容,為眾人介紹起來來了幽州種種:


    “幽州北部三個大城,東水、尚寶和百川構成了個大三角,夠繁華,夠熱鬧,有好玩的梨園,也有好吃的酒樓。百川那邊靠著東海,有條船路能去到京都附近的長旺角,在百川有著不少新鮮魚膾,也有海上撈來的新奇玩意。


    “可惜百川太遠了,現在事情又急,要不然可以先去百川看看。”


    聽胡文這麽說,觀狗鬥嘴角流出口水:


    “那尚寶可有新鮮大魚?”


    “百川畢竟和尚寶通河,應該會有海魚順著河船被運過來。河魚的話,尚寶管夠!”胡文道:“當路君好吃魚?”


    “原來林子裏來過一夥迷路的商販,遇到了沒開靈知的狼群,我給他們救下來了。為了報答,他們送了我一條大魚,味道和林間遊魚完全不同,肉發橙發黃,肥美鮮香!一口下去就像吃了肥肉,又沒那麽膩。”


    又長長歎息:


    “可惜大密林裏魚雖然不少,但我再怎麽抓也嚐不到那種魚的味道。”


    朱老八瞥了眼觀狗鬥:“你從大密林裏出來之後,說的話加起來都沒有這段長。看出來了,你是真的饞了。”


    觀狗鬥瞪了朱老八一眼,兩妖王差點大打出手。


    “您說那種魚我還真知道。”胡文回憶了一下:“那是百川的寶貝貨,少見,難釣,需一條大船,頂著風浪行出去七日,到深海位置,再用附上的神通的萬裏釣,垂鉤下去才能捕上來。淡季的話,恐怕得半兩黃金才能換上一條,當初您救下的那個商人估計著是把身上最值錢的貨給您了。”


    “那我現在去尚寶能吃到嗎?”觀狗鬥問,又從身上掏了掏,拿出來了幾件寶玉配件:“林子裏很少用金銀細軟,我沒存,這些寶貝還是迷路客贈我的,你看夠不夠銀兩,能不能尋到?”


    “現在正是旺季,四五條應該還沒什麽問題。”胡文推回了觀狗鬥的珠寶:“密林妖王出山,幫幽州鎮壓邪祟,便是大客人,怎麽能讓您掏錢呢!這銀子我給您拿了!”


    他們談的歡快,就連坐在板車後麵晃著兩條小腿的彩衣也被勾起了饞蟲,擦掉嘴角口水,哼著小曲,期待去尚寶城能夠嚐到些珍饈美味。


    左辰默聲聽著,臉上也是不自覺的掛起了笑容。


    他還記得自己最開始下山的共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結金丹的方法,二就是能餐餐吃好的。


    美食不可辜負,舌頭還需犒勞。


    上一次好好吃飯還是在司馬良府邸,司馬良也不知道是個人口味問題還是怎麽著,那一餐雖說非常繁盛,但大多都是涼盤,味道不錯是不錯,可不怎麽合左辰的胃口。


    左辰更喜好喝湯,吃熱菜。


    閑談罷,歸鄉路的土道也變成了石板路。


    這是上了幽州正經的官道,既開拓又舒暢,驢爺蹄子甚至都輕快了不少,車向前行的速度也更快了幾分。在縮地成寸的神通之下,四周景色如卷一般掠過,頗些走馬觀花之感。


    胡文左瞧瞧,右看看,嘀嘀咕咕:“咱速度還挺快的啊,都到這裏了。我本來以為還得有兩三日才能到上寶城。”


    “小子,你不會一直沒發現咱們這速度不對勁吧?”驢爺瞥了眼胡文:“道長可一直用著手段呢,要不然你以為光憑咱們幾個的腳力能跑這麽快?”


    聽驢爺這麽說,胡文這才發現周圍的景色的變化確實有些不對勁。


    丈算了一下時間,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們這行進速度盡快了數倍不止。


    不免心中有點驚訝。


    他之前沒發現速度不對,主要還是因為這一路走的實在是太順暢了。


    按理來說,增速類的手段往往都會綁在施術者身上,像是他之前用的千裏日行符便是如此,隻要綁在馬腿上,這馬匹邁開步子就會更加輕盈,也不容易累,風會告訴胡文前後速度差別到底有多大。


    然而左辰的手段就全然沒有這些感覺了。


    讓閑散著散步的小車隊迅如急襲,又無風無波,胡文隻覺得這像是中間路途被扣掉了一樣。


    瞧胡文這樣,驢爺哼哼了兩聲,洋洋得意:


    “你小子還差的很遠嘞!驢爺跟著道長混的久,這門神通已經學了個七七八八,等著得了空閑,驢爺我給你演示演示。”


    話音剛落,騎在驢爺背上的左辰就彎下了腰,倒著腦袋和驢爺眼瞪眼:


    “你會了這法門,怎得還需要我時時維持啊?”


    驢爺:“……我這不還沒太熟練嗎?”


    “以後每天晚上我騰出半個時辰指點指點你。”


    左辰重新正身。


    驢爺微微一愣,一張驢臉上露出了生動形象的驚喜。


    雖說左辰默許了驢爺學縮地成寸這門神通,但親口說出來,這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他這仙家坐騎的身份,也算是徹底落實了!


    以後啊,再出門碰到點小妖怪,就得叫他驢老祖了!


    便是更加得意洋洋,直到左辰用手敲了下他腦袋。


    ……


    接下來一這一路就是順風順水,偶爾胡文會伸手指一指旁側些靚麗的風景,同眾人介紹的此處曾經發生過什麽奇聞妙事。


    或是砍柴郎遇到了報恩的黃鼠狼;或是妻子守著久久不回家的丈夫化作枯井;小故事不斷,胡文倒像是個說書先生。


    狐妮和倆小娃娃愛聽他,每次胡文一念故事就會湊到驢車旁邊杵著下巴聽,聽完了就睡覺,全把胡文當成了睡前故事用。


    這聽了一路,大家也能聽得出來,胡文是真的很喜歡幽州。


    盡心竭力的愛著生自己養自己的家鄉。


    等日頭掛於半空中時,幾人也終於看到了一直被胡文稱為好地方的尚寶城。


    遙遙一眼看過去,陽光炙烤在曆經滄桑的青石磚頭上,像是要蒸幹上方歲月刻下的塵埃。牆角下草木叢生,野花隨風,更外側則是一條平緩的河,南連東水,東連百川,一路向北,直達要塞,偶爾有幾隻水鳥掠過水麵,掀起一圈圈漣漪,驚得遊魚躍水。


    然而,尚未等胡文熱切的開口介紹尚寶城光景,一縷跳動的火光就從尚寶城裏麵躍了出來,燒到了半空,染紅了雲朵。


    臉色當時就綠了。


    火勢不小,滾滾濃煙正向上湧起,恐怕已經是燒了城市一角!


    旁邊一直和金童玉女耍鬧的小狐狸,也後知後覺的抬起了頭,看了不遠處城市的方向。


    “欸!著火了。”


    “我的魚啊!”觀狗鬥後知後覺,驚呼一聲。


    左辰也是眉頭一皺,手捏法訣,將竹簍當中水葫蘆蓋子打開,向外一潑水,濃霧頓時四起,直接托著幾人騰空飛了起來,在彩衣的驚呼之中直接朝著尚寶飛去。


    待飛到尚寶半空之後,這才發現起火的是一條街。


    燃起火焰的源頭是街道中間當中的一家酒樓,奔燃著的大火滾著濃煙,壓成了一片遮目的壁障,讓人看不清內部情況,酒樓旁邊的道路上站著不少衙役和護城兵,或是拿著水桶,或是手捏法訣,用禦水之術從護城河裏運水來。


    還有一部分士兵正拿著兵刃,他們麵色緊張,眼神警惕,像是在防備著火焰。


    似乎……


    那團厚重的大火之中,正有些怪物伺機而動


    左辰垂目看這條街區,在他眼眸當中,他直接就發現,那燃著大火的酒樓當中似乎有著不少活人的氣息。


    一部分似乎是被困在其中。


    還有一部分,


    已經湧出滾滾惡氣,似是正在朝著惡物墮化!


    左辰皺眉。


    心頭已經大概猜出來了。


    恐怕當時董倀說的那個和尚已經來過尚寶城了!


    不想那些,救人要緊!


    手捏法訣,周身已是炁息微轉。


    便是要出手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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