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大廳當中的房門、窗戶;貼在牆壁上的黃紙符都在這一瞬間呼呼作響。


    這些用來保護房間的手段在這一刻形同虛設,無任意一個奏效。


    “祖父?這是怎麽回事?”


    盧家大少爺心頭生了幾絲慌亂。


    看現在這情況,他心中略有猜測,卻仍是不敢置信。


    “咱們那貴人可絕非什麽好人,他把自己的秘密看的比命還重要,我要將他的身份說出去,他怎麽可能願意?”


    盧家祖父起了身,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本冊子。


    這本冊子古樸,封皮泛黃,上麵沒寫字。


    當老人把這冊子握到手中時,四周的溫度都向下降低了許多,房屋門窗處甚至結出了些許白霜,似是重新進入了冬日。


    盧家大少爺自然認識這個小冊子。


    這是他們盧家傳家的寶貝。


    最初的盧家家主一窮二白,隻是平頭百姓,卻在某日得幸,誤打誤撞進入京都地下一處空室,在裏麵拿到了這冊子。


    自此之後便是平步青雲,幫助開國皇帝討伐七國賊人,順利成為了京都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而這冊子也一路被繼承下來,時至今日,唯有盧家家主才有資格動用。


    然而大部分情況下,盧家的勢力足以解決他們麵臨的諸多麻煩,哪裏需要家主親自出手。


    久而久之,這本冊子就變成了盧家的裝飾物,少有動用。


    但這也就意味著,假如家主都把這東西拿出來了,盧家也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


    盧家大少爺終於反應過來了:


    “貴人要滅口?!”


    “小陽,拿起刀來。”盧家祖父道:“他們要來了。”


    盧家大少爺張大了嘴巴,腦子紊亂。


    他想了許久,心頭仍然縈繞著不解:


    “祖父,你為何見道長時不說?”


    “當時周遭那麽多人,我如若直接和道長說,貴人必定得知我告密,估計你我回家時,我們盧家大宅,恐怕隻剩一片廢墟。”


    “那又為何不明日邀請道長過來?隻要道長在盧家,貴人便不可能過來。”


    “貴人的手下早就來了。”盧家祖父歎息:“要不然他的那些黑騎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到咱們盧家大門口?


    “我隻是在賭,他們不會冒進,賭他們不會進入咱們盧家。


    “可現在看來,貴人也是急了,竟然不管不顧要毀掉我盧家。


    “嗬嗬,看樣子今夜便是盧家生死存亡之時了。”


    盧家大少爺總算是反應過來。


    恐怕自己這位祖父自打回家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死戰到底的準備。


    盧家大少爺哀聲歎息:


    “難啊,看樣子今夜盧家在劫難逃。”


    他心中喪氣,卻還是拿出自己的配劍,跟在盧家祖父背後。


    女人也是滿臉茫然,她還想說些什麽,大宅的木門忽然呼嘯的動彈了起來。


    木門和木框撞擊發出了框框的響動聲,驚擾,吵鬧。


    以及……


    慘叫。


    盧家大少爺能聽得出來,這些都是盧家門客。


    有瘸腿的孔老二,他本來是個劍客,在江湖上遊走的時候被人打斷了腿,來到了盧家當門客。


    現在他正撕心裂肺的喊著,伴隨而來的還有肉體被切合開的聲音。


    他還聽到了一個女性的怒吼,那是盧家大少爺從外麵撿來的醜婆,力大無窮,腦子呆滯。盧家大少爺覺得她適合當死侍就帶回來教她武藝。


    今日她也確實盡忠盡孝,將自己最後的生命盡是盛放。


    緊接著的便是刀刃落在青石板、木樁和鋼鐵上的聲音。


    憤怒的吼聲並未持續太久,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切斷了喉嚨。


    “來了。”


    盧家祖父翻開書冊,淡淡的微光閃爍著。


    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盧家老祖宗的掛畫,在燭火的映照之下泛著橙黃色的光。


    仍是沒有任何動靜。


    祖宗並不會保佑他們盧家,唯有手中的武器才能保護他們。


    大廳的大門被碰的一聲撞成了一地的碎片。


    全身黑甲的將士站在門外,沉默不語,手持長刀。


    陰沉恐怖。


    ……


    今夜的京都必然無眠。


    各大家族針對左辰的“請帖”討論不止。


    從前半夜討論到後半夜,所有的士族幾乎都認定了一個事實:


    同道長硬碰硬必死無疑。在考慮了許久之後,大部分的家族決定離開京都。


    隻要拿好金銀財寶,不管去往何方都能玩的開,大不了放棄在京都的權利,重新來過罷了。


    可去什麽地方,這群士族們也是討論了許久。


    幽州不行,徐州不行,豫州不行。


    思來想去,青州最妥當。


    壽王有欲望,給他錢財,就能在青州那邊得一個好位置。


    到時候找個機會,前往大密林,隱居起來,依舊能過的舒服。


    談妥計劃,士族們便準備撤離此地。


    正吆喝著下屬搬金弄銀,忽然就瞧見京都城中火光衝天。


    盧家的方向,走水了!


    見那滔天火光,不少的士族們皆是心頭猛顫。


    做這件事情的究竟是道長?還是貴人?


    誰也不清楚。


    然而,京都的火光就像是轟鳴的鍾聲,告知整個京都的所有人:


    棋手已經開始以京都為棋盤下起了大棋,他們這些棋子,已經在交鋒當中磨損破敗。


    這場大火足足燒了半夜,有些家族派出的探子前往了盧家方向,然而,大多數的探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唯獨幾個家族接收到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是被精細切割在烈火之下烤的熟透的探子們。


    是已警告,


    威脅著這些心有異動的家族們。


    時至看到這種凶殘的手段,這些家族才確定,盧家這是被貴人下了死手。


    他們也立刻收斂起了自己異動的心思,甚至連逃都不敢往外逃了。


    然而,在這大火的遮掩之下,盧家當中卻還是跑出來了一個人影。


    他順著盧家大院人工湖中專用的密道從火海當中逃出,一路屏息遊到了橫穿京都的觀景河內,跌跌撞撞的上了岸。


    這是個年輕人,身上的衣袖已經被火焰燎得破爛不堪,絲毫看不出任何顯貴之情,路邊的狗和乞丐都顯得比他得體。


    他懷中則是揣了一本書,明明從水中剛撈出來,完全看不出來任何水漬,像是新的一樣。


    此人正是盧家大少爺。


    他靠在岸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將身體靠在牆壁上,恢複著體力。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照出來了他那狼狽的衣著,也照出來了他衣著下方猙獰的傷口。


    當時他的母親擋在了黑甲將士麵前,直接被一劍順著中間,砍成了兩半,均勻左右兩分。


    而他的母親臨死迎麵對黑甲士兵用的遮目術也成功給盧家大少爺爭取到了活命的機會。


    遮目之術讓黑甲士兵對距離的掌控出了一些問題,橫掃過的長刀隻是劃破了盧家大少爺的肌膚,並未要了他的性命,他也就趁著這個時間一躍跳入了湖中。


    想到剛才自己家族當中的那一幕,盧家大少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荒誕和荒涼之感。


    一共隻來了五個黑甲士兵,竟然將整個盧家盡數屠滅!


    盧家乃是京都大家,護院的門客也是有不小的手段的,他祖父拿上書冊更是神異非凡,卻仍然是攔不住這些士兵的腳步。


    他們就像是菜市場砍西瓜的老農,高揚起刀,狠狠斬下,用手用腳輔助,把人從中間撕開。


    像是恐怖至極的噩夢。


    休息了一小會,恢複體力,盧家大少爺這才強咬著牙將自己撐起來。


    他還有事情要做。


    如今盧家被滅,他要是繼續在這躺下去的話,也肯定會被追上來的黑甲士兵殺死。


    可如若他能找到道長,還尚有一絲活下去的可能!


    死撐著身體,狼狽的前行,按照記憶中熟悉的道路,朝著瑤池樓方向走。


    現在正是醜時,除去打更人之外,街上再無他人,本熱鬧非凡的京都現在靜的像是鬼市,陰森,恐怖。


    又疲憊的向前跑了兩步,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重甲落地的聲音。


    盧家大少爺駭然回頭。


    這才發現,已經有個黑甲將士追了上來。


    他甚至沒邁開步子追,隻是像貓捉老鼠一樣閑庭信步,緩緩朝著盧家大少爺方向走來。


    恐懼已經湧漫了盧家大少爺的心窩,現在距離瑤池樓還有著極遠的距離。


    他恐怕是跑不過過去了。


    絕望之間,盧家大少爺閉上眼睛,似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大聲疾呼:


    “我知貴人身份!左辰道長救我!”


    黑甲將士聞言,鎧甲下發出悶沉冷笑。


    長刀高舉過頭頂,刀麵在月光之下泛著冷色。


    盧家大少爺絕望的盯著那似如鏡麵一樣的刀麵。


    忽然,


    他在那裏幹淨的刀麵上看到了一個影子。


    好像……


    那黑甲將士的背後,正走來一位道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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