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大巴車上在林間穿行,樹枝的光與影成為沿途景色的主旋律,老唐穿著簡單樸素的運動服,一個陌生的女人和他對立而坐。


    女人穿著一身寬鬆的灰色常服,打扮得格外溫婉,神情有些哀怨,眉眼間皆是悲傷,她蕭瑟低唱著淒美的詞曲,聲音帶上些許沙啞,像是撥動蒙著灰塵的木琴,性感撩人。


    就像她那身寬鬆衣服也掩飾不住的絕妙身材。


    大巴裏有一股淡淡的奇特香味,聞起來很舒服,讓老唐有點熟悉的感覺,但想不起來具體的牌子,也想不起在哪裏聞過。


    氣味的來源是女人身前放置著的香薰,那是一個黑灰色的小盒子,裏邊的液體流淌,泛著透明的光澤。


    不知為何,老唐感覺隱隱有些燥熱,心跳加速,血脈僨張,心裏有種莫名的蠢蠢欲動。


    老唐看著女人被衣服襯出輪廓的雙腿,忍不住在心中感歎。


    這腿簡直可以玩一年!


    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他真想去搭個訕,就算對方看上去精神狀態似乎並不適合,就算未必真能發生點什麽也一樣。


    但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實在是沒時間。


    尤物再美終究不是自己的,五百萬美金卻實實在在可以讓他過上退休養老的生活,兩者相較之下,老唐果然還是更喜歡錢。


    他艱難的別過眼睛,拿出手機對外邊哢哢拍了幾張風景,加上自己有點傻兮兮的土鱉剪刀手,發給遊戲搭子。


    老唐:要是你晚幾個月上學就好了,難得我來一趟中國,你卻去了芝加哥,不然可以麵個基。


    明明:!!!!


    明明:你這是在哪?


    老唐:湖北省宜昌市,想去參觀下三峽大壩。


    明明:這麽巧?!我們馬上就要去三峽大壩……呃……修學旅行了,有機會麵基的!


    老唐:好哦,到時候你帶我到處逛逛。


    明明:到處逛逛啊……我還以為我們的行程應該是一起去網吧開黑。


    老唐:這個當然也行,但也不能一天到晚隻玩遊戲吧。


    明明:我可以!不過聽你的,馬上我們就出發了,明天一定能到,你等我啊。


    老唐仔細想了想,雖然執行任務後遠離任務地點才是正確處理手段,不過偶爾胡鬧一把貌似問題也不大。


    老唐:可以,等你。


    明明:okk,到時候給你介紹我在學校認的老大。


    老大?


    老唐皺起眉,怎麽聽著有點校園霸淩的味道,他家遊戲搭子不會在學校被欺負了吧?


    明明:出發前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見麵了我們再細聊。


    老唐帶著種微妙的憂慮將手機放下,百無聊賴之時看到前方的收納袋裏放著一本,隨手取出來一看,書名是《秘密》,翻開封麵,扉頁寫著“東野圭吾”四個字。


    貌似是日本推理界的名作家。


    老唐隱約記得這個名字,連他這種不愛看書的人都能記得名字,說明確實是個挺厲害的家夥了。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距離大巴車到站還有三小時,正需要打發一下時間,於是在百無聊賴之下翻閱。


    《秘密》講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主人公山田平介在新聞上看到了妻子直子和女兒藻奈美所乘的大巴車因為司機疲勞駕駛發生事故,他趕到醫院時妻子已經重傷垂死,女兒也昏迷不醒成為植物人。


    妻子在臨死前拉著女兒的手叮囑幾句就離世,平介忍著悲痛料理喪事,突然發現女兒醒來,並用妻子的口吻對他喊出一聲“老公”。


    妻子的靈魂在女兒的身體上重生了。


    於是矛盾出現,兩人成為既是夫妻又不是夫妻,既是父女又不是父女的矛盾關係,他們不能有親密關係,因為這違背倫理,也同樣不能和其他人有親密,因為他們仍是夫妻。


    作者的文學功底果然非常出色,劇情也很有新意,看得老唐有些入迷,書中動人的文字甚至讓他對麵前女人的玲瓏曲線和傲人長腿都少了一分關注。


    被某個情節觸動時,老唐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歎息,這個細微的動靜將對麵的女人從愁緒中驚醒,她看向老唐手中的書,目光柔和,語氣也很輕。


    “請問,您也喜歡這本書嗎?”


    “啊,是的,東野圭吾的書讀起來會讓人忘了時間,欲罷不能。”


    老唐有點意外女人的主動,他不太好意思說自己隻是隨便找本書打發時間和偽裝,隻能用不算特別純熟的中文回答。


    “您是想說‘流連忘返’吧,其實這個詞也不太恰當,一般用來形容去某地遊玩不願意回到‘原來的位置’。”


    女人輕笑一聲,細細的說著,語氣帶著與性感身材並不相符的純真。


    “這個詞很適合用來形容我現在的狀態,中國有很多地方可玩,食物也很棒,我非常喜歡。”


    老唐知道很多人都喜歡聽到別國對他們國家裏的東西進行誇獎,如果配上大拇指和驚喜的表情,甚至可以在各種平台上吸引幾十上百萬粉絲,實現流量變現。


    “我是酒德麻衣,可否請教您的名諱。”


    女人深情款款的開口,帶著種大和撫子的溫柔。


    日本人?


    老唐有點驚訝這個自稱“酒德麻衣”的女人中文的流利程度。


    “叫我唐,或者老唐就行。”


    酒德麻衣將目光放在《秘密》上,眼波流轉,“唐,您看完這本書了嗎?”


    “還沒有,剛看到直子的意識消散,藻奈美重新回來。”


    老唐如實回答。


    “哦,是那段,那段很讓人傷心。”


    酒德麻衣細聲細語的說了一句,露出些許落寞。


    妻子用女兒的身體開始新生活,考上重點高中,活出更好的人生,決心成為離開丈夫也能獨立生活的女強人,平介卻隻能壓抑自己的苦悶撐起這個家,本來恩愛的夫妻出現矛盾,在平介看到妻子被同班男同學表白後徹底失控。


    兩人大吵一架,妻子變得渾渾噩噩不再出門,而平介在看到憔悴的妻子,經曆了痛苦思想鬥爭後選擇放手,但就在這時,女兒藻奈美的意識複蘇了。


    妻子和女兒的意識出現在同一具身體,而且作為身體原主人的女兒逐步占據上風,直到某一天直子的意識徹底消失。


    老唐看到的部分,妻子正和平介做一場淒美哀婉的道別,作者花費了大量筆墨描寫了兩人的真摯愛情。


    他其實不是特別能共情這樣的深沉的愛情,但也被那細膩的文字觸動。


    “平介永遠失去了他的妻子,但好在女兒回來了,他也不必再被兩種身份折磨。”


    酒德麻衣不置可否,隻是露出一個笑容,“您……沒能把看完呢。”


    沒等老唐反應過來,她又快速提出了一個問題。


    “您是怎麽看待的呢,對於直子的靈魂進入一個新的身體,過上了不一樣的人生,並沉醉其中這件事,文中有隱晦表達直子想擺脫過去生活,您覺得這樣有錯嗎?”


    “理論上說沒有錯吧。”


    老唐遲疑了一下,不是很確定的回答。


    “就算不談劇情中的倫理問題,既然有機會開啟一段新的生活,那何樂而不為,雖然我也很同情丈夫的角色就是了。”


    “您是這麽想的嗎,在漫長的時光裏獨自一人……自我降級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孤獨可真是一抹毒藥。”


    酒德麻衣低聲笑了笑,說著意味不明的話,勾人的眼睛裏蕩漾著莫名的光澤,那種眼神讓老唐第一次對她這樣漂亮的女人產生些許不適。


    空中的香薰味變得更濃鬱了,老唐扯了扯領子,感覺口幹舌燥,好像連呼吸都帶著一種灼熱的氣質,腦袋也有點發昏。


    “我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發展,如果直子回歸自己本來的身份,或許故事的發展不會那麽讓人絕望,不擺正自己的位置,就是這樣的悲劇了。”


    說完,酒德麻衣再次吟唱起之前的詞曲,眉眼中也再次流露出些許悲傷。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老唐的胸口有點發悶,酒德麻衣的話成功勾起他的好奇心,他抬手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到達目的地,於是收斂心神繼續翻看起《秘密》。


    時間緩緩流逝,老唐的神情越來越舒緩,雖然確實是個悲傷的故事,但不是不能接受。


    直到他看到最後的反轉。


    老唐合上書,臉部肌肉痙攣了一下,神情恍惚。


    “假的?”


    酒德麻衣眉眼的愁色愈發濃重,哀婉的歎息一聲,聲音如同利劍一般貫穿老唐的精神。


    “是的,全是假的,女兒的靈魂從來沒有蘇醒過,一切都是妻子為了擺脫丈夫又不願意承擔罵名所做出的偽裝,包括那場動人的離別。”


    “直子裝了整整九年,讓‘藻奈美’取代‘直子’,再用女兒的身份順利的完成新人生,和別的男人結婚,甚至結婚對象還是當年造成交通事故的大巴車司機的私生子,不潔的兩人走在一起,此時的平介卻已經被生活榨幹,他想向新郎揮拳,卻在最後一刻停下無助的蹲下身哭泣。”


    “他的人生被毀了。”


    老唐苦笑了一聲,這個故事他還真是不怎麽喜歡,雖然反轉很精彩,但他看書可是一向將自己帶到主角視角的。


    對麵的酒德麻衣似乎能聽到他的心聲,她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如果直子能認清自己的位置,回歸原本的自我,故事就不會迎來這樣的結局不是嗎?”


    “但這就涉及倫理問題了。”


    “那如果不存在倫理問題呢,比如直子的靈魂並不是在女兒身上,而是在別人身上?”


    酒德麻衣直勾勾的盯著老唐。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是說,如果給您一個機會,您是否會願意回歸真實的自我?”


    “……我聽不懂。”


    老唐說得很是遲疑,他心裏似乎有個地方被莫名觸動了,酒德麻衣沒有催促,就那麽安靜的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一個答案。


    “應該是會吧,我其實欣賞不來那種悲劇,就算故事深刻動人也喜歡不起來。”


    酒德麻衣長長出了口氣,放鬆些許,她緩緩起身,寬鬆的衣服垂落,老唐這才看到她領口處有著黑色的衣服。


    “真好,如果您不同意的話,我還真沒法交差,不過看來一切還是都在計劃中。”


    那是一套貼身的緊身衣,酒德麻衣的氣質一下子就變了,從軟弱哀愁的菟絲子變成一個豔麗妖治的食人花。


    老唐心裏一驚,發現自己似乎落入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陷阱,連忙起身,警惕的看著酒德麻衣,卻發現對方的瞳孔不知何時違背常理的亮了起來!


    黃金瞳帶著攝人心魄的魔力,看得老唐離開座位後退幾步。


    這是什麽魔術?用的什麽道具,美瞳嗎?


    “請不用擔心,我騙不了您,也勉強不了您,我可沒有這個資格,回答問題的是您的本心,您的潛意識。”


    混亂之時,他聽到麵前的女人發出一串從未聽過的卷舌音,這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發音方式,聲音中帶著君王般的威嚴,仿佛教堂的鍾鳴。


    明明沒有學習過這種語言,老唐卻突然就聽懂這段話的意思。


    “讚頌我王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


    這段文字撬動了什麽東西,就像是在充滿煤氣的房間點燃灶台,就像活火山被炸藥引動,岩漿無可阻攔的噴發!


    嗡——


    老唐的思緒瞬間炸開!


    眼前的大巴車和酒德麻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色的天空、呼嘯而來的漫天箭雨,被大火覆蓋的城市和化作枯骨的人群。


    比此前所有夢境都清晰無數倍的畫麵在老唐眼前展開,他發出痛苦的嘶吼,捂著頭倒在地上,一段對話從腦海深處強勢的擠出來,深入骨髓的疼痛感襲來。


    “哥哥,外麵有很多人。”


    “我們就要死啦,康斯坦丁,但是,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為什麽……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麽樣的牢籠哥哥都能衝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樣就太孤單了,幾千年裏,隻有你和我在一起。”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


    老唐心裏突然湧起一種莫名又深刻的悲傷,他仰起頭想要哭泣,但眼淚剛剛浮現就被蒸發,仿佛這具身體不允許他做出流淚這種軟弱的行為。


    熾烈的火焰圍繞著他的身體,整個車廂瞬間被毀滅,火焰中仿佛有雙翼張開,可怖的威壓一點點從他身體中傾瀉,重如山巒。


    酒德麻衣臉色慘白,取出一注射劑,注射劑中蕩漾著透明的液體,和桌子上的香薰一模一樣,她毫不遲疑將之紮入大腿處一推到底,黃金瞳的光芒越發璀璨。


    古龍血清,可以在短時間內讓自己的血統暴漲,但如果不及時注射解除的血清古龍血清就會將她吞沒,墮落為死侍!


    她並不是要戰鬥,而是逃跑!


    生出角質層的龍肢發力,酒德麻衣的身影快得難以分辨,她甚至不敢回頭,因為一位君王正在複蘇!


    “所謂棄族的命運,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豎起戰旗,返回故鄉。死不可怕,隻是一場長眠。在我可以吞噬這個世界之前,與其孤獨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們仍會醒來。”


    “哥哥……如果有一天豎起戰旗,能夠吞噬世界的時候,你會吃掉我麽?”


    “會的,那樣你就將和我一起,君臨世界!”


    顫抖在最高潮時中斷,老唐的身體突兀的停住。


    他一點點站起來,痛苦的神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


    讓人忍不住為之拜服的威壓!


    他想起來了,他不是老唐,而是諾頓。


    初代種,青銅與火之王——諾頓!


    諾頓沒有理會逃跑的酒德麻衣,仿佛對方是不值得入眼的雜草,他調轉方向,看向遠處的三峽大壩,低聲念出弟弟的名諱。


    “康斯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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