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三月是忍了又忍,才強行把所有的情緒壓了下去,淡然道:“司徒公子請。”隨即便引領著他往後麵的花園走去。

    “古將軍去世後,忠心追隨她的部下一度懷疑是……”他頓了頓,低笑道,“將軍死得很蹊蹺,眾將士不服,非要查個水落石出,最終的結便是,軍紀嚴明的古家軍,死的死,叛的叛。”

    古三月聽得心髒針紮一般,心尖似在淌血,疼得呼吸都困難。

    司徒舟又道:“燕帝活埋了兩千將士以顯龍威,此舉直接觸怒了古家軍,半月前,上將軍古逸飛率領兩萬大軍投靠了齊國。”

    “那……那其他人呢,我記得古將軍有幾個摯友,他們怎麽樣了?”

    司徒舟蒼涼一笑:“將軍去世後,他們幾人為查真相,武衛軍胡楊被關入了水牢,中郎將雪豹有腿疾,在打鬥中,不幸中箭身亡,七爺帶著虎符逃離了北燕,如今下落不明。”

    古三月心中一陣鈍痛,喉間發澀難受,她極力忍住怒意,忍住洶湧而出的眼淚。

    她轉身麵向司徒舟,聲音刻意顯得淡漠:“不知司徒公子與在下說這些,是何意思?”她表麵看似平靜,然而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握得骨節發白。

    “明人不說暗話,我之所以告訴古統領這些,一則是你與將軍有交情,二則是希望北燕與南曲,能有合作的一天。古家軍有多厲害,你與將軍是故交,想必不用我多說,古逸飛帶走的兩萬將士,大半都是將軍親自訓練出來的。”

    古三月皺著眉頭沒說話。

    “大齊得了兩萬古家軍,如虎添翼,若是想攻占南曲簡直易如反掌。”

    “嗬!你就不怕南曲反攻北燕?”

    司徒舟淡然一笑:“怕,但我相信,南曲不會那麽做,也不敢。”

    不敢?嗬!古三月心底冷笑,沒有她不敢的事。

    她負手而立,遙望著北方,冷聲道:“通敵叛國,可是大罪。”

    “我司徒家曆代忠良,然而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未必就是叛國。何況,將軍守候一生的江山,現如今岌岌可危,我又如何能坐視不理。”他跟古三月說這些話,就是想讓她清楚利害關係,從而能夠讓南曲國有個警惕,關鍵時刻,兩國還可以結盟。

    古三月頗為詫異地看了他眼,然後又快速恢複常態。

    “在下告辭,叨擾古統領了。”司徒舟後退著,轉身離去。

    直至司徒舟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古三月一直緊繃著的弦才算鬆了下來,她捂住胸口踉蹌著朝前走去,但又不知該去哪兒。向來流血不流淚的她,眼中霧蒙蒙一片,喉嚨哽咽得她一呼一吸都困難至極。

    是嗬,她守護了一生的江山,現如今再次風雨飄搖,哥哥臨終前交給她的古家軍,已經潰散。

    她對不起北燕子民,對不起古家先祖,更對不起那些隨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鳳雲杉!我古三月發誓,定要讓你嚐盡百般苦楚!受盡萬般折磨!

    容千尋找過來時,隻見她背依著海棠樹,坐在地上,目光遙望北方,眼中有著傷色。

    “怎麽了?”他踱步而來,離她一尺之遠站住。

    “沒事,就有些累,坐在這歇會。”

    “千鈺身體不適,已經回府了,讓我來跟你說聲。”

    古三月無奈地笑笑:“他得罪了玄止,隻怕這段時日身體都不會太好。”

    容千尋也是無奈地搖頭,笑了笑,便問道:“詩菡的事情,千鈺已同我說了,關於玉寶齋被血洗的事情,你可有眉目?”

    “玉寶齋一案,我已查出了些線索,但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另一樁事,倒是更為要緊。”於是她便將司徒舟跟她說的那些話,挑挑揀揀的跟容千尋說了一遍。

    聞言,容千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北燕的古將軍,說來我與她還有過數麵之緣,她的事跡,也曾聽聞過,名聲赫赫的古家軍更是令敵人聞風喪膽。不曾想,連軍紀嚴明的古家軍,也能潰散如此,還……還投靠了大齊。”

    容千尋口中的數麵之緣,是指十四年前的事了,那年他九歲,容千鈺八歲,當時他跟容千鈺去北燕遊玩,在皇宮中遠遠地見過古三月幾麵。

    然而古三月當時在北燕多有名氣啊,哪裏會注意到兩個異國小皇子。

    因此聽容千尋提及與她有數麵之緣時,她直接就忽視了。

    “殿下,我有個想法,趁亂之際,將其餘潰散的古家軍收了。”

    “收了古家軍?”容千尋詫異地看著她,“三月,你怕是不了解古家軍,他們個個乃忠勇之士,寧可戰死,也不降。而至於投靠大齊的那兩萬,是因為有古逸飛帶領,否則誰又能收服得了。”

    古三月別有深意地笑了下:“我可以。”

    “你有什麽法子收服?”

    “辦法自然是有的。”古三月笑得一臉莫測,“不過要外出一段時間,到時候又得勞煩殿下替我在皇上麵前告個假。”

    “你打算親自去北燕?”

    古三月勾唇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不親自去,又怎能收服那些軍心已散的將士。”

    容千尋不太讚同地搖了搖頭:“此事你想得太簡單了,古家軍驍勇善戰猶如猛虎,確實令人佩服,誰都想收為己用。可他們再厲害,那也是北燕的將士,你別忘了,他們還有家人在北燕,縱使個別人抵不住誘惑會叛變,然而大部分人,他們不可能拋家棄子,做一個叛國……”

    “殿下!”古三月麵色一沉,“古家軍沒有叛軍。如果是因為抵不住誘惑而叛變,這樣的將士送我也不要,我要的是他們心悅誠服的臣服於南曲。”

    此時正值傍晚,霞光滿天,古三月雙手握拳,脊背挺直,昂首挺胸地看著前方。流光的夕陽灑在她身上,像是為她鍍了一層金,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著亮光,讓她看起來無比的神聖。

    容千尋看得微微失神,有一刹那,胸口似被滌蕩了一下,心底裏升起一種不該有的情愫。

    古三月看了他眼,見他緊盯著自己,眼神有些熱烈,便輕咳一聲:“三月失禮了。”

    “咳咳……沒,你……你說的很對。”容千尋自知失態,忙錯開眼神,看向別處,“既然此事你心中已有計劃,那我也就不多幹涉,稍後我去趟閑王府,跟千鈺說聲。”

    “嗯,殿下慢走,三月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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