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空中有瓊樓玉宇。


    殿中有神仙眷侶依偎,女子白衣飄飄,一張瓜子臉,櫻嘴瓊鼻,生媚眼,看起來卻無妖嬈,反而生出幾分我見猶憐的純淨之態。男子麵如冠玉,翩翩絕世,正是旻天歌。


    此時旻天歌神情一怔,一抬起手,倚在胸前女子便問道:“是發生了何事?”


    旻天歌淡淡一笑,“是大虞州府出了事,沒想到太子飛衡還是出了意外。”


    此女正是曾背叛蘇晨的道侶,慕雪晴。


    慕雪晴眉頭輕挑,“太子?你先前說過大虞州府的事,飛衡已然與你合作,你二人在大虞布局。他怎會出意外?你對他頗為看重,此人心狠手辣,有人皇之姿。”


    聞言,旻天歌沉默了片刻。


    他是看重飛衡,當年飛衡敢一人爭太子位,足見勇氣,而且善於偽裝、心狠手辣,為了能和飛衡合作,他下了不少功夫。這些年飛衡在大虞州府行事,他也相助頗多,乃至是幫飛衡成合體。


    “我也不知,我已為他安排妥當,他藏在渡生庵中,隻為等待我人族和巫族大戰,繼而漁翁得利,以諸多合體境屍體強大己身。”


    旻天歌笑道:“他已經合體之境,若是事事都需要我相助,又怎配與我為伍?不過大虞州府,多得是聰明人,就說當年破關時大虞州府逃跑的那些人,沒一個省油的燈。”


    “如今天南一地,護國衛坐鎮,巫族人闖入,他們都不簡單。聽說最近名傳天下的李氏,也在大虞。”


    “心狠手辣是不夠的,看來飛衡棋差一著,敗了個幹幹淨淨。”


    言語間,旻天歌緩緩起身。


    慕雪晴黛眉輕蹙,“你要去何處?現在朝堂上下都在盯著你,就連大虞都有耳目。”


    “誰又能攔得住我?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壞我好事!飛衡是一顆大棋,他死不得。”


    朝天去,謫仙人一下子沒了影。


    慕雪晴癡癡望著旻天歌離去身影,繼而長歎一聲,朝往無雙殿內擺置古往今來門人命牌所在之處,曆代殿主和重要弟子的命牌皆在其中,卻少了六萬年前那一代。


    她手中納戒一閃,一枚寫著‘玄爾天尊’的命牌出現在手上。


    這命牌卻不如殿中其他命牌一樣暗淡,反倒是散發著濃鬱的光彩,慕雪晴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和恐懼,“怎麽會...你怎麽可能還活著?”


    數百年前她就看到蘇晨的命牌重現生機,可她半句話不敢說,做了數百年的噩夢。


    “現在是天歌尋大乘道途之際,決不能讓天歌知道,否則心神亂了,也亂了道心。”


    慕雪晴咬牙將命牌藏好,六萬年前,旻天歌和蘇晨在秘境相遇過,奪寶輸了。在比鬥中輸了半招,也被蘇晨壓製。甚至是無雙殿中招收弟子,蘇晨也力壓旻天歌成了親傳。三鬥三輸,最終還是通過她才在關鍵時候偷襲了蘇晨。


    如今時隔數萬年,蘇晨再次重生,怎能不讓慕雪晴恐懼?


    “沒事的,隻是幾百年罷了,無論什麽手段,這麽長時間重生,也需重修,就算再如何,最多也隻是個煉虛之境罷了。”


    慕雪晴深吸了口氣,“天歌已經半步大乘,隻要尋得機緣,便是大乘之境,還有諸多助力。蘇晨孤身一人,他什麽也沒有,等天歌突破大乘,踏破世間,也要徹底殺了他。”


    ......


    【您的家族齊心協力,鎮壓巫族入境,大虞破關的幕後黑手之一,太子飛衡。】


    “你果然是幕後黑手。”


    李想俯瞰著地麵,此時地麵躺著一頭被囚天鎖捆住的屍龍,屍龍之下流淌著汙濁血液,屍氣滔天。此時李耀祖持劍而立,好一番劍仙風範,一動不動任由清風吹拂他的頭發,背對著掙紮的屍龍。


    剛剛趁著族人們全力轟擊,鎮壓屍龍,李耀祖也趁機給了屍龍最沉重的一擊。不過李耀祖雖看起來充滿了出塵氣,可族人們還是能感受到李耀祖的滄桑和惆悵。


    李想撓了撓臉,也隨耀祖去吧,這小子當年在長生域被秒殺,在詭術山被秒殺,剛剛又被屍龍秒殺,心情定然很複雜。


    “放了我!你們為什麽要和我作對,為什麽?!!我們是朋友!!!”


    飛衡怒吼,他的神魂浮現在龍首上。


    “是嗎?”李想幽幽問了一句。


    “我...”


    可他話音未落,已是雙目無神,李家人聚集在一起,李想的長槍毫不猶豫刺入了他合體神魂之中,空間法力開始摧殘著他的神魂。


    他看到了李家眾人冰冷的眼神,那是失望,是漠視,也有著憤怒。


    他們還是一樣,對敵人從不會多說,隻有滅殺。


    隨著神魂在一點點隕滅,飛衡眼神逐漸渙散,當年被帶回青雲府的記憶在眼前一點點浮現。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那是一片恬靜的世界,走在功德城外城的林間小道上,扛著鋤頭,那些無憂無慮的百姓會跟他打招呼。他沒事兒的時候會去內城,和李家的門客前輩下棋,聽聞這些老家夥們的趣事兒。


    也能去功德城的李氏駐地,幾百年過去了,李氏沒把他當外人,偶爾李氏大祭之後的宴會上,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那一天,他聽說了太子聖死去,他去問了老樹和李長生,他去跟李雲兵和李狂人說他要去當太子。


    他依稀記得李家人勸過他,帝都是非之地,如今絕不是絕佳時候。


    踏出了功德城,一切都變了。


    屍龍的法力在逸散,長槍從他的眉心拔出,一個透明的血洞在額頭上,李家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逐漸變得模糊,他好像又看到了功德城。


    “我...我還能回去嗎?我想回去...”


    “你回不去了。”


    “我...我沒做錯。”


    飛衡的眼皮逐漸變得沉重,夾雜著血腥味的風吹起,在他的世界變得黑暗之際,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做的很好,隻是輸了而已。”


    輸了...輸了也好。


    心懷大誌,卻以無數人族性命築起大道的太子頭顱垂落,神情安詳,再也沒有了氣息。


    李家眾人站在飛衡麵前久久駐足,沉默不語。


    他們也沒想到,太子飛衡在家族三百年,卻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走吧。”


    李想深吸一口氣,讓族人們收回屍體,朝往代柔師太所在而去。


    族人們一言不發緊隨李想而去。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早就看開了許多事兒。


    ......


    “......”


    兩位合體的道場裏,陷入了沉默。


    兩位合體本是在鬥法,倏忽間幾道身影闖入。


    “這麽快?”清河真人眨了下眼睛,心中鬆了口氣,飛衡應是逃了,否則李家人怎可能毫無損傷地就來到此地?


    代柔師太則是身體不斷顫抖。


    隨著李耀清展現實力,醫術驚人,清河真人已經毫無忌諱地與她大戰,她竟是漸漸落入了下風。


    而現在...李家幾人前來。


    “你們...殺了飛衡!”代柔師太牙齒在打顫!


    她的佛光能透過虛空,關注著光輝映照的一切,同樣看到了戰場上的一切!


    她到現在都難以置信,李家老祖的長槍刺入了飛衡的龍首。李雲臨煉虛巔峰之境,竟是發出了整整五種煉虛術法。李雲兵隱虛針,發雷鵬。李天齊的陣法強悍,四品大陣蓄力已久。


    李狂花的佛法、李長媱發出了一支極品法寶箭,再加上李新年的血靈法相。


    隻一擊,就在李耀祖破開屍龍道法的同時,囚天鎖鎮壓了飛衡!


    就算是初入合體,窺道都不完整,那也是大能,卻被這麽些個煉虛,在這麽簡短的時間鎮壓...加上她本就處於劣勢,她如何不怕?


    “什麽???”清河真人徹底怔住,旋即麵色大變,“你們下了死手?”


    那可是太子,如此作為,等同造反!


    除非...


    “什麽我們殺了太子?”李長媱眉頭一皺,“妖婦就是妖婦,我明明看到是你殺了太子。”


    “對。”


    李雲兵淡淡一笑,“也怪我們保護不力,讓妖婦有機可趁。”


    “我也看見了。”


    周成禮這位老先生,低下頭去歎息了一聲,“太子殿下被妖婦抓了去,聽聞妖婦要將太子操縱,太子英勇就義,與妖婦拚死。”


    中天城其餘幾人彼此相視一眼,接連附和。


    “我也一樣。”


    “妖婦,你好狠的心,菩薩像,卻殺我皇朝太子!”


    “我與你不死不休!”


    眾人悲憤模樣。


    這下子清河真人嘴角抽搐一下,卻也鬆了口氣,“如此也好,無人知曉此地事,這些人為了活命,不敢對世人說是太子修了邪法,做了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這一刻清河真人似乎明白了過來,李家將中天城的人帶來,就是做見證的,否則...他不可能讓李家人殺太子。


    “這大虞,到底是誰的棋局?”清河真人苦笑一聲。


    “你們竟敢汙蔑我...無恥!!!”


    代柔師太環顧著這些人的嘴臉,麵紅耳赤。


    可眾人聞言,無不轉頭盯向代柔師太,直盯得她遍體生寒,一道道法力朝她傾瀉而出!


    此時。


    遠方,一道身影正落在飛衡身死之地,望著地麵一灘屍血,麵色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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