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


    長生域大陣啟,熟悉的大陣穹頂,比之丁家大陣更深奧,長生趙氏的警鍾長鳴,一名名高手升空穹頂,丁元嘯在人群中,卻無半分安全感。


    隻見穹頂之上還是一個弧形冰柱,那又是李長媱的弓箭術法射來,這一次李長媱沒有踏著冰柱殺來,可丁元嘯還是止不住抹了把頭上的冷汗。


    “人呢?!!”


    趙經苗帶領著長生趙氏族人環顧四周,那冰柱發來之後,大陣之外就已經再無敵人的氣息!


    大陣形成的防護罩中盡是靈石照耀的燈火,大陣之外則是漆黑一片。百米地麵之下傳來了修士們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這般嘈雜的聲音下,趙經苗元神探尋大陣之外。


    “嘭!彭!彭!”


    這一次不是老祖宗的聲音,而是他自己的心跳聲!


    一模冷汗從額頭旁流落,趙經苗神魂試探確認其外無人之後,內心卻無半分舒緩。他就像是一個在黑夜中,伸出手指去撫摸物體,以免自己磕磕碰碰的凡人,黑暗中摸到任何一個不在預料之內的東西,都會讓他的內心悸動。


    這一刻,他萬分希望青雲府的人殺出來,至少他看得見李家人!


    那些該死的,不知道隱藏了什麽力量,將他趙氏族人一一殺死,乃至於婉兒老祖都喪命在他們手上。明明一切痕跡都顯得那麽弱小,卻讓他們趙氏心驚膽顫的李家人!


    未知的從來不是他們長生趙氏,而是...青雲李氏!


    “感受不到大陣之外有敵人的氣息。”


    “又是這樣!他們來無影去無蹤,是一片紅葉阻隔了他們的氣息,這一箭隻是試探。”


    “當年亁王府的四品防禦法陣,也沒能攔住李氏,他們隨時都可能來真的。”


    “趙經苗,怎麽辦,我們現在怎麽辦?!!”


    “......”


    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化神修士們如同驚弓之鳥。


    他們怕了,因為他們發現了,在他們眼中強大無匹的趙氏族老趙經苗,和他們一樣不知所措,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恐懼!


    沒有什麽比這更絕望的,是趙家說李家不過爾爾,是趙家人讓他們準備殺去青雲府,是趙家給他們暢享了光明的未來,趙經苗憑什麽恐懼?!!


    似是察覺出了附屬勢力諸多化神修士神情中的異樣,趙經苗猛然一驚。


    他壓抑住心中的驚恐,冷笑道:“你們害怕什麽?我趙氏十六萬年底蘊,六大煉虛之境,化神修士五十餘,大陣、秘法、法寶無不來來曆久遠。青雲人敢來,那便是自尋死路!”


    “我趙氏不過是在等,等在外的族老歸來,便是李氏滅亡之時!”


    聞言,眾多趙氏附屬勢力心安了些。


    “回去,些許小手段...”


    可趙經苗話音剛落,他神情凝固。


    “啪啪啪。”


    黑夜中忽如其來鼓掌聲,這些修士無不在用元嬰、元神探尋,這掌聲幾乎如若在他們耳邊響起。


    “誰?!!”


    眾人猛然回頭,隻見在那大陣之外的黑暗中,倏忽出現一道人影。


    孤身一人,卻已讓大陣之內眾人如臨大敵。


    此人踏空而行,閑雲若步,在大陣中眾人麵前步步前來,何其輕鬆愜意?


    “李長安?!!”


    ......


    曾經那小漁村裏得十裏八鄉姑娘所喜,每次都能打回許多大魚的少年,在歲月的洗禮中成了翩翩君子。


    在這黑夜中,明月散發著些許光輝,李長安似從明月中來,在長生域眾人的目光中越發清晰,瞧見李長安身影,便是這些隨時都有可能生死相向的敵人,也不得不暗歎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彬彬有禮,井井有條,麵對著長生域上空大陣中諸多強大修士,李長安依舊保持著他多年養成的風度。


    “李長安,你膽敢孤身前來?”趙經苗聲如雷喝,這上百年來青雲府李新年成為李家家主,李狂人執掌府主大權,青雲府外事全部交由李長安。李長安君子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皇朝之內,李長安也結識諸多權貴。


    不過李長安倒是沒見過趙經苗。


    便是麵對趙經苗的冷喝,李長安在這夜色下,也是右手執青色鐵扇於胸前,左手負於背後,朝著冷眼相向之人微微躬身示意,如冠玉般的麵容上時刻帶著溫和的笑容,其音便於這氣氛緊張的環境中亦是令人如沐春風。


    “長安此來見過諸位前輩,也是直明諸君,我青雲府李氏族人便在這夜色中守候,趙氏底蘊雄厚,這般法陣家姐長媱試過,真想破開非一日之功。”


    李長安如此直白,直令眾人麵色一變,他繼續道:“不過若是大樂州府諸位道友由內而外破開,也能省下我李氏諸多功夫,長安感激不盡。”


    “癡心妄想!”


    “好你個李長安,大戰在前,你又何必如此消遣我等?”


    “我等同氣連枝,李長安啊李長安,你真以為這等手段能令我等彼此猜疑不成?”


    “哈哈哈!”


    大陣內大笑聲響。


    他們修行多年,怎猜測不出李長安這麽說,是想要讓大陣中之人彼此猜疑,以為若是投降李氏,那就能活命?可這一次大戰,他們的族地被摧毀,他們每一家至少都死了半數族人,這般仇恨又怎放得下?


    嘲笑聲在這夜色中分外響亮。


    李長安麵色不變,他也無憤怒也無譏諷,他那如葉蕩波般的聲音令人內心平靜。


    “多年前人皇陛下即將壽盡的消息傳出,在這天下也並非秘密,巫族、妖族蠢蠢欲動,禹王殿下起兵戈,這大亂之世已成定局。無人皇鎮壓,天不憐我青皇朝,隱世勢力皆要在這青皇朝尋得一席之地。”


    眾人微微蹙眉,不知李長安說這些天下人皆知的事作何。


    李長安歎息道:“他們無一例外,曾經都做過一些為世間所不容之事,亦或是影響了皇朝安定和平衡。可人皇將他們鎮壓,有利也有弊。利則令皇朝多年無化神之上者起爭端,弊則似如今,大亂之世皇朝則因他們而內患無窮。”


    “而我李氏,青雲府諸多同道,以及大樂州府各大仙族,則成了這場大亂中最可憐的一方,在這夾縫中求生存,乃至成為隱世勢力餌肉。”


    聞言。


    趙經苗心中一突,他們趙氏對李氏一無所知,可李氏對他們似乎一清二楚,“不好,李氏莫不成...知道了不群老祖法陣奪氣運之事?!!”


    旋即他喝道:“李長安,你善斡旋,如今又想如何妖言惑眾?!!”


    然而,李長安並沒有說那奪氣運之事。


    他神情憐憫,“我李氏不想成為餌肉,也再承受不起突如其來的災難,那時我們就在想,到底該如何才能在這亂世中生存,趨利避害,也就做了許多準備。我們李氏開始推演,推演若是在這大亂之世若有十名煉虛闖入青雲府,又該如何應對?”


    “十名?!!”


    趙經苗麵無血色,他大抵確定,李長安沒有說謊。因為他趙氏確認過,八名化神入青雲府,如石沉大海,他們天真的以為他們趙氏八名化神就能闖入青雲府為所欲為,可...這該死的李氏,準備了多年,要應付的卻不是化神,而是煉虛!


    “十名。”李長安微微頷首,“君子行,坦蕩蕩,前輩應是趙氏族老。長安此言,並無嘲弄您的意思,還請見諒。”


    “你...”


    沒理會趙經苗,在大樂州府眾人異樣的眼神下,李長安笑道:“可如此,還不夠。未知的敵人,對我李氏而言太過危險,在這般大亂之世下,我們隻能盡量將危險降至最低。其實人與妖獸並無太大區別,妖對領土觀念異常敏銳,人也所差不多。”


    “隱世勢力之間,便是如那等最強的妖,他們一旦占據領地,便不會輕易去搶奪他人的領地,恰好,我族中有一位長輩對這些強大的隱世勢力,有些許了解。”


    李長安的聲音很輕。


    可卻傳到了長生域洞天福地內白仙子和趙不群的耳中,如若九天雷霆轟響,讓他們目光呆滯。


    “你什麽意思?!!”


    趙經苗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的眼中逐漸布滿了血絲。


    李長安觀察著大樂州府諸多強者的麵色,他歎息道:“兩府之地太大了,這樣和平的地方,在青皇朝何其難尋,這兩府之地有多脆弱,隻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兩府之地,無法避免會擁有一個強大的勢力入駐,他能夠碾壓我們所有人。”


    “可被動碾壓,和主動被碾壓,卻又是兩種不同的選擇,慢慢地,我們選擇去‘邀請"稍微弱小,將來我們能夠應付的隱世勢力前來。”


    這夜冷了!


    李長安的歎息,比這長生域外的冰雪更冷,冷得大陣之中眾人直打寒顫。


    “這樣的勢力,有三種可能,一種不問世事,隻要資源,若隻是這樣,我們願意公平競爭。第二種則是友善,願與我兩府之地共進退,這是我們最好的設想。而第三種...”


    李長安的聲音冷了下來。


    這黑夜裏,忽而出現了許多光亮,那是隱藏在長生域外的青雲府人。在這夜色中,看不清他們的麵容,可大陣內的人,似乎能夠看見青雲府人陰沉的麵色,他們就像是一群吃人的邪魔。


    這群邪魔散發著森冷的鬼火,正蔓延整個大樂州府,直到吞噬掉他們早就擺在餐桌上的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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