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域內。


    心髒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瞪得渾圓,合體境修士的法力在蕩漾。


    在它身前。


    巨大的血樹露出了他的本體,刺入了李家眾人巔峰脊柱。


    “轟!轟!轟!”


    在李家大院安靜了幾百年的老樹在興奮地用他的根莖在拍打著大地,從黑暗中而來的法力,從他巨大的枝幹流向了李家人的身體。還有一道道根莖,從地麵竄出,刺入了浮空而起的趙氏族人的身體,和心髒中出現的脈絡爭奪著趙氏族人屍體血液的擁有權。


    老樹光禿禿的樹枝上,逐漸重新長出了細嫩的葉子。


    直死天棺落在了地上,銀色的棺材板上,慢慢地呈現血色,直到將整個棺麵染紅。天棺開始汙染大地,隨著棺蓋打開,無邊血海一點點的蔓延在大地上,汙染整個長生域!


    他興奮地聲音在這猩紅的長生域中嘹亮,且瘋狂,“血!好多的血!我的葉子,我的頭發,要長回來了,哈哈哈!”


    ......


    “廢物,你怎麽敢,怎麽敢?!!”


    心髒怒火滔天,他能感受到,這隻區區化神境界的樹妖,在通過不知名的法陣,借取那長生域外青雲人的法力!這貪婪的老樹,企圖吸收趙氏族人的血液!


    還有那血海,也在參與這一場"分贓"盛宴。


    不!


    不僅如此!


    這些被刺穿了脊椎的李氏族人,身體耷拉著懸浮在半空之中,他們開始通過那法陣在接納外來的法力,力量在逐漸增強。


    李家那劍匣子裏,倏忽間出現了一道黑霧,從那黑霧中傳來了即便是趙氏老祖也不得不心驚膽顫的氣息。這黑霧,在這長生域中無視他的威壓,肆無忌憚地穿透死去趙氏族人的身體,她在歡呼!


    “果然是那種東西,哈哈哈,好,天大的滋補之物!”


    “這是什麽?!!”


    魔頭的氣息!


    趙氏老祖驚恐萬分,他在這魔頭的身上感受到了,比之十六萬年前滅族趙氏那些魔頭身上還要更可怕的氣息。這已經脫離了規則的範疇,是一種亙古而來的古老存在,超出了他的認知!


    “不!”


    那黑霧每一次穿梭,趙氏老祖便心中驚恐,那顆能讓他擁有吞噬氣運,複活子嗣的心髒,在向他傳達危險的訊號,就像是碰到了天敵!


    似乎是覬覦這一場盛宴,越來越多的李氏族人參與了這一場盛宴。他們的身體被樹枝刺穿脊椎托舉著,外來的法力形成了他們抵禦合體威壓的護盾,便是老樹再興奮也沒能令他們耷拉的身體晃動。


    一道人影托舉到了巨大心髒的身前。


    “咕嚕...”


    那些眼球凝視著在場李氏人中睜開眼的李耀文,李耀文的柔荑仍在撥弄著,她身後那些似乎陷入沉眠的李氏族人隨時都會醒來。


    “你們找死,找死!!!”


    心髒中傳出了趙氏老祖的咆哮聲,他要殺了這些膽敢和他一同共享血食,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


    然而。


    天空中忽而出現了一道印記,那印記承載著天命,他揮舞而出的心髒血管脈絡,抽向老樹和李家眾人眼前時,竟是輕柔若棉花。


    反倒是血管上,散發出如煙霧般的各色氣體,被那印記吸附了上去,朝著整個大樂州府四麵八方散去。


    “怎麽可能?”巨大心髒中的眾多眼球...在恐懼!


    “沒有用的。”


    李耀文純淨的雙眼俯瞰著趙氏老祖,薄唇輕啟,“很早之前,我們老祖宗就發現了你偷竊大樂州府之人的氣運,這種事情,我很多年前就做過。天下氣運所在,也是靈氣所在,靈氣充沛之處,萬物生生不息。”


    “你一生都在吞食氣運,這也是你那顆心髒的能力。它食氣運,化作天地靈氣,卻無法讓你突破,隻因任它如何威能不凡,它最大的作用,也隻是獲得氣運。”


    “就如農戶種田,種子、水、肥料、肥沃的土地無法直接生食。”


    趙氏老祖怒極。


    那些血管還在不斷地朝李家眾人殺來,卻全無作用。


    李耀文繼續道:“趙氏族人的血肉,就是種子。他人的氣運就是水。而你的心髒,就是肥沃的土地。時間則是肥料。你想要用這一切,結成豐饒的糧食,吞入腹中茁壯成長。”


    “可於你而言,能夠操縱氣運的心髒,才是最根本的一切。”


    她昂首望著天空中的印記,“而一旦你的心髒無法操縱氣運,你十六萬年的準備,都會從根基開始成為空談。”


    “你被人...盯上了。”


    “不!”


    心髒中密密麻麻的眼球凝視著上空,那印記...在跟他爭奪氣運的操縱權,他輸得一敗塗地。那印記上,擁有著他無法抵抗的高高在上存在的權柄,那印記在操縱著天地氣運,眾生生死!


    整個青皇朝隻有一個這樣的存在,人皇!


    心髒在顫抖。


    老樹在這血紅領域之內狂舞,他的葉子長出來了!時隔多年,李家人再次通過"祖宗靈陣",通過他的身體借用青雲人的力量!


    一個個李家人的法力在增強,他們緩緩睜開了雙眼。


    老樹的樹枝托舉著李想前行,在這夜空中,俯瞰著巨大的心髒。血紅的長生域中,大樂州府被奪走的天地氣運正在還於人間,天空中突破大乘期的雷霆在逐漸消散,再無雷鳴之音。


    看著地麵那心髒不停滾動的諸多眼球恐懼的眼神,李想仍然為這趙氏老祖感到悲哀。


    從一開始,他就對這吞噬天地氣運的長生趙氏毫無緊張之感!


    隻因很早之前,他們李家就得到了從帝都而來的封賞。人皇老了,世人都以為那個老王八蛋什麽都管不了,可人皇沒瞎。


    “你以為你的呼救,真能讓我們心生憐憫?”


    “你的存在並不是什麽秘密。”李想感受著身體裏再次充盈的法力,上次用祖宗靈陣圖的時候,還是在對付天行之時,如今他能容納的法力更多!


    麒麟血、陰陽鯉,讓他身體對法力的容納渾厚到另一種程度,族人們一一睜開雙眼。


    李想嗤聲道:“趙氏六名族老重現人間,你身為合體境又怎可能不在?趙氏瘋狂偷取天地氣運,也隻有可能為了你。其實很早之前,人皇就給了我們操縱氣運的權柄。”


    “你吞了一百多年的氣運,你到底是合體境的修士,我們無法從你的體內將這些氣運拿回來,趙不群的法陣封印了你,同樣封印了那些氣運。”


    “死而複生,好厲害的本事。你的子孫們,靈魂都已經消亡,卻還能重新存在世間,這一切無外乎氣運的存在。”


    李想眯起雙眼,“你在等,等著將所有的氣運消耗完畢,將你的子孫後代轉化為血肉。我們同樣在等,等著將趙不群的法陣摧毀,也在...等著你將子孫後代全部放出來,那氣運,便是歸還人間的時候。你的心髒,無法繼續獲取氣運,甚至於,你無法吞噬子孫的血肉,你想突破大乘?”


    “不,不,不!!!”


    那心髒在碎裂,趙氏老祖在怒吼,一隻隻眼球在爆裂。


    從那心髒中,出現了一個幹瘦如柴的老者,他死死的怒視著巨樹上被托舉的一名名李家人!


    他心髒放出的血管脈絡,在慢慢淡去。


    他果然如李想所說的一樣,無法吸食子孫的血肉!


    “你們毀了我。”


    忽而,整個長生域內,陰風湧起,趙氏老祖無神地跪在碎裂的心髒形成的血肉泥潭中,顫抖著雙手抓起心髒上的血肉,胡亂地吞入腹中。


    沒有用,沒有用!


    那些肉食已經沒有了天地氣運,失去了和他血脈相連的聯係,就隻是再簡單不過的血肉!


    而前方,那老樹、棺材和李氏子孫,卻還在吞噬他耗費心血準備的盛宴!


    “你們毀了我!!!十六萬年,我十六萬年都維持著那副惡心的模樣,十六萬年深陷囹圄,十六萬年一次次複蘇著那些不成器的東西,你們......”


    趙氏老祖身上合體境的法力,在瘋狂肆虐,血肉漫天,他朝李氏眾人怒吼著,“你們毀了我,可你們忘了,我還是合體,我殺你們如螻蟻!!!”


    合體一怒,驚天地!


    便是分攤著諸多法力的李氏眾人皆是麵色一變,用出法力抵擋合體境修士的威壓。


    李想身上的黑霧在這威壓之下朝後蕩去。


    他搖了搖頭,“你耗費了那麽多心血複活子孫,就連我都能感受到你的外強中幹。對你而言我們是不是螻蟻,你會知道的。可是在此之前,有人比我們更想找你的麻煩。”


    “什麽???”


    趙氏老祖驚愕地望向四方。


    長生域遍地血肉。


    “啪嗒、啪嗒!”


    在這血肉的泥沼中,一道道人影佝僂著如同惡鬼朝趙氏老祖圍去,他們雙目通紅,怨氣滔天!


    這些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四麵八方,密密麻麻的,趙氏族人!!!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長生域中響起,然後,忘死的衝鋒!


    趙氏老祖渾身顫抖,“我是你們的老祖宗,你們不過血食,你們敢?!!”


    ......


    “你們為什麽不反抗呢?”


    為什麽...


    為什麽?!!


    李耀文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


    “殺了他!”


    趙氏六名老祖浮空而起,他們身上沾染著鮮血。


    趙非夢雙目失神地望著地麵上,一名名衝殺向"老祖宗"的族人,就連她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明知自己已經死去,她的族人已經死去,她還是封印了老祖宗,瘋了一般要讓族人們變得更加強大,要讓族人們壯大且永遠留在她身邊。


    “我們已經死了,我們也不再是"我們",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趙非夢茫然地望著五位族人。


    六人皆是迷茫,可看著地麵上陸陸續續殺向老祖宗,悍不畏死的族人們,他們忽然笑了。


    十六萬年,多麽久遠的時間,他們僅憑著本能,依舊在壯大家族,他們根據著骨血裏最原始的想法,用著各種各樣的方式為了家族奮鬥。


    “我們的一生有意義,意義就在於我們還在為家族而努力。十六萬年前,我們在封印老祖宗的事情上產生了分歧,那麽這一次...”


    趙非夢伸出手去,將地麵上仍在跪地哭嚎的趙青廣吸附入雲空。


    趙氏六名族老望著這唯一靈魂還完整的孩兒,皆是長歎一聲。


    “還有血脈,我們還有血脈。”


    白仙子撫摸著趙青廣的頭,她好像明白了,為何自己下意識地要讓趙青廣去當這個家主。那趙經苗亦是蹙起眉頭,他的性子,若不服者殺之,族人亦如此。可趙青廣要將他仙禾一脈的孩兒交出去,他卻仍留下了趙青廣性命。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因為隻有趙青廣,算是一個完完整整的趙氏人,即便一次次死亡,他的靈魂也還在。


    “各位老祖,青廣對不起你們,青廣錯了,青廣錯了!”


    趙青廣連連磕頭,悲鳴不止。


    “哎。”趙不群將趙青廣扶了起來,隨後六人搖搖頭,朝著遠處望去。


    那兒啊,參天古樹,古樹的樹枝托舉著一名名李氏族人,這些李氏族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正望向了他們。


    此時的趙氏六位族老忽而心生豔羨,他們失去了十六萬年前的記憶,可十六萬年前魔頭來的時候,他們大抵和這些李氏族人一樣,一同麵對著危險的敵人,他們也許同樣齊心協力,共同奔赴美好的未來。


    “在下厚顏,乞求李家能幫我趙氏一次,乞求諸位,能饒了青廣一命。”


    “我趙氏血脈,不應泯然世間。”


    似是明白了什麽,趙青廣淚流滿麵,“老祖,老祖!!!”


    李家人仍然蹙眉。


    趙氏六名族老已是管不了這麽多,用法力將趙青廣送出長生域外,瞧見李家人沒對趙青廣動手,他們皆是鬆了口氣。


    隨後,六人對視一眼,仰天大笑,和那一名名赴死的族人一同殺向趙氏老祖宗而去!


    “我們的人生有意義!”


    “我們還活著,我們一同殺敵,一同為家族的未來前行!”


    “我們也將,一同死去!”


    殺!


    六名趙氏老祖,和族人們一同殺出。


    李家人靜靜地望著這一切,可這一刻,他們也無法抑製住心中的悸動。


    這些趙氏人在心髒的謊言中活了十六萬年,他們是新的靈魂,他們似乎從不應該屬於世間。


    可這一刻。


    他們是完整的,他們才是真正的,長生趙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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