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花,李菩薩,又見麵了。”


    渡生庵中慈悲音,代柔師太眉眼溫柔,輕聲細語,喚了李狂花一聲,不乏欣賞之色。青雲李氏出巾幗,聚大虞,那李將軍威名赫赫,可比李天月更早在西境揚名的卻是這李狂花。


    昔年李狂花在西境大戰巫族,聚佛門子弟和辛商州府的魔頭於一伍,佛門稱李狂花為"菩薩",魔門之人則奉李狂花為"聖女",佛魔和睦盛景現。那時代柔師太便對李狂花欣賞至極,可李狂花此女卻出於青雲李氏,背靠鎮仙司,門中屢次收徒不可得。


    “見過師太。”


    李狂花應聲,也克製著心中怒火。西境之事已了然,她恨不得將這些不敢應敵,棄軍而去的逃兵殺光殆盡,可卻不知怎落在了代柔師太手上,形勢比人強。旋即故作不解,“不知師太為何不在那戰場上,卻將我和殿下帶入了渡生庵中?”


    隻見代柔師太麵色慚愧,“哎,西境告破,我等...鏖戰失利。”


    告破之事不過幾日,這西境戰,在代柔師太口中,卻成了"鏖戰失利",言語如身臨其境,乃至她本人與涅槃聖長交戰,見大勢已去,才受元帥畢師虎臨終囑托,庇護太子。


    代柔師太滿臉慚愧,“這西境已落入巫族魔爪,四周皆是巫族搜查,天羅地網。你和太子逃不出去,我渡生庵也逃不出去。你與太子,便在我渡生庵中靜修,隻待援軍殺回,便是我等重見天日之時。”


    “什麽?!!”


    李狂花一下子失了神,目光呆滯坐在地上,她也不用做甚偽裝。


    姑姑身死的事壓抑著,她一直不露於人前,隻是帶著飛衡逃離。這一來李狂花真紅了眼,梨花帶雨,怔怔然望著代柔師太。


    她和姑姑在那大虞邊關待了上百年,她待在邊關的年代更久遠一些。可她們身邊的這些,都是些什麽人?!!


    逃兵、騙子、懦夫!


    若非家族擁有祖宗空間,老祖宗傳訊,她瞧見代柔師太如此誠摯說出這番話來,她信是不信?


    “哎,世間有天命,半點不由人,李將軍至死也不願退一步,與她那三十二萬血衣軍命喪巫族軍中。李菩薩,你且放心,天下有因果,終有一日我等會殺回巫族,我渡生庵上下必佑你二人性命。”


    言語間,便讓那弘真法師將李狂花帶下去休息。


    未久弘真法師折返回來,這弘真法師卻是老嫗,不解朝師太問道:“師太,我等為何不出西境?”


    “出西境,何來的出西境。”


    代柔師太沉聲道:“天下人愚昧,隻怕早已將"逃兵"之名落在我渡生庵頭上,鎮仙司各大勢力視我等為魚肉。”


    “這...”弘真蒼老的麵容上皺紋緊湊,原本渡生庵的洞天福地已是在邊關之地,是一支奇兵。可那涅槃聖長一出,其天火肆虐,師太已是術法掐算,隻言大勢已去。如今細細想來這般後果,弘真法師心中一沉。


    “亂世之中人心不古,西境告破這般過錯,誰擔得起責任。世人皆言有大法力者頂天立地,此戰之罪必落在我等頭上。”


    代柔師太長吐出一口氣,眼見弘真恍然失措,她笑道:“莫怕,如此境地同樣是我等機緣,我渡生庵數萬年不敢稱佛,如今西境亡魂遍地,恰是我渡生庵普度眾生之時,去取那天下功德。”


    “去取我渡生庵曆代先輩舍利,今日我渡生庵破道返佛,待我尋得機緣破開悟道而合道,一探大乘,天下誰敢予我渡生庵莫須之罪!”


    渡生庵被壓製了數萬年,他們早就想去掉這一身道袍,繼續修那佛法。


    如今一點聖僧被鎮仙司追捕,西境告破以至天下大亂,還有何好怕的?


    佛門法,才是渡生庵真法!


    弘真法師大喜,“是,師太!”


    代柔師太雙目透過房屋,窺視著帶去休息的太子飛衡,麵無表情。


    “看來,機緣就在你身上。這西境失利,怎怪得了我?要怪就怪你這不甘寂寞的戾太子。可惜,我卻成了那遭人唾棄的罪人。”


    ......


    【特殊事件——與"佛"為伍】


    【您的子孫李狂花,與太子飛衡一同被渡生庵軟禁。】


    渡生庵中。


    李狂花坐在房中,太子飛衡已是被安置在另一個房中。


    短短兩日,李狂花就已對渡生庵熟悉不少。


    此地巨大道門,卻更像是佛寺。可見渡生庵的道姑們,已經開始漸漸將那廟中道卦換成了佛像,四處香火聲,那佛像是尼姑用法力鑄成的菩薩,李狂花微微蹙眉。


    這佛像她認識,就是那"代柔師太"。


    渡生庵中二十餘萬子弟,李狂花隨手抓了一人詢問,“可知這菩薩是哪位?”


    那小尼姑恭敬朝佛像拜禮,“這是救苦救難大慈悲,渡生菩薩。”


    李狂花沉默了片刻,又詢問了一下西境之事。


    讓李狂花蹙眉不止的是,這些尼姑說辭和代柔師太所差不大,就如真的身臨其境一般。


    “我渡生庵原本八十餘萬師兄弟,卻在那場大戰中命喪了大半。”


    小尼姑抹著淚,無半分假狀。李狂花自信,這根骨不過百歲的小尼姑,便是神情上有細微變化也逃不過她的感知。旋即再去問其他小尼姑,同樣的回複。


    李狂花在那"渡生菩薩"像前頓滯片刻,她竟是從佛像上和佛像前的香火上感知,這些玩意兒在一點點影響人心。


    “咚!”


    渡生庵鍾聲響,心魂顫栗。


    旋即她黛眉輕蹙,回到房中。


    “老祖宗,孩兒被軟禁了,渡生庵中有佛法,魂魄探不出洞天福地。”李狂花手持靈位,也多是慶幸自已剛剛沒忘記家族提點的"冷靜",否則隻怕那滿嘴謊話的代柔師太就要殺人滅口,也要勞煩老祖宗親臨。


    祖宗靈位閃爍一下,便是在這敵營之中,李狂花也倍感心安,“老妖婆不會殺我,這渡生庵有古怪,佛像、香火、鍾聲在潛移默化影響人心,無發力波動,卻漸漸侵蝕神魂。她是想控製我和飛衡,我要在這渡生庵中尋得她宗門所在。”


    靈位再次閃爍一下,就在此時,屋外響起弘真法師的聲音。


    李狂花收回靈位,便朝外而出。


    她對這渡生庵了解不少,也是這數百年來出現的隱世勢力,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令渡生庵出世?可這渡生庵偏偏尋了戰亂不休的大虞州府。庵中合體大能代柔師太,三位"弘"字輩法師無不是煉虛修為,弘真、弘丹、弘戒。


    那弘真法師慈眉善目,“師太怕李菩薩乏了,也知李菩薩深諳佛法,故而送來我渡生庵佛法,若是李菩薩有所需,大可去我渡生庵藏經閣。”


    “謝過法師。”


    李狂花頷首,接過佛法。


    回到屋中修行,瞧見其內李狂花果真念誦佛音,弘真法師才離去。


    “《渡我渡生真佛音》,佛道秘法。”


    李狂花隻修行一遍,便感覺腦海清明,身周佛光陣陣,卻忽而想起了在渡生庵中遇見的一個個小尼姑,“此法...修行到了極致,隻怕真要信奉"真佛",此後它說什麽便是世間真相,那"真佛"是老妖婆!”


    她感知著渡生庵中有人窺探她修行,不驚反喜。


    “若不修,隻怕得不到這些個妖怪的信任。你們要我修,好,那我就讓你們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旋即念誦佛法!


    內視之下,元神之中,佛魔盤坐鎮魂海,左右黑白,一佛一魔,隨著念動佛法,那佛光更甚。


    可那佛魔盤中魔道之中,卻倏忽間滲出一絲絲血肉,那是長生趙氏族人,和家族在此詭術山之行所得血肉,蘊含生靈怨念!


    佛魔光華在魂海中爭鋒。


    一直以來,李狂花這些血肉從不敢動用,佛魔盤強則強矣,蘊含"一念佛魔"之力,可兩相抗衡,任何一方占據高處都會影響心神,故而多年來,她一直在聚攏佛門眾人,自個兒坐到那佛像上,讓佛力壓製魔功。


    如今渡生庵佛性繁多,可煉化佛魔盤中留存的諸多血肉!


    “害我姑姑,還要來蠱惑我。”


    李狂花渾身青筋暴起,那是佛魔盤的血肉在鑄煉她的身軀,“待我修成日,我要把你們一個個錘爛!”


    隨著李狂花魂海之中佛魔之力相爭。


    隱隱可見,一黑衣魔僧與一女菩薩之影浮現,他們彼此對視一眼,皆是露出了淡淡笑容,揮手讓這佛魔盤之內血肉之力充斥李狂花的血脈。


    渡生庵那高塔中,正修行的代柔師太明眸之中閃過一絲驚色。


    渡生庵多年著道袍、修佛法,庵中充斥佛性,斥諸於洞天福地遍地。這可是數萬年的佛性,她已不需再修此道,留待後來人,渡生庵內也爭氣者不過數十人,佛性充斥越來越多。


    可今日這佛性,竟是化作佛光朝往李狂花修行之地而去,也令代柔師太倍感驚奇。


    “難怪,難怪此女當初能被稱為菩薩,實在與我佛門有緣,好好好,日後便可法號為"弘狂",助我...”


    “鑄煉大乘途,修得大乘法!”


    話音落下。


    身前佛像佛光爍爍,梵音靡靡,似有真佛在這佛像之中吟誦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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