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乎預期變成[x]的前任教育員竭力避免接觸敵人
我們真的學不來 非日常的例題集 作者:はむばね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台版 轉自 輕小說文庫
「呼……」
桐須真冬重重敲下計算機的輸入鍵,輕輕吐了口氣。
「大功告成……時間已經不早了呢。」
她不經意地望向時鍾,指針已經指向深夜的時刻。
計算機擺在書桌上,屏幕顯示著世界史課程的小考考卷,那是她教授的科目。由於她還必須處理其他瑣碎小事,不知不覺就已經這麽晚了。
「還要製作報告,但參考資料忘在學校了……明天得去學校拿數據呃」她開始思索要怎麽處理剩下的工作,腦筋卻轉不過來。
「……不行了。最近一直睡眠不足,太難受了。」
當視線變得模糊時,她放棄思考。
「明天是假日。下午去拿數據就可以了……好好睡一覺,消除日積月累的疲勞吧」她喃喃自語,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向床鋪。
不過走到一半,她覺得有些口渴。
「睡前補充水分很重要……這裏有什幺喝的嗎」
她疲憊到連走去冰箱都嫌麻煩,慢吞吞地環顧四周。
太多事物納入眼簾了,雖然主要是垃圾和散落在地板上的書本。她的學生唯我成幸上次曾來幫自己整理房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她記得那是不久之前的事。不知不覺間,房間再次呈現淒慘的模樣。不,現在已經比過去整齊一些了才是。恐怕是。應該啦。如果是與過去比較的話。
「嗯……?」
真冬先無視於房間的慘狀,掃視室內。某個閃閃發亮的物體映入她的眼簾。那是一個裝滿透明液體的瓶子。瓶子在房間燈光折射下散發光芒,倒在地板上,藏在垃圾袋的陰影處。
「這是什麽啊……?」
她撿起瓶子,陷入沉思。卻因為睡意而無法好好思考。
「算了,剛好可以喝……」
幸好瓶子尚未開封,喝了應該不會肚子痛。
考慮到這一點,真冬打開瓶子,將液體一飲而盡。
「我……撐不下去了……」
她倒在床上。
沒過幾秒鍾,她就墜入了夢鄉。
…oax…
隔天早晨。
「嗯……」
她睜開眼,身心舒暢。
最近一直揮之不去的倦怠感徹底消失無蹤。真冬的身體充滿活力,格外輕盈。她也不再感受到眼睛疲勞、腰瘦背痛。彷佛年輕了好幾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床鋪比平時更寬敞。
「呼真是可笑。我怎麽會思考這種蠢事。」
真冬輕聲苦笑,坐起身子。
此時,她的睡衣從肩膀滑落而下。
「……嗯?」
我明明穿著合身的睡衣,這是怎麽一回事?——真冬蹙起眉頭。
此時,她終於意會過來。
「真可疑……我好像……變得……很小……?」
她的視線向下移動,眉頭皺得更深了。
眼前的手掌心麵積狹窄,手指短小可愛。
簡直就像小孩子的手。
「這是……我的手吧……?」
真冬反複開合眼前的手掌,確認那是自己的手。
對了……她剛剛自言自語的聲音,比平時更尖銳,說起話來也有些不順暢。
「不、不可能……吧。」
她麵露僵硬的笑容,爬下床,站在鏡子前方。
眼前洋溢著困惑的臉龐,確實是自己的臉。
可是——
這大概是將近二十年前……她小小年紀時的麵容。
「………………」
她忍不住緊盯著映照在鏡子中的臉孔。
「………………」
她暫時閉上眼睛後,再次睜開眼,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
她反複試了好幾次,映照在鏡子中的身影卻沒有改變。
她試著揚起微笑。
鏡子中稚嫩的臉龐也麵露僵硬的笑容。
她收起笑容。
鏡子中稚嫩的臉龐也跟著露出嚴肅表情。
真冬暫時這樣進行確認後……點了點頭。
「總而言之……我似乎還在作夢。」
她一臉空洞地喃喃自語,別過頭不看鏡子。
「看來我比想象中還要疲憊……再多睡一會兒吧……不,我現在正在沉睡吧……要是我在夢中睡著,反而會醒過來嗎?」
她不停地自言自語,走向床鋪。
走到一半,她的睡褲滑了下來。
「啊噗!?」
她被睡褲絆倒,跌在地上,臉埋進垃圾袋裏。
「好、好痛……」
真冬按著有些泛紅的鼻頭站起身,聽到自己說的話,大吃一驚。
「我會感到疼痛?難道說……我不是在作夢……?」
老實說,真冬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若她仍在睡夢中,感官未免太清晰了……
事到如今,她隻能認清事實了。
「我的身體、返老還童了……?」
這種奇幻的狀況,竟然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
「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隻是,在認清現實的這刻,疑問也跟著增加了。
「嗯……?」
某個閃閃發亮的物體映入真冬的眼角。陽光從窗戶照進屋內,某個空瓶子折射了光線。那是真冬睡前用來止渴的飲料空瓶。
真冬再次仔細端詳那個瓶子……確切來說,她是凝視著貼在瓶子上的標簽。
因為上麵記載著——
「抗老藥……?」
瓶子上記載著這樣的文字。
抗老藥……返老還童。這些文字確實是符合現況。當然,『抗老藥』本來該是用來抑製老化現象,而不是如同文字的意義,讓年齡回春就是了。
「我的身體因為這種藥而縮小了……?」
她現在隻能想到這個理由。
「話說回來……為什麽我房間會擺著這種東西?」
真冬的房間總是雜亂不堪,但不可能會擅自出現她記不得的物品。
「……啊!」
真冬皺著眉頭,瞪著瓶子一會兒,腦海中突然浮現某幅畫麵。那是某天她參加學校聚餐的情景。
——桐須老師,你還年輕,所以沒有感覺吧!老化可是來勢洶洶喔!讓人措手不及呢!所以,你必須趁年輕時想好防護措施!你知道抗老吧?你沒有做抗老保養吧!?對了,這個給你,你喝看看!你可以整盒帶回家!
這是我在深夜的電視購物頻道買的!我也還沒試過,但節目聲稱這種飲料非常有效!電視上的人說,有些人服用後搞不好能重回孩提時代呢!嗬嗬,怎麽可能嘛!不過,他們會說這種話,代表對這種飲品充滿自信吧!你喝了之後再把效果告訴我吧!
年長的女老師口沫橫飛地闡述,強行將一盒飲料遞給真冬。真冬當時隻瞄了一下內容物,但她記得飲料瓶的設計與眼前的瓶子極為相似。由於她錯過了拒絕對方的時機,隻能無可奈何地將飲料帶回家……
「難道這種飲料真的具有返老還童的功效……!?」
真冬難以置信,抱頭苦惱。
她不知道自己變小的原因,究竟與抗老藥有沒有關係,但她的身體確實變小了。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出解決辦法。
然而,麵對這種異常的狀況,她也不知
該如何解決。
「……幸好今天放假。我先待在家裏看看狀況吧明天說不定就恢複原狀了」到頭來,她隻能采用這種消極的手段。
「要是我睡回籠覺,身體會恢複原狀嗎」真冬拉起滑落的睡褲,賭上這個可能性,再次走向床鋪。
「……嗯!?」
走到一半,她看到攤在書桌上的文件,表情變得僵硬。
「太大意了……我必須去學校拿數據才能撰寫報告!明天就是交報告的最後期限」
真冬的腦中浮現出兩則選項。
一、無視報告期限。
二、用現在這個身體去學校拿資料。
她隻煩惱了幾秒,就做出決定。
…oax…
一小時後。
「這下子總算解決衣服的問題了。」
真冬穿著童裝現身。
她翻遍衣櫃後,莫名發現了她小時候穿的衣服。這大概是搬家時,不小心沉睡在衣櫃深處的衣服。沒想到她不擅長整理的個性,竟為她帶來出其不意的幸運。
「我下定決心了……出發吧。」
她小巧的腳丫避開許多丟棄在地上的垃圾袋,走向玄關。
桐須真冬這名女性不是沒有責任感的人,不管她的身上發生什麽事,她都無法無視交報告的期限,關在房間裏。她必須去拿數據……這是她得出的結論。
「唔……門、好重……」
她將手伸向門把,轉開門,運用體重推門……她幾乎是用身體壓在門上才能推開門。
走出門外,她用整個身體關上門後,上鎖。
「光是開關門就這麽辛苦……」
真冬輕聲歎了口氣。光是走出門就讓她疲憊不堪。
然而,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這個身體看出去的景色,果然和平時截然不同……」
視線高度隻有平時的一半。這裏明明是她走慣的道路,她卻覺得自己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真冬不停左顧右盼,朝一之瀨學園前進。
「小妹妹,你怎麽一直在東張西望呢?」
「唔!?」
聽到有人突然跟自己搭話,讓真冬身體一顫。
她戰戰兢兢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武元同學、古橋同學和緒方同學……)
三名自己的學生站在該處。
她們的視線位在比自己更高之處,興致勃勃地俯視著真冬。
(嗚……沒想到竟然被認識的人而且還是自己的學生,看到我這副模樣……)
真冬全身僵硬,自己身為老師的威嚴彷佛毀於一旦。
然而——
「怪、怪了?她僵住不動了……?因為我突然跟她攀談,嚇到她了嗎?不要緊,姊姊們不是怪人喔??」
跟真冬搭話的少女——武元潤香有些慌張,揮舞著手。
「潤香,你這樣看起來才像怪人啦。」
「奇怪的人總聲稱自己不是怪人。」
聽到潤香的發言,古橋文乃輕笑出聲,緒方理珠則一臉嚴肅,給出極具兩人風格的感想。
「什麽!?你們都好過分喔?!這樣人家簡直跟可疑人士沒有兩樣嘛!」
「哈哈,開玩笑的啦。」
「我隻是闡述一般狀況罷了。」三人互相開玩笑。
(怪了……?)
看到三人的模樣,真冬滿心疑惑。
(難道說……她們沒有發現我是誰……?)接下來,她暗自察覺這件事。
(一般來說,確實沒有人想得到別人的身體會縮小。)
考慮到這一點,她的心情稍微放鬆下來。
「不,武元同學,我」
「奇怪,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她鬆懈的心情立刻緊繃起來。
(我失態了……!我忍不住習慣性地這樣叫她!)
我有辦法蒙混過去嗎?真冬迅速掃視周遭。接著,她從潤香的包包上發現一道曙光。
「我、我看到!那個東西,所以……!」
她指著從包包中冒出來的答案卷。
考卷的姓名字段上清楚寫著『武元潤香』。
「啊,這樣啊。你已經看得懂漢字啦,好厲害喔。」
盡管潤香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她的表情仍有些詫異。
「因為……我有在學習呀……」
真冬想掩飾自己的本性,語氣卻不自覺地變得有些古怪。
「這樣啊?你好乖喔。」
感受到潤香摸著自己的頭,她的表情有些不悅,但她仍乖乖接受對方的觸碰。
真冬判斷,如果自己現在做出太古怪的反應,反而會讓對方起疑,不是個好主意。
(看上麵的答案……是英文小考考卷啊。)
為了逃避現實,她瞄了一眼仍從對方包包中探出頭來的考卷。
(她的分數進步很多呢。)
真冬不曾擔任過潤香的『教育員』。但她仍掌握了對方的狀況。潤香過去的英文成績可以說是一蹋胡塗,但考卷上標記的分數卻不差。若她的英文成績繼續進步,她遲早能考進想進的學校。
(那個人是「學不來」的學生們的夥伴……)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擔任三人『教育員』的人的臉龐。
此時——
「你一個人出門嗎?你的父母沒有陪著你嗎?」
文乃彎下腰,降低視線高度,開口詢問。
「……奇怪?」
接著,她緊盯著真冬的臉龐,疑惑地歪著頭。
「沒、沒有,我獨自……出門。」
真冬發現不妙,別過臉回答。
「你在幫忙跑腿嗎?」
理珠接著詢問。
「我出來……跑腿。」
她是要去學校拿資料,而那也能說是一種跑腿。所以她沒有說謊。
「你好乖喔?你要去哪裏?」
潤香繼續摸著真冬的頭。
「我要去……」
真冬現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假如她老實說要去一之瀨學園,情況會變得如何呢?她總覺得三人會想陪她去學校。真冬想避免長時間跟三人接觸。畢竟她們說不定會察覺到她的真實身分。最重要的是,若這個狀況持續下去,對心髒很不好。
她這麽思索。看到真冬陷入沉默,三人似乎若有所思。
「我覺得她果然……」
「迷路了?」
「應該沒錯。」
三人麵麵相覷,導出這個結論。
「不,不是這……」
「你不用擔心!」
當真冬慌忙想要否認時,潤香緊抱住她。
「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爸爸和媽媽!」
「你肚子會餓嗎?要不要吃烏龍麵?」
「對了,姊姊跟你講個有趣的故事吧?但這是我現在即興想到的三人麵露體貼的笑容,用自己的方式安撫真冬。
(她們是出於好意而這麽做。)
考慮到這一點,真冬無法一口拒絕對方。
(但我也不能一直被她們綁在這裏……)
自己該如何逃離這裏呢?她陷入沉思。
「對了,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唔……」
聽到潤香詢問自己,她再次不知該如
何回答。
「我……我叫做、真夏……」
最後,她輕而易舉地想出這個名字。
「你是真夏妹妹啊。我叫潤香!……不對,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吧?但叫我『武元同學』太拘謹了,叫我『潤香姊姊』吧,聽起來比較親近。」
潤香揚起純真的笑容。
「我……知道了。潤香……姊姊。」
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心,真冬乖乖地照做。
她說起話來仍不太順暢,使用這種方式稱呼對方後,使她看起來年紀很小。
「我叫理珠,可以叫我理珠姊姊。」
「好的。理珠姊姊……」
理珠明顯用著企盼的眼神望著真冬,因此真冬如此答複。
聽到她這麽稱呼,理珠的表情帶著一抹心滿意足。
「我是文乃姊姊喔。」
「是的,文乃姊姊……」
盡管文乃的表情比其他兩人冷靜,真冬仍這麽回答。
(真是奇恥大辱……!身為老師的我竟然佯裝成幼童……!)
真冬表麵上佯裝平靜,心裏卻因羞辱而咬牙切齒。
「……嗯?」
此時,真冬發現文乃再次端詳著自己的臉龐。
文乃的視線暫時固定在真冬的臉上。
「……啊!」
「「!?」」
文乃突然放聲大喊,不隻是真冬,理珠和潤香也嚇了一跳。
「抱歉,突然大聲嚷嚷。不過我終於理解了。」
她合起雙手道歉後,一臉恍然大悟似的,再次望向真冬。
「我一直覺得真夏長得好像某個人……她長得好像桐須老師!」
「唔!?」
聽到對方直搗核心的發言,真冬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原來如此。聽你這麽一說,確實很像。」
「她就像是小孩版的桐須老師呢。」
理珠和潤香跟著認同後,真冬的心髒快速跳動。
「啊,桐須老師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喔。」
真冬本來以為三人發現了自己的身分,但看文乃解釋,似乎不是這麽一回事。真冬暗自鬆了口氣。
「桐須老師本來是我和小理的教育員。後來由其他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她很嚴格……」真冬突然迅速冷靜下來,恢複鎮定。
「是個冷漠的人。」
真冬不以為意。
她知道學生如何看待自己。
她會采取冷漠的態度,就是因為她不介意學生的眼光。
但是——
然而——
「……我本來以為她很冷漠。」
她沒料到對方接下來說的話,微微皺起眉頭。
『本來以為』。
既然對方使用了過去式,代表對方現在沒有這樣看待自己。
文乃與理珠和潤香麵麵相覷,輕笑出聲。
「可是……舉例來說,我之前很煩惱時,她在電話裏幫了我。雖然我不曉得老師為什麽知道我的煩惱……但我沒想到她會出手相助。我當時真的走投無路了,所以相當感動。」
「成幸……某個人也曾經這麽告訴我。雖然老師口吻嚴肅,但她其實是在為我們著想。所以我也重新對她改觀了。還有……雖然這麽說可能有些沒大沒小,但知道老師也有弱點後,令我感覺她更有人味,讓我安心了不少。」
「我本來跟桐須老師沒有任何往來,但我總覺得她是個冷淡的人……然而當我在大會前夕變得神經敏感時,她給了我建議,還在文化祭上穿了美滿純潔的服裝,和我一起熱舞。她本人跟我對她先入為主的想象截然不同,讓我吃了一驚呢。」
三人各自闡述。
接著,她們再次麵麵相覷,嬌羞地笑了笑。
真冬站在三人身旁,手輕輕按著胸口。
(……真是出乎意料。沒想到她們是這麽看待我的。)
真冬以為三人一定很討厭她。
三人現在當然不是全麵地喜歡她。
盡管如此她心中確實湧出一股暖意。
「……話說回來,她真的愈看愈像桐須老師呢。」
理珠的發言再次讓真冬心中洋溢著緊張的情緒。
真冬感受到對方的視線穿過眼鏡射向自己,冷汗從臉頰滑落而下。
「她說不定真的是縮小的桐須老師喔?」
「這、這根本是不值一談的假設!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聽到潤香的玩笑話,真冬忍不住反射性地回答。
「……你現在的語氣真的跟桐須老師如出一轍呢,哈哈。」
文乃的笑容有些僵硬。
(是、是我自掘墳墓了!)
更多道冷汗滑落真冬的臉頰。
在三人的注目下,真冬選擇做出的行動是——
「那個先告辭了!」
逃之夭夭。
她一轉身,衝了出去
「唔呀!?」
她立刻撞到某個物體。似乎是正巧路過的行人。
「對、對不起 」
她壓著有些疼痛的鼻子,仰望著自己撞到的人。
「嗯,你要小心一點喔。」
此時映入眼簾的又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是小美浪同學……!?)
小美浪亞澄。她是一之瀨學園的畢業生,也是真冬過去的學生。
「你沒受傷吧?……等一下。」她俯視著真冬的臉龐,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長得好像真冬老師。」
遲疑半晌,亞澄才感慨地喃喃自語。
「就是說啊就是說啊!」
潤香興高采烈地跟著讚同。
「呃,那個」
真冬由於逃亡失敗,焦躁不已。
「我、我們是親戚!」.
她立刻開口拋出這個單字。
「我是桐須真冬的親戚!」
看到真冬愈說愈拚命的激昂模樣,四人錯愕地眨了眨眼。
「「「「……啊?」」」」
接著,大家異口同聲。
「原來如此,你們是親戚啊。」
文乃恍然大悟地以拳頭敲了敲掌心。
「我們應該率先料到這個可能性。」
盡管理珠的表情變化不大,她依然茅塞頓開似地說。
「啊哈哈,說的也是?」
潤香開朗一笑。
(太大意了……我一開始就該用這種理由塘塞過去……)
回想起剛剛處心積慮的自己,一股徒勞的感覺襲向真冬。
「對了,你們幾個待在這裏做什麽?」此時,亞澄表情一變,疑惑地問。
「她是真夏妹妹……她似乎迷路了,我們打算先照顧她。」
「喔?」
聽到理珠的答複,亞澄挑起單邊眉毛,再次俯視著真冬。
「你叫做真夏吧?」
亞澄以帶著幾分溫柔的嗓音開口詢問真冬,真冬點了點頭。
「真夏妹妹,你迷路了嗎?」
真冬這次搖了搖頭。
為了不再自掘墳墓,她悶不吭聲。
「她好像沒有迷路喔?」
亞澄將視線從真冬身上移開,望向另外三人。
「是喔?那是我們自作主張囉?」
聽到文乃開口,真冬沉默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對不起。」
「抱歉喔?我們是不是打擾你跑腿了?」
理珠行了一禮,潤香麵露苦笑,搔了搔臉頰。
「……沒有。」
真冬搖了搖頭後,開口說:
「謝謝你們擔心我。」
她依序望著三人的臉,勾起淺淺的微笑,開口道謝。
她由衷地感謝三人。
真冬絲毫不想否認對方體貼的舉動。
「那麽我先走了。」
她朝學生們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三人這次沒有攔住她。
「真夏妹妹,下次見!」
「路上小心。」
「要是肚子餓了,隨時都可以來緒方烏龍麵吃飯喔。」
「大小姐,路上小心……不對。」
最後,真冬回過頭,看到潤香大力揮著手、文乃稍微內斂地擺擺手、理珠佇立不動,眼神帶著一抹期待、亞澄撚著裙擺,殷勤地行了一禮……這樣的情景映入她的眼簾。
「……嗬。」
她轉過頭,輕笑出聲,彷佛感到很有趣。
她們會這樣和小孩子相處啊。真冬不知道她們有這樣的一麵。
…oax…
她和少女們道別後,過了半晌。
「呼……」
真冬來到位在自家和一之瀨學園中間的公園,坐在公園長椅上休息片刻。她平時認為從自家到學校距離不遠,但她現在有著小孩的身軀,走完整趟路程有點辛苦。假使她真的是小孩子,她可能會不顧疲勞繼續走,直到耗盡體力為止,但她不能這麽做。
「光是休息也很無聊。」
她無事可做,晃動著雙腳,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此時,她看到一位女性走了過來。
女性的臉突然轉向真冬的所在位置
「唔!?」
在女性轉頭的前一刻,真冬慌忙衝進長椅後方的樹叢中。
因為真冬認識這位女性。
不……不隻是認識而已。
(美春……!?)
隻見眼前的是真冬自己的妹妹——桐須美春。
「危險……!要是美春發現我就糟了!)
畢竟她無法對美春聲稱自己是真冬的親戚。更重要的是,美春認得出真冬小時候的模樣,
可能會察覺她的真實身分。撞見其他人引發的後果,跟撞見美春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哎呀……?我看錯了嗎……?姊姊剛剛似乎待在這裏……?」
真冬從樹叢隙縫窺視後,美春不可思議似地環顧四周。
「確實是在這個方向……」
她東張西望,接近真冬躲藏的樹叢。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要是她隨便移動,發出聲音,美春一定會窺視樹叢吧。既然如此,真冬現在隻能屏住呼吸,祈禱美春離去。
「姊姊?你在嗎?」
遺憾的是,美春準確地走向真冬躲藏的樹叢。
(上帝已死……)
真冬已經放棄了。
美春很尊敬真冬,如果她看到真冬現在的模樣,會有什麽感受?更別說這是真冬大意地喝下可疑飲料後招來的後果。
當真冬用變得遲鈍的腦袋思考借口時——
「咦?美春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一位少年從旁對美春攀談。
(……是唯我同學?)
少年也是真冬的學生,名叫唯我成幸。
(倒黴……!為什麽偏偏在今天遇到這麽多熟人……!?)真冬忍不住想抱頭苦惱。
「真是不期而遇……我正要前往大學。唯我成幸同學,你呢?」
「我偶爾想轉換一下心情,來外麵讀書。」
「坐薪懸膽,真令人感動。」
當真冬歎息時,兩人正在進行這樣的對話。
「話說回來,唯我成幸同學,你有在這附近看到姊姊嗎?」
美春再次左顧右盼。
「桐須老師嗎……我從早上就待在這裏,但我沒有看到她耶?」成幸歪著頭,疑惑地回答。
「這樣啊……敬悉一切。我覺得自己感受到姊姊的動靜,似乎是我的錯覺。」
「動靜啊……」
美春一本正經地開口後,成幸微微苦笑。
「那麽,我先告辭了。一念通天,準備考試加油喔。」
「啊,是的。謝謝。」
兩人簡單打招呼後,美春離開公園。
「……呼。」
真冬鬆了口氣。
但她隻放鬆沒有多久——
「不好意思?」
「唔!?」
看到成幸撥開樹叢與自己攀談,她的身體和心髒都劇烈一顫。
「看到美春小姐過來,你就馬上躲起來了,所以我才阻止她過來……這樣做沒問題嗎?」
成幸搔著臉頰,一臉困惑。他一定沒料到會發生這種狀況,當然會做出這種反應。
「嗯……?」
成幸望著真冬的臉龐,他的表情突然帶著一抹疑惑。
「難道說,桐須老師……」
「親戚!我是桐須真冬的親戚!」
真冬大聲打斷對方的話。她這次也打算用這個設定貫徹到底。
「啊,嗯。果然沒錯。」
看來不用真冬解釋,成幸也認知到這一點。真冬認為自己再次自掘墳墓,有些懊惱。
「咦……?所以,你也是美春小姐的親戚吧?」
成幸似乎本來就沒有對真冬的身分起疑。他手指抵在下巴上,微微皺起了眉。
「我其實不該讓她離開吧?」
「不、不是這樣!」
看到成幸似乎想帶美春回來,真冬慌忙搖頭否認。
「款,那個……她拜托我做事!真冬……姊姊拜托我跑腿!所以我不能接受其他親戚的幫助!」
「原來如此,這樣啊。」
幸好成幸立刻相信了她說的話。
成幸麵露微笑,蹲下身體。
「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嗎?」
「……真夏。」
成幸讓視線與真冬平高後,開口詢問。真冬最後仍采用了這個名字。她單純隻是想不出其他好主意罷了。
「真夏妹妹,謝謝你回答我。我叫成幸,唯我成幸。」
成幸的語氣比平時更和緩。
(他似乎很習慣跟小孩子相處……對了,我記得他有弟弟妹妹……)
真冬回想起記載於數據上,有關成幸家庭成員的信息,暗自恍然大悟。
「成幸……哥……哥、哥……」
真冬嚐試用剛剛喊文乃等人的方式呼喚成幸。
(真、真是奇恥大辱……我覺得這比剛剛還難為情好幾倍……!)
真冬痛苦到不行,沒有辦法好好說出口。
「唯我同學。」
到頭來,她無法忍受新的稱呼,照舊這麽呼喚對方。
「嗯,是的。」
成幸毫不介意,帶著微笑點了點頭。
「對了,真夏妹妹,你要去哪裏跑腿?」
接著,他臉上寫滿笑意,開口詢問。
「……一之瀨學園。」
她遲疑半晌後,據實以告。這多少也是因為事出突然,真冬無法想到一個妥當的地點
(算了,我應該可以告訴這孩子吧)
她莫名懷抱著這樣的想法。
「你要去一之瀨學園?」
聽到真冬的答複,成幸疑惑地歪著頭。
「順便問你一下,你跑腿的內容究竟是什麽呢?」
「我要到真冬姊姊桌上,拿她需要的數據。」
「桐須老師要你來拿資料啊……真是亂來……」
成幸麵露苦笑。
「其他老師一定會把你攔下來喔?」
「……啊。」
太大意了。
真冬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
就算她聲稱是真冬的親戚,受到對方的委托,但其他老師真的會相信嗎?一般來說,對方一定會想先跟真冬本人確認吧。但他們沒辦法聯絡到真冬,因為她就是變成小孩的真冬。
於是,真冬的計劃就這麽宣告失敗。
…oax…
真冬遇見成幸後,過了一會兒。
「謝謝你的幫忙。」
真冬在一之瀨學園校門口,對成幸行了一禮。
「哈哈,你不用這麽拘謹。」
最後是成幸對其他老師表示桐須老師拜托他來拿資料,真冬才達成目的。畢竟成幸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其他老師自然不疑有他。再說,成幸平時就是個認真嚴謹的學生。
「你知道怎麽回家嗎?」
「嗯,不要緊。」
「這樣啊,那路上小心喔。」
成幸輕輕舉起手,轉身離去。
「……呼。」
真冬的視線從對方的背影上移開後,低頭輕輕吐了口氣。
真冬會做出這種反應,是因為她順利獲得數據,鬆了口氣同時,她現在也感到疲憊不堪。她靠著小孩的腿力來到學校後,消耗了大量體力。不僅如此,她還遇到熟人,導致她更加疲憊。
(我必須……找個地方休息,不然沒有體力……)
考慮到這一點,她有些搖搖晃晃地邁開步伐。
「真夏妹妹。」
聽到有人呼喚這個名字,她抬起頭。
「唯我同學?」
此時,成幸蹲在地上,背部朝著真冬。
「你上來吧?」
他理所當然似地催促真冬。
「你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哈哈,你還是小孩子,不用客氣。你一定很累吧?」
成幸似乎看穿了她的疲憊。
真冬瞬間有些猶豫,停下動作。
「……我就不客氣了。」
最後,她決定老實地讓成幸措著她回家。畢竟她實在太過疲憊,不知道是否能徒步返家。
「嘿咻。」
真冬的手抓著成幸的肩膀,成幸熟練地抱著真冬的腳站起身。他的動作輕盈,彷佛對真冬的重量不以為意。
(他平時看起來很不可靠,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卻很有男子氣概)
由於真冬的身體變得嬌小,使成幸的背部看起來更碩大可靠。
「真夏妹妹,你的家在哪裏?可以告訴我嗎?」
「我暫住在真冬姊姊家裏。」
她立刻為自己找好借口。
「啊,這樣啊。不要緊,我知道老師家的位置。」
成幸點了點頭,邁開步伐。
…oax…
真冬暫時讓成幸措著他移動。
「感激不盡……你真的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呢。」
真冬猶豫半晌後,拋出這句話。
「我剛剛說了吧,你還是小孩子,不用介意這種事。」
成幸笑著回答。
「雖然這麽說……如果像現在這樣不去看著你的臉,我會覺得自己彷佛在跟桐須老師交談似的……」
成幸苦笑著說道。真冬的表情立刻變得僵硬。
(我太大意了……不知不覺間,我開始用平常的語氣說話了)
成幸知道自己的房間有多淩亂,她在成幸麵前較能(跟其他人相較之下)流露出真性情。她現在也忍不住這麽做了。
「真夏妹妹,你一定很喜歡桐須老師吧。你竟然還會模仿她的語氣。」
成幸擅自這麽解釋。
「是、是啊……沒錯……」
「…………」
「…………」
真冬暗自慶幸,順水推舟。
接下來,兩人沉默了半晌。
「……關於真冬姊姊。」真冬再次開口:「你覺得她是什麽樣的人?」
真冬拋出這句話後,回過神來。
(真是愚蠢的問題……!我為什麽要問這種事……!?)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
「啊,那個、剛剛的……」
她慌忙想要收回自己說的話,但她的舌頭卻不聽使喚。
她剛剛的音量不大,隻能期待對方沒聽到,讓那個問題隨風飛逝。
「桐須老師啊……」
無情的是,成幸清楚地聽見了她的問題。
「我認為她是個嚴格的人。」
成幸的發言讓她感到心痛……不,她當然不會這麽想。
考慮到真冬平時對待學生的方式,她早就知道學生會這樣看待自己了。
「隻是……啊,對了。既然你寄住在老師家,你應該知道吧?她的個性意外地大而化之,有些懶散……好痛!?等一下,真夏妹妹!?你的指甲嵌進我的肩膀裏了喔!?」
盡管如此,她沒辦法對成幸接下來的無心之言視若無睹。
「哈哈,抱歉,聽到我這麽評論你最喜歡的姊姊,你當然會生氣囉。」
成幸的語氣再次有些無奈。
「可是包括這些部分在內,我其實很喜歡她喔。」
「………………什麽?」
聽到對方出乎意料的回答,真冬的腦袋一片空白。
「比起完美無缺的人,這樣的她感覺更平易近人。最重要的是常常有人誤會她是個冷漠的人。但她的教學方式仔細,相當為學生著想。所以我很感謝她、尊敬她。」
成幸接下來說的話,讓真冬的腦子再次開始運轉。
「啊,這樣啊……我懂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嗯?什麽意思?」
「……我說錯話了。請別放在心上。」
真冬回答後?成幸似乎仍感到不可思議。
「是嗎……?我們到囉。」
此時,兩人碰巧抵達真冬的住處。對真冬來說,這可以說是僥幸吧。
「感激不盡。唯我同學,謝謝你幫了我這麽多忙。」
真冬從成幸的背上降落至地麵後,行了一禮。
「不客氣。啊,我來開門。」
真冬將鑰匙遞給成幸後,成幸打開門。
「那麽,唯我同學,下次在學……你來真冬姊姊家玩時,我們再見麵吧。」
她差點要說「下次在學校見」,慌忙改口。
「嗯,我很期待喔。」
她跟輕輕揮手的成幸道別後,踏入家中。
「呼……好累。真讓人疲憊不堪。」
真冬深深歎了口氣。大門在她身後關了起來。
此時——
咚鏘!
「唔!?」
堆積在玄關口的物體發出巨大聲響,崩塌一地。
「唔!唔!」
最後,書本和雜物埋住真冬,使她動彈不得。
看在旁人眼中,這彷佛是過去曾發生過的熟悉情景。
順帶一提,過去發生時的地點,恰巧也是在這個位置。
「唔~」
喀嚓。
當她正奮力掙紮,試圖逃脫時,她感覺有人再次打開門。
「……我先打掃房間再回去。」
是成幸的聲音。
「……唔?」
聽到對方的發言,真冬隻能呻吟著響應。
…oax…
成幸環顧打掃幹淨的房間,滿足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擾。」
「哈哈,真夏妹妹,這又不是你的錯。」
成幸對真冬露出微笑。下一瞬間,他的笑容轉變成苦笑。
「再說,我已經習慣了。」
「…………」
聽到對方這麽說,真冬隻能悄悄移開視線。
「來,真夏妹妹,這給你喝。」成幸將杯子遞給真冬。
「這是奶昔。牛奶和雞蛋能消除疲勞。」
成幸拿著杯子,依然麵帶苦笑。
「我擅自做了這種東西……算了,我是為了老師的親戚這麽做,應該沒關係吧……?」他喃喃自語。
真冬當然無意為這種小事責備對方,但她不能以縮小後的模樣告知對方這一點。
「謝謝。我開動了。」
她隻能這麽回答,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奶昔喝起來偏甜,成幸大概為孩子做了調整吧。這杯飲料確實沁入她疲憊的身體。
「那麽,我回去囉。」
「好,路上小心。」
「謝謝。」
成幸用右手轉開門把,左手輕輕朝真冬揮手。
「真夏妹妹,再見。」
「……嗯。」
她單手拿著奶昔,目送對方的笑容消失在門外。
「……該想辦法了。」
真冬將杯子放在桌上,再次俯視著自己變小的身體。
「這下束手無策了……要是我無法恢複原狀,該怎麽辦……」
她的雙手雙腳撐在地上,腦中浮現出討人厭的想象,心裏充滿絕望。
此時——
她的視線繼續向下移,突然看到地板上的盒子。
(好眼熟的盒子……)
她皺起眉頭思索後,逐漸喚醒她對這個盒子的記憶。
某一天的聚餐。一位女同事坐在真冬身旁,針對抗老的事情喋喋不休。
想到這裏,她豁然開朗。
(對了……這是我當時收下的盒子……!)
也就是說,引發現在這個狀況的嫌疑犯……那種抗老藥說不定就裝在盒子裏。她記得自己很久沒有在房裏看到這個盒子了。盒子過去應該被埋在某個地方。成幸剛剛打掃後,才把盒子挖出來。
「我能找到讓身體恢複原狀的線索嗎……」
她懐抱著一絲希望,打開蓋子,確認箱中的內容物。
成幸似乎還整理了盒子內部。兩種瓶子依照顏色整齊排列。裏麵出現一個瓶子的空間,大概就是真冬昨天喝掉的抗老藥。
「嗯……?有兩種啊……?」
她再次蹙起眉頭,按照種類依序取出瓶子。
她確認瓶身卷標上的文字。
其中一個瓶子上的文字與她早上確認的一樣。記載著『抗老藥』。
另一種則寫著『抗抗老藥』。
「抗抗……?」
她凝視著瓶子,眉頭皺得更深了。在『抗抗老藥』這行字的下方,有著一行字體更小的注意事項,寫著『若抗老藥太過有效,請服用本藥』。
「我猜隻要喝了這瓶藥,就能恢複原狀了……?」
卷標上沒有記載喝了這瓶藥就能恢複原狀,狀況說不定還會惡化。再說,為了嚐試這個可能性,她明知這是來路不明的液體,卻仍然必須飲用這瓶藥。
「……隻能放手一搏了。既然有恢複的可能性,我就必須試看看。」
真冬煩惱半晌,最後導出這個結論。
她打開瓶蓋……緊張地咽下口水後,一口飲盡藥水。
「沒有……任何變化嗎?」
截至目前為止,她的身體都沒有出現異狀。
不……隻出現一個異狀。
「呼啊……」
她忍不住打嗬欠。
「好想睡……因為我喝了藥水嗎……?」
或許這隻是今天累積的疲勞惹的禍……無論如何,一股難以抵擋的睡意襲向真冬。
「我、不行了……」
她好不容易脫下身上的童裝,換上睡衣。
她沒有力氣尋找童裝睡衣,隻能穿上鬆垮垮的睡衣。
「我……撐不下去了……」
她拋出與昨晚一模一樣的話,倒在床上。
依舊沒過幾秒鍾,她就墜入了夢鄉。
…oax…
隔天早晨。
「嗯……」
晨曦刺激著真冬的眼瞼,她緩緩睜開眼。
起床後的感覺並不差。
「……我好像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夢裏的她變成小孩子。夢中的情景清晰地殘留在她的腦中。
彷佛那是實際發生過的事。
「嗬,怎麽可能。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她嗤之以鼻。
對,不可能。
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真冬環顧著打掃幹淨的房間,表情扭曲。
脫下來的童裝散落在地板上、桌上擺著空瓶和殘留著少許奶昔的杯子。打開電視一看,顯示在新聞節目角落的日期是假日隔天。
「這是……證據嗎?那不是一場夢?」
她用手按著混亂不堪的腦袋,喃喃自語。但她不能一直陷入混亂。
依據牆上時鍾指針,距離課程開始沒剩多少時間了。
「……就算煩惱也沒用。」真冬轉換心情,準備工作。
…oax…
她換上平時穿著的套裝,走過校門。
「我們昨天遇到的真夏妹妹真可愛!」
「嗯,對啊?」
走在真冬前方的女學生們潤香和文乃的對話內容竄入她的耳中。理珠也待在兩人身旁,不停點頭。
(到頭來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我在作夢)
到了這個地步,真冬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手頭掌握了太多證據,已經難以否認這個事實。
「但真夏妹妹的眼神很銳利……雖然身材嬌小,『氣場』卻很強烈。簡直跟桐須老師一模一樣呢。」
「啊、哈哈」
聽到潤香這句話,文乃再次揚起苦笑。
理珠也在一旁猛點頭。
「……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們在這裏悠哉地談天說笑,不會有問題嗎?」
「「呀!?」」
真冬跟三人攀談後,潤香和文乃發出驚呼。
縱使理珠沒有驚叫出聲,但她也杏眼圓睜,望著真冬。
「說、說
的也是!告辭了!」
伴隨著僵硬的笑容,潤香迅速衝刺離開。
「呃我們先走了。」
「先走了。」
文乃掛著苦笑,理珠……雖然表情看不出端倪,但她似乎有些尷尬。
兩人分別朝真冬行了一禮,快步追趕著潤香。
「真是的……」
真冬目送著三人的背影,雙手抱胸。如同潤香所述,她的眼神確實很尖銳……但她銳利的眼神現在卻變得溫和。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三人昨天與『真夏妹妹』相處的畫麵。
〔咦……?桐須老師,你看起來很開心,遇到了什麽好事嗎?」
成幸上前攀談。
「那是你的錯覺。」真冬板著臉回答。
「是嗎?」
「不說這個了……我要跟你道謝。昨天『真夏』承蒙你照顧了。」
成幸疑惑地歪著頭。她開口道謝,假裝是從真夏口中聽說了這件事。
「不用客氣。隻是小事一樁……可是——」
成幸誠惶誠恐地回答,臉上卻浮出笑容。
「下次真夏來玩時,請告訴我一聲。」
這一天絕對不可能到來。真冬不打算再服用那種藥水了。
「我們約好了要再見麵。」
不過——
「……說的也是。」
昨天真冬遭遇了許多淒慘的事情……她至今仍懷抱著這種想法。
「你到時候要再陪她玩喔。」
可是,她也遇到了美妙的事。
「成幸哥哥。」
真冬惡作劇似地呼喊。
她昨天太過難為情而喊不出口,今天卻一派輕鬆地拋出這個稱呼。
「款……?」
「你動作不快一點,小心遲到喔。」
成幸僵在原地,彷佛是真冬戳中了他的弱點。她拋下成幸,再次邁開步伐。
盡管沒有人目睹到……不過她的嘴邊,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呼……」
桐須真冬重重敲下計算機的輸入鍵,輕輕吐了口氣。
「大功告成……時間已經不早了呢。」
她不經意地望向時鍾,指針已經指向深夜的時刻。
計算機擺在書桌上,屏幕顯示著世界史課程的小考考卷,那是她教授的科目。由於她還必須處理其他瑣碎小事,不知不覺就已經這麽晚了。
「還要製作報告,但參考資料忘在學校了……明天得去學校拿數據呃」她開始思索要怎麽處理剩下的工作,腦筋卻轉不過來。
「……不行了。最近一直睡眠不足,太難受了。」
當視線變得模糊時,她放棄思考。
「明天是假日。下午去拿數據就可以了……好好睡一覺,消除日積月累的疲勞吧」她喃喃自語,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向床鋪。
不過走到一半,她覺得有些口渴。
「睡前補充水分很重要……這裏有什幺喝的嗎」
她疲憊到連走去冰箱都嫌麻煩,慢吞吞地環顧四周。
太多事物納入眼簾了,雖然主要是垃圾和散落在地板上的書本。她的學生唯我成幸上次曾來幫自己整理房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她記得那是不久之前的事。不知不覺間,房間再次呈現淒慘的模樣。不,現在已經比過去整齊一些了才是。恐怕是。應該啦。如果是與過去比較的話。
「嗯……?」
真冬先無視於房間的慘狀,掃視室內。某個閃閃發亮的物體映入她的眼簾。那是一個裝滿透明液體的瓶子。瓶子在房間燈光折射下散發光芒,倒在地板上,藏在垃圾袋的陰影處。
「這是什麽啊……?」
她撿起瓶子,陷入沉思。卻因為睡意而無法好好思考。
「算了,剛好可以喝……」
幸好瓶子尚未開封,喝了應該不會肚子痛。
考慮到這一點,真冬打開瓶子,將液體一飲而盡。
「我……撐不下去了……」
她倒在床上。
沒過幾秒鍾,她就墜入了夢鄉。
…oax…
隔天早晨。
「嗯……」
她睜開眼,身心舒暢。
最近一直揮之不去的倦怠感徹底消失無蹤。真冬的身體充滿活力,格外輕盈。她也不再感受到眼睛疲勞、腰瘦背痛。彷佛年輕了好幾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床鋪比平時更寬敞。
「呼真是可笑。我怎麽會思考這種蠢事。」
真冬輕聲苦笑,坐起身子。
此時,她的睡衣從肩膀滑落而下。
「……嗯?」
我明明穿著合身的睡衣,這是怎麽一回事?——真冬蹙起眉頭。
此時,她終於意會過來。
「真可疑……我好像……變得……很小……?」
她的視線向下移動,眉頭皺得更深了。
眼前的手掌心麵積狹窄,手指短小可愛。
簡直就像小孩子的手。
「這是……我的手吧……?」
真冬反複開合眼前的手掌,確認那是自己的手。
對了……她剛剛自言自語的聲音,比平時更尖銳,說起話來也有些不順暢。
「不、不可能……吧。」
她麵露僵硬的笑容,爬下床,站在鏡子前方。
眼前洋溢著困惑的臉龐,確實是自己的臉。
可是——
這大概是將近二十年前……她小小年紀時的麵容。
「………………」
她忍不住緊盯著映照在鏡子中的臉孔。
「………………」
她暫時閉上眼睛後,再次睜開眼,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
她反複試了好幾次,映照在鏡子中的身影卻沒有改變。
她試著揚起微笑。
鏡子中稚嫩的臉龐也麵露僵硬的笑容。
她收起笑容。
鏡子中稚嫩的臉龐也跟著露出嚴肅表情。
真冬暫時這樣進行確認後……點了點頭。
「總而言之……我似乎還在作夢。」
她一臉空洞地喃喃自語,別過頭不看鏡子。
「看來我比想象中還要疲憊……再多睡一會兒吧……不,我現在正在沉睡吧……要是我在夢中睡著,反而會醒過來嗎?」
她不停地自言自語,走向床鋪。
走到一半,她的睡褲滑了下來。
「啊噗!?」
她被睡褲絆倒,跌在地上,臉埋進垃圾袋裏。
「好、好痛……」
真冬按著有些泛紅的鼻頭站起身,聽到自己說的話,大吃一驚。
「我會感到疼痛?難道說……我不是在作夢……?」
老實說,真冬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若她仍在睡夢中,感官未免太清晰了……
事到如今,她隻能認清事實了。
「我的身體、返老還童了……?」
這種奇幻的狀況,竟然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
「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隻是,在認清現實的這刻,疑問也跟著增加了。
「嗯……?」
某個閃閃發亮的物體映入真冬的眼角。陽光從窗戶照進屋內,某個空瓶子折射了光線。那是真冬睡前用來止渴的飲料空瓶。
真冬再次仔細端詳那個瓶子……確切來說,她是凝視著貼在瓶子上的標簽。
因為上麵記載著——
「抗老藥……?」
瓶子上記載著這樣的文字。
抗老藥……返老還童。這些文字確實是符合現況。當然,『抗老藥』本來該是用來抑製老化現象,而不是如同文字的意義,讓年齡回春就是了。
「我的身體因為這種藥而縮小了……?」
她現在隻能想到這個理由。
「話說回來……為什麽我房間會擺著這種東西?」
真冬的房間總是雜亂不堪,但不可能會擅自出現她記不得的物品。
「……啊!」
真冬皺著眉頭,瞪著瓶子一會兒,腦海中突然浮現某幅畫麵。那是某天她參加學校聚餐的情景。
——桐須老師,你還年輕,所以沒有感覺吧!老化可是來勢洶洶喔!讓人措手不及呢!所以,你必須趁年輕時想好防護措施!你知道抗老吧?你沒有做抗老保養吧!?對了,這個給你,你喝看看!你可以整盒帶回家!
這是我在深夜的電視購物頻道買的!我也還沒試過,但節目聲稱這種飲料非常有效!電視上的人說,有些人服用後搞不好能重回孩提時代呢!嗬嗬,怎麽可能嘛!不過,他們會說這種話,代表對這種飲品充滿自信吧!你喝了之後再把效果告訴我吧!
年長的女老師口沫橫飛地闡述,強行將一盒飲料遞給真冬。真冬當時隻瞄了一下內容物,但她記得飲料瓶的設計與眼前的瓶子極為相似。由於她錯過了拒絕對方的時機,隻能無可奈何地將飲料帶回家……
「難道這種飲料真的具有返老還童的功效……!?」
真冬難以置信,抱頭苦惱。
她不知道自己變小的原因,究竟與抗老藥有沒有關係,但她的身體確實變小了。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出解決辦法。
然而,麵對這種異常的狀況,她也不知
該如何解決。
「……幸好今天放假。我先待在家裏看看狀況吧明天說不定就恢複原狀了」到頭來,她隻能采用這種消極的手段。
「要是我睡回籠覺,身體會恢複原狀嗎」真冬拉起滑落的睡褲,賭上這個可能性,再次走向床鋪。
「……嗯!?」
走到一半,她看到攤在書桌上的文件,表情變得僵硬。
「太大意了……我必須去學校拿數據才能撰寫報告!明天就是交報告的最後期限」
真冬的腦中浮現出兩則選項。
一、無視報告期限。
二、用現在這個身體去學校拿資料。
她隻煩惱了幾秒,就做出決定。
…oax…
一小時後。
「這下子總算解決衣服的問題了。」
真冬穿著童裝現身。
她翻遍衣櫃後,莫名發現了她小時候穿的衣服。這大概是搬家時,不小心沉睡在衣櫃深處的衣服。沒想到她不擅長整理的個性,竟為她帶來出其不意的幸運。
「我下定決心了……出發吧。」
她小巧的腳丫避開許多丟棄在地上的垃圾袋,走向玄關。
桐須真冬這名女性不是沒有責任感的人,不管她的身上發生什麽事,她都無法無視交報告的期限,關在房間裏。她必須去拿數據……這是她得出的結論。
「唔……門、好重……」
她將手伸向門把,轉開門,運用體重推門……她幾乎是用身體壓在門上才能推開門。
走出門外,她用整個身體關上門後,上鎖。
「光是開關門就這麽辛苦……」
真冬輕聲歎了口氣。光是走出門就讓她疲憊不堪。
然而,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這個身體看出去的景色,果然和平時截然不同……」
視線高度隻有平時的一半。這裏明明是她走慣的道路,她卻覺得自己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真冬不停左顧右盼,朝一之瀨學園前進。
「小妹妹,你怎麽一直在東張西望呢?」
「唔!?」
聽到有人突然跟自己搭話,讓真冬身體一顫。
她戰戰兢兢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武元同學、古橋同學和緒方同學……)
三名自己的學生站在該處。
她們的視線位在比自己更高之處,興致勃勃地俯視著真冬。
(嗚……沒想到竟然被認識的人而且還是自己的學生,看到我這副模樣……)
真冬全身僵硬,自己身為老師的威嚴彷佛毀於一旦。
然而——
「怪、怪了?她僵住不動了……?因為我突然跟她攀談,嚇到她了嗎?不要緊,姊姊們不是怪人喔??」
跟真冬搭話的少女——武元潤香有些慌張,揮舞著手。
「潤香,你這樣看起來才像怪人啦。」
「奇怪的人總聲稱自己不是怪人。」
聽到潤香的發言,古橋文乃輕笑出聲,緒方理珠則一臉嚴肅,給出極具兩人風格的感想。
「什麽!?你們都好過分喔?!這樣人家簡直跟可疑人士沒有兩樣嘛!」
「哈哈,開玩笑的啦。」
「我隻是闡述一般狀況罷了。」三人互相開玩笑。
(怪了……?)
看到三人的模樣,真冬滿心疑惑。
(難道說……她們沒有發現我是誰……?)接下來,她暗自察覺這件事。
(一般來說,確實沒有人想得到別人的身體會縮小。)
考慮到這一點,她的心情稍微放鬆下來。
「不,武元同學,我」
「奇怪,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她鬆懈的心情立刻緊繃起來。
(我失態了……!我忍不住習慣性地這樣叫她!)
我有辦法蒙混過去嗎?真冬迅速掃視周遭。接著,她從潤香的包包上發現一道曙光。
「我、我看到!那個東西,所以……!」
她指著從包包中冒出來的答案卷。
考卷的姓名字段上清楚寫著『武元潤香』。
「啊,這樣啊。你已經看得懂漢字啦,好厲害喔。」
盡管潤香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她的表情仍有些詫異。
「因為……我有在學習呀……」
真冬想掩飾自己的本性,語氣卻不自覺地變得有些古怪。
「這樣啊?你好乖喔。」
感受到潤香摸著自己的頭,她的表情有些不悅,但她仍乖乖接受對方的觸碰。
真冬判斷,如果自己現在做出太古怪的反應,反而會讓對方起疑,不是個好主意。
(看上麵的答案……是英文小考考卷啊。)
為了逃避現實,她瞄了一眼仍從對方包包中探出頭來的考卷。
(她的分數進步很多呢。)
真冬不曾擔任過潤香的『教育員』。但她仍掌握了對方的狀況。潤香過去的英文成績可以說是一蹋胡塗,但考卷上標記的分數卻不差。若她的英文成績繼續進步,她遲早能考進想進的學校。
(那個人是「學不來」的學生們的夥伴……)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擔任三人『教育員』的人的臉龐。
此時——
「你一個人出門嗎?你的父母沒有陪著你嗎?」
文乃彎下腰,降低視線高度,開口詢問。
「……奇怪?」
接著,她緊盯著真冬的臉龐,疑惑地歪著頭。
「沒、沒有,我獨自……出門。」
真冬發現不妙,別過臉回答。
「你在幫忙跑腿嗎?」
理珠接著詢問。
「我出來……跑腿。」
她是要去學校拿資料,而那也能說是一種跑腿。所以她沒有說謊。
「你好乖喔?你要去哪裏?」
潤香繼續摸著真冬的頭。
「我要去……」
真冬現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假如她老實說要去一之瀨學園,情況會變得如何呢?她總覺得三人會想陪她去學校。真冬想避免長時間跟三人接觸。畢竟她們說不定會察覺到她的真實身分。最重要的是,若這個狀況持續下去,對心髒很不好。
她這麽思索。看到真冬陷入沉默,三人似乎若有所思。
「我覺得她果然……」
「迷路了?」
「應該沒錯。」
三人麵麵相覷,導出這個結論。
「不,不是這……」
「你不用擔心!」
當真冬慌忙想要否認時,潤香緊抱住她。
「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爸爸和媽媽!」
「你肚子會餓嗎?要不要吃烏龍麵?」
「對了,姊姊跟你講個有趣的故事吧?但這是我現在即興想到的三人麵露體貼的笑容,用自己的方式安撫真冬。
(她們是出於好意而這麽做。)
考慮到這一點,真冬無法一口拒絕對方。
(但我也不能一直被她們綁在這裏……)
自己該如何逃離這裏呢?她陷入沉思。
「對了,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唔……」
聽到潤香詢問自己,她再次不知該如
何回答。
「我……我叫做、真夏……」
最後,她輕而易舉地想出這個名字。
「你是真夏妹妹啊。我叫潤香!……不對,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吧?但叫我『武元同學』太拘謹了,叫我『潤香姊姊』吧,聽起來比較親近。」
潤香揚起純真的笑容。
「我……知道了。潤香……姊姊。」
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心,真冬乖乖地照做。
她說起話來仍不太順暢,使用這種方式稱呼對方後,使她看起來年紀很小。
「我叫理珠,可以叫我理珠姊姊。」
「好的。理珠姊姊……」
理珠明顯用著企盼的眼神望著真冬,因此真冬如此答複。
聽到她這麽稱呼,理珠的表情帶著一抹心滿意足。
「我是文乃姊姊喔。」
「是的,文乃姊姊……」
盡管文乃的表情比其他兩人冷靜,真冬仍這麽回答。
(真是奇恥大辱……!身為老師的我竟然佯裝成幼童……!)
真冬表麵上佯裝平靜,心裏卻因羞辱而咬牙切齒。
「……嗯?」
此時,真冬發現文乃再次端詳著自己的臉龐。
文乃的視線暫時固定在真冬的臉上。
「……啊!」
「「!?」」
文乃突然放聲大喊,不隻是真冬,理珠和潤香也嚇了一跳。
「抱歉,突然大聲嚷嚷。不過我終於理解了。」
她合起雙手道歉後,一臉恍然大悟似的,再次望向真冬。
「我一直覺得真夏長得好像某個人……她長得好像桐須老師!」
「唔!?」
聽到對方直搗核心的發言,真冬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原來如此。聽你這麽一說,確實很像。」
「她就像是小孩版的桐須老師呢。」
理珠和潤香跟著認同後,真冬的心髒快速跳動。
「啊,桐須老師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喔。」
真冬本來以為三人發現了自己的身分,但看文乃解釋,似乎不是這麽一回事。真冬暗自鬆了口氣。
「桐須老師本來是我和小理的教育員。後來由其他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她很嚴格……」真冬突然迅速冷靜下來,恢複鎮定。
「是個冷漠的人。」
真冬不以為意。
她知道學生如何看待自己。
她會采取冷漠的態度,就是因為她不介意學生的眼光。
但是——
然而——
「……我本來以為她很冷漠。」
她沒料到對方接下來說的話,微微皺起眉頭。
『本來以為』。
既然對方使用了過去式,代表對方現在沒有這樣看待自己。
文乃與理珠和潤香麵麵相覷,輕笑出聲。
「可是……舉例來說,我之前很煩惱時,她在電話裏幫了我。雖然我不曉得老師為什麽知道我的煩惱……但我沒想到她會出手相助。我當時真的走投無路了,所以相當感動。」
「成幸……某個人也曾經這麽告訴我。雖然老師口吻嚴肅,但她其實是在為我們著想。所以我也重新對她改觀了。還有……雖然這麽說可能有些沒大沒小,但知道老師也有弱點後,令我感覺她更有人味,讓我安心了不少。」
「我本來跟桐須老師沒有任何往來,但我總覺得她是個冷淡的人……然而當我在大會前夕變得神經敏感時,她給了我建議,還在文化祭上穿了美滿純潔的服裝,和我一起熱舞。她本人跟我對她先入為主的想象截然不同,讓我吃了一驚呢。」
三人各自闡述。
接著,她們再次麵麵相覷,嬌羞地笑了笑。
真冬站在三人身旁,手輕輕按著胸口。
(……真是出乎意料。沒想到她們是這麽看待我的。)
真冬以為三人一定很討厭她。
三人現在當然不是全麵地喜歡她。
盡管如此她心中確實湧出一股暖意。
「……話說回來,她真的愈看愈像桐須老師呢。」
理珠的發言再次讓真冬心中洋溢著緊張的情緒。
真冬感受到對方的視線穿過眼鏡射向自己,冷汗從臉頰滑落而下。
「她說不定真的是縮小的桐須老師喔?」
「這、這根本是不值一談的假設!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聽到潤香的玩笑話,真冬忍不住反射性地回答。
「……你現在的語氣真的跟桐須老師如出一轍呢,哈哈。」
文乃的笑容有些僵硬。
(是、是我自掘墳墓了!)
更多道冷汗滑落真冬的臉頰。
在三人的注目下,真冬選擇做出的行動是——
「那個先告辭了!」
逃之夭夭。
她一轉身,衝了出去
「唔呀!?」
她立刻撞到某個物體。似乎是正巧路過的行人。
「對、對不起 」
她壓著有些疼痛的鼻子,仰望著自己撞到的人。
「嗯,你要小心一點喔。」
此時映入眼簾的又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是小美浪同學……!?)
小美浪亞澄。她是一之瀨學園的畢業生,也是真冬過去的學生。
「你沒受傷吧?……等一下。」她俯視著真冬的臉龐,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長得好像真冬老師。」
遲疑半晌,亞澄才感慨地喃喃自語。
「就是說啊就是說啊!」
潤香興高采烈地跟著讚同。
「呃,那個」
真冬由於逃亡失敗,焦躁不已。
「我、我們是親戚!」.
她立刻開口拋出這個單字。
「我是桐須真冬的親戚!」
看到真冬愈說愈拚命的激昂模樣,四人錯愕地眨了眨眼。
「「「「……啊?」」」」
接著,大家異口同聲。
「原來如此,你們是親戚啊。」
文乃恍然大悟地以拳頭敲了敲掌心。
「我們應該率先料到這個可能性。」
盡管理珠的表情變化不大,她依然茅塞頓開似地說。
「啊哈哈,說的也是?」
潤香開朗一笑。
(太大意了……我一開始就該用這種理由塘塞過去……)
回想起剛剛處心積慮的自己,一股徒勞的感覺襲向真冬。
「對了,你們幾個待在這裏做什麽?」此時,亞澄表情一變,疑惑地問。
「她是真夏妹妹……她似乎迷路了,我們打算先照顧她。」
「喔?」
聽到理珠的答複,亞澄挑起單邊眉毛,再次俯視著真冬。
「你叫做真夏吧?」
亞澄以帶著幾分溫柔的嗓音開口詢問真冬,真冬點了點頭。
「真夏妹妹,你迷路了嗎?」
真冬這次搖了搖頭。
為了不再自掘墳墓,她悶不吭聲。
「她好像沒有迷路喔?」
亞澄將視線從真冬身上移開,望向另外三人。
「是喔?那是我們自作主張囉?」
聽到文乃開口,真冬沉默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對不起。」
「抱歉喔?我們是不是打擾你跑腿了?」
理珠行了一禮,潤香麵露苦笑,搔了搔臉頰。
「……沒有。」
真冬搖了搖頭後,開口說:
「謝謝你們擔心我。」
她依序望著三人的臉,勾起淺淺的微笑,開口道謝。
她由衷地感謝三人。
真冬絲毫不想否認對方體貼的舉動。
「那麽我先走了。」
她朝學生們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三人這次沒有攔住她。
「真夏妹妹,下次見!」
「路上小心。」
「要是肚子餓了,隨時都可以來緒方烏龍麵吃飯喔。」
「大小姐,路上小心……不對。」
最後,真冬回過頭,看到潤香大力揮著手、文乃稍微內斂地擺擺手、理珠佇立不動,眼神帶著一抹期待、亞澄撚著裙擺,殷勤地行了一禮……這樣的情景映入她的眼簾。
「……嗬。」
她轉過頭,輕笑出聲,彷佛感到很有趣。
她們會這樣和小孩子相處啊。真冬不知道她們有這樣的一麵。
…oax…
她和少女們道別後,過了半晌。
「呼……」
真冬來到位在自家和一之瀨學園中間的公園,坐在公園長椅上休息片刻。她平時認為從自家到學校距離不遠,但她現在有著小孩的身軀,走完整趟路程有點辛苦。假使她真的是小孩子,她可能會不顧疲勞繼續走,直到耗盡體力為止,但她不能這麽做。
「光是休息也很無聊。」
她無事可做,晃動著雙腳,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此時,她看到一位女性走了過來。
女性的臉突然轉向真冬的所在位置
「唔!?」
在女性轉頭的前一刻,真冬慌忙衝進長椅後方的樹叢中。
因為真冬認識這位女性。
不……不隻是認識而已。
(美春……!?)
隻見眼前的是真冬自己的妹妹——桐須美春。
「危險……!要是美春發現我就糟了!)
畢竟她無法對美春聲稱自己是真冬的親戚。更重要的是,美春認得出真冬小時候的模樣,
可能會察覺她的真實身分。撞見其他人引發的後果,跟撞見美春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哎呀……?我看錯了嗎……?姊姊剛剛似乎待在這裏……?」
真冬從樹叢隙縫窺視後,美春不可思議似地環顧四周。
「確實是在這個方向……」
她東張西望,接近真冬躲藏的樹叢。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要是她隨便移動,發出聲音,美春一定會窺視樹叢吧。既然如此,真冬現在隻能屏住呼吸,祈禱美春離去。
「姊姊?你在嗎?」
遺憾的是,美春準確地走向真冬躲藏的樹叢。
(上帝已死……)
真冬已經放棄了。
美春很尊敬真冬,如果她看到真冬現在的模樣,會有什麽感受?更別說這是真冬大意地喝下可疑飲料後招來的後果。
當真冬用變得遲鈍的腦袋思考借口時——
「咦?美春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一位少年從旁對美春攀談。
(……是唯我同學?)
少年也是真冬的學生,名叫唯我成幸。
(倒黴……!為什麽偏偏在今天遇到這麽多熟人……!?)真冬忍不住想抱頭苦惱。
「真是不期而遇……我正要前往大學。唯我成幸同學,你呢?」
「我偶爾想轉換一下心情,來外麵讀書。」
「坐薪懸膽,真令人感動。」
當真冬歎息時,兩人正在進行這樣的對話。
「話說回來,唯我成幸同學,你有在這附近看到姊姊嗎?」
美春再次左顧右盼。
「桐須老師嗎……我從早上就待在這裏,但我沒有看到她耶?」成幸歪著頭,疑惑地回答。
「這樣啊……敬悉一切。我覺得自己感受到姊姊的動靜,似乎是我的錯覺。」
「動靜啊……」
美春一本正經地開口後,成幸微微苦笑。
「那麽,我先告辭了。一念通天,準備考試加油喔。」
「啊,是的。謝謝。」
兩人簡單打招呼後,美春離開公園。
「……呼。」
真冬鬆了口氣。
但她隻放鬆沒有多久——
「不好意思?」
「唔!?」
看到成幸撥開樹叢與自己攀談,她的身體和心髒都劇烈一顫。
「看到美春小姐過來,你就馬上躲起來了,所以我才阻止她過來……這樣做沒問題嗎?」
成幸搔著臉頰,一臉困惑。他一定沒料到會發生這種狀況,當然會做出這種反應。
「嗯……?」
成幸望著真冬的臉龐,他的表情突然帶著一抹疑惑。
「難道說,桐須老師……」
「親戚!我是桐須真冬的親戚!」
真冬大聲打斷對方的話。她這次也打算用這個設定貫徹到底。
「啊,嗯。果然沒錯。」
看來不用真冬解釋,成幸也認知到這一點。真冬認為自己再次自掘墳墓,有些懊惱。
「咦……?所以,你也是美春小姐的親戚吧?」
成幸似乎本來就沒有對真冬的身分起疑。他手指抵在下巴上,微微皺起了眉。
「我其實不該讓她離開吧?」
「不、不是這樣!」
看到成幸似乎想帶美春回來,真冬慌忙搖頭否認。
「款,那個……她拜托我做事!真冬……姊姊拜托我跑腿!所以我不能接受其他親戚的幫助!」
「原來如此,這樣啊。」
幸好成幸立刻相信了她說的話。
成幸麵露微笑,蹲下身體。
「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嗎?」
「……真夏。」
成幸讓視線與真冬平高後,開口詢問。真冬最後仍采用了這個名字。她單純隻是想不出其他好主意罷了。
「真夏妹妹,謝謝你回答我。我叫成幸,唯我成幸。」
成幸的語氣比平時更和緩。
(他似乎很習慣跟小孩子相處……對了,我記得他有弟弟妹妹……)
真冬回想起記載於數據上,有關成幸家庭成員的信息,暗自恍然大悟。
「成幸……哥……哥、哥……」
真冬嚐試用剛剛喊文乃等人的方式呼喚成幸。
(真、真是奇恥大辱……我覺得這比剛剛還難為情好幾倍……!)
真冬痛苦到不行,沒有辦法好好說出口。
「唯我同學。」
到頭來,她無法忍受新的稱呼,照舊這麽呼喚對方。
「嗯,是的。」
成幸毫不介意,帶著微笑點了點頭。
「對了,真夏妹妹,你要去哪裏跑腿?」
接著,他臉上寫滿笑意,開口詢問。
「……一之瀨學園。」
她遲疑半晌後,據實以告。這多少也是因為事出突然,真冬無法想到一個妥當的地點
(算了,我應該可以告訴這孩子吧)
她莫名懷抱著這樣的想法。
「你要去一之瀨學園?」
聽到真冬的答複,成幸疑惑地歪著頭。
「順便問你一下,你跑腿的內容究竟是什麽呢?」
「我要到真冬姊姊桌上,拿她需要的數據。」
「桐須老師要你來拿資料啊……真是亂來……」
成幸麵露苦笑。
「其他老師一定會把你攔下來喔?」
「……啊。」
太大意了。
真冬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
就算她聲稱是真冬的親戚,受到對方的委托,但其他老師真的會相信嗎?一般來說,對方一定會想先跟真冬本人確認吧。但他們沒辦法聯絡到真冬,因為她就是變成小孩的真冬。
於是,真冬的計劃就這麽宣告失敗。
…oax…
真冬遇見成幸後,過了一會兒。
「謝謝你的幫忙。」
真冬在一之瀨學園校門口,對成幸行了一禮。
「哈哈,你不用這麽拘謹。」
最後是成幸對其他老師表示桐須老師拜托他來拿資料,真冬才達成目的。畢竟成幸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其他老師自然不疑有他。再說,成幸平時就是個認真嚴謹的學生。
「你知道怎麽回家嗎?」
「嗯,不要緊。」
「這樣啊,那路上小心喔。」
成幸輕輕舉起手,轉身離去。
「……呼。」
真冬的視線從對方的背影上移開後,低頭輕輕吐了口氣。
真冬會做出這種反應,是因為她順利獲得數據,鬆了口氣同時,她現在也感到疲憊不堪。她靠著小孩的腿力來到學校後,消耗了大量體力。不僅如此,她還遇到熟人,導致她更加疲憊。
(我必須……找個地方休息,不然沒有體力……)
考慮到這一點,她有些搖搖晃晃地邁開步伐。
「真夏妹妹。」
聽到有人呼喚這個名字,她抬起頭。
「唯我同學?」
此時,成幸蹲在地上,背部朝著真冬。
「你上來吧?」
他理所當然似地催促真冬。
「你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哈哈,你還是小孩子,不用客氣。你一定很累吧?」
成幸似乎看穿了她的疲憊。
真冬瞬間有些猶豫,停下動作。
「……我就不客氣了。」
最後,她決定老實地讓成幸措著她回家。畢竟她實在太過疲憊,不知道是否能徒步返家。
「嘿咻。」
真冬的手抓著成幸的肩膀,成幸熟練地抱著真冬的腳站起身。他的動作輕盈,彷佛對真冬的重量不以為意。
(他平時看起來很不可靠,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卻很有男子氣概)
由於真冬的身體變得嬌小,使成幸的背部看起來更碩大可靠。
「真夏妹妹,你的家在哪裏?可以告訴我嗎?」
「我暫住在真冬姊姊家裏。」
她立刻為自己找好借口。
「啊,這樣啊。不要緊,我知道老師家的位置。」
成幸點了點頭,邁開步伐。
…oax…
真冬暫時讓成幸措著他移動。
「感激不盡……你真的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呢。」
真冬猶豫半晌後,拋出這句話。
「我剛剛說了吧,你還是小孩子,不用介意這種事。」
成幸笑著回答。
「雖然這麽說……如果像現在這樣不去看著你的臉,我會覺得自己彷佛在跟桐須老師交談似的……」
成幸苦笑著說道。真冬的表情立刻變得僵硬。
(我太大意了……不知不覺間,我開始用平常的語氣說話了)
成幸知道自己的房間有多淩亂,她在成幸麵前較能(跟其他人相較之下)流露出真性情。她現在也忍不住這麽做了。
「真夏妹妹,你一定很喜歡桐須老師吧。你竟然還會模仿她的語氣。」
成幸擅自這麽解釋。
「是、是啊……沒錯……」
「…………」
「…………」
真冬暗自慶幸,順水推舟。
接下來,兩人沉默了半晌。
「……關於真冬姊姊。」真冬再次開口:「你覺得她是什麽樣的人?」
真冬拋出這句話後,回過神來。
(真是愚蠢的問題……!我為什麽要問這種事……!?)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
「啊,那個、剛剛的……」
她慌忙想要收回自己說的話,但她的舌頭卻不聽使喚。
她剛剛的音量不大,隻能期待對方沒聽到,讓那個問題隨風飛逝。
「桐須老師啊……」
無情的是,成幸清楚地聽見了她的問題。
「我認為她是個嚴格的人。」
成幸的發言讓她感到心痛……不,她當然不會這麽想。
考慮到真冬平時對待學生的方式,她早就知道學生會這樣看待自己了。
「隻是……啊,對了。既然你寄住在老師家,你應該知道吧?她的個性意外地大而化之,有些懶散……好痛!?等一下,真夏妹妹!?你的指甲嵌進我的肩膀裏了喔!?」
盡管如此,她沒辦法對成幸接下來的無心之言視若無睹。
「哈哈,抱歉,聽到我這麽評論你最喜歡的姊姊,你當然會生氣囉。」
成幸的語氣再次有些無奈。
「可是包括這些部分在內,我其實很喜歡她喔。」
「………………什麽?」
聽到對方出乎意料的回答,真冬的腦袋一片空白。
「比起完美無缺的人,這樣的她感覺更平易近人。最重要的是常常有人誤會她是個冷漠的人。但她的教學方式仔細,相當為學生著想。所以我很感謝她、尊敬她。」
成幸接下來說的話,讓真冬的腦子再次開始運轉。
「啊,這樣啊……我懂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嗯?什麽意思?」
「……我說錯話了。請別放在心上。」
真冬回答後?成幸似乎仍感到不可思議。
「是嗎……?我們到囉。」
此時,兩人碰巧抵達真冬的住處。對真冬來說,這可以說是僥幸吧。
「感激不盡。唯我同學,謝謝你幫了我這麽多忙。」
真冬從成幸的背上降落至地麵後,行了一禮。
「不客氣。啊,我來開門。」
真冬將鑰匙遞給成幸後,成幸打開門。
「那麽,唯我同學,下次在學……你來真冬姊姊家玩時,我們再見麵吧。」
她差點要說「下次在學校見」,慌忙改口。
「嗯,我很期待喔。」
她跟輕輕揮手的成幸道別後,踏入家中。
「呼……好累。真讓人疲憊不堪。」
真冬深深歎了口氣。大門在她身後關了起來。
此時——
咚鏘!
「唔!?」
堆積在玄關口的物體發出巨大聲響,崩塌一地。
「唔!唔!」
最後,書本和雜物埋住真冬,使她動彈不得。
看在旁人眼中,這彷佛是過去曾發生過的熟悉情景。
順帶一提,過去發生時的地點,恰巧也是在這個位置。
「唔~」
喀嚓。
當她正奮力掙紮,試圖逃脫時,她感覺有人再次打開門。
「……我先打掃房間再回去。」
是成幸的聲音。
「……唔?」
聽到對方的發言,真冬隻能呻吟著響應。
…oax…
成幸環顧打掃幹淨的房間,滿足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擾。」
「哈哈,真夏妹妹,這又不是你的錯。」
成幸對真冬露出微笑。下一瞬間,他的笑容轉變成苦笑。
「再說,我已經習慣了。」
「…………」
聽到對方這麽說,真冬隻能悄悄移開視線。
「來,真夏妹妹,這給你喝。」成幸將杯子遞給真冬。
「這是奶昔。牛奶和雞蛋能消除疲勞。」
成幸拿著杯子,依然麵帶苦笑。
「我擅自做了這種東西……算了,我是為了老師的親戚這麽做,應該沒關係吧……?」他喃喃自語。
真冬當然無意為這種小事責備對方,但她不能以縮小後的模樣告知對方這一點。
「謝謝。我開動了。」
她隻能這麽回答,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奶昔喝起來偏甜,成幸大概為孩子做了調整吧。這杯飲料確實沁入她疲憊的身體。
「那麽,我回去囉。」
「好,路上小心。」
「謝謝。」
成幸用右手轉開門把,左手輕輕朝真冬揮手。
「真夏妹妹,再見。」
「……嗯。」
她單手拿著奶昔,目送對方的笑容消失在門外。
「……該想辦法了。」
真冬將杯子放在桌上,再次俯視著自己變小的身體。
「這下束手無策了……要是我無法恢複原狀,該怎麽辦……」
她的雙手雙腳撐在地上,腦中浮現出討人厭的想象,心裏充滿絕望。
此時——
她的視線繼續向下移,突然看到地板上的盒子。
(好眼熟的盒子……)
她皺起眉頭思索後,逐漸喚醒她對這個盒子的記憶。
某一天的聚餐。一位女同事坐在真冬身旁,針對抗老的事情喋喋不休。
想到這裏,她豁然開朗。
(對了……這是我當時收下的盒子……!)
也就是說,引發現在這個狀況的嫌疑犯……那種抗老藥說不定就裝在盒子裏。她記得自己很久沒有在房裏看到這個盒子了。盒子過去應該被埋在某個地方。成幸剛剛打掃後,才把盒子挖出來。
「我能找到讓身體恢複原狀的線索嗎……」
她懐抱著一絲希望,打開蓋子,確認箱中的內容物。
成幸似乎還整理了盒子內部。兩種瓶子依照顏色整齊排列。裏麵出現一個瓶子的空間,大概就是真冬昨天喝掉的抗老藥。
「嗯……?有兩種啊……?」
她再次蹙起眉頭,按照種類依序取出瓶子。
她確認瓶身卷標上的文字。
其中一個瓶子上的文字與她早上確認的一樣。記載著『抗老藥』。
另一種則寫著『抗抗老藥』。
「抗抗……?」
她凝視著瓶子,眉頭皺得更深了。在『抗抗老藥』這行字的下方,有著一行字體更小的注意事項,寫著『若抗老藥太過有效,請服用本藥』。
「我猜隻要喝了這瓶藥,就能恢複原狀了……?」
卷標上沒有記載喝了這瓶藥就能恢複原狀,狀況說不定還會惡化。再說,為了嚐試這個可能性,她明知這是來路不明的液體,卻仍然必須飲用這瓶藥。
「……隻能放手一搏了。既然有恢複的可能性,我就必須試看看。」
真冬煩惱半晌,最後導出這個結論。
她打開瓶蓋……緊張地咽下口水後,一口飲盡藥水。
「沒有……任何變化嗎?」
截至目前為止,她的身體都沒有出現異狀。
不……隻出現一個異狀。
「呼啊……」
她忍不住打嗬欠。
「好想睡……因為我喝了藥水嗎……?」
或許這隻是今天累積的疲勞惹的禍……無論如何,一股難以抵擋的睡意襲向真冬。
「我、不行了……」
她好不容易脫下身上的童裝,換上睡衣。
她沒有力氣尋找童裝睡衣,隻能穿上鬆垮垮的睡衣。
「我……撐不下去了……」
她拋出與昨晚一模一樣的話,倒在床上。
依舊沒過幾秒鍾,她就墜入了夢鄉。
…oax…
隔天早晨。
「嗯……」
晨曦刺激著真冬的眼瞼,她緩緩睜開眼。
起床後的感覺並不差。
「……我好像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夢裏的她變成小孩子。夢中的情景清晰地殘留在她的腦中。
彷佛那是實際發生過的事。
「嗬,怎麽可能。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她嗤之以鼻。
對,不可能。
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真冬環顧著打掃幹淨的房間,表情扭曲。
脫下來的童裝散落在地板上、桌上擺著空瓶和殘留著少許奶昔的杯子。打開電視一看,顯示在新聞節目角落的日期是假日隔天。
「這是……證據嗎?那不是一場夢?」
她用手按著混亂不堪的腦袋,喃喃自語。但她不能一直陷入混亂。
依據牆上時鍾指針,距離課程開始沒剩多少時間了。
「……就算煩惱也沒用。」真冬轉換心情,準備工作。
…oax…
她換上平時穿著的套裝,走過校門。
「我們昨天遇到的真夏妹妹真可愛!」
「嗯,對啊?」
走在真冬前方的女學生們潤香和文乃的對話內容竄入她的耳中。理珠也待在兩人身旁,不停點頭。
(到頭來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我在作夢)
到了這個地步,真冬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手頭掌握了太多證據,已經難以否認這個事實。
「但真夏妹妹的眼神很銳利……雖然身材嬌小,『氣場』卻很強烈。簡直跟桐須老師一模一樣呢。」
「啊、哈哈」
聽到潤香這句話,文乃再次揚起苦笑。
理珠也在一旁猛點頭。
「……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們在這裏悠哉地談天說笑,不會有問題嗎?」
「「呀!?」」
真冬跟三人攀談後,潤香和文乃發出驚呼。
縱使理珠沒有驚叫出聲,但她也杏眼圓睜,望著真冬。
「說、說
的也是!告辭了!」
伴隨著僵硬的笑容,潤香迅速衝刺離開。
「呃我們先走了。」
「先走了。」
文乃掛著苦笑,理珠……雖然表情看不出端倪,但她似乎有些尷尬。
兩人分別朝真冬行了一禮,快步追趕著潤香。
「真是的……」
真冬目送著三人的背影,雙手抱胸。如同潤香所述,她的眼神確實很尖銳……但她銳利的眼神現在卻變得溫和。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三人昨天與『真夏妹妹』相處的畫麵。
〔咦……?桐須老師,你看起來很開心,遇到了什麽好事嗎?」
成幸上前攀談。
「那是你的錯覺。」真冬板著臉回答。
「是嗎?」
「不說這個了……我要跟你道謝。昨天『真夏』承蒙你照顧了。」
成幸疑惑地歪著頭。她開口道謝,假裝是從真夏口中聽說了這件事。
「不用客氣。隻是小事一樁……可是——」
成幸誠惶誠恐地回答,臉上卻浮出笑容。
「下次真夏來玩時,請告訴我一聲。」
這一天絕對不可能到來。真冬不打算再服用那種藥水了。
「我們約好了要再見麵。」
不過——
「……說的也是。」
昨天真冬遭遇了許多淒慘的事情……她至今仍懷抱著這種想法。
「你到時候要再陪她玩喔。」
可是,她也遇到了美妙的事。
「成幸哥哥。」
真冬惡作劇似地呼喊。
她昨天太過難為情而喊不出口,今天卻一派輕鬆地拋出這個稱呼。
「款……?」
「你動作不快一點,小心遲到喔。」
成幸僵在原地,彷佛是真冬戳中了他的弱點。她拋下成幸,再次邁開步伐。
盡管沒有人目睹到……不過她的嘴邊,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