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化成的光束鏈接著四柱天雷和張嘉一的身體,麵前的屏障越發透明。


    鬼道的背影看上去肩膀微微顫抖。


    張嘉一的腳向前挪動了下,可身子好像被仙家形成的光亮所牽製,張嘉一掙了幾下依舊沒法動彈。


    與此同時四柱天雷的正中間,一道藍白相間的閃電從上麵正正的劈了下來,鬼道沒有抵抗,天雷正中腦殼中心。


    這畫麵是我始料未及的,一股又一股的黑氣從鬼道體內往外發散,黑氣離開鬼道身體後化作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的人影,這些人影相互交叉,相互盤旋。


    英子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甚至沒有做出一個表情,在閃電劈中鬼道的同時就伴隨著身邊牧馳家的碑王發出的紅光消失隱匿。


    被雷電擊中腦殼的鬼道身體化作點點碎片,猶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紅的透徹,紫的無暇,每一個碎片都從不同角度折射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仙。


    吳叔的後背不再直挺,佝僂的後背和花白的頭發,之前少說比同齡人年輕二十歲,此刻看上去儼然是老人模樣。


    王奕坐在我的對麵,汗水流過他的鬢角,頭發粘膩的貼在頭上,雙臂微微顫抖,分魂占竅讓他的身體看起來也愈發虛弱。


    李牧馳雙目緊閉的坐在停屍間門口,身後就是蓋著黑狗皮躺在冰棺上的張嘉一,沒錯,牧馳用自己的身體擋著,給張嘉一做最後一道防線。


    張嘉一胸口一起一伏,用盡了全身力氣向前衝著,淚水,汗水,幾近崩潰的情緒壓的他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孰是孰非哪裏還重要,他麵前的鬼道對於他來講隻是害的他媽媽離開的那個人,這一時間,這一空間,勢均力敵同為魂魄。


    張嘉一的身體被仙家困住,仙家的意思很明顯,天雷足夠讓那鬼道毀魂滅魄。張嘉一出手會讓這段本應該塵歸塵,土歸土的舊事再添因果。


    這一刻我們都等了很久,再次從腰間抽出拘魂瓶,拘魂瓶這次沒有主動亮起,我輕輕地把瓶蓋拔了出來,一步兩步的向前走著,鬼道身上散發出來的黑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這些影子是鬼道的魂魄,是鬼道的欲望,是鬼道的仇恨。


    “陳鵬博!陳鵬博!幫我!讓我過去!”


    張嘉一的呼喊聲在我身後響起,他很少喊我的大名,但此刻,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沒有看張嘉一,穿過地府仙兒化作的藍色屏障。


    風聲呼嘯。


    鬼道變換成的碎片立刻飛了過來,密集且鋒利的碎片擦過我的臉,我眯著眼睛,我猜此刻臉上肯定刮出了條條血痕。


    我單膝跪地,把拘魂瓶輕輕的在地上磕了一下,隻是瞬間拘魂瓶發出的光亮從微弱到耀眼。


    拘魂瓶的光亮包裹著一個又黑色的影子。


    同時也把鬼道化作的碎片不斷地往瓶子裏收。


    “呼”的一下,瓶塞自己躍進了拘魂瓶的瓶口。


    張嘉一身上的仙家化作點點黃色熒光,一同直直的飄向天空,地府仙兒化作的藍光從天空到地麵上下收縮,在一人高的地方化成藍色的圓點兒,星星散散的在空場兒上遊離,白虎,和四隻天龍幾乎是同時"嗡“的一下隱匿不見。


    一切光亮都瞬間消失,


    黑,隻有黑。


    一切聲音都瞬間停止,


    靜,靜的可怕。


    張嘉一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剛才的一切似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嘉一!”


    溫柔且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輕輕的拿起拘魂瓶向身後看去。


    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張嘉一的媽媽沒有消失,衝著張嘉一就跑了過去。


    原來在剛才地府仙家化作的屏障中看的都是真的,我說剛才最後天雷下來的時候怎麽沒見我家碑王和張嘉一碑王,估計那時候他們就已經將張嘉一媽媽的魂魄渡化成了正常樣子,還記得第一次來燒紙的時候穿著紅衣服的樣子特別猙獰,我能看到,張嘉一卻看不到,此刻眼前的幹媽和我在家中見到的狀態幾乎一樣。


    張嘉一幹咳了幾聲,同時也不可置信的回頭。


    “媽……”


    張嘉一的聲音很小,一晚上的真真假假,虛虛幻幻,他也不敢確認這是不是真的,直到幹媽抱著跌倒在地的張嘉一,心疼的拍著張嘉一的後背,張嘉一才緩過神來,眼淚又簇蔟的落了下來。


    張嘉一手足無措,我們誰都沒想到今晚還能以魂魄的狀態還能看到一回幹媽,張嘉一哽咽到說不出話,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似乎都不足以表達現在的情感。陰陽有別,這機會恐怕這輩子也就這一次了,我胸口也悶得不行,但還是得提醒一下:


    “嘉一,阿姨,趁這功夫趕快說說話吧!”


    張嘉一淚眼婆娑的看向我點了點頭。


    我輕輕的轉身,原來最後的最後所有的仙家都在這時候同時消失是為了給張嘉一和幹媽一些單獨相處的瞬間。


    我向前走了幾步,看著盤腿坐在供桌前背對著我的吳叔心裏好多愧疚。


    這場鬥法終於結束了,但我好像並沒有那麽開心,結果是我一直以來的期盼的,但過程中的坎坷和付出的代價就像是一塊無形的石頭,很沉,很重。


    抬頭看向天上,月亮皎潔無暇,七星閃爍,空氣中帶著一絲冰涼的氣息,燒紙場的地麵上除了燒過紙灰的痕跡再就是破碎的紙紮人的竹篾,不知道這鬥法的時間一共過去了多久,但我好像明白了所謂的塵歸塵土歸土仿佛就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鬥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慘烈的結局仿佛在這世間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張哥”和“滿倉子”的恩怨在此刻也徹底畫上了句號,滿倉子因為英子生恨,也因為英子魂魄泯滅,或許“張哥”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有著很多難以言表的情況,也在陰差陽錯下“好心”辦了壞事兒,但終究大幾十年過去了,是非恩怨就像這燒紙場的灰燼,風一吹,連塵埃的蹤跡都難尋。


    佛家講的放下,此刻在我心裏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原來,


    執念,才始終是他的心魔。


    李牧馳從我身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滿頭大汗,嘴唇發白。


    “吳叔,小奕……鵬博,我先去看看他們倆!”


    李牧馳看上去也虛的厲害,不過這一晚上經曆了一鼓請雙門,還有鬼道的幻境,接著又純用意念請仙兒,肉身入定給張嘉一守護肉身,這一係列事兒換二一個早就倒下了。


    牧馳先是奔向吳叔,跌坐在一旁輕輕的推了推吳叔的腿。


    吳叔緩緩的睜開眼睛,容貌看起來瞬間老的讓人心疼。


    眼神也不似之前發出那種精光,隻是淡淡的擺了擺手,聲音渾厚且低沉:“無礙!無礙!”


    牧馳呼哧帶喘的點了點頭,接著又衝著王奕跑了過去。


    可能是著急也可能是太過虛弱,牧馳離王奕還有幾米的時候一下子摔了過去。


    手掌和胳膊肘都擦出了血,李牧馳顧不上這麽多接著爬了起來再衝向王奕,王奕分出一魂一魄在我身子裏,牧馳必須用叫魂兒的方式把王奕從我身體裏喊出來,喊回來之前的忌諱就是千萬不能讓王奕驚醒,要不王奕精神狀態會恍惚,這一魂一魄就會留在我身體裏,我也回不去。


    人們常說嚇的“丟了魂”,外化的表現就是人的魂魄離體之後表現就是經常愣神兒,思維莫名其妙的跟不上,要是小孩子丟了魂兒那表現就是吃不下飯,然後莫名其妙的大哭,睡不安穩,這些都是丟了魂魄的表現,這時候懂“老理”的人們一般就會給丟了魂的人叫魂兒。


    李牧馳從王奕上衣口袋裏抽出來一張黃紙。


    看來這是王奕之前就給自己準備好的,來之前就做好了要為我占竅兒的準備,我在一邊兒看著,心裏也不是滋味兒,原來這些朋友今天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占竅說著容易,但風險極大,就算是到現在這一步一切都結束了的情況下,魂魄回到王奕身子中也會傷到元氣。


    李牧馳兩隻手都在顫抖,好不容易將火機對準了符紙,符紙緩緩燃燒。


    “王奕,1994年12月22日佳木斯人,今日分魂分魄,現求魂魄回身,王奕,王奕,王奕……”


    李牧馳聲音很小,但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


    一聲一聲的叫著王奕的名字。


    隨著符紙完全燒盡,紙灰在地上翻了幾個卷兒之後,王奕猛然大吸了一口氣,突然睜開眼,一個沒坐穩眼看著就要向身前嗆去(qiǎng意思為向前摔倒),我下意識要衝上去扶,可手從王奕真實的身體裏穿了過來,牧馳在王奕就要碰到地麵的時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領,這才沒讓王奕嗑到地上。


    李牧馳扶著王奕,王奕則是大口喘著粗氣:“我沒事兒!鵬博嘉一咋樣,還有吳叔!”


    李牧馳看向我,王奕的眼神也跟了過來,牧馳拍著他後背:“成了!”


    與此同時黃小跑和黃小鬧出現在了我身邊兒。


    “小鵬鵬,咱家碑王說時間差不多了,讓我和黃小鬧過來跟張嘉一說一聲,我不知道咋說。”


    黃小跑垂著眼,扣著衣角。


    黃小跑哪兒是不知道咋說,肯定也是在拖延時間,我借坡下驢:“跑兒啊,你看看王奕為啥喘得厲害?!不太對吧?”


    “啊,正常,魂魄離體的時候呼吸會變得很緩慢,這回竅之後肯定會覺得……”


    黃小鬧在邊兒上立刻意會:“我看不對吧。我來看看!”


    說著就蹲到了王奕的身邊兒,要不說我家黃小跑還是挺單純善良的,我說啥就信啥。


    他們倆蹲在王奕身邊兒左看右看,我則是轉過身看著遠處的張嘉一和幹媽。


    月亮轉到了停屍房的那一側,一縷月光下,母子二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嘮不夠的磕兒。


    要是這一切都沒發生該多好。


    我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麽,隻能看到幹媽不斷地在給張嘉一擦著眼淚,另外一隻手握著張嘉一的手就沒撒開。


    我默默地站在原地,吳叔還有牧馳王奕都沒做聲,其他的仙家也沒有再過來催促,仿佛大家都商量好了一樣,努力的給他們母子二人多爭取一些時間。


    一直到枝頭的麻雀有了幾聲叫聲試探,忽然身邊一涼,我家清風教主也就是我太奶拄著拐棍來到我身邊兒了。


    “小鵬鵬啊,這回真不能再拖了,你去打個招呼,我就帶她下去了。”


    “太奶……還能不能……”


    太奶和我一同看著那邊兒,歎了口氣:“哎……這都是定數,老話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話沒錯啊,啥事兒都都有定數,這閨女該這時候走,就得這時候走,那鬼道今兒個該交代在這兒,就得交代在這兒,能回來說說體己話,已經是三家碑王一起努力的結果了。”


    “太奶,我知道……咱們幾門堂口的仙家傷的重不重啊,我看蛇家蟒家還有常家都傷的不輕。我看咱家天財還有張嘉一家的常小英都傷的不輕……不會要命吧?!我這心裏……”


    太奶看了眼我:“有白家在,這些傷還不至於損道折壽,就是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後麵要是再出兵馬就得胡家或者清風一門派人了。”


    “咱們後麵還要派兵?還有啥事兒啊?”


    太奶瞅著我嘿嘿的樂了幾聲:“和你太奶還折綹子?(折綹子可以理解為:找借口,轉移話題)你那點小心思都寫臉上了,惦記常蟒是占五成,幫著那邊兒拖時間占五成吧?”


    “啥都瞞不過您……”


    太奶扯著我衣袖就往前走,快走到張嘉一和幹媽麵前的時候太奶先說話了:“閨女!”


    幹媽抬起頭看向我們,眼睛裏麵也噙滿了淚水。


    張嘉一看我太奶來了,禮貌的左右搭右手:“見過陳門寶府清風教主,有勞今晚咱家堂口出兵馬替我家出頭,第馬感激,無以言表!”


    太奶拉過來張嘉一的手:“就咱們幾個,你就跟著小鵬鵬叫太奶就行啦!這麽外道兒幹啥!(意思為:客氣),要說謝,你聽我把話說完再謝,我來這趟是替我家碑王給你們母子傳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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