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店村。


    王凱的媽媽崔秀萍和爸爸王俊山正在勸說著情緒低落的王凱,一聲呼喊忽然從院門外響了起來。


    “王凱!王凱在家嗎?”


    喊聲由遠及近,明顯是已經走進了他家的院子。


    “是牛校長?我去看看。”


    崔秀萍站起來,就朝著院裏走去。


    王凱翻個白眼,氣呼呼的轉個身,背對門口。


    院子裏響起了崔秀萍和牛棟梁說話聲音,不多時兩個人就走進了屋子。


    對於牛棟梁,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都無比的尊敬,崔秀萍更是如此。


    見兒子背著身對著門口,看都不看牛校長一眼,崔秀萍當即沉了臉。


    “小凱!你的學都白上了嗎?牛校長來了,趕緊問好。”


    崔秀萍隻是語氣稍重,王凱的身子就動了動。


    雖然王凱對牛棟梁也有尊重,有感情。


    可跟崔秀萍比起來,王凱顯然更在乎自己的媽媽。


    在乎到,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會違背媽媽的意思。


    “牛爺爺。”


    轉過身氣呼呼的打了一聲招呼,王凱把自己剛才坐著的小板凳遞到了牛棟梁的麵前。“您坐。”


    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牛棟梁輕輕坐下,環視了一眼王凱家裏的情況。


    雖然打掃的很幹淨。


    但透出來的那股子窮困氣息可不是幹淨就能遮掩的。


    “王凱,你也知道我是為什麽來的吧,聽牛爺爺一句話,那越野跑比賽,咱不參加了,好好讀書,行嗎?”


    牛棟梁平心靜氣,甚至有些卑微的開始勸說起了王凱。


    說了一句之後,他又看向了崔秀萍。


    “王凱娘,你也幫著勸勸王凱。”


    “董晨和整個父愛如山節目組已經撤離了大蠻山了,繼續參賽的話,別說什麽贏了之後有沒有獎品的話,就連雇車去市裏的參賽的錢,怕是你們也無法負擔吧。”


    “我這個人一輩子也沒啥太大的追求。”


    “我紮根這個山溝溝裏,帶了這麽多的學生,也並不是認為自己可以幫著誰逆天改命。”


    “我就是想讓孩子們坐在寬敞,幹淨,明亮的教室裏好好讀書,認識一些字,明白一些道理。”


    “那什麽越野跑比賽的不確定性真的太大了。”


    “我真的害怕孩子們突然有了和現在的能力不匹配的欲望,我甚至.......我甚至寧願孩子們一直這麽貧窮,但最起碼孩子們的心是善良的,不會被欲望左右而發生改變。”


    “我當然也希望孩子們走出大山,但我想讓孩子們稍微慢一些,別這麽快。”


    “王凱娘,你說說,我有錯嗎?”


    牛棟梁說著話,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淚花。


    崔秀萍站在王凱身邊,聽完了牛棟梁的話之後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兒子的肩膀上。


    “牛校長,你說的我有點聽不太懂,我也說不好誰對誰錯,我沒啥文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但我覺得有些事情我們當大人的應該適當的聽一下孩子的想法。”


    “我們大人總是習慣性的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對孩子發號施令,我覺得那是不對的。”


    “我家孩子爹說,要先跟孩子當朋友,把強硬的命令換成適當的引導,從一點一滴的開始影響他們,從而達到教育的目的。”


    “我知道這有些難,並且大多數的父母都沒那個時間,但我家不一樣,我們一家五口人可以說一直都生活在一起。”


    “我是王凱的娘,也是他的朋友,有些事情我會對他說出我的想法看法,但真正涉及到一些抉擇,我不會插手。”


    “隻要不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隻要不是違法犯罪敗壞道德的事情。”


    “我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的話,那我就選擇尊重。”


    大字不識幾個的婦人說著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也表達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立場。


    她的話。


    讓牛棟梁的內心百感交集。


    對嗎?錯嗎?


    無法評判。


    但牛棟梁知道。


    王凱的家人不會向他施加任何壓力了。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就連王凱的雙胞胎妹妹萍萍和安安都乖巧的玩著自己布偶玩具,沒打擾大人們之間的談話。


    牛棟梁思索再三。


    目光再次看向王凱。


    既然這樣,那就隻能聽聽王凱的心聲了。


    “王凱,這樣吧,不管怎麽說,牛爺爺先跟你道歉,我也會向其他的同學們道歉,我不該擅自做主要解散雛鷹小隊,對不起。”


    說著,牛棟梁還站起來對著王凱鞠了一躬。


    王凱趕緊閃開,崔秀萍則是雙手去攙扶牛棟梁。


    牛棟梁擺手示意沒事,又接著說。


    “就像你娘剛才說的,我也跟你當朋友,你也別拿我當校長,你怎麽想的就怎麽跟我說,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言語間無比誠懇,牛棟梁又坐在了小板凳上,眼巴巴的等著王凱回應。


    有了牛棟梁的鞠躬道歉,王凱的臉色明顯比剛才好看了不少。


    在看到母親衝自己使的眼神後,少年這才開口。


    “牛爺爺,我心裏有很多話,但我不知道怎麽表達出來。”


    “我隻知道,我在跟著董老師奔跑的時候,我之前所有的自卑都變成了力量,當我的雙腳開始奔跑時,我一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我能看清我的目標,能看清我腳下的路,我知道該如何努力,我不自卑,不迷茫,不退縮,我不怕一切對手。”


    “看起來董老師帶我們跑的是訓練的路,是鄉鎮賽的路,是縣級賽的路。”


    “可我覺得,董老師不是在教我們如何拿下越野跑的全國總冠軍,他是在教給我們,怎麽去跑自己的人生路。”


    “有些東西是書本上沒有的,可一旦真正明白,給人帶來的改變也許就會影響那人的一輩子。”


    “牛爺爺,我也跟你道歉,為我的魯莽,為我的任性向你道歉,但我還是要說,我不會放棄這次越野跑,就像是我不會放棄我的人生,我要一直跑,跑出一個未來。”


    王凱說著,也站起身給牛棟梁深深鞠了一躬。


    牛棟梁直接被王凱的話震驚的頭皮發麻。


    他知道董晨是想通過越野跑教給孩子們一些道理。


    但他沒想到,那是一個有可能貫穿並且影響一個人一生的道理。


    且那些孩子都和王凱差不多熱愛上了越野跑,他們,都對如何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奔跑有所領悟了嗎?


    忽然的,牛棟梁開始後悔沒有堅定自己的立場了。


    因為跟董晨要讓孩子們明白的道理相比。


    自己追求的那些,想要教給孩子們的那些,都顯得有些渺小了。


    牛棟梁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臉和藹慈祥的拍了拍王凱的肩膀。


    “好孩子,是我膚淺了,我承認錯誤。”


    “不過董晨他們已經走了,咱們可不能再放了郭勇那些人離開。”


    “這樣吧,雛鷹小隊名義上還是解散掉,你們可以自發的組織訓練和比賽,至於去參賽的花費開銷什麽的,我來想辦法。”


    “至於董老師......我相信他不會就這麽不管你們了的,你們,就和他在頂峰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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