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以前是個縣尉,之後又在鹹陽縣任職,再去京兆府。


    縱觀他的仕途,十餘年間晉升並不慢。


    尤其是如今的皇帝注重臣子才能,因此朝臣也在能力上有著內卷的趨勢。


    在西州,劉仁軌的能力讓眾人大開眼界。


    西州京兆府內,劉仁軌任用了三百西域人在安西四鎮任職,並且在各個部族中重新設立部族長,挑選能夠任用的人手治理一地部族。


    這對陳舊的西域部族來說,劉仁軌的行為一度威脅了西域的民風。


    西域的京兆府內,劉仁軌對李奉誡道:“西域想要有改觀,必須從規製上進行改變,哪怕有部族反叛,也請李都護鎮壓。”


    李奉誡了然道:“那是自然。”


    “以往建設安西四鎮,他們沒有看到根本,建設安西四鎮更重要的是治人,隻有將人治好了,才能將西域治好。”


    西州京兆府外,剛到西域的牛進達聽著府內的話語道:“長安京兆府來的官吏果然不一般。”


    薛仁貴朗聲道:“末將先去庭州了。”


    牛進達神色恢複了嚴肅又叮囑道:“如有需要,盡管知會老夫。”


    “喏。”


    薛仁貴又一次來到了西域,與以前相比西域的確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裏的人更多了。


    隻要人口足夠,薛仁貴覺得可以在這裏拉起一支十萬人的西域人大軍。


    出了西州城,薛仁貴一路前往庭州,如今這裏的坎兒井比當年更多。


    碎葉城外,白方與張大安帶著三百兵馬在這裏種了千餘畝田地,趕著糧食播種的時節,還在讓人繼續開墾。


    正值五月,張大安跟著白方來到了伊犁河。


    白方指著河畔道:“河兩岸都能種棉花,今年與往年相比,是最多的一年。”


    棉花地周邊,還有不少西域人在走動,他們也在等著棉花采摘的一天。


    張大安坐在馬背上,還能看到遠處天山上的積雪,以及天山腳下的灰黑色的土地,也有一片片的草地,馬匹正在悠哉地走在草地上吃著草。


    這裏的一切都很安寧,再往前走就能看到西域人,為郭駱駝與天可汗立下的雕像。


    這兩座雕像有九尺高,雕像是麵朝東方的。


    張大安見到還有西域人正在搬運著石料。


    白方解釋道:“他們還想為現在的天可汗建雕像。”


    兩人並駕齊驅,走在天山腳下,忽有士兵策馬而來,道:“天竺急報!出事了,還請兩位速速回碎葉城。”


    張大安拉著韁繩道:“出什麽事了?”


    “回通判,是東天竺國與大食開戰了,都護府有令,還請速回碎葉城。”


    白方道:“這就回去,還請告知都護府,我定會守住碎葉城。”


    “喏!”


    士兵又回了西州。


    兩人也隻好離開天山腳下,在回碎葉城的路上,張大安又見到了柴哲威正帶著一隊唐軍與吐蕃兵進入了天山,正在往伊塞克湖的方向而去。


    張大安與他們遙遙相看一眼,並沒有停下駕馬朝著碎葉城而去。


    重新回到碎葉城,張大安有些憂慮,守碎葉城的隻有三百人,而最近的一支援軍就是柴哲威大將軍所率領的那支兵馬,在伊塞克湖。


    好消息是大食人與東天竺國打起來,不見得會打到碎葉城。


    白方激動地道:“終於要與大食算舊賬了。”


    張大安道:“大食人還未到蔥嶺地界。”


    白方道:“當年在怛邏斯城下,王玄策將軍帶著天竺人襲擊了大食的後方,讓大食十萬兵馬埋骨雪原,是大食在報複天竺。”


    眾人在碎葉城警戒了三天,又有一個消息傳到了碎葉城,小勃律國的國王帶兵去馳援了東天竺,大食人又退兵了。


    慕容順對大食人是有仇怨的,這一次他隻是幫東天竺打退了大食人,下一次說不定就是正麵交鋒了。


    慕容順與其他西域人不同,他協助東天竺打退了大食人之後,便回了小勃律國,傳言這位新的小勃律國王一直都在練兵,招兵買馬,吸納人口,揮金如土。


    小勃律原本有三萬兵馬,但慕容順大肆征人口入軍中,幾乎小勃律國的所有男丁都在軍中。


    如此,可見其人野心,他要將小勃律所有人都訓練成戰士,要帶著舉國之力與大食人決一死戰。


    這個仇怨也是因大食人殺了他的一個兒子。


    慕容順的兒子有很多,死了其中一個,他下定了決心滅了大食,哪怕唐軍不相助。


    西州,安西都護府內,劉仁軌麵前站著五個帶著鬥笠的不良人,看著手中的書信。


    “殺死兒子的仇人就在不遠處,換作是某家也會與其不死不休,倒是同情慕容順。”


    不良人道:“府尹,是否要繼續查探?”


    劉仁軌搖頭道:“不用了,將這裏的事與近來的急報都記錄下來,告知長安的京兆府。”


    “喏。”


    五個不良人快步離開。


    劉仁軌擱下手中的筆,雙手背負走到屋外,看著熱鬧的西州城,這裏的人似乎早已習慣了戰爭。


    大食人的戰爭距離西州還很遙遠,即便大食人進入了蔥嶺短時間也不會危及西州,有天山的屏障在就算是大食人來了,憑借天山也能與其周旋。


    但若大食人真的進入蔥嶺越過了碎葉城,那麽當年薛仁貴梁建方攻打蔥嶺那一仗就白費了。


    這不是朝中想要的結果,守住碎葉城是朝中最後的底線。


    在西州,劉仁軌的權力與安西都護府的都護李奉誡是相等的。


    從某些事來說,權力比李奉誡更大,因他可以在西域選拔官吏。


    今天,劉仁軌走在西州城內,他路過一處食肆時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再一看,對方沒有頭發,像是一個僧人卻沒穿著僧袍,這人有些消瘦,正在食肆內吃著一張餅。


    劉仁軌走上前,道:“你怎麽來西州了?”


    “來崇文館取幾卷書籍。”


    說著話,玄奘遞上一卷文書。


    劉仁軌接過文書,確認是崇文館的文書,又詢問道:“你可以在這裏等著,我去取來。”


    玄奘道:“好。”


    劉仁軌離開這裏,腳步匆匆地離開食肆,再回來時帶著一個行囊,放在玄奘的麵前。


    “多謝。”


    “你真的還俗了嗎?”


    玄奘沒有回話,而是背著行囊就出了城。


    知道玄奘行蹤的人很少,甚至有人懷疑玄奘已經死了。


    見到崇文館的文書之前,劉仁軌根本不知道他竟然在支教,而且一直在河西走廊。


    西州的急報到了七月才送到長安城,安寧村外,父子倆正在於菟的事計較著。


    “父皇,讓孩子去試試吧。”


    李世民戴著鬥笠遮擋著頭頂的陽光,道:“他是太子。”


    李承乾道:“兒臣開得先例不少,中書省的侍郎都有十餘位。”


    “西域不是關中,他若有個好歹……”


    李承乾接著道:“無妨,會有人看管著他,他不會有事的。”


    “他還小。”


    “正是因他還小,讓他多去看看這個世間,他需要鍛煉,若現在不讓他,他會掛念很久的。”


    李承乾道:“兒臣與婉兒,還有蘇亶都考慮好了,讓於菟去試一試。”


    李世民道:“他此去要多久?”


    “最多兩年,待他回來也該十六歲了。”


    “這孩子能在沙場馳騁嗎?”


    坐在父皇身邊,李承乾接著道:“兒臣會讓飛虎隊保護他,還會有一群人跟隨他一起去西域。”


    李世民低聲道:“讓李道彥一起去。”


    “好。”


    翌日,當今太子前往西域的消息傳遍了朝野,出發前宮裏宮外忙前忙後,為當今太子準備了不少東西。


    魏昶打量這支龐大的隊伍,低聲道:“就連太子都要去西域,看來真的要打仗了。”


    顏勤禮道:“你安排多少不良人護衛?”


    “回府尹,安排了一百不良人,藏匿在太子隊伍中。”


    顏勤禮道:“本想讓你親自跟著太子一起去,可京兆府有諸多事還離不開不良帥。”


    魏昶道:“某家自當是聽從京兆府號令。”


    長安城外,李治對裴炎道:“沒想到你也去西域。”


    裴炎回頭看了看正在趕來的紀王與裴行儉,還有狄仁傑,道:“當初一戰的賬,總要找回來。”


    隊伍的前方是梁建方大將軍的隊伍,當初與大食人在蔥嶺作戰的人都在了,唯獨少了張柬之。


    李治看了眼在城門口抹著眼淚的張柬之,道:“裝作不認識他。”


    李紀會意一笑。


    於菟不想坐在車駕內,而是策馬在梁建方後方。


    “太子殿下,可還有交代的話語。”


    於菟朗聲道:“父皇,母後,爺爺奶奶都交代好了,可以動身。”


    程處默帶著飛虎隊的人手與梁建方的隊伍合軍,又道:“我等奉命保護太子殿下。”


    李景恒也策馬跟上來,道:“大食與東天竺已開戰了,戰火早晚會波及蔥嶺,我等要早做準備。”


    身下的戰馬不安地走動著,於菟朗聲道:“聽聞欽陵也在天山是嗎?”


    李景恒緩緩點頭。


    薛萬備也騎在馬背上,就在太子的身後。


    長安城頭相送的坊民越來越多,長安城門前早已水泄不通。


    於菟回頭看向城頭,他見到了站在城頭相送的父皇,母後,還有妹妹與弟弟。


    梁建方朗聲道:“將士們,此去西州七千裏!”


    話語聲回蕩在長安城前。


    梁建方再道:“開拔!”


    隊伍朝著西州方向開始行進,於菟手中拿著望遠鏡,坐在馬背上回頭看向城頭上的景色。


    “大將軍,此去碎葉城多少裏。”


    聽到太子的問話,梁建方道:“此去碎葉城一萬裏。”


    長安城的城頭上,李承乾道:“這孩子現在意氣風發。”


    小鵲兒道:“哼,回來時多半是哭著來的。”


    蘇婉悄悄抹了抹眼淚道:“回去吧。”


    一家人從長安城的城牆回了皇宮。


    長安城下,駱賓王看著離開的大軍道:“老師,我也想去西域。”


    其實駱賓王的年紀與太子一般大,李義府道:“不用著急,將來你有機會去西域的。”


    “禦史也能去西域嗎?”


    李義府點頭道:“當然。”


    皇宮內。


    孩子離開了,總覺得兩儀殿空空的。


    蘇婉與往常一樣正在盤算著賬目。


    李承乾看著近來堆積的勸諫奏章,家中很寧靜,小鵲兒與小孟極正在教著李渺如何識字。


    寧兒收拾著孩子們要換的衣裳。


    讓太子隨軍出征自然引來了群臣的勸諫,李承乾一份份地看著,大抵上都是一些國之儲君不能隨意離開都城的話語。


    李承乾忽然想起了爺爺的話語,李家的兒郎就該健壯的,也該驍勇善戰。


    自父皇那一輩起,父輩們都是在征戰中成長的,宗室中人都有軍功在身,李神符,李道玄,哪怕是現在的河間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李道宗。


    或許是隔輩的緣故,李家總要有戰功出身的子弟,況且如今的稚奴與慎弟也有戰功在身。


    此番跟隨於菟將領很多,這兩年在西域也早已鋪好了路。


    李承乾坐到妻子身邊,道:“朕不想這孩子心中有遺憾。”


    蘇婉道:“妾身明白陛下用心。”


    牽著妻子的手,李承乾道:“爺爺在世的時候,常說李家的兒郎皆是翹楚,爺爺與父皇那一輩如此,朕希望往後的李家兒郎也是如此。”


    蘇婉握著丈夫的手點頭。


    李承乾又道:“哪怕這個小子當不好皇帝,朕留下來的家底也足夠他揮霍了,大不了有了孫子,朕好好教導孫子。”


    聽到丈夫說以後的事,蘇婉忽然又笑了。


    見到父皇與母後笑了,李渺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鵲兒雙手叉腰,一臉耿耿於懷地道:“父皇,東陽姑姑說有人要往宮裏塞女人?”


    李承乾道:“他們塞不進來的。”


    小鵲兒道:“賊心不死。”


    “姐姐,賊心不死是什麽?”小孟極上前問道。


    “就是一心想給父皇添麻煩的壞人。”


    李承乾閉上眼躺在竹椅上,聽到了宮殿屋頂傳來的鳥鳴聲,再仔細聽又聽到了鳥兒撲扇翅膀飛起的動靜。


    有內侍快步而來,“陛下,趙國公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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