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向外麵的夕陽,看著孩子們正在打鬧著。


    不多時李孝恭與李道宗也來到這裏祭拜。


    等李世民再回頭看去時,原本坐在身後的承乾不知何時離開了,就問向一旁的內侍道:“承乾人呢?”


    內侍回道:“陛下今天還有文書需要查閱。”


    又見李孝恭與李道宗恭敬地對靈位行禮,李世民道:“承乾這孩子行事,有時候朕對他很不滿。”


    李孝恭在一旁坐下。


    聽太上皇議論當今陛下了,李道宗也沉默在一旁,太上皇議論歸議論,聽一聽就行了,不要開口多加評價。


    在這種事上,李孝恭與李道宗表現得極為默契。


    李世民問道:“你家兒子怎麽樣了?”


    李孝恭回道:“崇義他深得陛下信重,執掌宗正寺。”


    “朕怎麽聽說你在家裏掛了一根繩子?”


    “這……”李孝恭又道:“正是崇義這孩子深得陛下信重,老臣這才想著這小子萬萬不可辜負陛下的信重,崇義若闖了什麽禍,老臣就指著那根繩子自盡謝罪了。”


    李道宗道:“確有其事。”


    兩兄弟一左一右而坐,李孝恭倒顯得輕鬆一些,李道宗卻是正襟危坐。


    按照常理來說,江夏郡王年輕的時候就跟著太上皇打仗了,應該與太上皇更親近,也該更放鬆。


    反倒是曾經有過謀反汙名的河間郡王顯得很放鬆,甚至還打了一個哈欠。


    這個長安城與陛下走得近的兄弟,也就這兩位郡王了。


    李世民道:“今晚孩子們容許朕可以喝點酒水,你們都留下與朕共慶。”


    李孝恭看著周圍,道:“長孫老狐狸呢?”


    李世民起身道:“他明天就來了。”


    站起身的時候,李道宗輕咳了兩聲。


    李孝恭拍著他的後背道:“你比老夫年輕幾年,怎麽身子骨這麽弱了?”


    現在的李道宗也有了不少白發,回想十幾年還能跟著陛下東征。


    再一想,恍惚間又覺得現在距離東征那時,竟然已過去了十餘年。


    李孝恭道:“老夫家裏有些渭北醫院送來藥材,藥性很輕,喝著不苦很不錯。”


    李道宗道:“家裏的藥材已夠多了。”


    “一天就吃一頓。”


    “帶來試試。”李道宗又點頭了,接著又道:“你腰不好,該少喝點酒的。”


    李世民一路走著,聽著身後兩位老兄弟的話語聲,眼眶又紅了,走在前頭加快腳步,背對著兩位老兄弟,悄悄擦了擦眼淚。


    一夜安靜地過去,翌日天還未亮,走在街道上還需要提著燈籠。


    因今天就是太上皇的六十大壽,朝中幾位尚書要趁著天還未亮的時候入宮去麵見陛下,在休沐之前進行最後一次朝會。


    這次朝會隻召見了幾位尚書,沒召見其他的人,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事需要交代。


    於誌寧心裏就這麽想著,一路走到朱雀大街上,朝著朱雀門走去。


    在冷清的朱雀大街上站了片刻,於誌寧回頭看了看,又看了看前方,見也沒有其他人,深吸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邁步朝著朱雀門走去。


    走了大概十餘步,見到了朱雀大街兩側的街道上也走出來一些人,他們也提著燈籠,都是去麵見陛下的。


    就快要走到朱雀門,於誌寧隱約聽到了話語聲,側目看去見到了從街巷內走出來的徐孝德。


    徐孝德身邊還有一個年輕人,正在講述著話語聲。


    於誌寧停下腳步聽了片刻。


    “徐尚書,依在下之見,如果挖穿這座山,開鑿出一個八百尺的隧道,按照蜀中與關中兩地的往來人口,去年所計往來人口是十二萬,大大縮短了繞過山路所耗費的路程,也就是縮短了一萬兩千尺的路程。”


    “每天每個人少走路程,也就節約了時間,就能讓人一個月省下三十萬尺的路程,隻要挖通這座山,一個隧道可以造福南北兩地,為多少人帶來便利。”


    徐孝德一路聽著腳步加快,朝著朱雀門走去,像是厭煩了身邊這個年輕人,徑直走入門中。


    於誌寧見他走入朱雀門鬆了一口氣,又見那個年輕人被攔在了外麵,就上前問道:“這是怎麽了?”


    徐孝德道:“你知道夢想是什麽嗎?”


    於誌寧反問道:“夢想?”


    徐孝德又道:“崇文館最近在教孩子們夢想,那年輕人就是個有夢想的。”


    “何以見得?”


    “他想要做出一番事,就是他的夢想,他說在終南山邊上找到了一座山,隻需在山中挖出一條道路,就能夠連接南北,從此秦嶺天塹就不足為慮了。”


    於誌寧驚疑道:“挖山?”


    徐孝德又笑著道:“老夫是工部的尚書,這種事他自然找到了老夫,不切實際的想法太多了,況且早年前朝中就議過這件事,最後被陛下給否決了。”


    於誌寧回想著剛剛聽到的話語,又詢問道:“看那年輕人說得挺好,他是什麽人?”


    徐孝德跟著人群走著解釋道:“袁天罡的兒子,袁客師。”


    “可在朝中任職?”


    “考了幾次,都落榜了,現在混跡長安街頭整日裏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還說挖穿終南山,他知道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年月嗎?”


    徐孝德又言語了幾句,也不想再多言了。


    當年袁天罡離開關中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如今他的兒子回來了,於誌寧又道:“其實當年文學館也想過這種事,可礙於需要大征徭役,且不知何年月,而且挖穿終南山也不是什麽好事,名聲會不好,照理說袁天罡的兒子不該會有這種念想。”


    其實早在幾年前,當關中作坊業大興的時期,朝中已沒有征發徭役的空間了,也就是沒有足夠的人力,作坊占據了絕大多數的勞役,讓朝中征發徭役的成本直接高了好幾倍。


    再者說以生產建設為主的人力,去挖空終南山本就是一件本末倒置的事,至少眼下的李唐,其生產力還沒富裕到這種地步。


    今天前來早朝的官吏悉數走入了新殿內,褚遂良看了一眼在場的六位尚書,道:“怎麽不見上官儀。”


    馬周道:“上官儀不在六部尚書之列,也就不用來這一次朝議。”


    眾人又在低聲言語著,說著近來的家常事或者是朝中留下來的煩瑣事。


    直到一隊內侍走入殿內,眾人意識到陛下要來了,這才起身行禮。


    剛晨跑完的李承乾披著一件外袍,走入殿內笑道:“讓諸位一早來這裏,有勞了。”


    許敬宗忙道:“臣等不敢讓陛下有勞。”


    李承乾坐下來接過一碗粥,吃了一口,道:“各縣走訪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許敬宗回道:“回陛下,五天內能夠安排好。”


    李承乾道:“三天,如何?”


    見他還有些猶豫,李承乾目光看著他,又道:“朕就給你三天。”


    許敬宗再一次行禮道:“喏。”


    “今年煤礦運送的情況如何?”


    戶部尚書褚遂良站出來,作揖道:“陛下,今年運來的煤是往年的兩倍,隻是運送的人力又貴了許多,關中有幾個縣也在遞交文書,說是能否將關中的煤礦挖了。”


    李承乾遲疑了片刻,又看著眼前的六個尚書,又道:“關中的煤礦還是要看緊,不得擅自開挖,有人私挖十倍起罰。”


    “喏。”


    這也是為了關中發展,關中總是需要家底的,至於運送時多花點錢,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李承乾道:“今年還是要增加關中的儲備,戶部多加緊些,爭取在明年儲備夠三年所需。”


    褚遂良行禮道。


    馬周道:“陛下,又有人說關中如今的儲備已足夠了,哪怕今年關中一年不種地,關中的鄉民靠著儲備的糧食也足夠吃一年了。”


    李承乾飲下一口茶水,頷首道:“朕會考慮的。”


    如今的北苑對朝中與坊間來說,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


    這個神秘的地方不參與朝政,也不參與各縣治理,也不招收弟子。


    隻是北苑偶爾會有些文章寫出來,這些文章都是關於關中的生產建設,朝中官吏都不敢輕視的北苑的文章,並且每每有一篇文章出來,隻要精細品讀,說不定就能得到一些發展的契機。


    這也是北苑不在朝中,卻與朝中息息相關的原因,從來沒有哪個地方的學館能夠對關中的人口以及各種資源了解得這麽清晰,甚至北苑能夠通過賦稅了解關中人大抵有多少錢。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人們唯一知道的線索就是北苑與皇帝家有關。


    既然是皇帝家的學問,人們也就沒這麽多疑慮了,說不定皇帝家有治理天下的獨門學問,並且這種學問尋常人家無法掌握。


    這也是北苑的地位在朝中乃至各縣,都有這般重要的原因。


    也有人去分析過這些文章的真實或者是其實際意義,每當有人質疑,經過求證之後,得出的結果都是正確的,慢慢地也就沒人質疑了。


    李承乾喝著茶水,看到殿外有不少人在走動,殿內的眾人還是交代著自己的事宜,各部對各項事宜的進展做著交接工作,於誌寧要了解工部的事宜,禮部要了解工部的人手去了哪裏。


    吏部要為明年的官吏任用做準備。


    期間,許敬宗說起了京兆府尹的人選,明年顏勤禮就要被升遷任職中書省侍郎,下一任的京兆府人選的事又被提了起來。


    馬周道:“老夫看過蔥嶺的奏報,劉仁軌的本領若用在兵部,就很好。”


    於誌寧頷首道:“陛下,臣也如此以為,蔥嶺戰事上,劉仁軌不論是調度兵馬,還是運送糧草輜重都很不錯,此人才能若留在京兆府未免太過浪費,兵部正缺一個能夠給中原各地折衝府調度的人手。”


    褚遂良打斷於誌寧的話語,又道:“劉仁軌是縣尉出身,之後在鹹陽縣任職,以前倒沒聽說此人有兵法才學。”


    李承乾想起了劉仁軌當年說過的話語,他可以出關去邊塞也能在關中當一個縣令,他是一個踏實又極其現實的人,還有些悲觀。


    悲觀的人一直不缺,從大業年間隋末的大亂時期走過來的大多數人都是悲觀的,也習慣用悲觀來看待世事。


    劉仁軌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要說服這樣人辦事也是很難,又不近人情,不過這都是吏部的事。


    在吏部沒有章程之前,李承乾也不想過問。


    外麵的天光已大亮,李承乾站起身帶著六個尚書走出新殿,今天的風依舊很冷,笑道:“今天父皇六十大壽,諸位隨朕去西苑慶賀父皇。”


    “喏。”


    皇宮的西苑向來比較冷清,平日裏都是皇帝用來宴請群臣時候才會用到。


    冬日裏這裏還有幾株梅樹正開著花,還有幾頭鹿正在走動著,這裏的景色看著很宜人。


    此方的安寧,讓六位尚書從一早的爭論中終於解脫,身心也放鬆了。


    一個內侍腳步匆匆而來在徐孝德耳邊低語了幾句。


    於誌寧詢問道:“怎麽了?”


    徐孝德回道:“袁客師離開長安了,他說他要一個人去挖穿終南山。”


    於誌寧接過內侍遞來的茶葉蛋,低頭剝著蛋殼,道:“挺好的,但願他能感動一些人吧。”


    “你是說他若誠心要挖穿終南山,會有人與他一起挖?”


    於誌寧道:“玄奘都能從長安城走到天竺,他袁客師不過是挖穿一座山而已,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有人知道了他做的事,哪怕這件事真的辦不成,也會有人去挖一鏟的。”


    徐孝德道:“若他隻是挖個三五天或半月就放棄了,也就不足掛齒了。”


    於誌寧頷首道:“是啊,這世上能有幾個玄奘?”


    六位尚書來的很早,西苑還沒什麽客人,陛下將人送到之後就又離開了。


    幾位尚書坐成一排,各自有各自要說的,沒話說的就低頭吃著水果或者堅果,又或者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茶。


    又有一個人來到西苑,眾人紛紛起身行禮,來人正是魏王李泰。


    以前都聽說魏王要減肥,也沒見魏王瘦了多少,如今括地誌編撰完成了,魏王反倒是瘦了許多。


    李泰也向眼前眾人行禮道:“諸位來的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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