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隊隊的兵馬來到了長安,送來了漠北與西域的消息。


    這些軍報送入還在養病的皇帝案前,顧不上現在的病情,李世民咳嗽著召見了房玄齡,尉遲恭,長孫無忌,李孝恭到興慶殿議事。


    李承乾也被召見,作為太子在殿內旁聽。


    而後父皇將軍報交給幾人,吐蕃集結了二十萬兵馬在青海以北,似乎有異動。


    欲穀設的消息也送到了,這個於貞觀十一年西逃的人終於是有了消息,他又重整了兵馬,在伊犁河北岸與咥利失可汗對峙,分東西對立,雙方短暫地平穩相處,並且各自蓄養兵馬。


    這場戰爭決定了誰會是西域的主人,李承乾看完了這份軍報,交給了一旁的舅舅。


    大唐不在意欲穀設與咥利失可汗誰會成為伊犁河的主人。


    大唐意在掃平西域,掃平天山,那麽他們兩個西突厥的霸主都不能成為將來的主人。


    隻希望他們兩個南北交鋒的可汗在作戰的時候少死一些人,能夠給未來的發展都留下人口。


    李承乾接過皇叔遞來的奏章。


    李孝恭道:“這漠北終究是成了禍患。”


    漠北有個叫薛延陀部落,在那裏有一個真珠可汗,當年頡利戰敗之後,漠北就開始吞並頡利的領地。


    這也是阿史那杜爾一直以來記懷的事,貞觀十年前後,阿史那杜爾幾次帶著族人攻打漠北,都敗下陣來,現在他還想著這件事,期望有朝一日能夠打回去。


    看著軍報上說的,真珠可汗在頡利的故地建設了牙帳,手中兵馬有二十萬,他還有兩個兒子,分別統領草原南北。


    房玄齡看完了奏報道:“伊犁河南北的事尚且不足論,漠北可先分化之,現吐蕃虎視眈眈,頗有進取之意。”


    尉遲恭默不作聲地向陛下遞了一份名冊。


    貞觀十二年這才剛剛開始就被蒙上了戰爭的一片陰雲。


    長孫無忌道:“陛下,吐蕃聲稱二十萬之眾,但如今按馮德遐的奏報來看該隻有十萬之眾。”


    李孝恭道:“說十萬是有多的,五六萬足矣,如今鬆州有牛進達駐守,他們不見得敢攻打鬆州。”


    李承乾安靜地站在一旁,拿過太監的水壺,親自給父皇倒上一碗熱水。


    熱水入茶碗中,注意到桌上的名冊,這份名冊上寫著兩個字,是百騎。


    一列列名字上都寫著不良人,挑選了不良人入軍中。


    李承乾倒上茶水,繼續揣手站在一旁,父皇終究是建設了百騎,擇善射者百人,為二番於北門長上,曰:百騎。


    乃大唐禁軍之一,直屬皇帝。


    而百騎自建立以來在李唐的曆史上就是一支不可或缺的禁軍。


    聽父皇與他們繼續議論著,最後得出了結論,封真珠可汗的兩個兒子分別為漠北的小可汗,讓其內部先出現毛病。


    命尉遲恭派出人手進入漠北,查探情況,如有必要,讓真珠可汗的兩個兒子先打起來。


    李世民寫了旨意斥責真珠可汗在頡利故地駐紮牙帳的行為。


    至於伊犁河兩岸的事暫且擱置,張士貴的大軍深入西域是為了安西都護府,在此之前並不會插手欲穀設與咥利失的恩怨。


    幾道旨意接連送出興慶殿,見父皇又咳嗽了,李承乾伸手拍著父皇的後背,道:“還請父皇注意休息。”


    “怎麽?”李世民的咳嗽平複後又道:“這些事你也能安排。”


    李承乾微笑道:“父皇雄才大略,兒臣盡力學,那位叫馮德遐的使者如今還在吐蕃?”


    李世民道:“嗯。”


    “看來吐蕃的高原也不是不能克服。”再看著眾人紛紛走出興慶殿,李承乾又道:“兒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喝著茶水潤口點頭。


    離開興慶殿,李承乾注意到站在殿外的舅舅,道:“吐穀渾已被大唐拿下,鬆讚幹布還敢進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膽量很大的人。”


    長孫無忌道:“邊關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還請殿下放心。”


    李承乾點頭道:“孤自然是放心的。”


    這些天主持朝政,下了早朝就來中書省處理政事,寫了一卷書信交給一旁的於誌寧叮囑道:“將這卷書信交給李震。”


    “喏。”於誌寧得信,腳步匆匆離開。


    父皇拿了不良人少年一百人,建設百騎,大唐的禁軍又多了一支。


    這些天父皇時常去看這支百騎禁軍,甚至還有尉遲恭將軍訓練。


    處理完早朝,李承乾來到皇宮北側,這裏原本是要給爺爺修建夏宮的地方,現在被父皇用來訓練百騎。


    穿著甲胄的士兵騎著戰馬在沙地上奔走著,他們但凡有動作不對,或者有偷懶,就會將領揮動鞭子打在這些少年人的身上。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李世民稍稍點頭。


    得到父皇的準許,李承乾走到邊上,居高臨下看著一個個苦練的不良人少年。


    “這些人與軍中的勳貴子弟不同。”


    李承乾頷首道:“兒臣明白,他們得到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他們會好好珍惜,越是活得不容易的人,越是不容小覷。”


    李世民頷首道:“怎麽?你的右率嚴苛還是朕的百騎嚴苛?”


    “父皇心中是清楚的,從太子右率開始建立,就不是兒臣能夠控製的,就連人員的選擇都是父皇安排的。”


    李世民繼續道:“當初你怎麽不向朕討要掌管右率人選之權。”


    李承乾揣手神色凝重了些許。


    李世民雙手背負,笑嗬嗬道:“怎麽?現在想起來後悔了?”


    李承乾又搖頭道:“父皇說笑了,有些權力兒臣可以爭取,就算現在不給,將來有朝一日,父皇也會主動交給兒臣的。”


    “有朝一日?”李世民齜牙笑著,道:“朕也希望有朝一日,朕的太子也能這麽痛快地與朕說這些話。”


    李承乾遞上一份奏章,道:“洛陽的崇文館建設好了,現在有學子五百人,其中一百人是從長安的崇文館調去的,特地來與父皇說一聲。”


    李世民拿過奏章,依舊沒看,還是雙手背負的姿態。


    “兒臣告退。”


    “嗯。”


    李世民看著校場背對著這個兒子,似乎是越走越遠了,沒有回頭去看而是問道:“他走遠了?”


    一旁的老太監回道:“太子殿下走下城樓了。”


    李世民長歎一口氣。


    等下麵的百騎重新列隊站好,尉遲恭走上城樓稟報道:“陛下,今日的操練結束了。”


    李世民微微抬首,看著開闊的藍天,天空碧藍零星的雲彩飄蕩,“承乾這孩子說,有朝一日不用他向朕討要,有些權力朕自會賜予給他。”


    皇帝的父子家事不好評價,尉遲恭行禮道:“太子殿下一時少年意氣罷了。”


    李世民拍了拍有些中年發福的肚子,轉回身道:“讓這些孩子們休息半日吧。”


    “喏。”


    “朕年事越來越高,卻不如這些孩子有銳意。”


    “陛下,正值壯年,為何說如此暮氣的話。”


    李世民笑道:“敬德,伱也幾次向朕辭官告老,就不要與朕說什麽暮氣。”


    尉遲恭低頭,嗓音渾厚地道:“末將慚愧。”


    走了兩步,李世民又有些懊惱,問向跟在一旁的尉遲恭,“你說承乾這孩子怎如此偏執?”


    腳步繼續走著,尉遲恭思量了片刻,道:“陛下,太子殿下以往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殿下說為官為臣,即是為社稷為萬民,有些事就該是偏執的,這不是吹毛求疵,這是應該有的要求,因此才會有傳言,各縣的縣官都活得戰戰兢兢。”


    李世民笑著搖頭道:“敬德,你也糊塗了。”


    尉遲恭撫著自己黑裏摻白的胡子,道:“末將愚鈍,不知是何處說錯了?”


    問他東,他說西,敬德也不敢評價太子。


    李世民麵帶笑容,又是輕咳了兩聲,沒有再多言。


    皇帝的風寒已得到了好轉,現在偶爾會有輕咳,身體已沒有大礙了。


    其實東宮的紀王殿下恢複得更快,同樣是風寒,紀王殿下隻用了五天就恢複得當。


    東陽公主說這是紀王殿下正在長身體,得個小病恢複得自然很快。


    陛下人到中年,自是沒有少年人恢複得快。


    朝中近來很忙,同樣忙碌的還有渭河沿線的幾個縣。


    一個簡陋的淤地壩立於河道中,橫跨渭河兩岸,東西兩側形成高低不同的水流。


    第一個淤地壩總算是建成了,許敬宗用滿是淤泥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下也有不少淤泥掛在額頭上。


    看著水流從堤壩口流出來,眾人心喜。


    李泰坐在一邊寫著記錄,道:“現在正是關中水位較低的時節,六月之前再建設兩處淤地壩,是來得及的。”


    許敬宗汲取先前的經驗,但並不是因當初堤壩建設時出了差錯,而是因當時水位較高。


    不過這座淤地壩很厚實,依舊是按照水位最高的要求來造的。


    李客師奉命護衛魏王,他腳步匆匆而來,道:“殿下,吳王殿下來了。”


    李泰擱下筆,吹拂紙上的墨跡,將其晾在一旁,用一塊玉石壓住,站起身道:“讓他過來吧。”


    “喏。”


    現在關中的紙張越來越便宜了,十錢一尺的紙張已成了現在關中最緊俏的物件。


    杜荷造出來的新紙雖說昂貴,但沒有渭南出產的舊紙賣得好。


    李泰細細盤算過,其實要說利潤還是不如杜荷的新紙來的高,即便如今買這種舊紙的人更多。


    因舊紙回收也是本錢,利潤就相對單薄了,可新紙不同,不用額外掏出銀錢去回收紙張。


    對此,杜荷對舊紙的買賣是看不上的。


    正想著就看到杜荷帶著一隊人,這些人扛著扁擔而來,給修建堤壩的民壯分發吃食。


    他一直都熱衷於幫扶京兆府的人。


    等吳王兄到了近前,杜荷提著食盒也來了。


    “聽聞第一座淤地壩建設好了,特意來看看。”


    李恪笑嗬嗬走上前。


    杜荷將食盒放在桌上,道:“吳王殿下來得正好,準備一些飯食,一起用吧。”


    李泰道:“坐吧。”


    等吳王與魏王坐好,杜荷站在一旁布置著飯菜,他們都是太子殿下的弟弟,該照拂還是不能少。


    以免太子殿下覺得魏王與吳王在外過得不好。


    李泰道:“杜荷,你也坐下來一起用飯吧。”


    杜荷行禮道:“在下用過飯了。”


    李恪先是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吃著,嘴裏嚼著又道:“近來邊關送來的軍報,可有聽說?”


    李泰慢條斯理吃著飯菜,搖了搖頭。


    “聽聞漠北的真珠可汗行事越來越出格,竟然在頡利當年的汗廷舊地修建了牙帳。”


    李泰一邊吃著,手中的筷子沒有停下,神態自若地道:“這些事父皇與皇兄自有安排,不用我們牽掛。”


    李恪正想吃又擱下筷子,道:“看來是皇兄覺得恪心氣高了,讓恪奔走各縣,或許早就知道了這些事,將恪提前支開。”


    “王兄多慮了,皇兄怎麽可能提前知道這些事,絕無此意,邊關變動難料,父皇也是前幾日才得到軍報,皇兄縱使有通天的權勢,也不能未卜先知。”


    李恪道:“那皇兄當年為何提前在河西走廊布置了六十萬石糧草。”


    李泰吃著飯,稍稍抬手用下巴示意杜荷,意在你問杜荷。


    注意到吳王殿下的目光,杜荷連忙作揖道:“魏王殿下,吳王殿下有何吩咐?”


    “當初修建河西走廊的事你也有參與?”


    聽吳王殿下問,杜荷先是行禮,又道:“在下也是為了賣肥皂,配合了太子殿下的安排,僅此而已,送了一些肥皂罷了。”


    李泰給了李恪一個眼神,示意他客氣一些。


    別看杜荷不在朝中任職,可是皇兄最信重的人。


    眼前的飯菜都是杜荷準備的,更不要說這很有可能是皇兄的安排。


    李恪收回目光,帶著狐疑的神色吃著飯菜。


    見兩位殿下不再問了,杜荷離開此地,看看包子與黍米粥的分發情況。


    每個民壯兩個包子,一個是羊肉大蔥餡的,一個是野菜餡的,一葷一素一碗粥便是他們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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