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原不滿又陰沉克製的臉消失了,門重新被闔上,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寧梔一個人時。


    她才有心思來觀察自己所待的這個房間:這應該是這棟小別墅的主臥,麵積比較寬泛,房間裏家具一應俱全,還配備有衛生間與浴室。


    而臥室的側邊延展出去了一個開放型的露天陽台。


    寧梔看完房間裏的布局之後,便回到了床上。


    然後小心地在床頭隱蔽處刻下一道痕跡。


    正字的一橫。


    這裏沒有日曆,她要依靠這個來計算時間。


    做完這一切,她才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臥室頂部的明亮吊燈將她的麵龐分裂成許多碎片,映照在燈具上方。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塊碎片裏,寧梔的眼裏都含著冷靜又詭異的笑意。


    回想起江原臨走前那毫不避諱的、如同看獵物一般勢在必得的目光,她緩緩揚起唇角。


    是嗎?


    那就且看著吧,誰才會是那個獵物呢?


    *


    ”學深……你怎麽突然肯讓我進你的書房了?”


    寧珮看著周圍陌生的布置,心中不住地湧起喜悅。


    要知道,他從前可是一直不允許自己進來的。


    家裏也隻有寧梔時常可以進來。


    餘學深將一個茶碗扔在她身上,滾燙的茶水潑在她的皮膚上,瞬間紅了一片。


    寧珮驚叫一聲,忙不迭將茶碗挪開,麵色都因為疼痛扭曲起來。


    自己的書房對於餘學深來說是最隱秘的地方,在這裏他可以不再壓抑偽裝,因而寧珮抬眼,便看見取了眼鏡的他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怒氣與凶戾。


    “壞我好事!”


    他剛從警局回來,查看了車裏的那個視頻之後,所以才會這麽憤怒。


    “你知道那麽多人都看見了視頻裏你眼睜睜地仍由別人將你女兒帶走嗎?”


    “還有,你為什麽看見了卻不報警也不打求救電話?”


    寧珮垂下頭,瞬間沒了底氣,囁嚅道:“我……當時被嚇住了,所以都忘了。”


    聞言,餘學深臉色毫無緩和。


    原本今天一過,他便可以與向往的權勢更近一步,可誰知,都被這個礙事的女人給毀了。


    寧珮在他眼裏一直都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工具,要不是看在她這些年算是在外界麵前扮演的妻子形象還不錯,而且又是寧梔的親生母親,他早就和她離婚了。


    瞥了眼一旁擠出眼淚企圖逃避他怒火的寧珮,他冷哼道:“我已經跟那些人解釋過了,你這兩年生了一場病,精神狀況不太好。”


    不管怎麽說,她都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她的名聲也連帶著他。


    寧珮鬆了一口氣,可餘學深接著說:“我也說了,你的病情加重,需要住院觀察。”


    在寧珮慌亂震驚的目光中,他彎了下冰冷的嘴角:“我明天便派司機送你到其他城市,這之後,沒有什麽特殊的事,你便一直留在那裏好好“養病”吧。”


    寧珮徹底慌了,她當然聽出了這句話“流放驅逐”的性質,十有八九去的地方也是極少有人認識她的窮僻小城市,還會受人監視。


    她什麽也不顧了,跪下去拉著餘學深苦苦哀求,可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心軟的人,何況是對沒什麽價值的寧珮。


    “滾。”


    他見掙脫不開她的糾纏,直接踹了她一腳。


    寧珮挽好的頭發散亂著,臉上都是淚痕,異常狼狽。


    餘學深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你想今後的日子更加難過,你就繼續賴在這裏。”


    他凝視著她的視線,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畢竟,一個病人的生死可難說。


    寧珮瑟瑟發抖起來,她當然想活著,隻有活著,才有翻身的希望。


    她再也不敢多待,連眼淚都沒擦,踉蹌著跑了出去。


    *


    這樣囚禁的日子一過便是十幾天,寧梔倒沒什麽,反而江原先坐不住了。


    他本就是個沒耐性的人,哪裏能忍得住。


    他看寧梔的眼神也愈加積蓄著怒火與不甘。


    終於,在一天夜裏,喝醉的江原闖進了房間,但是他沒有對寧梔下手,而是將房間與陽台之間的落地窗直接反鎖封死,將房間的電也直接斷掉,然後直接將門從外麵反鎖。


    他將獨屬於他記憶裏最可怕的“懲罰”付諸到寧梔身上,希望能用這種方式來使她向他低頭。


    等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從滿地狼藉的客廳中悠悠轉醒。


    看著門上還未來得及拔下的鑰匙,他才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麽。


    宿醉未消的大腦還隱隱作痛,他瞥了眼窗外,下了一夜的暴雨還在繼續,隻是沒了昨夜暴烈的電閃雷鳴,雨勢弱了一些……


    這時,他才像是猛然反應過來一樣,臉色一白,手忙腳亂地打開反鎖的門。


    打開房門,光線也隨之傾瀉進這個漆黑不見底的幽閉房間,他一眼便看見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身影。


    “小梔……”


    他無措地叫著她的名字,小心緩慢地走到她身旁。


    離得近了,他才聽見她極細微的哭聲啜泣,像是已經哭累了一樣,聲音都變得沙啞了。


    江原自責又懊悔,他昨晚喝多了,也真沒想到昨晚上一整夜都是暴雨雷鳴……


    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他看著她被嚇怕的模樣,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江原溫熱的手觸碰到她睡裙外裸露的冰冷肌膚時,又引來她的輕微顫栗。


    江原黯淡地垂下眼,正要收回手,懷裏卻突然撲進一具微涼的身體。


    寧梔的眼淚落在他的襯衫上,他才聽見她疲憊沙啞的聲音——


    “江原,我累了,沒辦法再和你耗下去了……”


    “或許,我……可以嚐試喜歡你。”


    江原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她的那句話長久地回蕩在腦海。


    後知後覺的欣喜很快便爬上他的心頭,他摟著懷中的人,語氣激動:“真的嗎?小梔,你說的是真的?”


    可是她似乎已經心神俱疲到了極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沉沉地倒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等到寧梔醒來時,房間裏一片大亮,陽台的落地窗也打開了,讓雨後晴朗的天光充分地照進房間四處。


    而這一切,都比不上守在自己床前的江原望向她的目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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