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明捏緊拳,用力到青白。


    他知道……他就知道!


    江原就是個脾氣暴戾的瘋子,他肯定不會好好對待寧梔。


    他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將江原殺了,卻還是得耐下性子道:“小梔……你先別哭,你知道你們現在的位置嗎?”


    那頭哽咽的聲音停滯了幾瞬,之後才抽噎道:“知道。”


    跟他簡單說了位置方位以後,她又說:“霽明,我好怕,真的好怕,你可以快一點過來嗎……”


    她從喉嚨深處擠出微弱可憐的哭腔:“我好想你……真的好想見到你。”


    陸霽明隻覺得心都快被對麵那隱約的啜泣給哭碎了。


    “好,小梔,你放心,我馬上來,我馬上就開車過來。”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目的已經達到。


    不再浪費時間,寧梔最後抽噎道:“好,那我等著你。”


    掛完電話,走出電話亭後,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淚,眼底一片充滿算計的冰冷笑意。


    另一邊,陸霽明掛了電話後,便踉蹌著衝去洗漱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試圖驅散酒意。


    他清醒了大半,看向鏡中的自己,眼底積鬱著深重的血絲,臉頰消瘦顴骨突出,看上去有些可怕的陰鷙。


    他近乎咬牙切齒地在心裏默念著那個將自己折磨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樣子的罪魁禍首:江、原……


    越是清醒,他胸中滔天不止的憤怒便如火山爆發一樣噴湧而出,不可止休。


    他發誓,自己這次一定會將寧梔從他手裏搶回來。


    不擇手段、不論後果。


    臉上還滴著水珠的陸霽明撿起外套,渾身煞氣地往外疾走而去,在門口卻停了,停留過後,又攥拳折返回來。


    他走到保險箱前,明明滿臉陰鷙之氣,怒火急劇焚燒,卻冷靜得可怕。


    冷靜地輸入密碼,打開櫃門——


    然後,拿起包裹在軟布中的黑色槍支。


    他重新脫下外套,將槍支裹在外套中繼續朝外走。


    時值深夜,客廳裏卻依然亮著燈,陸霽明剛下樓,便碰見才應酬結束的陸正承。


    他滿臉紅光,儼然一副春風得意,任憑傭人俯身彎腰為他換鞋。


    陸霽明捏緊搭在臂彎的外套,麵色如常。


    “父親。”


    陸正承眯著眼,看清楚是他後笑容收了些,不悅地用目光掃向他。


    “這麽晚了到哪裏去,又去警局?”


    這些天下來,陸正承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陸霽明還是巋然不動,整天像是瘋魔了一樣朝警局跑。


    說著怒氣又竄上來:“你看看你現在,啊?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丟臉的東西!”


    陸霽明不想繼續耗下去,於是擠出和緩的笑容道:“父親,您誤會了,經過這些天,我已經想明白了。”


    “我現在出去,是為了處理這些天公司堆積的一些事情。”


    若是往日,如人精一樣的陸正承肯定一眼便能察覺出陸霽明的不對勁,可是,他今晚喝得屬實有些多了,思維也遲鈍散漫了許多。


    他語氣緩和了些:“噢……這樣啊,那你去吧。”


    最後陸霽明臨走前,他又道:“對了,這段時間給我小心著點,現在是關鍵時期,不要再惹出什麽事情來……”


    隻要不出意外,市長之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陸霽明垂眸應下,眼裏卻是一片冷寂的寒霜。


    就是因為他的告誡,訂婚時才會讓寧梔被帶走,也是因為他,自己想要派人手大肆尋找寧梔的想法也不被允許,那些警察也是廢物,畏首畏尾,這麽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陸霽明朝外走去,緩緩摩挲著手中冰冷的槍支,眸底偏執。


    都靠不住的……


    隻有靠他自己,才能把寧梔帶回來。


    *


    寧梔走出了電話亭,然後走進自己的另一個目的地。


    一家藥店。


    沒過多久她便買到了自己想要的藥。


    而她拿到的這幾顆藥,和江原放在家裏,時時服用、抑製他病症的藥一模一樣。


    ……


    江原不知跑了幾條街,找了多久才終於停下來。


    沒用,她早就跑了。


    夜色一片深寂,而街上早前熱鬧喧吵的人流也散了個七七八八。


    昏暗的路燈將他佇立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孤寂。


    江原垂下眸,扯了唇角,揚出一抹無盡心酸的自嘲笑聲。


    江原,你真tm的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


    江原眼裏迅速浮起紅,手狠狠地砸在樹幹上,鮮血瞬間流下。


    可這一切,都遠遠比不上他心裏的痛苦和憤怒。


    這些日子的平和溫情,原來都是裝的,都是做戲。


    她從來都沒打算給他機會,接納他。


    一找到時機,她便毫不猶豫地逃離自己。


    江原冷笑出聲,眼底是無盡的荒涼與自嘲。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想起自己這些天、包括今晚的癡心妄想,他就覺得可悲又可笑。


    吹來的夜風透著刺骨的涼意,江原卻在路邊站了很久很久,仍由自己心裏的洞越爛越大。


    等到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手上的鮮血凝固,他才麵無表情地往回走。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隻想開車回去睡一覺。


    走到一半,他從衣兜裏翻出半盒煙,卻沒有找到打火機。


    寧梔不喜歡煙味,於是跟她在一起,他便從來不抽,連打火機都沒帶。


    江原眉眼又冷了幾分,去街邊還開著的超市買了一個打火機。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不像是煙癮犯了,更像是單純粗暴的發泄。


    走到停放的車旁時,他指間還叼著最後半根煙。


    他麵無表情地打算將煙丟在漆黑的牆角,上車時,目光卻突然頓住。


    一個纖細的身影蹲在車旁的陰影處,頭埋在膝間,儼然已經熟睡。


    看著她暴露在燈光下的半邊瑩白側顏,江原臉上的神情空白了幾秒。


    這是夢嗎……


    江原什麽都不敢做,就僵站在原地,看著她。


    她約莫蹲得太久,腿麻了,差點倒在地上,幸好用手撐住了地麵。


    寧梔從籠罩在自己身前的陰影裏抬起頭,便看見江原那雙深晦幽暗的眼眸。


    她卻璨然一笑,自然地將手遞給他:“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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