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萍從床頭櫃翻找出一遝現金,然後拿過信封將錢裝進去,遞給寧梔。


    “這、這是這個月捐贈的錢。”


    她說著,不住地咳嗽著。


    寧梔將她遞來的信封放在茶幾上,走上前將她扶坐在沙發上,拍著她的背。


    好一會兒,她才止住咳嗽,朝寧梔揮了揮手:“你走吧。”


    “白阿姨,您認錯人了,我不是寺廟派來的人。“


    她看著眼前這個因為失去愛子而蒼老憔悴的女人,緩緩道:“我是陸明遠的未婚妻。”


    白素萍幹涸無神的眼裏刹時湧上淚光與痛意,胸腔因為情緒劇烈起伏。


    “走、你走!”


    她手指著門口,顫抖不已。


    寧梔剛想說話,她的臉色卻直接變成了慘白,捂著肚子苦苦呻吟,一副痛苦到了極致的樣子。


    “藥,我的藥……”


    寧梔看見她手指著床頭櫃,而上麵正擺著藥瓶,連忙走過去將藥瓶遞給她。


    她用過藥後,終於緩解了疼痛。


    白素萍看向寧梔,疼出汗的臉上滿是疲憊:“你走吧。”


    “我現在不想再看見與陸家有關的任何人。”


    她閉上眼,攥著手裏的藥瓶:“……我已經是一個要死的人了,你們就別來打擾我了,讓我好好地過完剩下的日子吧。”


    寧梔沒有離開,而是蹲下來,手附上她冰冷的手:“白阿姨,你難道就放任害死你兒子的凶手繼續頂著他的名字在這世間逍遙快活嗎?”


    白素萍驀然睜開眼,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出口的聲音帶了顫抖:“你什麽意思?”


    寧梔沒有說話,而是從手裏的袋中拿出了兩樣用密封袋裝著的東西。


    一樣是斷裂的安全繩,一樣則是她將繩子送去秘密檢測的報告。


    看見報告上寫明的“係匕首割裂所致”後,她緩緩拿起那截已經斷裂成兩截的安全繩。


    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扯斷成了兩截。


    這個可憐的女人將刻有“陸霽明”三個字的繩子緊緊抱在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霽明……”


    “我的兒子啊……”


    七年,兩千五百多天了。


    她才終於知曉他的死亡真相。


    她一邊搖著頭,淚如雨下:“這麽多年,我都以為……是我自己沒有檢查他的設備,才導致他出了事啊。”


    她一直活在間接“害死”兒子的陰影中,一直浸在愧疚痛苦的深海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為了贖罪和懺悔,她開始信佛,每個月都會向寺廟捐贈一大筆金額。


    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另有其人,該懺悔的人還在逍遙法外。


    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白素萍握著繩子,又哭又笑,字字泣血:“……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啊。”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在她看來,陸明遠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甚至……甚至當年臨出發前,她還叮囑陸霽明要好好照顧第一次爬雪山的陸明遠。


    喪子之恨,不共戴天!


    好半晌,白素萍才從心絞劇痛中緩過來,她用紅腫的眼睛盯著寧梔:“他現在在哪兒?”


    說著便從茶幾上抽出一把水果刀。


    寧梔看了她一會兒,問道:“您不想去告訴陸霽明的父親這件事嗎?”


    白素萍眼裏閃過冷冷的恨意,一字一頓道:“霽明沒有父親,他不配!”


    從陸正承在霽明死後不到一個月,便讓陸明遠替代霽明的時候,白素萍便徹底死了心。


    寧梔輕輕點著頭,看來她也看透了陸正承趨利無情的本質。


    “白阿姨,您現在孤身一人,是殺不了身旁有眾多保鏢擁護的陸明遠的。”


    她走近白素萍,看著這個急切要為兒子報仇的女人,然後對著她伸出手來。


    這是一個請求合作的姿態。


    她語氣堅定緩緩:“我可以幫你。”


    “我們一起,殺了他。”


    *


    兩個小時的看診時間結束,寧梔施施然地回到了車裏。


    她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恍惚病弱的模樣,上了車。


    車子拐過街角時,她與站在街口一晃而過的蒼老女人對上目光。


    耳中似乎又想起了剛才兩人的商量對話。


    她慢慢閉上眼,細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衣服,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回去又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寧梔思索著,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等她落入熟悉的泛著古龍水味的懷抱時,她才悠悠轉醒。


    看見她剛從睡夢中清醒,還殘存著恍惚的清透眼神,陸霽明心頭微漾,親了口她紅潤的唇。


    “在想什麽?”


    他俊美的麵容上盛著笑意:“剛才司機說你一路上都在後座坐著,一副出神思索的樣子。”


    他垂眸看向她,眼底盛著融融溫情。


    寧梔彎了彎唇。


    當然是在想怎麽才能順利殺了你啊。


    她靠在他胸口處,說出的話卻格外暖人心腑:“想你。”


    她雙手挽上他的脖頸,眼裏泛著點點淚光。


    “霽明,這個房子好大好空,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陸霽明心頭燙熱溫暖,輕輕拂去她眼角溢出的濕潤,柔聲道:“那你想待在哪兒?”


    寧梔白膩的胳膊纏得更緊了些,分外黏人:“我想和你一起,住在你的公寓裏。”


    陸霽明思忖著。


    陸正承自從那日在書房杖責他後便一病不起住進了醫院,前兩天他去醫院看望時醫生說他的已經大好了,也就是再過不久便可以出院回來了。


    可經曆那番事故後,他對寧梔便很是不喜,話裏話外都是說這次的風波根源都是她,還要陸霽明立刻與她斷了關係。


    陸霽明當然不可能照做,惹得他又發了好大一通火氣。


    但陸正承到底是要回來的,到時候看見寧梔在家裏住著肯定又是一場逃不過的風波。


    倒不如將寧梔帶到公寓裏,自己好生照看著,也免了這些事端。


    一陣思索過後,他到底是綻開了笑:“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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