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九月,當夏天即將結束、日照變得柔和,還有許多紅蜻蜓開始飛舞的時候,力丸回來了。


    力丸已經正式從織田信長的侍童身分調任為我的與力。


    所謂的與力,就是家臣。


    同時也決定了我搬出去的住所。


    繼續住在禦成禦殿,未免不符身分。


    據說是因為不用再為明智光秀的殘餘勢力發愁,而且這裏也不是能夠一直住下去的地方。


    既然都幫我準備好了宅邸,於是便開始著手搬家。


    我的行李不多。因為力丸召集了人手,所以我也沒有什麽事情可做,我隻帶著來到這個世界時的背包,第一次踏出了安土城的本丸。


    不能把背包交給任何人。


    裏麵充滿了秘密。


    我請人幫忙做了一個大到可以背著的塗漆木箱,然後把背包裝進去掩人耳目,自己背著走。


    本以為可以去街上逛一圈,看看安土城的景色,但我錯了。


    我興衝衝地出了本丸大門走了一段路之後,在沿著大馬路往南走的不遠處,力丸停下了腳步。


    「這裏就是常陸大人的宅邸。」


    他伸手指向宅邸。


    那是一座大豪宅。


    還沒有走出大手門。


    非但沒有走出大門,甚至走不到十步的距離。


    結果還是在城裏,在安土城內。


    反正又不是禁止我外出,等一下再出來看看吧。


    對了,織田信長也準許我在領內自由行動。


    那我應該也可以去京都才對。


    我想去京都調查是否有回到未來的線索。


    我對力丸說出自己的想法後,沒想到他卻露出了像是臼齒卡了東西的表情,令我感到有點詫異。近期內找個時間去看看吧。


    我被領到一棟寬敞的武家宅邸。我有點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一個人住,幸好力丸也會住在這裏。


    就算是兩個人,空間也綽綽有餘,太過寬敞了。


    這裏看上去不是新建的樓房,所以我猜得到原本是某人的宅邸。


    走近玄關時,看到三名女性跪在地上。


    嗯,能不能叫她們別跪啊?


    我走到她們前麵,擺出流氓蹲的姿勢問:


    「你們不用下跪。」


    「小的不敢。」


    她們仍然跪著。


    看來我得拿出一點宅邸主人的氣勢才行。


    因為我很喜歡時代劇,正好有適合這個場合說的台詞。


    「抬起頭來。」


    聽到我這麽說,她們略微抬起頭。


    隻是角度改變而已嘛。


    「讓我看你們的臉。」


    說了第二次以後,三人終於抬起了頭。


    她們顯然都相當年輕。


    也許是為了方便工作,三人都將較長的黑發紮成馬尾,發絲從頭上流泄而下。


    其中一人是綁馬尾,一人是將馬尾綁在右側自然垂下,另一人則是在左側。


    「你們是誰?」


    我如此問道。


    「她們是打雜的女傭,來這裏為常陸大人打理身邊瑣事。」


    結果是力丸回答了我的問題。


    這三個人有點像聲優係的偶像。


    搞什麽?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美少女嗎?


    戰國時代或者江戶時代的女性們不都是能麵那樣的平臉族,會剃掉眉毛畫在奇怪的位置,或是把牙齒染黑嗎?


    這也算是令人高興的誤判。


    假如畫著那種特殊妝容的女性待在家裏,我沒把握在晚上碰到她們的時候不會被嚇到。


    而且也不太能接受那樣的審美觀。


    「這樣啊。很高興認識你們。」


    向三位美少女打過招呼後,就看到她們又恢複了跪地的姿勢。


    「沒有的事。主人買下了差點被賣到異國的我們,並且給了我們工作,我們是心甘情願服侍您。」


    看起來最年長的馬尾少女答道。


    「咦?買下?」


    我疑惑地反問。


    「是。主公大人有令,買下被賣掉的年輕姑娘,讓她們留在常陸的身邊工作。我想大人的意思是讓她們侍寢。」


    力丸為我說明這些女孩子的來曆。


    「啥?侍寢?」


    「就是賞賜女子給常陸大人的意思。」


    「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興奮又驚訝地問道,鼻息也變得粗重起來。


    心髒怦怦直跳。


    光是想到侍寢的場麵就會興奮勃起。


    畢竟我是青春期的處男,會這樣也沒辦法。


    「常陸大人可以隨意處置這些人。」


    鼻息變得更加粗重了。


    「讓我仔細看看你們的臉,再告訴我名字跟年紀?」


    我不禁在意起即將讓自己脫處的對象的長相。


    「我是櫻子,十五歲。」


    第一個美少女抬起臉說道,綁成馬尾的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是梅子,十四歲。」


    第二個人也有樣學樣地抬起頭說話。


    這個美少女將頭發綁成了右馬尾。


    「呀!啊哇哇哇哇,我、我是桃子,十二歲。」


    三個人都有好好地抬起頭,可是目光卻遊移不定,可能是在緊張吧。她們都各自報上了自己的名字與年齡,看得出來她們不是一般緊張,連額頭都冒出薄汗了。


    將馬尾綁在左側的女孩子明明年紀跟小學生差不多,胸部卻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將來大有可為。


    但在聽到她們的年紀以後,我就僵住了。


    這幾個女孩子的年齡與我相近,而且還不滿十八歲。


    「根本不能抱~不能做色色的事情嘛!會違反道德規範,會犯法啦!」


    我不禁脫口而出。


    平成時代的價值觀?還是倫理觀?向我提出了抗議。


    雖然明明就置身於不需要在意法律的戰國時代。


    「不合您的喜好嗎?我可以立刻去重買。」


    力丸如此說道。


    「不不不不,又不是買小狗小貓,不用這樣。就請她們做家務事吧。」


    我說完就走進了門。


    我感到很尷尬。


    後來才聽說她們三個是姊妹,村子在戰爭中被毀,之後就被人口販子抓住了。


    我絕對不是不喜歡三姊妹的長相。


    她們不是像能麵一樣的平臉族,就算在平成時代也會被視為美少女。


    而且也沒用奇怪的白粉塗滿全臉,而是露出健康自然的膚色。


    我倒是覺得要是拿去換,來的會是更像日本麵貌的能麵女性。


    雖然好像也可以給予她們自由,但是既然她們無處可去,那就把人留在宅邸工作吧。


    我早就知道買賣人口在這個時代的日本很常見,卻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買方,總覺得很怪。


    換個角度思考,假如穿越時空的地點不好,我就會被人口販子抓住,然後被當成奴隸賣掉了。


    說不定屁股的貞操會有危險,也說不定會被賣到異國。


    我走進宅邸,心裏五味雜陳。


    桃子用那雙小手溫柔地在桶子裏幫我清洗腳上的髒汙。


    雖然讓人很難為情,不過也很舒服。


    宅邸裏麵……嗯,真的很寬敞。


    該怎麽形容比較恰當呢?


    大廳的大小足以和鄉下古寺的正殿媲美,另外還有不少房間,簡直多到數不完。


    浴室裏也有澡盆,雖然是五右衛門澡盆。


    「這邊以前是誰的宅邸?」


    我這麽問力丸。


    「是逆臣明智光秀的宅邸。」


    嗯,不會有亡靈出現吧?


    不會有幽靈出現吧?


    這簡直是用手機搜尋時會標注紅色火焰記號的凶宅嘛。


    讓動手殺了他的我住進來……


    我是專門對付妖怪沒錯,但幽靈不在服務範圍內啊。


    饒了我吧,我可不想看到明智光秀的幽靈出沒。


    令人稍感不安的生活就此展開。


    ◇ ◆ ◇ ◆ ◇


    妖魔與幽靈兩者相似,實際上卻不然。


    妖魔為妖怪或惡魔一類的總稱,和人類不同。


    幽靈則是指人類的魂魄。


    對現世懷有的憎恨、苦痛愈深刻,魂魄就愈會被現世所束縛。


    ……


    明智光秀的幽靈……


    我的本行是斬妖除魔,但如果運用陰陽師的基本技能,至少也能做到不讓幽靈出現或靠近。


    好,先用五芒星陣圍住宅邸吧。


    我請力丸幫忙準備在神社接受過淨化儀式的鹽與酒。


    將鹽堆放置在宅邸庭院中相當於五芒星各個頂點的位置。


    接著在鹽堆與鹽堆之間慢慢灑下酒水,描繪出連結的線條。


    等到五芒星陣完成之後,就把常備的鹿島神宮的護符,擺放於設置在中心的小型簡易祭壇,接著開始祝禱。


    這是在神社奉誦的最高位大祓詞。


    「高天原爾 神留坐須


    皇賀親 神漏岐 神漏美乃 命以……」


    如此念誦大祓詞,最後拍手兩次。


    啪。


    啪。


    陣式隨即綻放出朦朧的藍色光芒。


    光芒持續了三十秒左右。


    在一旁守候的力丸和櫻子等人都驚訝得以手掩口。


    他們也知道祭祀儀式進行時不能大聲喧嘩,所以用手壓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聲。


    「謹請以土地神的力量,別讓邪惡之氣沾染靠近。」


    啪。


    啪。


    再拍手兩次之後,光芒就消失了。


    「這樣就沒問題了。土地宅邸已經完成淨化,可以安心居住。幽靈之類的東西應該也不會出現,明智光秀的怨念無法造成危害。」


    聽了我的說明後,力丸驚訝地說道:


    「雖然主公大人曾說過不需要黑阪大人的陰陽之力,但想不到您真的能夠使用呢。」


    「還好啦。因為我從小時候就開始接受祖父的嚴格鍛煉。」


    「主人是陰陽師……」


    櫻子她們仍震驚得說不出話。


    新生活要開始了。


    ◇ ◆ ◇ ◆ ◇


    櫻子她們把宅邸裏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不隻做飯、洗衣、燒洗澡水,連打掃都包辦了。


    有一次我在櫻子抱著要洗的衣服時貿然出手幫忙,結果卻嚇得她跌倒在地,我還不小心一把抓住了她的胸部。


    幸運色狼事件就這麽發生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啦。」


    我抓著櫻子的手臂扶她起來。


    「如果主人希望,今晚我會到您的寢室。大白天就、那個……很難為情。」


    櫻子的臉變成了櫻花般的淡粉色。


    而我鄭重地予以否認,並且拒絕了。


    宅邸裏並不是沒有男性勞動力,負責宅邸警備的森力丸的家臣也會時常出入,他們也會幫忙幹些勞力活。


    他們會幫忙砍柴或是搬運重物。


    我不應該隨意插手。


    那樣隻會妨礙他們做事。


    身為宅邸主人,表現出沉著穩重的態度才是最剛好的吧。


    鄰近的宅邸也奉織田信長之令過來支援宅邸外的警備,所以宅邸可說是非常安全。


    隻是沒想到會受到這種保護重要人物的待遇。


    之後還得找時間去隔壁宅邸打聲招呼。


    隔壁是……前田家?


    聽說前田利家正在與上杉景勝交戰,所以不在家。


    再說到吃飯的事情,端上來的都是傳統的三菜一湯的日式飯菜,實在很健康。雖然對吃慣了垃圾食物的我來說不是十分令人滿意,但我還是會避免挑三揀四。


    天天都能吃到三菜一湯的飯菜,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就算是吃起來幹巴巴的糙米飯,但在這個時代能夠吃得上飯就很幸福了。


    不如說,應該要向健康的飲食生活表達感謝吧。


    而且蔬菜很多。


    不知這算不算挑三揀四,但如果我對櫻子她們說想吃什麽,好像會讓她們傷腦筋。


    人家又不知道垃圾食物是什麽,不能提出這種要求。


    等到安定下來以後,再自己下廚吧。


    因為我很喜歡吃,也非常喜歡做菜,所以有在自學。


    我多少會煮些普通料理。


    還因此在家政課頗受歡迎。


    不知為何,櫻子她們不會跟我一起吃飯,總覺得有點寂寞。


    不是一個人吃,就是和力丸一起吃。


    不能和住在同一屋簷下的櫻子她們同桌吃飯,令人感到寂寞。


    就算我主動開口邀請:


    「櫻子你們也一起吃吧。」


    「不,我們與主人坐在一起吃飯就太逾矩了,還請您原諒。」


    「嗯~那如果我命令你們,你們會跟我一起吃嗎?」


    既然我是櫻子她們的主人,自然可以下命令。


    「如果是命令……」


    櫻子為難地說道。


    之所以認為不能和女傭一起吃飯很奇怪,大概是平成時代的價值觀帶來的影響。既然都住在家裏替我工作了,我還是希望能夠緩和這種身分關係。


    想要大家和和氣氣地相處。


    盡管手段稍嫌強硬,我還是下達了一起吃飯並且要準備相同菜色的命令。


    若是沒有指定要同樣的菜色,大概隻有我麵前會擺上整條烤鯛魚,所以我多叮囑了一句。


    「這、這怎麽行,我們不能和主人吃一樣的飯菜!」


    櫻子惶恐不安地說道。


    「你們在這裏都很努力工作,所以不必客氣,盡管抬頭挺胸地吃飯,有什麽好客氣的?我認為給予認真工作的人報酬是雇主的責任,也是義務。」


    正所謂「不勞者,不得食」。櫻子她們有在好好工作,宅邸四處都被擦得閃閃發亮,光腳從走廊一頭走到另一頭,腳底完全不會弄髒。


    她們也會幫我準備膳食,總是配合我的生活作息,還會為我端上熱騰騰的飯菜。


    再說到我穿的衣服,她們每天都會用一種裝著木炭的小鍋子的原始熨鬥,把我的衣物燙得平整,沒有一絲皺褶。


    甚至連兜襠布都會幫我燙好。


    「主人……」


    櫻子淚眼盈眶。


    看樣子她以前過得很辛苦?


    說不定直到被這裏買下之前,她都生活在很嚴苛的環境。


    我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她們三人過上有尊嚴的生活。


    從那天開始,大家都會聚在一起吃飯。


    力丸似乎對我這個當家的決定沒有意見。


    一起吃過飯以後,感覺心靈的距離也被拉近了。


    過了一陣子之後,我忽然特別想吃納豆。


    這個時代應該已經有納豆了。


    不是因為我是茨城縣民所以才想吃納豆,但偶爾還是會嘴饞。


    再說了,把茨城縣和納豆畫上等號的印象,讓人感覺很差。


    茨城的名產隻有納豆——大家心裏似乎都有這種錯誤的刻板印象。


    不就是因為這樣,魅力度才會墊底嗎?說到栃木的印象就是草莓、餃子和佐野拉麵,群馬則是會讓人馬上聯想到吃蒟蒻、上州豬和蔥。隻有茨城=納豆的印象太強烈了。


    在平成時代的日本,茨城的農產品運輸量稱得上數一數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常陸秋喬麥、栗子和美濃瓜等高級品也有相當大的出貨量。在漁產方麵,不隻安康魚,還有代表高級常磐物產的比目魚等。


    另外還有玫瑰豬等各種肉類,牛則是有常陸牛,雞肉則有奧久慈鬥雞這些極品,可惜都沒能好好推廣出去。


    茨城的優點就介紹到這邊。如果是納豆,應該也不是什麽奢侈品。


    「這邊有納豆嗎?」


    我對在廚房工作的桃子這麽問道。


    「呀!有的,主人,如果您想吃,我可以馬上準備唷。」


    桃子還是有點緊張地回答了我。


    「咦?不是去買,而是自己做嗎?」


    我反問道。


    「是的,可以做的。不需要費什麽工夫,請您放心。」


    看她微笑著回答,我就請她做了納豆,過了三天以後,納豆就端上了餐桌。


    「哦~原來納豆可以自己做啊?」


    我一說完,桃子就回答:


    「素、是的,先把蒸熟的黃豆塞進稻草,我們再抱著稻草睡覺覺唷。啊!是抱著睡覺。」


    「抱著睡覺?」


    「用、用、是用人的體溫保溫做的、製作的。」


    ……


    美少女裹在被窩裏保溫的納豆。


    美少女的溫暖。


    美少女的體溫。


    美少女的氣味……沒有氣味。


    隻是普通的納豆。


    可是聽過製作方法之後,莫名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感覺。


    感覺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納豆。


    因為沒有醬油,所以我淋上了味噌的豉汁配著一起吃,自然是相當美味。


    由美少女親手製作並抱著保溫的納豆,美味可口到讓我足足配了三碗飯。


    從這天起,每天早晨餐桌上都會出現剛從櫻子三姊妹的懷抱中製作好的新鮮納豆。


    這讓我想起了納豆這種食物的起源,就是有人想要把蒸熟的黃豆用稻草包裹起來儲存,結果稻草中的菌類使黃豆發酵成納豆的軼事。


    因為某些偶然的契機而創造出來的食物還真不少。


    我記得起司和優格也是因為將牛乳還是山羊乳裝入當作水壺的皮袋裏,結果在旅途中偶然產生發酵作用而製成的吧?


    上述偶然發生的例子還情有可原,可是像醃海雀……把海鳥塞進海豹之類的海獸腹腔,然後埋到地下使之發酵,待熟成之後再取出吸食海鳥的內髒,這種食物究竟是通過怎樣的巧合才能被發明出來,倒是讓我有點感興趣。嗯,這並不代表我想要嚐試。


    對了,在日本諸多起源成謎的食物中,也有一種是把有劇毒的河豚卵巢醃漬在米糠中的食物。


    為什麽把卵巢醃在米糠裏,毒素就會慢慢消失?這種解毒方式的原理至今仍然不明。


    第一個實際製作並且敢於食用的人,也讓我感到非常好奇。


    我一邊吃著美少女發酵納豆,一邊心想「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不可思議的食物呢」。


    這大概算是讓美少女在家工作的特權。


    當我笑咪咪地品嚐時,桃子開口詢問:


    「那、那那那個,好吃嗎?啊!對不起,請問好吃嗎?」


    「讓人感覺到美少女體溫的納豆超讚的。」


    我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搞得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意外的是,桃子語帶羞怯地說:


    「哪哪哪哪哪裏,如果我的體溫能夠讓您高興,是我的榮幸。」


    她的雙頰泛起桃紅色澤。


    ◇ ◆ ◇ ◆ ◇


    我很愛泡澡。


    就算是五右衛門澡盆,隻要宅邸裏有個泡澡的地方,就讓我十分感激了。


    以火加熱鐵製大釜,底下則是熱氣騰騰的堆積木板,然後坐在上方的棧板泡澡。


    我在平成時代一直很向往這種五右衛門澡盆,實際泡起來卻不是那麽舒服。


    從構造上來看,它並不能讓人伸直雙腳。


    嚴格來說,入浴時還得維持像是抱膝蹲坐的姿勢。


    雖然不能說非常狹窄,但也不能舒展四肢。


    不過,據說隻有少數上流階級人家的宅邸才會擁有室內浴池。


    畢竟這裏是前重臣·明智光秀所有,難怪這麽特別。


    等到安頓下來以後,應該有時間去一趟有馬,就忍耐到那時候吧。


    不對,或許也可以將室內浴池改造或改建成比較舒適的樣式。


    洗澡間外頭一定會有櫻子三姊妹之中的一人留著看火,以維持五右衛門浴盆的溫度。


    之所以留人看火,單純也是因為害怕發生火災。


    由於大多是木造建築,若是沒有小心火燭,將會造成嚴重災害。


    如果從窗欞往外看去,能看到人就在近處,也聽得見彼此的聲音。


    「主人,熱水的溫度怎麽樣?會太冷嗎?要不要再多燒點柴?」


    今天是輪到桃子看火。


    看來桃子隻要不是和我麵對麵,就可以正常地對話。


    是太緊張了嗎?


    「喔,水溫剛好,用小火慢慢燒就好了。」


    我答道。


    「好的。」


    盡管姿勢很拘束,泡起來卻很舒服。當我哼著由最喜歡的※平成歌後所唱——那位帶動了豹紋和尾巴流行的女性獨唱歌手所出的銷售量排行第一、風靡了一整個世代的平成流行曲時,入口那邊的門被打開了。(編注:指日本女歌手濱崎步。)


    「打擾了。」


    櫻子走了進來。


    她的身上並非一絲不掛,而是穿著弄濕也沒關係的桃色薄浴衣,並且係上束衣袖的帶子。


    下擺處紮進腰帶,露出底下沒有遮掩的雙腿。


    我隱約能夠猜到,她是想遵守我說的「不需要侍寢」的命令,所以才有好好穿著浴衣。


    「欸?什麽?怎麽了?」


    看見她突然走進來後,我一邊躲進澡盆裏麵一邊這麽詢問。


    「請讓我幫您洗身體。」


    「我沒有拜托你,你不用做這種事啦。」


    除了在妄想世界以外,我這個處男還未曾體驗讓女性幫忙洗身體這樣的福利。


    雖然我的確有個能夠在高中畢業後去那種店體驗看看的心願。


    「很抱歉,您的確說過不喜歡我們這樣呢。」


    櫻子她們被買下來的時候,也接受了包含侍寢——也就是愛愛的工作內容,不過她們實在太年輕了。


    我的平成價值觀和倫理觀總是會冒出來阻礙,讓我下不了手。


    如果問我她們是不是我的菜,答案絕對是肯定的。她們都很可愛……呃……下半身很老實地做出了反應。


    櫻子那愧疚地準備關上門的背影看上去非常傷心。


    「背後、你能不能隻幫我洗背後?我現在要出來坐到椅子上,你先不要看前麵喔。」


    我敗給了櫻子傷心的背影。


    聽到我這麽拜托,她傷心的臉上一下子綻開了笑容。


    「好的。」


    我坐到檜木椅子上,用棉製毛巾遮住了重要部位。


    「可以轉過來了。」


    我示意道。櫻子隨即在我的背後淋上熱水,然後用幹燥的絲瓜絡用力刷洗。


    絲瓜絡……好痛。


    「力道還可以嗎?」


    櫻子卯足了勁。


    她是想要把我背後的皮刮下來嗎?


    那可不是馬鈴薯皮啊。


    「啊!呃,可以再稍微小力一點。」


    「這樣嗎?家父老是要我們用全身的力量幫他刷背呢。」


    櫻子說完後,在外麵聽著我們交談的桃子也補充:


    「是呀。父親在衝澡的時候,都叫我們用力刷洗後背。」


    我幾乎要以為櫻子她們父親背後的皮就像鯊魚皮一樣堅韌厚實了。


    「嗯,幫我洗的時候小力一點就可以了。」


    「請別客氣,讓我好好幫您洗幹淨吧。」


    「不對不對,因為我這輩子沒什麽機會被人用絲瓜絡刷背,還是溫柔點就好。」


    平成時代通常都是用一大堆泡泡輕柔擦洗。


    也有不少名人連肥皂都不用。


    據說那是一種美肌健康法,比較不會過度清洗皮膚上的正常細菌,皮膚也不會變得粗糙幹燥。


    如果不是在汗流浹背的夏季,最好不要那麽用力刷洗。這種說法在科學方麵也獲得了證實。


    甚至也有人相信隻要在泡澡時暖和身體,毛孔就自然會打開並排出髒汙。


    這些暫且不提。在我想像中女性幫我洗澡的情境,是在女性的肌膚上塗滿沐浴乳,然後讓她用身體幫我洗遍全身上下,怎麽也沒料到居然是用絲瓜絡用力刷洗的版本。


    我明明沒有預約搓澡的spa療程啊。


    從這天起,三姊妹每天都會幫我洗背。


    力道掌握得最好的居然是我原本以為是個野丫頭的梅子。


    要是開口指名,搞不好會引起姊妹爭吵,所以我並沒有說出來。


    雖然櫻子說:


    「請別客氣,前麵我也會洗。」


    但我還是堅定拒絕了。


    那樣我大概無法控製住自己……還有小弟弟。


    當然了,我也有允許力丸和櫻子她們使用浴室。


    宅邸內擁有室內浴池的設計似乎真的很少見。在我發現之前,櫻子她們都是用冷水衝澡。


    在天氣好的日子,她們就會在後院用桶子接滿水衝澡。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撞見的時候真的嚇了我一跳。


    那幅光景有如仙女們在衝澡。


    等到她們三人衝澡完、穿上衣服,我就對她們說:


    「你們可以使用浴室。每天幫我換熱水、洗浴缸,還有燒熱水的都是你們,不需要顧慮太多。」


    聽我這麽說之後,桃子回答:


    「那個、那個,因為我們以前都沒有使用浴室的習慣……」


    浴室的普及要一直等到江戶時代。


    這個時代的一般人都是用大桶子接水,以淋浴的方式衝洗身體。


    尤其是庶民。


    即使是在大名的宅邸,也很少會在浴室設置浴缸。大多都是進入充滿蒸氣的房間,采用類似蒸氣浴的方式。


    聽起來很像三溫暖。


    「真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們都有在認真工作,要是顧慮太多,反而是我會覺得傷腦筋。


    所以你們不但可以使用浴室,就算把宅邸裏的東西拿來用也沒關係。」


    「您那麽說……能夠被這樣善良的主人買下,我們真的很幸福。明明做好會被施暴或被當成玩物,甚至被賣到國外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能住在這麽好的地方,實在太令人感激了。」


    梅子不禁哭了出來。


    櫻子抱住了她。


    「那種事情果然很常發生?」


    「是的,如果敗給了敵對大名的家臣或家族,戰敗家族的女性大多會淪落到那樣的下場。」


    「我真的沒有打算要虐待你們啦。如果你們不好意思用浴室,等到我洗完以後再洗就好了吧?這樣還可以重複利用洗澡水。」


    「重複利用?」


    「對,重複利用,另一種說法是使用剩餘物資。這樣就沒問題了吧?還有啊,要記得不能泡冷水,要好好泡熱水暖和身體。隻要想到生病了會給我添麻煩,不就可以使用浴室了嗎?」


    找個借口或許會讓櫻子她們比較敢使用。


    「好、好的,因為萬一生病了沒辦法照顧主人,就會被賣掉嘛。」


    桃子如此說道。


    「嗯~我是不打算賣掉你們啦。」


    我從來沒想過要賣掉她們三人。


    「我明白了。從明天起,我們會在主人沐浴後使用浴室。因為想必主人也不喜歡身邊負責照顧的人身上不幹淨。」


    櫻子如此說服自己。


    看來我們都找到了折衷點。


    「哈哈哈,我倒不覺得你們身上很髒。而且我很喜歡櫻子你們的汗味。」


    說完後,櫻子她們馬上和我拉開了距離。


    嗯,一個沒注意就陷入了曝光自己癖好的困境。


    我是氣味控。


    最愛女生有些出汗的氣味了。


    之前櫻子她們在工作時都會隱約散發出我喜歡的氣味。


    結果從隔天開始,她們三人洗澡的時間就變長了。


    氣味也因此變淡不少,讓我十分傷心。


    如此這般,後來就以我、力丸,還有櫻子三姊妹之中有空的人先洗這樣的順序來洗澡了。


    ◇ ◆ ◇ ◆ ◇


    我在新的宅邸開始進行被分配到的工作。


    必須交出一份惣無事令的政令草案。


    豐臣秀吉所公布的惣無事令應該單純是為了禁止私下鬥爭,但我記得還有好幾種說法。


    想不起來應該沒關係吧。


    我試著把自己想到的法令列舉出來。


    禁止私鬥。


    禁止擴張領土。


    置於幕府的統治之下。


    禁止增強軍備。


    禁止擅自結盟。


    大名之間的婚姻許可製。


    暫時隻能想到以上六個簡單的。


    我在紙上寫上附注,說明作為幕府和征夷大將軍,最好還是請天皇下詔書通告臣民。


    我把這封信交給力丸之後,他立刻就送到織田信長那裏了。


    我想到的惣無事令太簡單了。


    這麽簡單的內容誰都想得出來。難道我很沒用?


    請不要對高中生期待過高。


    對了,這裏沒有鉛筆嗎?我還是不太擅長用毛筆寫字。


    幹脆問問看有沒有鉛筆?鉛筆能夠做得出來嗎?


    我這麽問過力丸,沒過多久,他就拿來了一支據說是向傳教士買來的南蠻鉛筆。


    這和我在平成時代的仙台市博物館所見過的鉛筆一樣,將筆芯插入木杆前端,每次書寫前都要重新裝入筆芯,所以很難使用。


    看樣子隻能暫時忍耐用毛筆了。


    我把自己所知道的鉛筆畫在紙上,問力丸能不能做出這種東西,過了幾個星期之後,竟然真的有工匠把它做出來了。


    「很好,這樣就可以製圖或是畫喜歡的萌係美少女囉。」


    出乎意料的是,這種鉛筆的便利性在街頭巷尾廣為流傳,結果變成了熱賣商品。


    由於發明者是我這個擁有官位的人,因此其中的一成利潤便當作是獻金,經由力丸之手收入我的錢包。


    我詫異地想到,就算是這種簡單的東西,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種便利商品。


    假如能在這個時代開幾間●創百圓商店,不就能賺得缽滿盆滿了嗎?


    假如以後再想出什麽便利商品的點子,還可以請人幫忙製造。不過,愈是刻意地思考,往往就愈搞不清楚怎樣才算是「便利商品」。


    看來隻能順其自然,想到點子的時候再請人製作了。


    ◇ ◆ ◇ ◆ ◇


    即使搬到了新家,我也沒有什麽非做不可的工作。


    靈光一閃的點子也不是天天都能想出來的。


    話是這麽說,但每當我想要幫忙櫻子她們的工作,比如掃地的時候,她們就會氣勢洶洶地過來製止我。


    「不能讓主人做那種工作!」


    於是我察覺到,在櫻子等人看來,搶走她們的工作似乎等於搶走她們的價值或存在意義。


    說不定她們感到很不安,認為一旦失去了工作和工作的地方,自己就會被趕出門。


    雖然我根本不打算把她們趕出去啦。


    因此,我無事可做。


    天氣好的日子還可以去外麵揮刀,雨天就頂多隻能在家裏看書了。


    可惜力丸怕我無聊而體貼地找來的一些書籍都是漢詩,讀起來很難,也不有趣。


    有紙和毛筆,也有鉛筆。


    為了將想到的事情立刻寫下,這些文具我都常備在身邊。


    原本是想寫些創新的點子提交給織田信長,可惜沒那麽簡單就能想出來,於是我開始塗鴉a


    隨手畫些美少女的圖。


    其實我曾立誌做一名輕小說作家。


    也會練習畫輕小說的插畫。


    盡管笑我是中二病吧。


    我想不論是誰都有過中二的時期。


    會忍不住想要寫些莫名其妙的詩句以及小說,或者畫畫圖的時期。


    可笑的是,我在輕小說的文章上沒什麽進展,倒是插畫方麵的技巧進步不少。


    甚至進步到能夠把喜歡的輕小說、漫畫還有動畫中的角色都畫得和原作相差無幾。


    我就這樣畫著插圖打發時間。


    鬼族女孩拉●·雷●、半妖精小魔女艾美●亞、總是用毫無感情的平板語氣回應的美少女,還有適合穿黑絲襪的美少女作家前輩;名字和我很像、用電擊彈飛硬幣的美少女;明明很有錢卻傻乎乎的五胞胎波霸美少女;明明是魔王的女兒卻很疼愛仆人的社長美少女,以及與她對抗、身穿巫女服的惡魔美少女學姊;擁有猴子手臂的變態美少女和露出致勝表情的美少女;把文具當成凶器的美少女;一變成貓就會變性感的美少女;戴著眼罩、用陽傘當武器的美少女;把馬尾當武器、其實是位千金小姐的中二病美少女;隻會使用爆炎魔法的小魔女;有受虐的特殊癖好,其實卻是千金小姐的美少女,還有喜愛喝酒、把噴水雜技磨練到極致的女神美少女;罵著「學長真變態」的美少女;召集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人和超能力者的美少女;聞名世界的機器人;一旦畫出角色就會被版權方嚴格取締、位在千葉某處的遊樂園角色;不知道何時完結、會出現巨大人造人的動畫角色;主推茨城縣,而且讓我也很喜歡的大洗町成為聖地,在當地的傳統節日安康祭上吸引了超乎想像的人潮的各角色,我接連畫出這些各式各樣的動畫角色,不局限於任何一個領域。


    畫這些圖完全是為了殺時間。


    不斷累積畫作並非是為了拿給某人看,隻是希望日後能夠在某方麵派上用場。


    櫻子她們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


    然後鄭重地將之逐一收藏到有蒔繪裝飾的書卷匣。


    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這些畫將在日後滿足我的欲望,並且成為讓「萌文化」這種特殊文化流行起來的契機。


    ◇ ◆ ◇ ◆ ◇


    織田信長在天主召見了我。


    他召見我時,一般都是在茶室或者安土城的天主頂層談話。


    就我們兩個人。


    森氏三兄弟的其中一人或是彌助會在隔間紙門外等待。


    沒錯,我來自未來的事必須保密。


    知道內情的隻有幾個本能寺之亂的當事人。要是曝光了,我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森氏三兄弟蘭丸、坊丸和力丸都是美少年,年齡約在十五歲左右,幾乎和我差不多。


    因為太過美形,換作是在平成時代,肯定會有大型美少年偶像演藝事務所招攬他們。


    我甚至開始懷疑,比起我來,這三個人應該更適合當故事主角吧?


    目前隻有織田信長、森蘭丸、森坊丸、森力丸,還有黑人家臣彌助知道我的秘密。


    本能寺之亂事發之際,在織田信長身旁奮戰的四人皆看到了全部經過。


    包括我突然出現,使用了陰陽師的能力,以及殺掉明智光秀。


    也隻有身為親信的他們,才知道織田信長親自檢查過我的行李。


    還有我來自未來這件事。


    今天我被叫到了天主的頂層。


    這邊的視野絕佳,往西可以看到湖麵波光粼粼的琵琶湖,往東則可以看到繁華的城鎮。


    「常陸你最喜歡的武將是誰?老實回答,不需要阿諛奉承。」


    眺望著琵琶湖景色的織田信長冷不防地問道。


    沒有任何多餘的開場白,他直截了當地開口。


    反正已經習慣了,所以我也不怎麽在意,隻是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問搞得有點措手不及。我努力不讓急性子的織田信長等太久。


    就算他允許我不講虛禮,但是要跟織田信長打交道,多少還是得有些顧慮。


    「那我老實說了哦。


    第一名,伊達藤次郎政宗。


    第二名,伊達藤五郎成實。


    第三名,片倉小十郎景綱。


    第四名,織田信長。


    第五名,前田又左衛門利家。


    第六名,山內豬右衛門一豐。


    第七名,上杉謙信。


    第八名,武田信玄。


    第九名,山本勘助。


    第十名,真田幸村。我還可以多舉幾個人。」


    我滔滔不絕地列舉出喜歡的武將姓名。


    因為我很愛曆史模擬遊戲和曆史時代劇、電視劇。


    「你是傻子嗎?」


    又被罵了。


    我還要被織田信長罵幾次「傻子」啊?


    隻是說出了大河劇中喜歡上——不對,喜歡的演員扮演的武將名字,就要罵我傻子?


    「你列舉死人的名字做什麽?上杉謙信和武田信玄雖然都死了,不過原本可是敵人。


    我是想召集一些人做常陸的家臣,第一、第二、第三個還都是沒聽過的名字。」


    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問我喜歡的武將,我才會把死人和敵人都算進去。


    織田信長也太不講理了,話隻說了一半。


    不如一開始就問我:「想招攬哪些武將當家臣?」


    「家臣嗎?第一名的伊達藤次郎政宗、第二名的伊達藤五郎成實,還有第三名的片倉小十郎景綱都是奧州伊達家族的人,但我想伊達家的家主不太可能來當家臣。」


    我是※伊達政宗那部堪稱公共放送曆史時代劇最高傑作的連續劇的大粉絲。(編注:指nhk在1987年製播的大河劇《獨眼龍政宗》。)


    「沒錯,說出你想要任用為與力之人的名字,你擁有未來的知識吧?」


    我很愛看時代劇,所以也有很多崇拜的武將。


    必須從中挑選出屬於織田陣營,而且還活著的人物名稱。


    這麽一來,就會產生限製了。


    我思考片刻,然後說出浮現在腦中的幾個人選,尤其是目前還很年輕的武將。


    「那麽,能不能請到柳生石舟齋的兒子柳生宗矩、真田昌幸的兒子真田幸村,還有前田利家的義甥前田慶次?我很想見見他們。」


    這些武將應該都算是年輕一輩,而且沒有擔任重要職位。


    假如讓織田家身負重任的人當家臣,那樣絕對是大材小用。


    「柳生、真田和前田都是家臣,這不難辦。那個伊達藤次郎某某的,你不想見見嗎?」


    我無論如何都想和伊達政宗見上一麵。


    他是我最崇拜的武將。


    我喜歡他到每次玩曆史模擬遊戲都會選擇伊達政宗的程度。


    「咦?見得到嗎?」


    「他是奧州伊達的親戚吧?伊達輝宗曾經派來使者表示恭順,也不時會送些鷹和奧州的馬過來。我可以命他前來安土城。」


    我想也是。伊達輝宗不但關注著鄰近各國,也擁有判斷中央政權與日本整體形勢的眼光,所以當足利幕府衰退時,他就送了老鷹向織田信長表示想要拉攏關係。


    假如沒有發生在阿武隈川的那樁悲劇,伊達輝宗仍活著繼續擔任伊達政宗的監護人,伊達家或許有可能成為名符其實的百萬※石大大名。(譯注:日本幕府時代用以表示土地生產力的一種製度,又稱石高製。)


    在史實曆史的時代線上,伊達政宗讓六十三萬石的仙台藩發展為超過百萬石的石高,可能不隻宮城縣,連福島縣也納入了領地範圍。


    鷹派的伊達政宗擁有戰鬥力和領導能力,鴿派的伊達輝宗則擁有先見之明,假如兩者聯手,伊達家應該能在戰國時代的大名競賽中爬升到不錯的名次吧。


    我開始擅自在腦中想像推演——伊達輝宗的老婆是最上義光的妹妹,所以不需要和最上家競爭,能夠專注在南下行動。


    「如果可以,請務必讓我見見他。」


    聽了我有些亢奮的回答後,信長一臉錯愕,然後把蘭丸叫到跟前。


    「蘭丸,你去安排將常陸所說的人找來。」


    他用稍大的音量命令道。


    「你是伊達的親戚嗎?」


    「不是的,我記得我們家是※桓武平氏一脈·塚原的後裔,和藤原氏的伊達沒有關係。我隻是看過了電視劇的故事以後喜歡上了這個角色。」(編注:藤原、源、平、橘為日本古代四大貴族姓。)


    「算了。你也喜歡利家吧,近期再安排你們見麵。」


    留下這句話後,織田信長就離開了天主。


    能見到傾奇者的鼻祖和伊達那邊的人嗎?我太高興了,忍不住有點激動。


    我卻沒料到自己報出來的武將名單,日後會在我的人生中扮演重要角色。


    《信長視角》


    我將宅邸和女人賜給了常陸。


    聽說他還沒有對女人出手,但幸好還挺中意她們。


    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委派家臣給他,讓他肩負起家主的責任。


    先從外圍慢慢迂回進攻吧。


    為了讓常陸舍棄回到未來的希望。


    ◇ ◆ ◇ ◆ ◇


    1582年9月中旬,當我在新家安頓好後,就被召到了安土城的大殿。


    我要去參加織田家家臣齊聚的議定。


    我穿上了一般的武士裝束進城,以免太過突兀。


    讓我加入這種場合不太合適吧?就在我坐在走廊等候時,從裏麵傳來了織田信長叫我進去的聲音。


    「常陸,怎麽了?快進來,到這邊來。」


    從走廊一進入大殿,就看見兩端並排坐著許多身材魁梧健壯的武將。


    這群人想必就是織田信長的家臣團了。


    由於織田信長頻頻招手,原本坐在最末端位置的我又用膝行的方式挪到上座附近坐下。


    途中有好幾次都想停下來,可是信長仍然繼續招著手。


    「喂,你這小子真遲純,我是叫你到最前麵。」


    然後就被罵了。


    因為我多少知道一點上座和末座的禮儀,才會對於突然坐到上座感到惶恐。那樣未免太不講理了。


    我頂著在場眾人「這家夥是哪根蔥!」的眼神,慢慢在榻榻米上膝行前進。


    來到幾乎是織田信長眼前的位置端正坐下後——


    「諸位,他是常陸,大家今後要多關照。」


    織田信長如此向大家介紹,我也得說些什麽才行。我重新轉向家臣團的方向開口:


    「我叫黑阪常陸介真琴。」


    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人,這位是……?」


    一名臉上留著亂蓬蓬的胡子、將天然卷的頭發綰成髻的中年武將問道。


    嗯,要是他在脖子上圍條螺紋的圍巾應該會很適合。


    「這小子就是在本能寺射殺光秀的人。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我已經死了。」


    在場的武將們紛紛發出歡呼聲。


    「噢~就是他救了大人?」


    一個武將如此說道,而另一人接口:


    「聽說前幾日潛入城中的明智殘黨還被砍成兩半。」


    「這樣啊。原來就是你做的。」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著。


    八卦在城裏流傳得真快。


    「沒錯,這小子相當有本事。原本想提拔他做家臣,不過還是按照常陸本人的希望,待以上賓之禮。諸位不可對我的客人有所怠慢,他還讓我向鹿島神發下可笑的誓言,要我允許他不講虛禮。」


    織田信長說完微微揚起嘴角。


    「是,臣等明白。」


    列席的健壯武將們全都低下頭。


    我覺得坐立不安又很尷尬,而且非常不適應。


    就像是在學校集會的時候被叫到台上,由校長親自頒發獎狀,然後突然催促你:「接下來請這位同學致詞。」那種當場全身僵硬的感覺。


    像是被當成了某種展示品。


    因為太尷尬了,我剛想退下回到走廊,卻被織田信長攔了下來。


    「嗯?你要去哪?你就在勝家旁邊坐下。要是我的客人坐在末座,不覺得奇怪嗎?」


    咦?是這樣嗎?我不太清楚,但是那邊應該是很上首的座位吧。


    還有,勝家是這個很適合螺紋圍巾的人嗎?他就是柴田勝家?那不就是超級重臣?


    我記得他好像是※宿老,是相當於織田家筆頭家臣的人物。(譯注:指累積許多經驗的老人,後來變成老臣和家老等有著重要地位的人的稱呼。)


    但是織田信長都開口了,我也沒辦法,就坐在了勝家旁邊的上座。


    對麵有個長得很像織田信長的青年,他微微向我低頭致意。


    他是誰?


    那麽年輕,卻能夠坐在上首位置的家臣?


    我心裏毫無頭緒。


    身為※太刀持的森蘭丸就坐在織田信長身側,離我很近,我小聲向他詢問,這才知道那個青年是織田信長的嫡長子·織田信忠。(編注:負責替君主捧太刀的近身侍從。)


    我也微微點頭回禮,然後往後退了一點,逃離眾人的視線。


    拜托各位別再盯著我看了。


    「我有話要告訴諸位。我將成為征夷大將軍。」


    當我在落坐的位置上如坐針氈的時候,織田信長平靜地開口宣布。


    「咦?大人嗎?」


    「征夷大將軍嗎?」


    「不過,足利義昭還活著。」


    家臣們為之嘩然。


    沒錯,足利義昭雖然被驅逐出了京都,但他依舊是征夷大將軍。


    他受到毛利家庇護,居住於鞆城。


    也可以說是流亡政權「鞆幕府」。


    「殺了他。」


    織田信長這麽說道。


    我想也是。


    信長就是會這樣做,必要時就會殺人。


    「不可,您不能殺將軍。請交給我猴子來解決。」


    一個猴子臉、相貌寒酸的武將說道。


    那就是羽柴秀吉?長得真的很像猴子,所以光看臉就認出來了。


    那張猴子臉簡直太像猴子了。


    「猴子,你要怎麽做?」


    「是、是的,我會勸他主動退位。」


    聽了猴子……羽柴秀吉這番話,我無意間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不殺他,最好把足利義昭囚禁在我們這邊,而不是讓他留在敵人手裏。鑒於足利義昭很有可能是明智光秀的幕後主使,讓毛利繼續窩藏他也不好。」


    我一說完,現場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常陸大人,此話當真?」


    織田信忠如此問我。


    「根據最新的研究,足利義昭的行動在本能寺之亂前後變得更加活躍,明智光秀也試圖支持足利義昭複權……」


    我正要接著說下去——


    「常陸!閉嘴,不要再說了。」


    卻被織田信長製止了。


    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慘了,我搞砸了嗎?


    「猴子,你去殺了足利義昭。」


    「是、是,我明白了。」


    織田信長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大殿。


    蘭丸馬上喚了我一聲,我也跟著離開了房間。


    太好了~萬一被留下來,家臣們肯定會像集體采訪的媒體記者一樣蜂擁而上。


    織田信長在走廊上叫住我。


    「常陸,不要在他們麵前說太多。絕對要隱瞞你是未來人的事實,否則有性命之虞。」


    果然如此,我來自未來的事情一旦曝光,就會被殺人滅口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有一件很遺憾的事,看樣子常陸是無法回到未來了,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咦?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還沒放棄回到未來的希望,所以他的話讓我嚇了一跳。


    然而,織田信長沒有多做解釋,馬上就離開了。


    ◇ ◆ ◇ ◆ ◇


    從議定中出來後,我偷偷摸摸地走過本丸的庭院,想要回到自己的宅邸。


    織田信長最後留下的話語依然在腦中縈繞不去,但我還是想先回到宅邸再好好思考。


    然後在心裏祈禱最好別碰上織田信長的家臣武將團。


    我躲到石牆和柵欄後方,一路上走走停停。


    簡直像小偷一樣。


    在各處站崗的守衛對我可疑的行動感到納悶,但因為我也是這裏的常客了,所以沒有特意叫住我。


    我無意扮演※石川五右衛門的角色,隻是想避免在獨自行動時碰到其他人。(編注:活躍在日本安土桃山時代的義賊,因嚐試潛入豐臣秀吉府邸,而被烹殺。)


    可以想見被抓到會有多麻煩,他們肯定會追根究柢問一大堆問題。


    還是偷偷回宅邸比較保險。


    當我聽見身後傳來踩在白色沙礫上的輕巧腳步聲時——


    「嘿呀~」


    咚!


    「嗚喔!」


    屁股被踢了一腳。


    緊接著,有什麽東西撲了過來。


    「哇~小心小心。」


    「你偷偷摸摸在做什麽?」


    然後是一個女生的聲音,這個聲音我以前聽過。


    「舔舔妖怪,來玩吧~」


    轉頭一看,發現是熟麵孔。


    「搞什麽,是阿江和阿初喔。呼~嚇我一跳~」


    看見兩人的臉後,我不禁鬆了口氣。


    一陣子沒見,美少女變得稍微成熟了一點。


    「麵對這麽可愛的美少女,你那是什麽說話的口氣?你突然從禦成禦殿消失,我們可是很擔心你耶。」


    喔~多麽經典的傲嬌範本。


    「嘿呀~」


    又被阿初踢了一腳。


    「很痛啦,別踢了。」


    「來玩~來玩~來玩嘛~」


    阿江抱了上來。


    女孩子特有的又香又好聞的氣味鑽入鼻腔,治愈了我因為議定而緊繃的情緒。


    「黑阪大人,您既然要搬家,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明明說好了要指導我練習小太刀啊。」


    說著說著,茶茶也出現了。


    「阿江因為沒有人陪她玩,看起來一直很無聊,而且劍術指導也半途而廢了。」


    茶茶沒有傲嬌細胞嗎?個性真是有夠認真。


    她大概是那種班長類型的女孩子。


    「呃,因為隻是搬到安土的宅邸,所以我以為不用說也沒關係。反正我偶爾也會來城裏,而且就隻是搬到那裏而已。」


    我從本丸圍牆的縫隙瞄了一眼,伸手指了過去。


    「是明智光秀故居呢。」


    (插圖011)


    從縫隙馬上就能看見那棟宅邸。


    「好像是。雖然我沒什麽真實感,因為什麽都沒發生。」


    入住明智宅邸時,裏麵已經是被整理得很幹淨的樣子了。沒有留下任何明智光秀的痕跡,所有生活用品也都換成了新的。


    「阿江,今天就放了他吧。住在那裏的話,隨時都可以去玩。」


    茶茶這麽說後,黏在身上的阿江很快地放開了我。


    「嗯?你們要來嗎?我是無所謂啦。」


    「黑阪大人是獨自住在那裏嗎?」


    茶茶接著問我。


    「還有力丸和另外三個下人。」


    「哦~下人是男的嗎?」


    「不是,三個都是年輕女孩子。」


    「嘿呀~」


    「嗚喔!」


    又被阿初踢了一腳。


    「幹嘛啦?你踢得很痛欸。」


    「下流。」


    她好像在生氣。


    我可沒做任何下流的事情。


    遺憾的是,連幸運色狼事件也很少發生。


    可能是因為和服這種衣服式樣包得太緊了吧。


    根本是冤枉人。


    我正想跟阿初抗議,阿江卻——


    「舔舔妖怪~可以去你家玩嗎?」


    阿江睜著一雙水潤的大眼這麽問我。我忍不住蹲下身子與她對視,摸著她的頭說:


    「可以啊。不過要先跟阿市夫人說好了才能來,不可以一個人過來喔。」


    聽見我的回答後,她高興地輕輕跳了起來。


    女童太可愛了。


    我可不是蘿莉控。


    隻是單純在敘述小孩子很可愛的事實而已。


    「我也不是不能去監視啦。」


    嗯,阿初這種如傲嬌範本的表現到底是怎樣?


    「黑阪大人,再次恭喜您就任從五位上常陸介一職。近期內我將前去拜訪,並且帶上慶祝就任的賀禮……而且我也很在意那些女人。」


    「咦?你說什麽?」


    我沒聽清楚茶茶最後說的話,但她隻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再見~舔舔妖怪。」


    阿江說完也被阿初牽著手,跟上了茶茶的腳步。


    嗯~可以和淺井三姊妹友好相處嗎?我有些納悶,不知道和淺井三姊妹走得近是不是好事,但又決定不去多想。


    總之,先讓阿江改掉叫我「舔舔妖怪」的習慣吧。


    舔舔妖怪不就是變態嗎?


    不是變態假麵,而是變態武士?


    第二天,淺井三姊妹馬上就來玩了。


    她們遵守了約定,宅邸的庭院附近能夠看見大概五個護送的隨從?還是家臣?


    大門外應該也有幾個人。


    「我們來玩囉~舔舔妖怪。」


    阿江天真無邪地打了招呼。


    「是阿江堅持要我陪她來的,你可別誤會了。」


    為什麽阿初總是展現出如傲嬌範本的表現?


    「黑阪大人,這是慶祝您就任從五位上常陸介的賀禮。請收下。」


    茶茶遞給我一個用紫色包袱巾包裹的東西。


    我用雙手接下。


    「謝謝,你真是太客氣了。」


    拿到手上之後發現還挺沉的。


    打開包袱巾一看,原來是一把火繩槍。


    「喔~是火繩槍,謝謝。」


    我坦率地露出笑容道謝。茶茶問:


    「您會使用嗎?」


    「放心,我也學了一點火炮術。」


    我如此答道,與此同時舉起沒有點火的火繩槍空射。


    喀鏘。


    隻有聲音響起。


    操作古式火繩槍也算是我們家教育的一環,目的是讓我在祭典中表演,也是為了能夠在將來取得狩獵執照,可以在驅逐野豬等野獸時派上用場。


    家人也曾經帶我到國外旅行,且在能夠擊發實彈的場地做練習。


    所以我多少有一些槍械武器的知識。


    我剛才收下的火繩槍自然有附子彈和火藥。


    我從袋子中拿出球體狀的鉛彈,放在手心滾動著檢查了一下。


    這麽說來,現在還是球體啊~要是做成流線型,並且在槍管內刻上膛線,就能增加飛行距離和命中率啊~


    還有啊,散彈那種子彈不是正適合近身作戰嗎?


    把火繩改良成燧發式的裝置,好像也能很快就做出來。


    『從你所擁有的知識中產生的靈感和妄想能力。』


    啊!


    原來這就是織田信長想要從我這裏獲得的東西。


    我立刻告訴力丸說自己想到了一些點子,想要當麵告知信長大人,並且請他預定會麵時間。沒過多久,就得到了叫我傍晚過去的通知。


    我們一起吃著晚飯,我一邊說明白天想到的槍械改進方法。


    織田信長平常晚餐時不會配酒。


    不太喜歡酒的傳聞似乎是真的。


    我準備了一些畫得不太好的圖紙,用來當作說明的輔助。


    老實說,因為我並不是軍事宅,所以很不會畫武器的圖。


    美少女的圖就是另一回事了……


    「原來如此……槍枝在未來還會存在?」


    「是的,主要是軍方在使用,但是以日本的情況來說,一般人也可以在打獵時使用。大多是用來驅趕破壞田地的豬、鹿,還有跑到城鎮裏的熊之類的野獸。」


    「好,就讓工匠們試做看看吧。」


    「還有這個握把的地方,現在是做成貼著臉頰的形式,但這樣在瞄準時並不穩定。未來這個部分會加長到可以穩穩抵在肩膀上固定,然後再射擊。」


    「握把部分的改良是用木頭加工,所以很快就能做出來,這也讓人試做吧。把常陸放在身邊,果然是我有先見之明,哈哈哈哈哈哈哈!」


    織田信長很高興。


    他就是期待著我會提出這些構想。


    「信長大人,您之前說過我無法回到未來,那是什麽意思?」


    趁這個機會,我順便問了他在議定之後對我說的話。


    剛才還因為火繩槍的話題而欣然自得的織田信長,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轉為嚴肅,眼神也變得犀利。


    「我派人調查了京都的寺院與佛閣,根本沒找到能夠回去的地下通道。現在也派了人調查領地內的寺院佛閣,隻不過……」


    他會派人去調查,讓我感到相當意外。


    「啊!您已經幫我找過了啊?」


    「對待恩人,自然要盡力報答。更何況是撿回一命的補償。」


    織田信長嘴上說著想要讓我當家臣,但還是一直幫忙搜索回到未來的方法。


    我能清楚感覺到他眼中展現的誠意。


    「這樣啊。沒找到……」


    「我會讓他們繼續找,你也得做好心理準備。」


    「希望您可以說得※再委婉一點。」(譯注:原文直譯為「包在米紙裏」,引申為「委婉的說法」。)


    織田信長大概不曉得米紙是什麽東西,但也會意過來,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而我也無言以對。


    無法回到未來。


    不能跟萌香告白……


    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又要怎麽辦呢?


    貴誌、智也和佳代他們又會怎麽樣……


    腦中充滿了許多紛亂複雜的思緒。


    我放下筷子,留著還沒吃完的晚餐就回到了宅邸。


    在那之後,火繩槍的改良方案傳達給了鐵炮鍛造師們。他們暗中做了不少測試。


    槍托部分的改良很快就完成了,我這邊也收到了樣本,確實和我所描述的形狀一樣。


    聽說光是這樣,命中率就提高了兩成。


    ◇ ◆ ◇ ◆ ◇


    「有人在嗎~?」


    我正在和天氣好時每天都會來的茶茶她們在庭院玩耍時,聽到了聲音。


    咦?我詫異地心想,外頭有茶茶她們的隨從守衛,怎麽還有人進得來?


    而且森力丸的部下,以及隔壁宅邸大名的家臣,也奉織田信長的命令保護著這裏。


    緊張的情緒散播開來。


    茶茶原本和平常一樣默默地坐在宅邸簷廊,一聽到陌生的聲音,立刻將我擺放在一旁的刀拿來給我。


    她很懂得臨機應變。


    並不是那種一有可疑人物出現就僵硬得全身發抖的公主。


    力丸也拿起了掛在走廊橫梁的長槍。


    阿初則是拉著阿江的手躲到了陰暗處。


    當我們做好迎敵的準備後,又聽見聲音傳來。


    「奇怪,看門的明明說在家……我是能登守前田又左衛門利家,恕我打擾了。」


    話音剛落,大家都放鬆了下來。


    織田家沒有人不認識前田又左衛門利家的長相,看來他沒有接受檢查就被放進來了。


    更何況,隔壁宅邸的家主和在我們這邊擔任警衛的士兵,都是前田利家的家臣。


    他自然進得來宅邸。


    這裏是安土城內,假冒他人名字闖入的可能性極低。


    茶茶等人的隨行人員跑到了力丸身邊。


    「常陸大人,我想應該是前田又左衛門利家大人不會錯。要請他過來嗎?」


    力丸這麽問我。


    「不,那樣做會不會太沒禮貌?請他到大廳吧。」


    我讓他把客人領到了宅邸裏的一個大房間。


    我也馬上走進大廳,便看到兩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盤腿低下頭坐著。


    呃,我應該坐上座嗎?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力丸打了個手勢為我示意。


    看來我果然得坐在上座。


    從官位官職來看,應該是我比較低,不過織田信長的客人這個頭銜似乎屬於特殊範圍。


    這些上座、末座的規矩實在很複雜。


    「請抬起頭來,放鬆一點吧。」


    我坐在上座這麽說後,兩人於是抬起頭。


    「我是前田又左衛門利家,帶來的這位是慶次利益。」


    兩名男人年約四十歲左右,相貌凜然。


    也許會令人感到驚訝,但實際上前田利家和前田慶次幾乎是同齡人。


    兩人的年齡差距看起來不像叔侄,倒更像是兄弟。


    甚至有種說法是慶次較為年長。


    「喔~好酷好酷好酷,是本人。」


    我忍不住高興得喊了出來,結果被力丸假咳了兩聲製止了。


    「咳咳!」


    「失禮了。」


    「哈哈哈哈哈!您真的很有意思。」


    ※唐澤先生……啊,不是,這樣對前田利家先生很不好意思。(編注:此處指的是在大河劇《利家與鬆~加賀百萬石物語~》中,飾演前田利家的男演員唐澤壽明。)


    利家先生笑了起來。


    「呃,失禮了。我名叫黑阪常陸介真琴。明明住在隔壁,卻一直沒有過去打招呼,十分抱歉。」


    「是,我知道,因為我是奉主公大人的命令而前來。」


    我想也是。


    「打擾了。」


    此時,另一道嗓音傳來。有人打開了紙門送茶水進來。


    嗯?為什麽是茶茶來送?


    「咦!茶茶大人,您在做什麽呢?」


    利家先生顯得很困惑。


    嗯,我也很困惑。


    我還以為會是櫻子等女傭端茶過來。


    阿江和阿初也從紙門後方頻頻探出頭。


    我正想叫她們幹脆進來算了。這時——


    「因為我負責照顧常陸大人。」


    茶茶卻一本正經地這麽回答。


    這應該算是衝擊性發言吧?


    「咦?是這樣嗎?我都不知道~」


    我驚訝得忍不住脫口而出。


    「嗬嗬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嗯?利家大人明白了什麽嗎?


    我正想要問他,阿江卻一下子坐到我的腿上,讓我錯失了問話的時機,結果沒能問出口。


    「叨擾太久也不好,我就直接談正事吧。奉主公之命,我利益自本日起將成為黑阪常陸介真琴大人的與力,還請多多指教。」


    「欸?」


    「哎,這是主公大人的命令。這小子的本事我可以保證,請您任意差遣他吧。」


    「前田慶次利益,今後請您多多指教。」


    慶次這麽說道。


    嗯,與其說是※小光,更像是茂虎道+小光吧。個子很高的小光。(譯注:指日本演員及川光博,在大河劇《利家與鬆~加賀百萬石物語~》中,飾演前田慶次。)


    話說回來,雖然他以※傾奇者著稱,沒想到為人還挺正經的。(編注:日本戰國時代後期到江戶時代初期的社會風潮。是指衣著奇特,有超越常識行為的人。)


    頂多隻能從有些華麗的衣著和點綴著朱紅與金色蒔繪的太刀上,窺見他的特立獨行。


    「呃,也請您多關照。我這邊沒什麽工作,就先請您負責宅邸的警衛。如您所見,阿市夫人的三位公主們經常在這邊出入。」


    目前就隻有宅邸守衛和擔任茶茶她們的保鏢算是比較正常的工作。


    由於我是織田信長的客人,而不是家臣,所以不會接到『去哪裏出征』的命令。


    因此,也不算是戰鬥人員。


    「我明白了。我會把手下的忍者也安排過來。」


    嗯?忍者?


    (插圖012)


    有一種說法是他的母親是忍者。難道慶次是忍者的頭頭嗎?


    感覺把那些人才放在我這裏都算是被糟蹋了。


    據說前田慶次本人也擅長※猿樂,也許他的身體動作很輕盈靈巧?(編注:是日本中世紀表演藝術之一。)


    「請問,薪俸的部分應該……?」


    如果想要雇用人或是家臣,那就不得不在意工資的事情。


    「會直接從主公大人那裏領受,請您不用擔心。」


    不需要在金錢上做計算,真是幫了大忙。


    金錢的計算……


    看著利家先生的臉,讓我差點忍俊不禁。


    因為想到人們稱呼他為「槍之又左」,可是不會稱呼他「算盤又左」呢。


    比起長槍,利家晚年的時候更常拿在手上的是算盤。他真的能文能武嗎?


    對了,當時提出的願望名單上的人都會來嗎?


    假如真能湊齊,感覺就會變成戰國末期武將群星會了。


    首先是前田慶次與他的部下加入了我的家臣團。


    前田慶次也將住進我的宅邸。


    宅邸很寬敞,所以沒有問題。


    在前田慶次利益確實成為家臣的一員後,隔了約一個月左右,又有人上門找我。


    當然了,據說是奉織田信長的命令。


    被領到大廳的兩人盤腿坐下,然後低下了頭。


    那樣真的讓我覺得很惶恐,不能想辦法改掉嗎?


    我遲疑地坐在上首的位置。


    「我叫作黑阪常陸介真琴。請您們先把頭抬起來,放輕鬆點。」


    我打過招呼後,其中一人便抬起頭說:


    「幸會,我叫作柳生石舟齋宗嚴。這是犬子,新左衛門宗矩。此次承蒙常陸大人舉薦,讓犬子成為近臣,因此我讓他先行※元服禮後帶來拜見大人。」(編注:日本古代的成人禮,類中國古代的冠禮。)


    年過半百、頭發中參雜著銀絲的柳生石舟齋宗嚴如此說道。


    今天茶茶她們還沒過來,所以是由櫻子端上茶水。


    我看著新左衛門宗矩,隻見一名還很年輕的青年——不,是少年跪在地上。


    大概是剛長出了一些陰毛的十二、十三歲左右的少年。


    「請放輕鬆,抬起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聽到我這麽說後,新左衛門宗矩便抬起了頭。


    「我是新左衛門宗矩。還請您不吝指教。」


    他如此打了招呼。


    那犀利的目光與仍顯稚嫩的臉孔不太搭調。


    把鬆●子的父親年輕化以後,會不會就是這種感覺?


    總覺得這個時代的人物很像我喜歡的時代劇配角。


    與其說「總覺得很像」,應該是「完全一模一樣」。


    一直很崇拜的武將長得和經常收看的時代劇配角一樣,反而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雖然腦中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我現在對石舟齋更感興趣,而不是那名少年。


    「我想請石舟齋大人賜教一二,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試著拜托。


    我自認為是個頗有實力的劍客,所以也是滿心好奇。


    不曉得柳生新陰流到底有多強?


    「請讓宗矩來當您的對手吧。請放心,他已經被鍛煉得足夠優秀,可以作為近臣效力。」


    於是,我拿了一把用皮革套包著的竹刀走到庭院。


    「宗矩,你戴上這個。」


    除了竹刀外,我還給了他保護額頭和頭部的缽金,以防萬一。


    我自己當然也戴著缽金。


    我不會過於自負,所以會好好戴上護具。


    雖然在來到這裏之後提升了劍術,足以應對實戰,但天下劍客·柳生的實力不容小覷。


    宗矩戴上了缽金,卻把竹刀放在簷廊上。


    「我會用柳生的奧義招式與您交手。」


    我懂了,是傳說中的那個招式。


    慶次主動提出要當裁判,所以就交給他了。


    「那麽,堂堂正正地開始吧!」


    我擺出了把刀尖對準對方眼睛的架勢。


    宗矩則是將右手舉到眼睛的高度,左手擺在肚臍前方的位置,手裏什麽都沒拿。


    明明還是個少年,眼神卻相當犀利。


    那樣的目光令人心生猶豫,幾乎不敢貿然往前踏出一步。


    可以想見第一招將會成為最後一招。


    我逐漸縮短距離,然後忽地隻用左手使出了一記突刺。


    沒錯,就是我最喜歡的新選組的齋藤一所擅長的左手突刺。


    在我最喜歡的漫畫中又被稱作「牙突」,是非常帥氣的招式。


    在練習家傳的劍術後,我曾經獨自練過這一招。


    實際上,很難擺出那樣帥氣的姿勢使出突刺,但要是在平刺後揮刀反砍卻是相當有效的招式。


    這招和我鑽研習得並且擅長的鹿島神道流的正統劍法並不相同。


    因為感覺這是在衡量對方的實力,和從第一招開始就拿出真本事的對打不一樣。


    另一個原因則是,我所擅長的招式不適合使用竹刀或木刀。


    畢竟我擅長的是拔刀術。


    「喝呀——」


    突刺刺中了!


    眼看就要刺中的那瞬間,宗矩蹲下身躲過這記突刺,並且利用蹲下的反作用力縱身躍起。


    他用右手劈向我握竹刀的手。


    他的左手則猛地往我的肚子揍過來。


    「咕呼。」


    正麵挨了一拳。


    好痛。


    「到此為止。」


    慶次在此時叫停。


    我蹲在地上好幾分鍾,然後被力丸攙扶著在簷廊坐了下來。


    宗矩在不遠處的白色沙礫庭院裏單膝跪地而坐。


    「這就是柳生的無刀取嗎?好強。」


    「常陸大人,您這是在謙虛嗎?剛才的劍法隻是在玩吧。」


    看來騙不過石舟齋的眼睛。


    「若是常陸大人一出手就認真出招,我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嗯?我有那麽強嗎?


    「請多加鍛煉宗矩。」


    石舟齋低頭拜托我。


    「請交給我。」


    我也低頭回應。


    這場比試之後,前田慶次也和柳生宗矩比了一場。


    他的額上戴著缽金,手上拿著纏裹皮革的竹刀。


    宗矩同樣是赤手空拳,他巧妙地躲過了慶次的第一擊並搶過竹刀,緊接著揮出拳擊。不過慶次一被搶走竹刀,就立刻做了個後空翻拉開距離。


    在身體動作上果然還是慶次比較靈活。


    赤手空拳的雙方一步步逼近彼此,慶次在眨眼間抓住宗矩的前襟,試圖把他摔出去。


    「到此為止。」


    擔任裁判的力丸叫停。


    慶次豐富的實戰經驗使他更勝一籌。


    「哈哈哈哈哈!你還這麽年輕,動作卻很不錯啊。」


    慶次拍了拍宗矩的肩膀說道,宗矩則是很惶恐的樣子。


    嗯,我挺中意慶次那種容易讓人親近的距離感。


    希望家臣們之間都能好好相處。


    如此這般,宗矩和力丸一起成為了近侍。


    之前我提出的近臣名單還有一人,他會來嗎?


    咦?伊達政宗好像也會來?


    如果他來了,那就真的成了戰國末期武將群星會了。


    ◇ ◆ ◇ ◆ ◇


    當朔風初起的時候,宅邸來了一位客人。


    原以為是期盼已久的人物,結果卻不是。


    「我是界港的商人,名叫今井宗久。」


    我聽到門口傳來了關西腔的說話聲。


    原來不是家臣增生活動啊。


    近侍宗矩上前迎接,領著他來到了大廳。


    一位半百老人端坐著低下頭,而在更後方的走廊可以看到另外兩名年輕人的身影。


    我像往常一樣坐在上首,和他們打了招呼。


    「我是黑阪常陸介真琴,您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雖說我居住的宅邸離本丸很遠,但仍然在安土城內,大概是在三之丸的範圍內吧,因此隻有獲準進入的人才進得來。


    這和平成時代惡劣的上門推銷手法不一樣。


    畢竟城內也不是能夠隨意進入的地方。


    我猜想,商人應該是奉織田信長的命令而登門拜訪。


    「幸會,我是界港的商人,名叫今井宗久。主公大人派我來測量尺寸,好製作常陸大人的甲胄。」


    「甲胄?」


    「是的,主公大人讓我準備上等的甲胄。」


    嗯?已經確定要帶我上戰場了嗎?


    織田信長應該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打算帶我上戰場。


    「失禮了,請讓我測量您的尺寸。」


    今井宗久說完便站起身,而他帶來的仆役?隨即開始測量。


    包括頭圍、身高、腰身還有手腳長度等等。


    「關於製作的甲胄,軀幹部位和頭盔都會使用南蠻的物品。這方麵您有什麽要求嗎?」


    來量尺寸的人是一位甲胄師,他如此詢問我的要求。


    我知道南蠻甲胄是這個時代最高級的甲胄。


    至於為什麽是南蠻甲胄,是因為它能抵擋火繩槍的子彈。


    「希望做成四肢容易活動、不妨礙揮劍動作的設計,還要輕一點。」


    在平成時代,我也有一副自己的甲胄。


    那副甲胄是由塑膠和碳纖維等材質所製成,重量比較輕。


    那是為了在鹿島神宮的祭典上穿戴而製作。


    我也多少懂一些甲胄的知識。


    我想要的是軀幹和頭盔采南蠻式設計以提高防禦力,並且能讓手腳輕快活動的甲胄。


    「我明白了。您更注重機動性,而不是防禦力呢。此外,如果您有什麽裝飾方麵的要求,也可以事先提出。」


    反正都決定要買了,還是得明確告知我的要求。


    「可以在飾板上寫『鹿島大明神』嗎?」


    「好的,當然可以,還要加上家紋的裝飾嗎?」


    家紋啊。那就請他在鎧甲上畫祖先的家紋吧。


    「請在鏡甲上裝飾『※抱澤舄』紋。」(編注:日本家紋之一,圖案來自多年生沼生草木澤瀉。)


    「好的,常陸大人。除了甲胄之外,我也奉命要送來其他您想要的東西,您有什麽要求嗎?」


    如果是要出征或是被帶上戰場,還需要一匹馬來移動。


    還有長柄武器跟替換的太刀。


    再說到長柄武器,通常是指長槍,但我更擅長剃刀。


    所以我要了一把剃刀。


    「可以給我一匹馬、太刀和剃刀嗎?」


    「好的,我們這邊會斟酌挑選些好馬和剃刀,再派人幫您送過來。如果您有想要的太刀銘,還請盡管提出。」


    我想要一把剛刀。


    「可以買到同田貫嗎?」


    「可以。我馬上安排準備。」


    談好之後,今井宗久就回去了。


    我一定要馬上上戰場嗎?


    雖然甲胄也是為此才準備的。


    啊?錢呢?誰出錢?我還在擔心錢的問題,後來才聽說織田信長會幫我支付這些費用。


    太好了。南蠻甲胄顯然是高級品,我連它有多少價值都不清楚,所以原本有點擔心花費,幸好不需要擔心這方麵的費用。這似乎也是對我這個客人的禮遇。


    ◇ ◆ ◇ ◆ ◇


    織田信長的外甥女——阿市夫人的三個女兒茶茶、阿初和阿江經常會過來玩。


    幾乎是每天都會來。


    通常我們會玩捉迷藏,或是指導練習小太刀,但是最近天氣變冷了,所以我們隻能在室內。


    三姊妹帶了些對貝殼、百人一首和彈一些小東西的遊戲,可是這些我們也漸漸玩膩了。


    我不下圍棋,也不下將棋。


    我連規則都不知道。


    當我開始思考有沒有什麽新的桌上遊戲時,最先想到的就是花牌和撲克牌,但果然還是少不了黑白棋。


    我問力丸能不能幫我做個格子比較大的棋盤,還有正反兩麵顏色不同的石頭。據他表示,安土的城鎮有很多人都能做到這樣的東西。


    多虧了樂市樂座政策,有很多商人和各行各業的人們聚集在城下町。


    大約兩個星期後就能完成。


    我的第一個失誤是沒有說明格子的數量。


    結果做出了30行30列的棋盤。


    雖然我也忘了黑白棋原本的盤麵一共有幾格了。


    而且還有基座,就是棋盤那塊又重又厚的板子。


    嗯,是要展開黑白棋龍王戰嗎?七冠?龍王的工作?


    棋子也不是黑白的,而是華麗到有剩。


    表麵以紅漆為底並繪有金龍,背麵則是黑漆底與銀鳳的裝飾。


    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要是能夠留到平成時代,絕對會變成重要文化財。


    由於黑白棋的規則很簡單,三姊妹很快就學會了。


    盡管因為棋子太多,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分出勝負,三姊妹依然十分熱衷。


    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茶茶居然玩上癮了。


    而且她明明隻玩了幾次,卻很快就掌握訣竅,變得比我還強。


    我和阿初則是各有輸贏。


    而和阿江玩的時候,很簡單就能取勝,所以我偶爾會故意輸給她。


    當力丸、慶次和宗矩也加入遊戲後,勝率大概是宗矩>慶次>力丸。


    我和宗矩玩的時候,宗矩一定會輸。


    而當宗矩和茶茶一較高下時,卻是宗矩贏了。


    啊!他在顧慮我的感受。


    一旦察覺到這點——總覺得有點空虛,但主從關係就是這麽回事吧。


    在那之後,這種超豪華的黑白棋似乎成為了話題,在安土城內流行起來。


    遇到這種情況,偶爾會登門造訪的今井宗久便將其商品化,並進行銷售。


    因為我是發明者,所以他也主動提出要支付一成的利潤,導致宅邸倉庫的積蓄愈來愈多。


    嗯,我對於原發明者茨城縣水戶市的長穀川先生,感到十分抱歉。


    因為積蓄隻增不減,所以我又多請了幾個下人。


    一共雇用了四對中年夫婦。他們並不居住在宅邸內,而是以輪流值班的形式讓他們打理家務。


    這是為了幫忙櫻子她們。


    盡管櫻子她們對此表現得非常惶恐不安,但依照我的平成價值觀來看,每天從早工作到晚也不太妥當,所以強製為她們安排了假日。


    櫻子她們感動得流淚道謝。有那麽誇張嗎?


    當然了,我每個月都會發工資給她們。


    我在和力丸商量過後,決定給她們一個月可買※二反和服絲綢的酬勞。(編注:布料單位,一反為一件成人和服所需布料大小,寬約36公分,長約11公尺。)


    「你們可以隨意花用。」


    發工資時,她們又是一陣驚慌不解。


    中年夫婦等人的待遇則和櫻子她們不太一樣。


    因為櫻子她們已經完全被買下了,相當於我的所有物。哎,我自己是不那麽認為、也不會那樣對待她們,可是她們的身分還是和雇用來的人不一樣。


    我自作主張地把她們當成半個家人。


    相對的,雇用的中年夫婦就是員工。


    我把他們視為付了錢來家裏做家事的幫傭?或是管家、仆役?


    但我也不會因此而馬虎隨便地對待他們,隻是不會一起吃飯而已。


    我還分配了專用的休息室給他們。


    我把他們擺在了在櫻子她們之下的員工位置。


    並且把他們的工資調整為相當於平成的月薪四十萬日圓左右的水準。


    ◇ ◆ ◇ ◆ ◇


    砰——


    砰——


    砰——


    我現在來到了離安土城不遠的一片平原。


    我是被帶來的。正確來說,應該是被強拉過來的。


    下令者當然是織田信長。


    就算我再閑,也不想在早上突然被叫出來。


    可惜我無法拒絕,也隻能跨上前幾天剛送來的馬跟了過來。


    身下這匹高大的駿馬通體黑毛,漂亮得令人不禁懷疑到底是從哪裏弄到手的。


    因為有在平成時代鹿島神宮舉行神事時表演※流鏑馬的經驗,所以我也能從容騎行。(編注:一邊策馬奔馳一邊射箭的騎射藝術。)


    這匹馬的速度雖然比當時騎的馬慢了一些,看起來卻很有耐力,是匹好馬。


    我也已經習慣了日本式的馬具。


    我就這麽騎在馬上,被帶到一個被陣幕圍起來、隔離周圍視線的地方。


    陣幕中擺放了好幾個穿著破舊鎧甲的草編人偶,另外還有約三十個手拿火繩槍、穿戴鎧甲的※足輕在待命。(譯注:日本平安時代到江戶時期的一種步兵,根據戰爭的不同需要,可以使用不同裝備。)


    「我讓他們試射改良後的子彈,就如同常陸所說的那樣。」


    火繩槍的改良方案是我提出的。


    其中包含了子彈的形狀變化。


    把子彈從圓形做成流線型。


    然後把小顆子彈和火藥一起用油紙包住。


    火繩槍槍管的管膛內壁則刻上名為膛線的紋路。


    附扳機的槍柄形狀經過重新設計,使其放大到可以緊貼著肩窩射擊。


    使用燧石點火的擊發裝置取代了火繩。


    已經準備好了。


    事實上,這並不是臨場發揮的試射,改變了子彈形狀的槍械逐一射穿了草編人偶的鎧甲。


    膛線和流線型子彈使得射程和威力都有所提升。


    另外,據說靠在肩部固定射擊的方式也提高了命中率。


    散彈式火繩槍也射出了一顆顆細小的子彈,在架設於附近的木板上留下了彈痕。


    由於戰場環境是屬於密集的近距離群戰,因此看到散彈式火繩槍能夠在初次對峙的第一波攻擊中奏效,這樣的結果令織田信長非常高興。


    他似乎很中意這種開一槍就分散成無數子彈,並且造成許多人受傷的特點。


    俗話說,在戰場上讓愈多人受傷,將會比直接殺人更有效。


    因為傷者隻會變成累贅。


    假如是受到致命傷,還能進行「※介錯」給他個痛快,但要是還有可能獲救的輕傷,那就不能幹脆下手了。(編注:原意指為切腹者斬首,加速死亡,使其盡早獲得解脫。)


    一旦傷者增加,行軍的速度也會被拖延,會更快速地消耗掉軍糧。


    織田信長似乎是因為這樣而看中了散彈槍的特性。


    不過,這次的改良不算百分之百成功,燧石式裝置在五次中失敗了三次,所以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這樣的結果實在不能運用於實戰。


    「常陸,等春天來了,我將會用這種新型火繩槍攻打毛利。」


    「咦?不是羽柴秀吉要進攻嗎?」


    「秀吉要求毛利把足利義昭交出來,可是對方不願意,仍在繼續進行談判。雖說當本能寺之亂發生時,毛利忠實遵守了和睦的協議,不過他們還是違背了我的命令,那他們就是敵人了。」


    織田信長認為,隻要沒有敵對行為,就不算是背叛,但毛利還是選擇了繼續庇護足利義昭這條路。


    那麽,這樣就是敵對行為了。


    不知道他們何時會由足利義昭帶頭舉旗造反。


    「我懂了。那麽,可以請朝廷下詔令討伐征夷大將軍。」


    「讓朝廷下詔令?」


    「是的,正當名義很重要。若是奉詔令攻打征夷大將軍,那就不構成殺主君之罪,而且行軍時還要高舉代表朝廷軍隊的錦旗。」


    江戶幕府戰敗最大的原因就是朝廷的錦旗。


    薩長軍高舉有菊禦紋的旗幟,使幕府軍成為朝敵,外樣大名們因此陸續倒戈。


    江戶幕府是輸給了薩長的策略。


    這個策略在這個時代也適用。


    即使朝廷沒有權勢,「朝敵」這個稱謂對於日本國的大名而言依然是汙名,使他們無法反抗。


    原因有很多,例如祖先從朝臣貴族成為武士的家族,將會無顏麵對祖先,或者一旦與朝廷為敵,就不可能一統天下等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陸可真會想出一些狡詐的招數。」


    於是,織田信長便展開了讓朝廷下達詔令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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