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馬縣人民醫院。


    此時外麵的大雨已經停了。


    醫院的職工都去院子裏主動掃水。


    而與此同時,醫院的院子裏也有不少因為洪水疏散過來的居民。


    到處都顯得亂糟糟的。


    此時在縣人民醫院,在一間病房裏。


    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逐漸醒來。


    同一個病房裏大概住著有十六個人。


    還有來探視的家屬。


    此時鬧鬧哄哄的,顯得格外的亂。


    不過當這個男人醒來之後,看著周遭的一切,他先是陷入了短暫的失憶,漸漸的終於想起來自己經曆了什麽。


    “唉,那個同誌醒了,快幫忙叫一下大夫!”


    “大夫,三號床那個同誌醒了!”


    正在值班的大夫聽到病房有人呼喚,連忙跑了過來,然後就拿起自己的手電筒,對著男人的瞳孔做了一下測試。


    “你還記得你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嗎?”


    “我記得好像是路上遇到了好心的司機?”


    “不是司機,是縣裏的領導疏散群眾轉移的時候發現了你,不過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遇到車禍了,還是被打劫了?”


    “我……”


    男子猶猶豫豫的剛想說自己是被方家的人打的。


    可是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


    醫生也不是公安幹警,也就是隨口一問看他不說話,就在這個時候旁邊有其他的患者把醫生叫走了。


    躺在床上的正是被打的司機徐立生,所以說他躺在這裏,心裏麵隻覺得十分的焦急。


    他的女兒,還在等著他回去救命。


    而他現在自己,卻已經喪失了繼續賺錢的能力。


    徐立生不是拒馬縣的,他是臨近的,高唐縣的。


    因為以前當過兵,所以機緣巧合,在部隊學會了開車和修車。


    退伍之後一直在家裏務農。


    後來高唐縣有一些老板賺了錢,需要信得過的人去當司機。


    也有一些需要長途運貨。


    於是徐立生就從農民,變成了專門給人開司機的。


    不過,他這種司機和市裏那些有工人身份的司機可不一樣。


    賺的錢都是老板給的。


    徐立生跟過好幾個老板,後來聽一起開車的朋友介紹,這才來到了拒馬縣給方家當起了司機。


    他當然知道拒馬縣這邊不讓開礦。


    可是,他女兒自從出生以來就一直身體不好。


    去醫院檢查之後,醫生告訴他,他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這種病必須等長大一些之後,去省裏或者京城的醫院才能治好。


    但是這種病需要一大筆錢。


    徐立生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好他有開車的手藝,還好拒馬縣這種非法的營生能夠給很高的薪水。


    以前的老板,方有福,雖然人人都說這家夥不是好相處的。


    但好歹方老板掌事兒的時候,他還能每個月按時拿到錢。


    可是自從方老板把運輸隊的事兒交給了他侄子之後。


    錢就經常被克扣。


    一起幹活的人都說,本來這個侄子是很有希望成為方老板的接班人的。可是人家方老板娶的那個城裏的小老婆,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所以,雖然大家平時不說什麽,可心裏都清楚。


    方家的人已經貌合神離了。


    而他們這群司機也就倒了黴了,以前方老板的侄子要啥他老叔都依著,可現在,他老叔就明著暗著給他侄子穿小鞋,想把這小子擠兌走。


    但最終倒黴的卻是他們。


    此時徐立生想要翻個身。


    剛一動,渾身的骨頭都在疼。


    他心裏那個恨啊。


    掙紮了好久之後,徐立生終於從床上坐了起來。


    好在他骨頭沒斷,不過肋骨上有傷。


    整個人被捆著行動不便,可家裏人又不知道他在這邊養傷。


    他也不敢告訴家裏。


    他一個人掙紮著挪到了廁所這邊。


    等到小便的時候才發現尿裏都帶著血絲。


    徐立生上完廁所。


    在窗戶前緩了好一會兒。


    此時從窗戶往下看去。


    就看到一個穿著中山裝幹部模樣的人正從樓下那些救災的帳篷裏走出來。


    徐立生一下就認出來了,這是上回公安局見的那個領導,本來想讓他說一下關於方家的消息。


    但是後來他說出自己還有個生病的女兒,對方就把它放了。


    想到這件事兒,徐立生突然心裏麵鼓起了勇氣。


    可是就在他轉身打算去報告自己的遭遇的時候。


    這又想起了方家行事的手段。


    一時間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卻突然流出了淚水。


    徐立生心裏十分的痛恨,他恨自己沒出息,但他這個年紀心裏清楚,他自己光棍一條沒什麽,可家裏還有一家老小。


    可是方有福還有他的侄子斷了徐立生的生路,這不就是在把他們一家人往死路上逼嗎?


    心裏盤算著這件事兒,徐立生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痛苦也減輕了許多。


    終於他鼓起勇氣。邁步走出了廁所。


    然後一路扶著牆掙紮著來到了樓下。


    “領導,我有情況要反映,領導,公安局的領導!”


    陳青峰來醫院這邊是看疏散的災民。畢竟昨天撤退的太倉促,有一些人傷風感冒就被送了過來。


    通過昨天的事情,大家彼此心中的懷疑和猜測都減輕了許多。


    陳青峰從帳篷裏出來,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有人似乎提到了公安。


    於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就看到一個身上纏著好多紗布的患者,正從醫院裏麵跑出來,結果走了沒兩步,整個人就摔倒在地上。


    陳青峰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著對方。


    “你是……”


    醫院的工作人員見狀也趕緊跟了過來,看到徐立生連忙解釋說:


    “縣長,這位同誌就是昨天您在路上發現的那位同誌,這不是送到了咱們這邊嗎,今天已經醒過來了,不過他的傷還沒好,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


    “領導,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給方有福開車的,方有福,太欺負人了,我有重要的情況,要向公安局反映……”


    徐立生這麽一說,陳青峰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是你,你怎麽成這樣了!”


    “這都是他們打的,我後悔啊,當初我在公安局,就應該把他們的罪行全都告訴你,那幫東西太不是人做的了,我要把他們的罪行全都說出來……”


    一個大男人說著突然趴在了陳青峰的懷裏,失聲痛哭。


    陳青鬆看到這一幕,明白。


    能讓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這樣痛苦,那得是遭了多大的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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