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賽爾大街上的腐葉酒吧內,中央的一張圓桌,劉永祿和小虎坐在桌子前,桌上擺著幾碟甜點一壺熱茶。


    腐葉酒吧是艾克賽爾鎮上最大的酒吧,說是酒吧,也兼具著咖啡廳的作用。


    白天時,很多老人都會在酒吧裏喝杯咖啡享受安逸時光,到了晚上年輕人又會擠進來縱飲狂歡,可以說腐葉酒吧從來都不缺顧客。


    可此時,以劉永祿的桌子為圓心,幾十張餐桌空無一人,形成了一個真空帶。


    僅剩的幾桌顧客也都離得老遠,匆忙吃著桌上的餐食,意圖不言而喻,吃完趕緊走人。


    嫩麽了這是?剛進來人還挺多的,怎麽一會兒功夫都烏央烏央地往外跑呢?外麵有人發雞蛋?


    劉永祿坐在那納悶,他是奔著調查情報來的。


    評書裏說得好,酒館客棧裏消息最是靈通,所以他第一站就來了腐葉酒吧,但點完吃的還沒等他打聽消息,人先都走光了。


    他可不知道,艾克賽爾這鎮子本身就不大,有什麽大新聞全鎮的人基本都知道。


    現在艾克薩爾什麽新聞傳的最廣?“惡魔之子”唄!


    所以在他帶著小虎進來的一刹那,酒吧裏的人都驚懼的看著二人。


    五六歲的男孩,黑發黑瞳,最顯眼的就是左手有六根手指頭,特征都對得上,這不跑還等啥?


    “先……先生,您要的甜點……”女招待顫顫巍巍地端著盤子走了過來。


    女招待自始至終都盯著手裏的盤子,不敢抬起目光。


    劉永祿也看得出來,這小女孩是害怕,但她怕嘛呢?哎呦,是不是修女那邊把我官方身份暴露了啊,嘿,要不說得入編呢,還是當官美啊。


    “放那吧。”劉永祿擺了個康熙微服私訪的派頭,挑了挑下巴。


    他可不知道人家怕的壓根不是他,而是坐在他對麵,從進來後就一直盯著左手看的小虎。


    “你先別走,我問你點事兒。”


    “不行,後廚那邊……喊我去洗盤子,我有點忙。”女招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刻也不敢多待轉身就走。


    嘖,想早來幾天調查調查吧,還不給我機會,劉永祿也想得開,不用刀叉直接上手抓,拿起蛋糕就咬了一口。


    “吃啊,小虎,點那麽多別剩下了。”


    小虎也沒回話,眼睛依舊停留在左手上,右手拿起了一個奶油卷放進了嘴巴,他咀嚼的很慢,而且每次扭動上下顎的頻率都保持一致,就像一台正常運轉的機器。


    劉永祿吃了兩口甜點就在那閉目養神,養著養著他就睡著了,沒辦法,昨天晚上又對著蛤蟆溜了一晚上活兒,他困啊。


    見他睡著,躲在吧台後的幾個服務員和陰沉著臉的老板開始了小聲議論。


    “這孩子……是那個惡魔之子吧。”


    “噓,小聲點,六根手指的左手,我之前在麗薩的店裏見過他。”


    “那這個倒黴蛋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他。”


    “哼,一看就是不開眼的外鄉雜種,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


    “沒人提醒過他嗎?”


    “我薩曼薩嬤嬤說,惡魔之子有種奇怪的魔力,會讓領養人對他產生不知名的好感,無法拒絕他。”


    “真的?那我們……不是也死定了?”


    “不會,聽說他隻會對自己的領養人下手,而且死法五花八門,但都讓人不寒而栗。”


    “你們說,這個家夥會怎麽死?”


    “誰知道,最好能把惡魔之子領出鎮子再死,讓他別再回來。”


    劉永祿靠在椅子上迷瞪(淺睡)了十幾分鍾才悠悠轉醒,擦擦了嘴角的口水,正看見吧台後麵老板陰沉怨毒的目光。


    嘛意思?這麽看著我,這是有歹意啊。劉永祿下意識趕緊捂了捂口袋,錢包還在。


    錢包沒丟,他更感覺莫名其妙,你看我?那我也看你。


    劉永祿努力擺出一個最凶狠的表情看向老板,手上還做了一個電影裏學來的抹脖子動作。


    老板嚇得一縮脖,這人感覺和以前的領養人有點不一樣啊,難道和惡魔之子是一夥的?


    坐在那齜牙咧嘴了半天,劉永祿感覺膀胱有點漲,起身要去上廁所,酒吧的廁所不大,門口裝了一個兩邊都能推開的彈簧推門。


    劉永祿剛睡醒腦子還有點懵,沒注意剛巧也有一個人從門內出來。


    倆人誰都沒看到誰,劉永祿大跨步往裏走,一腳正踩到對方腳麵上,艾克賽爾的街道本就泥濘,他這一腳直接給對方的鱷魚皮皮鞋上踩出一個黑漆漆的大鞋印。


    “小雜種,你媽把你從肚子掏出來的時候忘了扯出眼睛嗎。”對方惡狠狠地說道。


    “踩你鞋?應該踩你嘴!”劉永祿剛和老板對完眼神,心裏火兒還在呢,這突然挨了一頓罵也不慣著,直接懟了回去。


    此時他才看清對麵出來的人。


    30多歲,大高個兒,身上穿著件棕色皮衣,手上戴著兩枚鑲嵌著白色象牙的特大號金戒指,往臉上看去,大臉盤子絡腮胡,叼著根煙,一臉凶相。


    這人名叫修斯.傑拉爾,是鎮上的私酒販子。


    摩西薩德不禁酒,但征收高額賦稅,這就引發了民間的私釀走私,這玩意兒利潤高,但絕對違法,幹這一行的基本都是要錢不要命的狠人。


    修斯今天有生意要做,早晨去咖啡廳吃個早飯打發時間,剛才劉永祿他們進來時他正蹲廁所拉屎呢,這會兒功夫他方便完了洗手準備出門,正碰上劉永祿!


    “好小子,你要乖乖賠禮道歉我還是有可能放過你的,但你要不知好歹的話,看來有必要讓你知道知道我是誰了!”


    倆人一吵吵,劉永祿覺也醒了,看見來人五大三粗不好對付,他也有點犯怵,但此時氣頂到這了,必不可能服軟啊。


    “我管你是誰呢,是誰我也不尿你啊。


    長那麽大個子,不會說人話,滿嘴爐灰渣滓,我還跟你說,我今兒非得鬥鬥你。”


    修斯眯起眼睛,鬆了鬆袖口的口子,在艾克賽爾還沒人敢和他這麽說話。


    “看來不揍你一頓你是學不到乖啊。”


    “你動我?你動我一下試試,信不信我抽你。”


    劉永祿這邊還惦著放幾句狠話,沒想到對方直接出手了,沙包一樣的拳頭直接捶了過來。


    劉永祿呢?他也不會打架,但起碼的自保意識還是有的,兩隻手擋在胸前攥住了對方衝來的拳頭。


    可雙方的體型差距過大,劉永祿那勁兒哪兒趕得上人家啊,被修斯推著一路往外走。


    “砰砰砰!”劉永祿身後的桌椅板凳不知道被撞歪了多少把才停住身子,往旁邊一看,正停在自己桌前麵,身後就是坐在那看向二人的小虎。


    “小虎,沒事,掰掰我先讓他兩手,我怕我下手太重,一巴掌給他打成半身不遂。”劉永祿扭過頭還給自己找麵子呢。


    “你鬆開,有本事別偷襲,咱倆好好練練。”


    我小時候練過摔跤,給你來個跪腿折合樂(一種蒙古摔跤姿勢)你可受不了。”


    他這邊嘴上不饒人,修斯倒是不怕他,但卻順著劉永祿的視線,看見了桌前的小虎!


    掰掰什麽意思他是不知道,但這孩子他可看清楚了。


    五六歲,黑發黑瞳,左手六根手指頭,這不就是惡魔之子嘛?兩個月的時間,八九條人命!


    其中有個死者欠過他錢,他去要賬時還親眼看到了死者的現場。


    用慘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那具屍體,那是他小時在聖女教典上才能看到的地獄畫卷。


    想到這他心頭一顫,手上的力道自然就撤了。


    他手上勁兒一鬆,劉永祿趕緊能從桌子上蹦下來,他剛才都讓修斯給懟桌上去了,雙腳都離地了。


    此時見修斯服軟,劉永祿還以為自己的威嚇起了作用,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抄起桌子上的茶壺奔著對方腦袋就過去了。


    “啪!”茶壺粉碎,修斯也一個踉蹌。


    “敢跟我碰心氣兒!知不知道這片兒sei(二聲誰)扛的旗!”劉永祿見一擊得手,氣焰也上來了,以前上學時學的流氓順口溜都用上了。


    修斯那邊呢,倒還好,茶壺裏的水早讓劉永祿喝光了,酒吧裏的茶壺瓷也比較薄,沒給他造成什麽實質傷害,腦袋稍微懵了下就恢複了過來。


    一抹頭上的茶水他轉身就往酒吧外走,惡魔之子在這,他可不想和這個小孩扯上關係。


    但他人剛往外走,後衣領就讓人攥住了。


    “別走,讓你走了嗎?”


    把我褂子撕成這樣,你得賠錢,回來坐著!”劉永祿還不依不饒了。


    修斯顫顫巍巍地回頭,正對上小虎那雙一眨不眨的無神黑眸。


    修斯不敢再看,隻得低著頭選了一把最遠的椅子老老實實坐在上麵。


    “賠錢的事兒待會兒再說,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回答的好咱倆的事兒一筆勾銷。


    要回答的不好?哼哼……”


    劉永祿冷笑著看了眼小虎,那意思是顯唄顯唄,讓孩子看看自己有多威風。


    但修斯會錯意了,他以為對麵這位神經病要讓惡魔之子折磨自己呢,趕緊低頭回道:


    “您問我,隻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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