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夫忽然從床上醒來。在一片昏暗的房間裏，忘了關上的電視正播放著也不知算是有趣還是無聊的深夜電影。
是阿筱在看電視嗎？如此想著的貞夫，立刻聽見床下傳來阿筱的鼾聲。
「……真拿這小子沒轍。」
貞夫下床後，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電視遙控器。
「啊，我還想看。」
「啊、抱歉……咦！？是誰在說話！？」
貞夫循著聲音看向沙發……發現有一位身材嬌小的少女，以環抱雙腿的姿勢坐在那裏，並且不斷吃著小零嘴。
總覺得這位少女有點麵熟……話說為何會有女生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
「啊、你好，我是露草常盤。」
「啊～ 是常盤小妹呀……咦！？怎麽會！？唔喔！？好、好痛！可惡！」
貞夫最喜歡的虛擬youtuber居然走出螢幕，在他的房間裏看電影……任誰碰上如此莫名其妙的狀況哪有辦法不吃驚？大驚失色後退好幾步的貞夫，就這麽一腳踩中掉在地上的bb彈，害他痛得大叫。
其實是因為他們睡前用阿筱的aks74u射擊啤酒空罐，才導致滿地都是bb彈。
「咦，常盤小妹怎麽會在我房間裏……重點是……啊～ 我懂了……」
「嗯，完全如同你的想像，這是一場夢。」
「……唉～ 不出我所料，果然是這樣。一瞬間還以為這是真的……其實我前陣子有玩槍……確切說來是電動式的空氣槍，我還想說會夢到相關的情境……這樣啊～ 沒想到竟是常盤小妹你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想是因為生夫先生你摸到的hk417這把槍鮮少出現在電影裏……不如說是幾乎沒有，才導致你無法產生相關的想像。」
盡管貞夫認為hk417經常出現在各大電視媒體上，但其實那些都是m4，或是有著相同外觀的hk416。
從相似的名稱不難看出，hk416和hk417幾乎是一模一樣，可是因為所用彈藥的口徑有所差異，所以外界將兩者視為是不同的兩把槍。
「那你覺得hk417怎麽樣呢？」
雖說拿在手上的瞬間會先被這把槍的尺寸嚇到，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貞夫在試射之後，它給自己帶來一種「太屌了」的感覺。
即使那把槍是經由平岡調整過，上頭還加裝瞄準鏡……但撇開這些不提，這把槍自那天以來就徹底奪走了貞夫的心。
在扣下扳機的瞬間，沉重的槍體隨之一震，射出的子彈直接命中遠在四十公尺前方的人型槍靶，而且是一槍正中眉心。
其實貞夫是瞄準槍靶的腹部……但還是一擊爆頭。
雖然後來每一槍都命中比準心更高的位置，不過經過平岡的調整，幾乎每發子彈都飛向他鎖定的位置，隨之傳來清脆的聲響。
貞夫相信自己在那一瞬間的表情，肯定跟沉浸在射擊裏的阿筱是如出一轍。
貞夫沒有和常盤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而是在桌子旁邊維持正坐的姿勢，並且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機，打開璃良趁著貞夫射擊時幫他拍下的照片。
貞夫幾乎不曾像這樣欣賞過自己出現在其中的照片。
就像中、小學在遠足或畢業旅行時，所有拍下的照片都會張貼在走廊上，如果有自己想收藏的照片，就寫下編號交給老師……貞夫就連這個製度都相當排斥。
話雖如此，由於貞夫當時很想要心儀對象的照片，因此對雙親堅稱說「我想留下來當作回憶！」，硬是買了絕大多數的照片，不過如今全都成為苦澀的回憶。
貞夫也懷疑過自己何必如此可悲，居然花錢購買當時霸淩他的同學們的照片……可是為了避免自己的單相思被家人發現，隻好含淚把所有照片都收藏在相簿裏。目前應該仍擺在老家的壁櫥裏。
總之，貞夫正看著照片裏的自己。
每一張照片都拍得很好。其中最喜歡的一張，就是自己開槍瞬間所拍下的照片。
「那個，常盤小妹……因為我相信……這是一場夢，所以才有勇氣這麽說。呃…能拜托你……看一下這張照片嗎？啊、可以等電影進廣告後再看。」
「好啊，你等一下喔。」
常盤從無論何時都會隨身攜帶的小包包裏──取出一條可愛的手帕，接著舔了舔拿過零食的指頭。
至於手帕上為何印有警視廳吉祥物p君的圖案，令貞夫感到頗為在意。或許是即使在夢中也不準對女性亂來的克製心使然吧。
「來，我瞧瞧。」
貞夫把手機放在常盤的小手上。眼見自己的指頭輕輕觸碰到常盤的手，貞夫害臊得渾身一抖，同時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用。明明就隻是一場夢。
「這應該是你近來最燦爛的表情吧。你隔著瞄準鏡瞄準目標的眼神，恍若一頭盯上獵物的野獸，卻也能從中感受出你當下的喜悅。」
就算明知是一場夢，貞夫仍覺得非常害羞。
對了，槍或許是一種能讓人變帥氣的道具──
「總結起來是有如殺人魔般的表情。」
「……啊～ 嗯～ ……這樣啊，也可以這麽解釋……」
不過貞夫覺得這句話挺貼切的。以真摯的眼神而言，這裏頭充斥著太多的愉悅和興奮。
將此神情套用在射擊上，就算被誤認為是個以殺人為樂的瘋子也不過分。
「但這還是一張好照片。能看出你是真的樂在其中……不過聽見夢中的我對你說出這種話，相信你也開心不起來吧。」
「沒那回事……即使是在夢中，我還是很高興。因為這個世上也隻有阿筱會對我說出這種話。」
「真希望我能待在現實世界裏。」
「謝謝你，光是能聽見你這句話，我就非常開心了……不過一想到這是我的夢，是自己心中的想法，就覺得有點丟臉。」
「既然如此……需要我過去找你嗎？」
「咦？」
「我指的是現實世界。比起此事，無人能保證這隻是一場夢。搞不好全都是再平凡不過的現實，其實我是剛才從手機裏跑出來的。」
「那怎麽可能嘛……因為……不必由我來戳破吧？」
「你要確認看看嗎？來……」
露草常盤輕輕地將手伸向貞夫。
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的貞夫也摸向那隻手……
●
「……好，的確是一場夢～ ……」
貞夫滿身大汗地從床上醒來，然後將伸向天花板的那隻手放下，邊揉自己的臉頰邊發出呻吟。
──唔喔喔～ ～ ～ ～ ～ ～
自己怎麽會做那樣的夢……都已經年過二十，竟然還夢見這種癡心妄想的情境……即使深知沒被任何人發現，貞夫仍羞恥得無以複加。
──轟轟轟～ ～ ～ ～ 喀啦喀啦喀啦……
「這是什麽聲音……？」
貞夫撐起上半身後，發現阿筱神情複雜地拿著吸塵器。
「啊、抱歉，我吵醒你了嗎？原本是想說來打掃一下……可是氣旋式吸塵器一吸入bb彈就變得好吵。」
貞夫戴上眼鏡觀察四周……和夢境一樣是在自己的房間裏。而且一如夢裏那樣遍地是bb彈……這景象稱為慘狀似乎更貼切。
自從阿筱買下krinkov……以及貞夫一臉羨慕地看著阿筱抱著剛買來的槍入睡……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貞夫的房間已化成隻要赤腳行走
就會被bb彈弄痛的危險地帶。
把空罐或紙箱當成靶子來射擊是很有趣的事。貞夫對此也無法否認。然而不論他們如何清理，bb彈依然無所不在的情況確實是一大問題。
或許它和總會出現在各處的卷卷毛有著相同的特殊能力。在某次打開冰箱竟從中滾出一顆bb彈時，這光景真的是讓貞夫看傻了。
基於如此狀況，兩人決定要玩槍就得前往大野工作室的靶場……但是把槍放在家裏會讓人想拿出來射個幾次也是人之常情。
至於這個想法……就是造成眼下狀況的原因。
貞夫看了一下時鍾，發現已是下午兩點半。盡管今天是星期六，再加上星期一是國定假日的緣故，可說是夢寐以求的三連休……不過一覺睡到這個時間點，貞夫還是覺得挺不妥的。
「學長，今天就別出去吃了，待在家裏隨便吃點什麽吧。」
「好啊……可是食材……」
「其實我剛才出門買了點東西，有一些家常菜跟飯團，你要吃嗎？」
「真不愧是阿筱，我吃那些就好。」
「等吃完飯後……我們就去大野工作室買bb彈，然後在靶場裏好好享受一番。」
阿筱已完全沉浸其中。貞夫對無法陪他一起瘋的自己感到有些遺憾。
開槍打靶真的很有意思。就算在距離隻有八公尺的房間裏射擊……也還是相當有趣。
即使不同於真槍，隻是透過空氣發射0?2公克的小小塑膠子彈……同樣非常有意思。若貞夫也有一把自己的槍，和阿筱比賽打靶……肯定……更加好玩吧。
「想去靶場玩是可以，不過阿筱你的錢還夠嗎？」
「雖說上次因為意料之外的支出花掉不少錢，但我有去找以日薪計酬的打工補回來了。」
「……你該不會又去找那種一聽就很不妙的打工吧？」
「畢竟學長你之前對我那樣叮嚀，所以我這次有挑選既安心又安全的工作。」
「我還是想再過問一下……是怎樣的工作？」
「就隻是幫人跑腿。對方表示剛好朋友欠缺人手。工作內容非常簡單，隻要幫忙跑腿購買對方吩咐的東西就好。」
「啊、原來如此，這樣的話……」
「不過還是相當辛苦喔。因為我可是跑遍各大藥局，才終於把對方指定的藥品全數一掃而空。」
「好喔～ 這擺明又是落於灰色地帶的打工，僅僅算不上違法罷了。」
「咦？我就隻是幫忙大量采購感冒藥啊。聽說那是一款在部分業界掀起話題的感冒藥，好像是其中的成分有點『那個』，該廠商下次就會調整配方，因此對方要我把市麵上現有的庫存全部掃空……」
「拜托你做這件事的人是個精通理科的實驗狂吧？」
「啊、學長你怎麽知道？上次我一進他家，就看見類似實驗室的各種器具，超搞笑的吧。大概就是哪來的狂熱份子吧。而且他還像漫畫一樣用燒杯裝咖啡請我喝。老實說喝起來挺不賴的，除了身體變暖以外，精神也變得特別好……果然濾泡式而非即溶的咖啡，裏頭都有很高的咖啡因吧。」
「我現在非常認真地告誡你，今後你不準再去他家，也不許吃他給的任何東西。」
「啊、學長，你是在吃醋嗎？安啦，我會待的地方就隻有這裏。」
「我是為了避免你因為驗尿而被帶進警局啦。話說你聽到要大量采購感冒藥，都沒有覺得很不妙嗎？」
「……嗯～ 對方單純是想備著以防感冒吧？自從我一個人住之後，也會買藥放在家裏。」
「我也一樣，不過那家夥太可疑了。」
「一點都不可疑啦。他還會四處收集種子栽培大量的牽牛花，是個熱愛大自然的男人喔。」
「已經罪證確鑿了，他完完全全就是危險人物。」
貞夫確信繼續討論隻會肯定對方就是危險人物，於是結束這個話題，拖著隻差一點就要宿醉的身體，去準備遲來的早餐。
●
「歡迎光……啊、生夫先生。」
一走進大野工作室，菜花便上前招呼。
貞夫有些緊張地打完招呼後，恰好與外表接近四十歲、手拿紙杯、體態稍微發福的男子對上視線。
「喔～ 你叫做生夫啊，這名字還真誇張耶～ 」
由於這是一間小店，因此顧客之間經常會自然地打開話匣子。
從前的貞夫隻會陪笑與稍微回應幾句，但在接受過公司前輩的曆練後，他對於這種事早已駕輕就熟──
「啊、你好。其實那不是……我的名字……呃……」
──事實上並沒有那回事，這就是他目前的極限。
若與工作有關的話題，貞夫完全有辦法應付，可是他到現在依然不懂該如何應對像這種隨口閑聊的場合。
菜花一見到跟在貞夫後麵走進店裏的阿筱，便發出一聲驚呼說：
「學先生，你今天過來有什麽事嗎？難道是本店的商品有問題……」
「完全沒那回事，這把槍的狀況非常好喔。」
「啊、這樣呀。因為看你帶著箱子過來……我還以為是故障了。」
「我原本是想把槍裝在背包裏，偏偏手邊沒有適合的，硬是塞進背包裏又怕會弄壞，所以還是裝在箱子裏最保險。」
「啊、是學先生和生夫，你們來啦。」
璃良從店內的小型靶場走了過來。由於她手裏拿著掃把和畚箕，想來是正在打掃吧。
「學先生，你想避免槍受損的心態是很好……不過每次像這樣帶箱子出門應該挺麻煩吧？」
「嗯，是沒錯。」
「那我建議你買個槍箱算了！」
「阿筱快逃！璃良小姐又來推銷了！！」
「是，學長！我不會再亂買東西了！」
「可是有了槍箱的話～ 搬運時就會非常輕鬆，比起亂裝在背包裏把槍弄壞，倒不如挑選一個耐撞又能保護槍枝的槍箱……我相信絕對會更好喔～ 」
「學長，事到如今就隻能買了吧，我們這就去挑選吧。」
「你也太快就失守了吧……」
「放心放心，也有便宜的款式。況且krinkov是小型槍。來，這邊這邊。」
在璃良的帶路下，阿筱朝著店內深處走去。
「真的很不好意思……」
就算菜花鞠躬道歉，貞夫也隻能苦笑以對。
發福男子也同樣是忍著不好意思笑出聲來。
「瞧你們的樣子，應該是新手吧。」
「啊、嗯，托這間店的福，我們是徹頭徹尾的新手。」
「生夫先生，你今天有想找什麽商品嗎？我想……應該不是槍箱吧。」
「我們是想來使用靶場。因為阿筱那小子自從上周買了krinkov之後，幾乎每晚都在我家玩槍，搞得我房間內滿地都是bb彈。」
發福男子笑著附和貞夫說：
「我懂我懂～ 特別是剛買一把新槍的時候。」
「啊、是的，我們把空罐和紙箱當成靶子……不過後來還是想找個距離更遠的地方打靶。」
「聽你說房間，應該是指單身人士住的小套房吧？我想距離再遠也不足十公尺。若是手槍倒也還好，一般電動槍少說也想找個二十公尺遠的地方來打靶。」
「啊、是呀。阿筱昨晚也有提到想找個需要仔細瞄準……總之就是追求那種針對遠方物
體進行狙擊的感覺……」
「有的時候也想使用全自動模式來掃射吧。」
「啊、沒錯，就是這樣！這句話太貼切了！我們曾在房內用過一次全自動模式，結果bb彈在房間裏四處亂跳，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啊哈哈哈哈，但還是想這麽玩吧？」
「是說～ 其實我昨晚跟他借來玩時，也這麽做了一次。記得那叫做選發鈕吧？就是變更射擊模式的旋鈕。我起先以為自己有把它往下扳，不過好像沒壓到底……結果一扣扳機就噴出大量子彈！搞得房間裏亂七八糟的。」
貞夫和發福男子同時放聲大笑。
「對啊，其實說來也奇怪，偏偏就是ak係列的選發鈕跟其他槍不一樣。一般依序是保險、半自動、全自動，唯獨ak是保險、全自動、半自動。」
「啊、果然是這樣沒錯！像我上周試射hk417就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明明貞夫對空氣槍的經驗和知識都不足，跟人聊起槍來卻莫名健談……而且語調偏快，開心地把話說出口。可能是因為話題已確定是空氣槍，發福男子又屬於比較隨和的人吧。
「那個…」此時菜花突然插話，一臉歉疚地望著貞夫說：
「不好意思，其實今天內場的各時段都已被人預約了。」
菜花操作擺在櫃台上的遙控器，將店內的螢幕切換成內場的影像。能看見四名男子默默地著手作業，有時也會往靶場走去。
「啊、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我才會在這裏喝茶，等喝完就準備回去了。」
「既然如此……這也是莫可奈何。」
「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連休的關係，光顧的客人比較多。」
看著菜花十分內疚地鞠躬道歉，貞夫有些慌了手腳。
「啊！請別這麽說！我們完全不要緊……！那個，這個……那個……」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有客人光臨的鈴聲，貞夫以求救的眼神望向入口……發現是一位好像有點眼熟、容貌十分平凡的男子站在那裏。
「啊，看樣子內場已經客滿了？」
記得此人似乎叫做平岡……貞夫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語，但最終還是想不起此人的長相。
「不好意思，平岡先生，如你所料的確客滿了。」
「啊～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隻是抱著僥幸的心態過來看看。喔、吉崎先生，好久不見。啊、生夫先生也在，你今天也來啦。」
「之前承蒙你的照顧，平岡先生，距離上次有一周沒見了。」
「如何？生夫先生……考慮好要買把狙擊槍當狙擊手了嗎？」
名叫吉崎的發福男子在聽見後，差點把茶噴出來地吐嘈說：
「平岡先生的惡魔契約又出現了。你叫做生夫對吧？奉勸你小心點，這個人很可怕的。別瞧他邀請時講得一派輕鬆，最終有辦法跟上他腳步的隻有小花一個人喔。」
「你這句話就不對了，吉崎先生，小花可是在我之上。認真起來的她根本就是怪物。」
「沒那回事！憑我的本事……根本還不夠看。」
菜花揮著舉至胸前的雙手矢口否認。看來小花是客人幫她取的綽號。
當然貞夫沒有一絲勇氣敢如此稱呼菜花。
「先不提小花和吉崎先生。生夫先生，你意下如何？」
「啊、那個……比起我……說到hk417……」
「喔？你喜歡嗎？」
關於此問題的答案，老實說是肯定的。貞夫多少覺得是自己接觸過的槍枝太少……不過這把槍用起來確實令他很有感。
「hk417啊～ 這的確是一把好槍～ ……不過生夫先生你還是新手吧？我勸你最好別挑這把，畢竟它又長又重。倒不如挑選hk416係列或高射速槍……」
彷佛想打斷吉崎的話，平岡彈了一聲響指說：
「一如大家的認知，空氣槍終究隻是玩具。無論尺寸大或小，射出來的都是6毫米的bb彈，威力在現行法令的規定下受到限製，肯定都已達到上限……換言之，盡管這麽說有點偏激，不管是重型長槍或輕型短槍……幾乎是毫無分別……不過大槍唯獨一點有別於其他類型。」
相較於侃侃而談的平岡，一臉不好意思的菜花不時以蚊蚋般的音量，真要說來是自言自語地針對平岡的發言補充解釋說「雖然大槍跟小槍並非完全相同……呃～ 可是經過改造就會在某種程度上有所區別。呃～ 不過要說一樣還是一樣……」。
「總之……大槍就是有一種浪漫。小槍自然也並非沒有。隻要你真心喜歡一把槍，無論如何都能從中找出屬於自己的浪漫……但隻針對效率來挑選的話，就會找不到所謂的浪漫。」
「可是平岡先生，像我們這種早已深陷泥沼隻能等死的人來說，是可以多買幾把……但你向新手推薦這種槍就太極端了吧？」
「是沒錯啦……不過就像戀愛和結婚有所區別……沒必要一開始就非得選出結婚的對象。先以談戀愛的心情嚐試即可。隻要好好傾聽自己的心聲……再挑選出一把真心喜歡的槍就好。至於性能或廠牌等麻煩的問題，都等到日後再考慮也無妨。如果謹慎到想要從頭到尾都一口氣順利解決，到頭來隻會一事無成。」
「哎呀……真不愧是花言巧語誘騙妹子出了名的平岡先生，說起話來就是不同凡響。」
「你就饒了我吧。我有聽說是你在亂傳我的八卦喔。」
「啊、你發現啦？好吧，下次我就送你一發bb彈當做賠罪吧，而且是0?9焦耳的……關於平岡剛才的戀愛選槍理論，小花你有何看法呢？」
稍稍低頭的菜花雙頰微微泛紅，扭扭捏捏地轉弄著交叉在胸前的雙手食指。
「雖、雖然我對戀愛與結婚都不是很懂……不過我認為挺有道理的。」
菜花神情害臊地抬頭環顧在場的每一位男性。
「因為……把槍拿在手上的瞬間，不覺得很令人開心嗎？我相信這股心情是最重要的。本店所販賣的空氣槍終究是玩具。正因為要拿來娛樂，那就應該樂在其中……所謂的興趣幾乎等同於娛樂……首要條件當然就是玩得開心。」
麵對菜花那張靦腆的笑容，貞夫忍不住看呆了。
「我也不是無法理解啦……完全追求效率的槍……不對，若是把它形容成bb彈的發射裝置，感覺上就跟哪來的工業產品沒兩樣，即使性能再好，我想自己應該還是不會拿來用……啊、但若是碰上平岡先生和小花這對組合，我就一定會用。」
語畢，將紙杯裏的茶一飲而盡的吉崎說了「那我就去看電影吧」，便轉身離開了。
目前仍能聽見阿筱為了挑選商品在跟璃良討論的聲音，但在貞夫等人暢談的期間，他們已從槍箱區移動至手套區。
貞夫起先認為阿筱又被哄騙去買別的東西，自己是時候該過去勸阻，但又覺得手套的價格也不會多貴，於是決定置之不理。
「啊、對了。平岡先生，你之前借我使用的那把hk417有改造過吧……請問一共花了多少錢？會很費工嗎？」
「雖說是有改造過，那也隻是在原始狀態下加裝一個瞄準鏡而已。」
「但是射擊感跟阿筱的krinkov相差很多耶……」
貞夫原以為那把槍是經過老手大幅改造後，才具有那種痛快的射擊感……
「其實這情況也能套用在其他槍枝上，不過電動槍是即使構造相同，每一把槍的射擊感卻截然不同。特別是
hk417選用強而有力的馬達，開槍時的感覺非常痛快。」
貞夫聽完後，一股感受從心底油然而生。
就算買了空氣槍也毫無意義，那隻是一種昂貴的玩具。
即使還不到菜花形容的那種程度，不過玩具就是用來「娛樂」的東西。
所謂的娛樂……就是為了給自己帶來樂趣和喜悅而存在。
說穿了跟旅遊觀光、欣賞電影名作有何分別？
從這個角度來思考，花錢購買玩具……的確算不上是浪費。
貞夫明白自己並非成天想著工作，隻做對工作有益的事情……禁欲到形同機器人的那種人。
不如說他是極度厭惡那樣的人生。
為工作鞠躬盡瘁……那不是生為人類應有的行為。
那麽……
這樣的話……
既然自己是如此認為……
「那、那個……菜花小姐。」
「是，請說。」
「我現在身上沒帶錢，而且原本並沒有這個打算……但還是想請教一下……hk417是多少錢呢？」
「八萬兩千八百元。」
「這也太扯了吧！？」
貞夫將心底話脫口說出。
「啊、不好意思！因為這個金額幾乎是阿筱那把krinkov的兩倍……」
「啊、怎麽啦？生夫你決定要買hk417嗎？」
似乎嗅到賺取獎金的好機會，璃良以飛快的速度來到貞夫身邊。
平岡拍了拍貞夫的肩膀說：
「此槍在東京marui這個牌子裏，無論以重量或價錢等各方麵而言都是最頂尖的。」
「是啊是啊，它的箱子上甚至寫著『超重量級的4?5公斤！！』這行標語，夠搞笑吧～ 當然也讓人覺得就是這樣才讚呢。」
璃良和平岡紛紛發出笑聲，貞夫卻是完全笑不出來。由於hk417的體積更大，貞夫想過它的價格應該會比krinkov更貴……卻沒想到根本不是稍微再貴一點的那種程度。
「那、那個……生夫先生，我剛才說的是定價，本店多少會提供一些折扣……因此實際價格是這樣的。」
語畢，菜花拿出一台計算機。
對喔，想想的確是這樣沒錯。貞夫想起之前阿筱在購買krinkov時，也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太好了，純粹是自己還沒聽人說完就發出驚呼……如此心想的貞夫在看到計算機上的數字後……立刻產生類似被人一槍打死的錯覺。
此金額的確遠比原價便宜……但終究還是超過krinkov的定價。實在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掏錢購買的價位。
「這個金額……還是有點……偏高吧。不好意思喔，不過本店有提供各種售後服務……」
「姊姊，我想生夫震驚的部分不是我們賣得比別家貴，而是這把槍本身的價位喔？」
「啊，是這樣嗎？對不起喔，那個……」
「沒、沒錯，完全如同璃良所言……那個，問題出在槍本身的價位……因為這東西，嗯……實在沒有任何實用性，所以……」
「生夫先生……你放心，這就是所謂的愛。隻要你有著對槍的愛，不管它再重再大都不成問題。安啦，無論是怎樣的槍，終有一天都有辦法駕馭的。然後你的心底不知從何時起都被無可取代的浪漫所填滿──」
明明平岡長相平平，卻以閃閃發亮的眼神說出這一連串帥勁十足的台詞，讓貞夫連忙打斷他的話。
「啊、平岡先生，我說的沒有實用性並不是針對生存遊戲……單純是想表達空氣槍隻是一個玩具，對生活而言是完全不需要的東西……」
明白是自己誤會之後，依然維持相同表情的平岡留下一句「我等等有事要忙」，便快步離開了。
店內陷入一陣沉默。
貞夫因為自己多少有表現出想買的態度，所以更是感到內疚。
菜花也尷尬地垂下柳眉。
璃良茫然地用食指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我說生夫啊～ 就算你針對實用性來討論……」
其實貞夫也明白璃良的意思。真要說來是經過剛才的交談，他已明白在娛樂上花錢的意義與重要性。
因為覺得有趣而花錢享受，絕非是毫無意義的行為。
古書曾提到「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雖然後麵接的是「而是仰賴神口裏所說的每一句話」諸如此類與宗教有關的內容，不過那種事隨便怎樣都好。
如果活著隻懂得滿足吃、睡和性這三大欲望，就隻是低等生物。與昆蟲等活在世上的生物並無區別。
人類與低等生物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文化。
至於所謂的文化，老實說與活著並沒有多少關係……不具任何意義──也可以解釋成是生物有意圖地進行對自己造成損失的行為。
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花費時間和精力，並從中感受到樂趣而開口歡笑……這就是具有文化的人類生活。貞夫甚至可以如此斷言。
以上就是貞夫的結論。他也覺得這就是真理。
──然而就算透過理性得出上述結論，仍被八萬元這個數字硬生生地打消念頭。
這筆錢遠遠超過貞夫一個月能自由挪用的金額。說句老實話……這不是他隨隨便便就可以購買的價位。
不惜舍棄食、衣、住也要把錢投資在代表人類文化的娛樂上，隻會迫使自己走向毀滅。
文化是在不會對食、衣、住等方麵造成威脅的前提下，才會隨之產生的至寶。
豐富的文化……這是人類在確保身為生物應有的安全與安心的生活之後，才有餘力孕育的產物。如果反其道而行就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
「那個…所以……你決定如何呢？」
貞夫聽見菜花的詢問後，搔了搔頭並且重新戴好眼鏡，他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不停冒汗。
「啊、因為我今天沒帶錢……純粹是問一下價錢當作參考……」
「說得也是，空氣槍是確定真的想要時再買就好，完全不必勉強自己。你想買的話，隨時歡迎過來喔。」
看著柔柔一笑的菜花讓貞夫感到十分內疚，以點頭作為回應。
「……咦，學長，你買了什麽嗎？」
阿筱回來時，手裏隻拿著一個槍箱。看來他最終還是沒買手套……恐怕價錢比想像中更加昂貴。
「學先生，你此次購買的商品隻有這個槍箱嗎？」
「另外還想買點子彈。我等等想去內場痛快打靶。」
「啊、真是不好意思，其實今天的預約已經滿了。」
阿筱大感震驚之後，一臉沮喪說：
「啊～ ……這樣啊～ 原本還想找個機會卯起來開槍咧～ 啊、那明天呢？我想現在預約。」
「明天的話……請等一下。」
菜花開始操作平板電腦……接著愁眉苦臉地說：
「對不起，明天也客滿了。」
「咦～ ～ ～ ～ ～ ～ ……」
「由於春天氣候回暖的關係……這個季節總是特別熱門。外加上從今天起有三天連休，因此……啊～ 拜托你打起精神來。」
看著阿筱心情沮喪到像個放暑假準備去遊樂園卻被父母放鴿子的小學生之後，貞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這也是沒辦法啊。既然都特地出門一趟，我們就去ktv唱歌轉換心情吧。」
「可是……我來這裏原本是想找個空曠的地方開槍到電量耗盡……這情況就跟你原本一直想來碗拉麵卻吃不到，之後不論改吃多麽美味的壽司或牛排都得不到滿足……相信學長你也很想打靶吧？」
「是沒錯啦……」
老實說，貞夫原先同樣很期待今天能痛快開槍射擊，但因為現在的心情是自己也想買一把槍……所以回應的語氣有些曖昧。
店內再度彌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
就在這時，璃良發出一聲歎息說：
「既然你們這麽想玩槍……乾脆明天去參加生存遊戲如何？」
是阿筱在看電視嗎？如此想著的貞夫，立刻聽見床下傳來阿筱的鼾聲。
「……真拿這小子沒轍。」
貞夫下床後，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電視遙控器。
「啊，我還想看。」
「啊、抱歉……咦！？是誰在說話！？」
貞夫循著聲音看向沙發……發現有一位身材嬌小的少女，以環抱雙腿的姿勢坐在那裏，並且不斷吃著小零嘴。
總覺得這位少女有點麵熟……話說為何會有女生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
「啊、你好，我是露草常盤。」
「啊～ 是常盤小妹呀……咦！？怎麽會！？唔喔！？好、好痛！可惡！」
貞夫最喜歡的虛擬youtuber居然走出螢幕，在他的房間裏看電影……任誰碰上如此莫名其妙的狀況哪有辦法不吃驚？大驚失色後退好幾步的貞夫，就這麽一腳踩中掉在地上的bb彈，害他痛得大叫。
其實是因為他們睡前用阿筱的aks74u射擊啤酒空罐，才導致滿地都是bb彈。
「咦，常盤小妹怎麽會在我房間裏……重點是……啊～ 我懂了……」
「嗯，完全如同你的想像，這是一場夢。」
「……唉～ 不出我所料，果然是這樣。一瞬間還以為這是真的……其實我前陣子有玩槍……確切說來是電動式的空氣槍，我還想說會夢到相關的情境……這樣啊～ 沒想到竟是常盤小妹你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想是因為生夫先生你摸到的hk417這把槍鮮少出現在電影裏……不如說是幾乎沒有，才導致你無法產生相關的想像。」
盡管貞夫認為hk417經常出現在各大電視媒體上，但其實那些都是m4，或是有著相同外觀的hk416。
從相似的名稱不難看出，hk416和hk417幾乎是一模一樣，可是因為所用彈藥的口徑有所差異，所以外界將兩者視為是不同的兩把槍。
「那你覺得hk417怎麽樣呢？」
雖說拿在手上的瞬間會先被這把槍的尺寸嚇到，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貞夫在試射之後，它給自己帶來一種「太屌了」的感覺。
即使那把槍是經由平岡調整過，上頭還加裝瞄準鏡……但撇開這些不提，這把槍自那天以來就徹底奪走了貞夫的心。
在扣下扳機的瞬間，沉重的槍體隨之一震，射出的子彈直接命中遠在四十公尺前方的人型槍靶，而且是一槍正中眉心。
其實貞夫是瞄準槍靶的腹部……但還是一擊爆頭。
雖然後來每一槍都命中比準心更高的位置，不過經過平岡的調整，幾乎每發子彈都飛向他鎖定的位置，隨之傳來清脆的聲響。
貞夫相信自己在那一瞬間的表情，肯定跟沉浸在射擊裏的阿筱是如出一轍。
貞夫沒有和常盤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而是在桌子旁邊維持正坐的姿勢，並且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機，打開璃良趁著貞夫射擊時幫他拍下的照片。
貞夫幾乎不曾像這樣欣賞過自己出現在其中的照片。
就像中、小學在遠足或畢業旅行時，所有拍下的照片都會張貼在走廊上，如果有自己想收藏的照片，就寫下編號交給老師……貞夫就連這個製度都相當排斥。
話雖如此，由於貞夫當時很想要心儀對象的照片，因此對雙親堅稱說「我想留下來當作回憶！」，硬是買了絕大多數的照片，不過如今全都成為苦澀的回憶。
貞夫也懷疑過自己何必如此可悲，居然花錢購買當時霸淩他的同學們的照片……可是為了避免自己的單相思被家人發現，隻好含淚把所有照片都收藏在相簿裏。目前應該仍擺在老家的壁櫥裏。
總之，貞夫正看著照片裏的自己。
每一張照片都拍得很好。其中最喜歡的一張，就是自己開槍瞬間所拍下的照片。
「那個，常盤小妹……因為我相信……這是一場夢，所以才有勇氣這麽說。呃…能拜托你……看一下這張照片嗎？啊、可以等電影進廣告後再看。」
「好啊，你等一下喔。」
常盤從無論何時都會隨身攜帶的小包包裏──取出一條可愛的手帕，接著舔了舔拿過零食的指頭。
至於手帕上為何印有警視廳吉祥物p君的圖案，令貞夫感到頗為在意。或許是即使在夢中也不準對女性亂來的克製心使然吧。
「來，我瞧瞧。」
貞夫把手機放在常盤的小手上。眼見自己的指頭輕輕觸碰到常盤的手，貞夫害臊得渾身一抖，同時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用。明明就隻是一場夢。
「這應該是你近來最燦爛的表情吧。你隔著瞄準鏡瞄準目標的眼神，恍若一頭盯上獵物的野獸，卻也能從中感受出你當下的喜悅。」
就算明知是一場夢，貞夫仍覺得非常害羞。
對了，槍或許是一種能讓人變帥氣的道具──
「總結起來是有如殺人魔般的表情。」
「……啊～ 嗯～ ……這樣啊，也可以這麽解釋……」
不過貞夫覺得這句話挺貼切的。以真摯的眼神而言，這裏頭充斥著太多的愉悅和興奮。
將此神情套用在射擊上，就算被誤認為是個以殺人為樂的瘋子也不過分。
「但這還是一張好照片。能看出你是真的樂在其中……不過聽見夢中的我對你說出這種話，相信你也開心不起來吧。」
「沒那回事……即使是在夢中，我還是很高興。因為這個世上也隻有阿筱會對我說出這種話。」
「真希望我能待在現實世界裏。」
「謝謝你，光是能聽見你這句話，我就非常開心了……不過一想到這是我的夢，是自己心中的想法，就覺得有點丟臉。」
「既然如此……需要我過去找你嗎？」
「咦？」
「我指的是現實世界。比起此事，無人能保證這隻是一場夢。搞不好全都是再平凡不過的現實，其實我是剛才從手機裏跑出來的。」
「那怎麽可能嘛……因為……不必由我來戳破吧？」
「你要確認看看嗎？來……」
露草常盤輕輕地將手伸向貞夫。
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的貞夫也摸向那隻手……
●
「……好，的確是一場夢～ ……」
貞夫滿身大汗地從床上醒來，然後將伸向天花板的那隻手放下，邊揉自己的臉頰邊發出呻吟。
──唔喔喔～ ～ ～ ～ ～ ～
自己怎麽會做那樣的夢……都已經年過二十，竟然還夢見這種癡心妄想的情境……即使深知沒被任何人發現，貞夫仍羞恥得無以複加。
──轟轟轟～ ～ ～ ～ 喀啦喀啦喀啦……
「這是什麽聲音……？」
貞夫撐起上半身後，發現阿筱神情複雜地拿著吸塵器。
「啊、抱歉，我吵醒你了嗎？原本是想說來打掃一下……可是氣旋式吸塵器一吸入bb彈就變得好吵。」
貞夫戴上眼鏡觀察四周……和夢境一樣是在自己的房間裏。而且一如夢裏那樣遍地是bb彈……這景象稱為慘狀似乎更貼切。
自從阿筱買下krinkov……以及貞夫一臉羨慕地看著阿筱抱著剛買來的槍入睡……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貞夫的房間已化成隻要赤腳行走
就會被bb彈弄痛的危險地帶。
把空罐或紙箱當成靶子來射擊是很有趣的事。貞夫對此也無法否認。然而不論他們如何清理，bb彈依然無所不在的情況確實是一大問題。
或許它和總會出現在各處的卷卷毛有著相同的特殊能力。在某次打開冰箱竟從中滾出一顆bb彈時，這光景真的是讓貞夫看傻了。
基於如此狀況，兩人決定要玩槍就得前往大野工作室的靶場……但是把槍放在家裏會讓人想拿出來射個幾次也是人之常情。
至於這個想法……就是造成眼下狀況的原因。
貞夫看了一下時鍾，發現已是下午兩點半。盡管今天是星期六，再加上星期一是國定假日的緣故，可說是夢寐以求的三連休……不過一覺睡到這個時間點，貞夫還是覺得挺不妥的。
「學長，今天就別出去吃了，待在家裏隨便吃點什麽吧。」
「好啊……可是食材……」
「其實我剛才出門買了點東西，有一些家常菜跟飯團，你要吃嗎？」
「真不愧是阿筱，我吃那些就好。」
「等吃完飯後……我們就去大野工作室買bb彈，然後在靶場裏好好享受一番。」
阿筱已完全沉浸其中。貞夫對無法陪他一起瘋的自己感到有些遺憾。
開槍打靶真的很有意思。就算在距離隻有八公尺的房間裏射擊……也還是相當有趣。
即使不同於真槍，隻是透過空氣發射0?2公克的小小塑膠子彈……同樣非常有意思。若貞夫也有一把自己的槍，和阿筱比賽打靶……肯定……更加好玩吧。
「想去靶場玩是可以，不過阿筱你的錢還夠嗎？」
「雖說上次因為意料之外的支出花掉不少錢，但我有去找以日薪計酬的打工補回來了。」
「……你該不會又去找那種一聽就很不妙的打工吧？」
「畢竟學長你之前對我那樣叮嚀，所以我這次有挑選既安心又安全的工作。」
「我還是想再過問一下……是怎樣的工作？」
「就隻是幫人跑腿。對方表示剛好朋友欠缺人手。工作內容非常簡單，隻要幫忙跑腿購買對方吩咐的東西就好。」
「啊、原來如此，這樣的話……」
「不過還是相當辛苦喔。因為我可是跑遍各大藥局，才終於把對方指定的藥品全數一掃而空。」
「好喔～ 這擺明又是落於灰色地帶的打工，僅僅算不上違法罷了。」
「咦？我就隻是幫忙大量采購感冒藥啊。聽說那是一款在部分業界掀起話題的感冒藥，好像是其中的成分有點『那個』，該廠商下次就會調整配方，因此對方要我把市麵上現有的庫存全部掃空……」
「拜托你做這件事的人是個精通理科的實驗狂吧？」
「啊、學長你怎麽知道？上次我一進他家，就看見類似實驗室的各種器具，超搞笑的吧。大概就是哪來的狂熱份子吧。而且他還像漫畫一樣用燒杯裝咖啡請我喝。老實說喝起來挺不賴的，除了身體變暖以外，精神也變得特別好……果然濾泡式而非即溶的咖啡，裏頭都有很高的咖啡因吧。」
「我現在非常認真地告誡你，今後你不準再去他家，也不許吃他給的任何東西。」
「啊、學長，你是在吃醋嗎？安啦，我會待的地方就隻有這裏。」
「我是為了避免你因為驗尿而被帶進警局啦。話說你聽到要大量采購感冒藥，都沒有覺得很不妙嗎？」
「……嗯～ 對方單純是想備著以防感冒吧？自從我一個人住之後，也會買藥放在家裏。」
「我也一樣，不過那家夥太可疑了。」
「一點都不可疑啦。他還會四處收集種子栽培大量的牽牛花，是個熱愛大自然的男人喔。」
「已經罪證確鑿了，他完完全全就是危險人物。」
貞夫確信繼續討論隻會肯定對方就是危險人物，於是結束這個話題，拖著隻差一點就要宿醉的身體，去準備遲來的早餐。
●
「歡迎光……啊、生夫先生。」
一走進大野工作室，菜花便上前招呼。
貞夫有些緊張地打完招呼後，恰好與外表接近四十歲、手拿紙杯、體態稍微發福的男子對上視線。
「喔～ 你叫做生夫啊，這名字還真誇張耶～ 」
由於這是一間小店，因此顧客之間經常會自然地打開話匣子。
從前的貞夫隻會陪笑與稍微回應幾句，但在接受過公司前輩的曆練後，他對於這種事早已駕輕就熟──
「啊、你好。其實那不是……我的名字……呃……」
──事實上並沒有那回事，這就是他目前的極限。
若與工作有關的話題，貞夫完全有辦法應付，可是他到現在依然不懂該如何應對像這種隨口閑聊的場合。
菜花一見到跟在貞夫後麵走進店裏的阿筱，便發出一聲驚呼說：
「學先生，你今天過來有什麽事嗎？難道是本店的商品有問題……」
「完全沒那回事，這把槍的狀況非常好喔。」
「啊、這樣呀。因為看你帶著箱子過來……我還以為是故障了。」
「我原本是想把槍裝在背包裏，偏偏手邊沒有適合的，硬是塞進背包裏又怕會弄壞，所以還是裝在箱子裏最保險。」
「啊、是學先生和生夫，你們來啦。」
璃良從店內的小型靶場走了過來。由於她手裏拿著掃把和畚箕，想來是正在打掃吧。
「學先生，你想避免槍受損的心態是很好……不過每次像這樣帶箱子出門應該挺麻煩吧？」
「嗯，是沒錯。」
「那我建議你買個槍箱算了！」
「阿筱快逃！璃良小姐又來推銷了！！」
「是，學長！我不會再亂買東西了！」
「可是有了槍箱的話～ 搬運時就會非常輕鬆，比起亂裝在背包裏把槍弄壞，倒不如挑選一個耐撞又能保護槍枝的槍箱……我相信絕對會更好喔～ 」
「學長，事到如今就隻能買了吧，我們這就去挑選吧。」
「你也太快就失守了吧……」
「放心放心，也有便宜的款式。況且krinkov是小型槍。來，這邊這邊。」
在璃良的帶路下，阿筱朝著店內深處走去。
「真的很不好意思……」
就算菜花鞠躬道歉，貞夫也隻能苦笑以對。
發福男子也同樣是忍著不好意思笑出聲來。
「瞧你們的樣子，應該是新手吧。」
「啊、嗯，托這間店的福，我們是徹頭徹尾的新手。」
「生夫先生，你今天有想找什麽商品嗎？我想……應該不是槍箱吧。」
「我們是想來使用靶場。因為阿筱那小子自從上周買了krinkov之後，幾乎每晚都在我家玩槍，搞得我房間內滿地都是bb彈。」
發福男子笑著附和貞夫說：
「我懂我懂～ 特別是剛買一把新槍的時候。」
「啊、是的，我們把空罐和紙箱當成靶子……不過後來還是想找個距離更遠的地方打靶。」
「聽你說房間，應該是指單身人士住的小套房吧？我想距離再遠也不足十公尺。若是手槍倒也還好，一般電動槍少說也想找個二十公尺遠的地方來打靶。」
「啊、是呀。阿筱昨晚也有提到想找個需要仔細瞄準……總之就是追求那種針對遠方物
體進行狙擊的感覺……」
「有的時候也想使用全自動模式來掃射吧。」
「啊、沒錯，就是這樣！這句話太貼切了！我們曾在房內用過一次全自動模式，結果bb彈在房間裏四處亂跳，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啊哈哈哈哈，但還是想這麽玩吧？」
「是說～ 其實我昨晚跟他借來玩時，也這麽做了一次。記得那叫做選發鈕吧？就是變更射擊模式的旋鈕。我起先以為自己有把它往下扳，不過好像沒壓到底……結果一扣扳機就噴出大量子彈！搞得房間裏亂七八糟的。」
貞夫和發福男子同時放聲大笑。
「對啊，其實說來也奇怪，偏偏就是ak係列的選發鈕跟其他槍不一樣。一般依序是保險、半自動、全自動，唯獨ak是保險、全自動、半自動。」
「啊、果然是這樣沒錯！像我上周試射hk417就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明明貞夫對空氣槍的經驗和知識都不足，跟人聊起槍來卻莫名健談……而且語調偏快，開心地把話說出口。可能是因為話題已確定是空氣槍，發福男子又屬於比較隨和的人吧。
「那個…」此時菜花突然插話，一臉歉疚地望著貞夫說：
「不好意思，其實今天內場的各時段都已被人預約了。」
菜花操作擺在櫃台上的遙控器，將店內的螢幕切換成內場的影像。能看見四名男子默默地著手作業，有時也會往靶場走去。
「啊、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我才會在這裏喝茶，等喝完就準備回去了。」
「既然如此……這也是莫可奈何。」
「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連休的關係，光顧的客人比較多。」
看著菜花十分內疚地鞠躬道歉，貞夫有些慌了手腳。
「啊！請別這麽說！我們完全不要緊……！那個，這個……那個……」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有客人光臨的鈴聲，貞夫以求救的眼神望向入口……發現是一位好像有點眼熟、容貌十分平凡的男子站在那裏。
「啊，看樣子內場已經客滿了？」
記得此人似乎叫做平岡……貞夫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語，但最終還是想不起此人的長相。
「不好意思，平岡先生，如你所料的確客滿了。」
「啊～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隻是抱著僥幸的心態過來看看。喔、吉崎先生，好久不見。啊、生夫先生也在，你今天也來啦。」
「之前承蒙你的照顧，平岡先生，距離上次有一周沒見了。」
「如何？生夫先生……考慮好要買把狙擊槍當狙擊手了嗎？」
名叫吉崎的發福男子在聽見後，差點把茶噴出來地吐嘈說：
「平岡先生的惡魔契約又出現了。你叫做生夫對吧？奉勸你小心點，這個人很可怕的。別瞧他邀請時講得一派輕鬆，最終有辦法跟上他腳步的隻有小花一個人喔。」
「你這句話就不對了，吉崎先生，小花可是在我之上。認真起來的她根本就是怪物。」
「沒那回事！憑我的本事……根本還不夠看。」
菜花揮著舉至胸前的雙手矢口否認。看來小花是客人幫她取的綽號。
當然貞夫沒有一絲勇氣敢如此稱呼菜花。
「先不提小花和吉崎先生。生夫先生，你意下如何？」
「啊、那個……比起我……說到hk417……」
「喔？你喜歡嗎？」
關於此問題的答案，老實說是肯定的。貞夫多少覺得是自己接觸過的槍枝太少……不過這把槍用起來確實令他很有感。
「hk417啊～ 這的確是一把好槍～ ……不過生夫先生你還是新手吧？我勸你最好別挑這把，畢竟它又長又重。倒不如挑選hk416係列或高射速槍……」
彷佛想打斷吉崎的話，平岡彈了一聲響指說：
「一如大家的認知，空氣槍終究隻是玩具。無論尺寸大或小，射出來的都是6毫米的bb彈，威力在現行法令的規定下受到限製，肯定都已達到上限……換言之，盡管這麽說有點偏激，不管是重型長槍或輕型短槍……幾乎是毫無分別……不過大槍唯獨一點有別於其他類型。」
相較於侃侃而談的平岡，一臉不好意思的菜花不時以蚊蚋般的音量，真要說來是自言自語地針對平岡的發言補充解釋說「雖然大槍跟小槍並非完全相同……呃～ 可是經過改造就會在某種程度上有所區別。呃～ 不過要說一樣還是一樣……」。
「總之……大槍就是有一種浪漫。小槍自然也並非沒有。隻要你真心喜歡一把槍，無論如何都能從中找出屬於自己的浪漫……但隻針對效率來挑選的話，就會找不到所謂的浪漫。」
「可是平岡先生，像我們這種早已深陷泥沼隻能等死的人來說，是可以多買幾把……但你向新手推薦這種槍就太極端了吧？」
「是沒錯啦……不過就像戀愛和結婚有所區別……沒必要一開始就非得選出結婚的對象。先以談戀愛的心情嚐試即可。隻要好好傾聽自己的心聲……再挑選出一把真心喜歡的槍就好。至於性能或廠牌等麻煩的問題，都等到日後再考慮也無妨。如果謹慎到想要從頭到尾都一口氣順利解決，到頭來隻會一事無成。」
「哎呀……真不愧是花言巧語誘騙妹子出了名的平岡先生，說起話來就是不同凡響。」
「你就饒了我吧。我有聽說是你在亂傳我的八卦喔。」
「啊、你發現啦？好吧，下次我就送你一發bb彈當做賠罪吧，而且是0?9焦耳的……關於平岡剛才的戀愛選槍理論，小花你有何看法呢？」
稍稍低頭的菜花雙頰微微泛紅，扭扭捏捏地轉弄著交叉在胸前的雙手食指。
「雖、雖然我對戀愛與結婚都不是很懂……不過我認為挺有道理的。」
菜花神情害臊地抬頭環顧在場的每一位男性。
「因為……把槍拿在手上的瞬間，不覺得很令人開心嗎？我相信這股心情是最重要的。本店所販賣的空氣槍終究是玩具。正因為要拿來娛樂，那就應該樂在其中……所謂的興趣幾乎等同於娛樂……首要條件當然就是玩得開心。」
麵對菜花那張靦腆的笑容，貞夫忍不住看呆了。
「我也不是無法理解啦……完全追求效率的槍……不對，若是把它形容成bb彈的發射裝置，感覺上就跟哪來的工業產品沒兩樣，即使性能再好，我想自己應該還是不會拿來用……啊、但若是碰上平岡先生和小花這對組合，我就一定會用。」
語畢，將紙杯裏的茶一飲而盡的吉崎說了「那我就去看電影吧」，便轉身離開了。
目前仍能聽見阿筱為了挑選商品在跟璃良討論的聲音，但在貞夫等人暢談的期間，他們已從槍箱區移動至手套區。
貞夫起先認為阿筱又被哄騙去買別的東西，自己是時候該過去勸阻，但又覺得手套的價格也不會多貴，於是決定置之不理。
「啊、對了。平岡先生，你之前借我使用的那把hk417有改造過吧……請問一共花了多少錢？會很費工嗎？」
「雖說是有改造過，那也隻是在原始狀態下加裝一個瞄準鏡而已。」
「但是射擊感跟阿筱的krinkov相差很多耶……」
貞夫原以為那把槍是經過老手大幅改造後，才具有那種痛快的射擊感……
「其實這情況也能套用在其他槍枝上，不過電動槍是即使構造相同，每一把槍的射擊感卻截然不同。特別是
hk417選用強而有力的馬達，開槍時的感覺非常痛快。」
貞夫聽完後，一股感受從心底油然而生。
就算買了空氣槍也毫無意義，那隻是一種昂貴的玩具。
即使還不到菜花形容的那種程度，不過玩具就是用來「娛樂」的東西。
所謂的娛樂……就是為了給自己帶來樂趣和喜悅而存在。
說穿了跟旅遊觀光、欣賞電影名作有何分別？
從這個角度來思考，花錢購買玩具……的確算不上是浪費。
貞夫明白自己並非成天想著工作，隻做對工作有益的事情……禁欲到形同機器人的那種人。
不如說他是極度厭惡那樣的人生。
為工作鞠躬盡瘁……那不是生為人類應有的行為。
那麽……
這樣的話……
既然自己是如此認為……
「那、那個……菜花小姐。」
「是，請說。」
「我現在身上沒帶錢，而且原本並沒有這個打算……但還是想請教一下……hk417是多少錢呢？」
「八萬兩千八百元。」
「這也太扯了吧！？」
貞夫將心底話脫口說出。
「啊、不好意思！因為這個金額幾乎是阿筱那把krinkov的兩倍……」
「啊、怎麽啦？生夫你決定要買hk417嗎？」
似乎嗅到賺取獎金的好機會，璃良以飛快的速度來到貞夫身邊。
平岡拍了拍貞夫的肩膀說：
「此槍在東京marui這個牌子裏，無論以重量或價錢等各方麵而言都是最頂尖的。」
「是啊是啊，它的箱子上甚至寫著『超重量級的4?5公斤！！』這行標語，夠搞笑吧～ 當然也讓人覺得就是這樣才讚呢。」
璃良和平岡紛紛發出笑聲，貞夫卻是完全笑不出來。由於hk417的體積更大，貞夫想過它的價格應該會比krinkov更貴……卻沒想到根本不是稍微再貴一點的那種程度。
「那、那個……生夫先生，我剛才說的是定價，本店多少會提供一些折扣……因此實際價格是這樣的。」
語畢，菜花拿出一台計算機。
對喔，想想的確是這樣沒錯。貞夫想起之前阿筱在購買krinkov時，也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太好了，純粹是自己還沒聽人說完就發出驚呼……如此心想的貞夫在看到計算機上的數字後……立刻產生類似被人一槍打死的錯覺。
此金額的確遠比原價便宜……但終究還是超過krinkov的定價。實在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掏錢購買的價位。
「這個金額……還是有點……偏高吧。不好意思喔，不過本店有提供各種售後服務……」
「姊姊，我想生夫震驚的部分不是我們賣得比別家貴，而是這把槍本身的價位喔？」
「啊，是這樣嗎？對不起喔，那個……」
「沒、沒錯，完全如同璃良所言……那個，問題出在槍本身的價位……因為這東西，嗯……實在沒有任何實用性，所以……」
「生夫先生……你放心，這就是所謂的愛。隻要你有著對槍的愛，不管它再重再大都不成問題。安啦，無論是怎樣的槍，終有一天都有辦法駕馭的。然後你的心底不知從何時起都被無可取代的浪漫所填滿──」
明明平岡長相平平，卻以閃閃發亮的眼神說出這一連串帥勁十足的台詞，讓貞夫連忙打斷他的話。
「啊、平岡先生，我說的沒有實用性並不是針對生存遊戲……單純是想表達空氣槍隻是一個玩具，對生活而言是完全不需要的東西……」
明白是自己誤會之後，依然維持相同表情的平岡留下一句「我等等有事要忙」，便快步離開了。
店內陷入一陣沉默。
貞夫因為自己多少有表現出想買的態度，所以更是感到內疚。
菜花也尷尬地垂下柳眉。
璃良茫然地用食指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我說生夫啊～ 就算你針對實用性來討論……」
其實貞夫也明白璃良的意思。真要說來是經過剛才的交談，他已明白在娛樂上花錢的意義與重要性。
因為覺得有趣而花錢享受，絕非是毫無意義的行為。
古書曾提到「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雖然後麵接的是「而是仰賴神口裏所說的每一句話」諸如此類與宗教有關的內容，不過那種事隨便怎樣都好。
如果活著隻懂得滿足吃、睡和性這三大欲望，就隻是低等生物。與昆蟲等活在世上的生物並無區別。
人類與低等生物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文化。
至於所謂的文化，老實說與活著並沒有多少關係……不具任何意義──也可以解釋成是生物有意圖地進行對自己造成損失的行為。
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花費時間和精力，並從中感受到樂趣而開口歡笑……這就是具有文化的人類生活。貞夫甚至可以如此斷言。
以上就是貞夫的結論。他也覺得這就是真理。
──然而就算透過理性得出上述結論，仍被八萬元這個數字硬生生地打消念頭。
這筆錢遠遠超過貞夫一個月能自由挪用的金額。說句老實話……這不是他隨隨便便就可以購買的價位。
不惜舍棄食、衣、住也要把錢投資在代表人類文化的娛樂上，隻會迫使自己走向毀滅。
文化是在不會對食、衣、住等方麵造成威脅的前提下，才會隨之產生的至寶。
豐富的文化……這是人類在確保身為生物應有的安全與安心的生活之後，才有餘力孕育的產物。如果反其道而行就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
「那個…所以……你決定如何呢？」
貞夫聽見菜花的詢問後，搔了搔頭並且重新戴好眼鏡，他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不停冒汗。
「啊、因為我今天沒帶錢……純粹是問一下價錢當作參考……」
「說得也是，空氣槍是確定真的想要時再買就好，完全不必勉強自己。你想買的話，隨時歡迎過來喔。」
看著柔柔一笑的菜花讓貞夫感到十分內疚，以點頭作為回應。
「……咦，學長，你買了什麽嗎？」
阿筱回來時，手裏隻拿著一個槍箱。看來他最終還是沒買手套……恐怕價錢比想像中更加昂貴。
「學先生，你此次購買的商品隻有這個槍箱嗎？」
「另外還想買點子彈。我等等想去內場痛快打靶。」
「啊、真是不好意思，其實今天的預約已經滿了。」
阿筱大感震驚之後，一臉沮喪說：
「啊～ ……這樣啊～ 原本還想找個機會卯起來開槍咧～ 啊、那明天呢？我想現在預約。」
「明天的話……請等一下。」
菜花開始操作平板電腦……接著愁眉苦臉地說：
「對不起，明天也客滿了。」
「咦～ ～ ～ ～ ～ ～ ……」
「由於春天氣候回暖的關係……這個季節總是特別熱門。外加上從今天起有三天連休，因此……啊～ 拜托你打起精神來。」
看著阿筱心情沮喪到像個放暑假準備去遊樂園卻被父母放鴿子的小學生之後，貞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這也是沒辦法啊。既然都特地出門一趟，我們就去ktv唱歌轉換心情吧。」
「可是……我來這裏原本是想找個空曠的地方開槍到電量耗盡……這情況就跟你原本一直想來碗拉麵卻吃不到，之後不論改吃多麽美味的壽司或牛排都得不到滿足……相信學長你也很想打靶吧？」
「是沒錯啦……」
老實說，貞夫原先同樣很期待今天能痛快開槍射擊，但因為現在的心情是自己也想買一把槍……所以回應的語氣有些曖昧。
店內再度彌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
就在這時，璃良發出一聲歎息說：
「既然你們這麽想玩槍……乾脆明天去參加生存遊戲如何？」